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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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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亡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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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17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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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候,一天下午,借到一套好漫画——《与死亡同生》,一口气看到天黑,情绪深深陷入里面无法自拔。这是一个有关死亡,有关宿命,有关和命运抗争的故事。我喜欢它,是因为它字里行间,无法排解的——悲哀。

所以突然,想写一些让我自己感动的故事,借用它的名字,让我们一起,与死亡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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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水荫转学到了Z城第二中学。

这是一个拥挤的二流城市,不如大城市的繁华,又没有边陲小城的明丽,处处充斥着想向大城市发展的灰尘和黑烟。在这里,人是陌生的,环境是陌生的,每张脸,都缺乏热情。

但至少,这里的阳光是灿烂的。水荫一手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抬起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上去,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温暖。

水荫就这样站在校门口,直到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眼光。头转过去,她看见了一双淡褐色的眼睛。水荫全身一震,这是一双看透了很多奥秘的眼睛,水荫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悲哀和……人生的宿命。

眼睛的主人是个和水荫差不多大的男生,他的头发胡乱地翘着,夏季校服随便地披在身上,左手反抓着书包,搭在肩膀上。他静静地看着水荫,很久,没有说话。

上课铃响了,水荫从他眼睛的旋涡里挣脱出来,正要开口招呼,一个女人叫起了她的名字:“是水荫同学吗?”

水荫回头,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色套装裙的女人从校门里走出来,她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美丽的瓜子脸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我是你的班主任,张小云。”

水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张老师好!”

张小云笑了:“快来,上课了,我带你去教室。”说罢,自己转身走了。

水荫随着张老师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那个男生望着校门叹了口气,慢慢转身离开。他怎么不去上学呢?还有那双眼睛,究竟……怎么回事?

水荫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坐在她左边的胖胖的女生叫黄可,喜欢吃零食,成绩不错,是副班长;前面的高个女生叫李凡,是数学课代表,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和她瘦瘦的脸很不相称;她的同桌是个叫许志的男孩,他最擅长的居然是打听八卦消息——厉害吧?

水荫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座位,这是属于她的同桌的,不过他没出现。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告诉你,我们学校的鬼可多了,大家都说,学校是建在以前一个坟场上。所以啊,闹鬼的地方特别多哦。”自习课上,许志突然低低地向水荫说,“不过啊,我看这八成都是假的!谁见过鬼啊?”

水荫没有说话,她看着许志,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现在在他身后就有他称之为“假的”的东西。许志被水荫看得发毛,转过身去,水荫张了张嘴,看着许志穿过那东西,终于没有出声。

惨白而透明的脸,凑到了水荫的面前,大而无神的眼睛审视似地盯着水荫。水荫低下头,装做做作业,握笔的手却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的眼角仍是不自觉地要去瞟那张鬼脸。

阔大的嘴张了开来,鬼脸似乎是笑了,像污水一样黑色的血迹很快在这张脸上蔓延开来。“啪嗒”,一滴,两滴,更多的血像开了闸的水一样落在水荫的练习本上。水荫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抓起本子扔到墙角,抱着头缩在一起上,全身抖得像筛糠。

大家都吓了一跳,黄可赶紧抱住了水荫,许志不明所以,跑到角落里拾起了水荫的练习本,打开翻了翻。

“水荫,好好的干嘛把本子扔了?”许志朝着水荫扬起了手中的本子。水荫在黄可的怀抱里,偷偷地抬起头看了一下,的确,本子上干干净净,除了她自己的字迹,什么都没有。

水荫瞪大了眼睛,那张鬼脸已经消失了,她环视了一下教室,除了莫名其妙的同学,看不到任何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水荫放下了手,颤抖停止了,她恢复了平静。

“水荫,刚才……”李凡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向水荫逼问。她看上去很糟糕,脸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没……没什么,一只小虫子!”水荫尽量安抚着自己的心跳,说了一句谎。同学们都松了口气,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许志望了望地上,没有说话,把本子放回水荫桌上。李凡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做作业,黄可不放心地看了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哗啦!”,后门被人很响地推开,教室里的同学全都转头望去,水荫也看了过去。

是他,是他,是那个在学校门口被水荫看到的男生,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气,鞋后帮没有拉上,像穿拖鞋一样,拖拉拖拉地,慢慢走到水荫身边,看了看水荫,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嗵”地一声,将书包扔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水荫闻到了一阵浓烈而好闻的檀香味,她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乡下,奶奶的佛堂,日夜不断的香烟,奶奶的念经声,还有……还有……

“喂,曲飞,你又旷课,小心被‘老怪物’抓到!”许志做了个滑稽的手势,老怪物是他们给教导主任取的外号。

曲飞——水荫身边的男生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睛似闭非闭,似睁非睁地,水荫觉得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曲飞的头转了过去,右手撑着下巴,他的口气是满不在乎的,声音是温柔而细小的,刚好能让水荫听到:“它没有恶意,只想跟你开个玩笑!”

水荫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莫名地望着曲飞:他知道?他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曲飞突然转过头,盯着水荫,“其他的就不见得有这么友好了!”

水荫呆呆地盯着曲飞,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她身上,可教室里的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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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水荫,放学了,你还不回家吗?”黄可收拾着书包,一边砸着嘴里的糖一边问。水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家?那是谁的家?谁在等她回家?为谁回家?没有答案的事太多,也许不去想才是最好的选择。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水荫慢慢地站了起来,先去上个厕所再考虑回家的问题吧。

走进厕所水荫就看到了:洗手池边,穿白色衣服的女生,低着头,在洗手。她的裙下不断地流着一滩一滩地污血,一双脚奇怪地扭曲着。

“装做看不见,装做看不见!”水荫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一个人来上厕所,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再退出去吧?这等于承认自己能看见,如果是那样的话不想有事也会被它缠上的。

靠着墙,一步一挨地向里试探着走了两步,女生抬起了头,镜子里,是一张因痛苦而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在水荫的眼里看来,每个鬼所呈现的就是它死亡瞬间的表情和状态。这个女生是在承受着极大的折磨中死去的,她的脸扭曲得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上限。

镜里的眼睛泛着血一样的红,水荫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周围的景色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模糊起来,然后,水荫发现自己仍然在厕所,只是外面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厕所里什么也没有。刚才那只鬼呢?

“哼……”一个女孩哼着歌儿走进了厕所,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只水桶,看样子,是来接水做卫生的。可是,天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走?

水桶被她放在了龙头下,女孩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就着清水理了理头发。突然,一道黑影蹿进了厕所,女孩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黑影按倒在了地上,她在拼命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太弱了……

水荫死命地咬着手,她想冲上去推开那黑影,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是以前发生的事,是那个女孩死时发生的事,在她的强大怨念下被一再重现的死亡现场。水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帮助它,是的,在这场死亡里她只是个看客而已。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良久,水荫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被重现的死亡已经结束了,满含着怨恨的死灵在血泊中站了起来,她慢慢地转过头,盯着水荫,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亡的眼里没有感情,也没有情绪。水荫已经僵硬得迈不出步子,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挪地往自己面前“挪”过来,黑红色的污血随着她的步子流了一地。

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抱住了头,水荫歇斯底里地蹲了下来:够了,放过我吧!我只是能看见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你们要在我的面前一再地重演你们死亡的过程,一再地挑战我本来就脆弱的神经?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的能力!

鬼影已经重叠在水荫的影子上,她的痛苦扭曲的脸离水荫的眼睛不到一寸,水荫已经吓得快失去知觉。奇怪的是,那鬼魂也是一副痛苦的样子,好象摆在它面前的是最珍贵的宝物,它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一样。它的嘴越张越大,有死亡的气息从嘴里涌出,水荫觉得全身都冰冷彻骨。

门口突然出现一团光线,虽然温和,却强势地将水荫面前的鬼冲得往墙角飞去,淋漓的污血一路飞溅。随着那团柔光,黄昏的夕阳也重新现出它的真面目。

“曲飞!?”水荫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个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地表情的少年,手上戴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柔和的光从那上面放射出来,鬼被它逼得退到了一边。

曲飞不屑地看了水荫一眼,没有说话。水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曲飞救了她,按道理她应该感激,可是,看着曲飞的样子,她怎么也说不出谢谢两个字。

女鬼从佛光的攻击中清醒过来,她有些顾忌曲飞手中的佛珠,可是看看水荫,它似乎又实在舍不得放弃。她朝着曲飞,张了张嘴。水荫拼命张大了眼睛,可是除了看到女鬼张大的嘴,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曲飞直等到女鬼闭上嘴,不耐烦地摇摇头,示威似的挥了挥手里的佛珠,女鬼心有不甘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瞪了水荫一眼,一转背,消失在墙角。

曲飞挠挠头,嘴角上翘,眼睛瞄了瞄门:“你还要在厕所里呆多久?”

水荫呆了半天,直到曲飞不耐烦地又要说话,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

“她不想害你,只是想上你的身去找凶手而已!”曲飞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到水荫出了厕所,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水荫想也没想就拉住了曲飞的衣服,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又放开。

“还有什么事?我可不想陪你在厕所门口说话!”曲飞冷冰冰地转身。

“……嗯……”水荫嗫嚅良久,看到曲飞的眼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喊,“你不要这样看人好不好?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懂那么多?还有,什么叫她只想上我的身去找凶手?你怎么知道她想什么?……”

话未说完,水荫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手指着曲飞,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才发现,还真够迟钝的!”曲飞眯起了眼睛,“我和你一样,可以看见它们,不过我跟你不同,我还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水荫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十五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死亡,一个人面对来自阴间的一切,她知道自己说出来也没人肯信,可是现在,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跟自己一样,能看到死亡的人,而且他还能听见亡灵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再被它缠上的话就快走,天一黑我就帮不了你了!”曲飞冷冷地扔下话,转身,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别让它上你的身,这是给你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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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水荫不远不近地跟在曲飞的身后,慢慢走出了校园。天已经基本上黑了,冷落下来的校园里人少了很多,水荫低着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曲飞,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喂,还想跟我到哪里?”曲飞突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望着水荫,眯起的眼里没有感情,属于冬天。

“我……”水荫张口结舌,是啊,自己到底要跟着这个男生到什么时候?要去什么地方?

水荫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迷惘:十五年来的特殊经历使得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忍耐那无法说得清的恐惧,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死亡。早该已经学会了独自一个人,为什么却在知道了曲飞的特殊之后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曲飞转身,望着面前这个瘦小,却和自己一样能见到死亡的女孩。也许因为她是人而不是鬼,曲飞没有办法把一贯面对死亡的态度端出来。其实当他知道水荫的能力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人和自己一样,可以见到来自死亡的讯息?

“坐。”曲飞招呼着水荫,自己却先在路边花坛上坐了下来。初夏的凉风轻轻地吹了过来,夜,来了。

水荫在离曲飞半尺远的地方坐下,她不害怕曲飞会对自己有什么举动,她只是不知道曲飞会说出什么话来。这担心让她不敢去看曲飞,只好直直地坐着,看城市的灯火。

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江风吹来,舞动水荫的裙摆和曲飞的头发,从曲飞身上,飘来悠悠的檀香。一艘渡轮慢慢地驶过江面,汽笛响起,像在宣告夜生活的开始。

“不知道在它们看来,世界是不是和现在一样?”水荫舒服地半眯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在它们眼里,世界只有黑白,黑暗,和光明。大家都以为鬼可以穿越任何东西,这是他们的能力。其实,是因为在鬼的眼里,周围一切都是一样的黑暗,分不清远近,没有特别。在它们的周围,永远包围着散不去的黑暗,如果鬼也有神经的话,它们比人疯得更快。”曲飞蜷起腿,坐在花坛上。

水荫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它们告诉你的?”

曲飞没有看水荫,半晌,点了点头。一瞬间,一种无尽的哀伤涌上了他的脸庞。水荫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细细地盯着曲飞,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同于自己的是,他还能听到来自异世界的声音,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能听。这对他来说,是不是更不公平?就像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水荫宁愿不要这双看得透死亡的眼睛,她宁愿做一个普通人,不要背负这沉重的死亡。

“嗯……学校的那个鬼……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她?”好不容易,水荫找出这么一句人畜无害的话来。

“哼!”曲飞突然冷笑了一下,“帮它?……哈哈哈……”他突然笑得抱住了肚子。水荫有些气急,有些羞怯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曲飞突然收住了笑,无比严肃地望着水荫:“是很好笑!你要怎么帮它?让它上你的身?”水荫被曲飞的表情吓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在它们眼里,我们是它们在那无尽黑暗的时间里见到的,唯一发光的东西,唯一不用等待投胎就能回到这世界的最佳媒介。这副身体,”曲飞指着自己的心脏,“是它们想要抢夺的宝贝。而我们自己的灵魂,在它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要帮它,是不是打算杀了自己?”

水荫呆住了,因为她听不到鬼魂的声音,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在鬼魂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媒介?自己的身体,只是它们费尽心力要抢到,好重回这世界的宝贝?那么,自己呢?要把自己的灵魂放在哪里?自己该站在一个什么位置?

“哗啦……”身后江水响起一阵异声,曲飞警觉地回头,寒气!水荫也察觉了,回身。

一个人形的东西,慢慢地、艰难地从水里爬上了岸,它的外形还保留了一些人的样子,可是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形的塑料袋,装满了水,正在慢慢地溶解。它的脸上没有眼睛,也看不清它的颜色,它站在岸边,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往哪里走。

“小心!这是个水鬼,很多年的!”曲飞一伸手,把水荫拉到自己身后,檀香味传来,水荫没来由地安下了心。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活在这世界上的。

水鬼往二人所在的地方迈进了几步,曲飞手上的佛珠亮了起来,金色的温和的光,漫遍了身前几尺的地方。水鬼停下了脚步,它也害怕。

曲飞的脸在佛光照耀下有些诡异,他的眼睛闪闪发光,风吹动他的乱发,水荫偷偷地抓住了他的手,现在,只有这个人能给她温暖。

水鬼呆在那里,既没有上前,也没打算后退。曲飞毫不相让地盯着它,戴着佛珠的手缓缓地举到了身前,佛光更盛了。

水鬼突然头一低,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慢慢地,溶化成了一大滩水,落在了地上,这水就好象有生命一样,迅速地汇聚在一起,朝江里流去,不消片刻,就全部回到了江里。

水荫仍是紧紧地抓着曲飞的手,她可以感觉到曲飞的身体从紧张转为松弛,可能,在他来说,那个水鬼也是个难以对付的东西吧?

“它……有没有说什么?”水荫细声地问,生怕说大声了会惹怒曲飞。

“……”曲飞的手放了下来,眼神冷冰冰地,“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水荫知道他在撒谎,因为在他身边,连水荫都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水鬼的叹息声。她犹豫了一下,曲飞已经走远了,寒气再一次包围了上来。风吹树动,水荫害怕地环住了自己的肩膀,她知道,那些东西,就要来了。

“回家吧!”远远地,曲飞的声音传了过来。水荫望望他,加快了几步跟了上去。

树荫里,一双双浑浊而没有聚焦的眼睛,盯着越跑越远的水荫,安静的江边,鬼声渐起。

“可以回那个世界的媒介!”“怎么办?要让她走了吗?”“跟上去吧?”

鬼声渐细,一道道黑色的烟雾,慢慢地融入了周围黑色的空气里。夜,终于是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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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A大厦,这是一栋20层高的楼,棕色的外墙,看上去很高雅。不过在夜里,这里却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周围全是比它矮的建筑,在这个区里,它就像鸡群里的鹤一样。

水荫一个人在自己家的饭厅里吃着泡面。爸爸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他有很多生意上的事要忙,而且就算没什么事,他也不会陪女儿吃饭。

“你回来那么晚,干什么去了啊?饭又不吃,偏要吃什么面,真是浪费。”妈妈嘴里念着,坐在电视机前打毛线,她总是在看播不完的电视剧。

水荫没有说话,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她在想回来的时候发生的事:

水荫在大厦门口停下来,抬头望望大厦:“我住这里。”

曲飞的脸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半晌,低声:“我也住这里!”

水荫望了他两眼,曲飞不置可否,水荫不再说话,两人一起走进大厦,电梯正好停在1楼,水荫走进电梯,曲飞跟在后面,两只手伸出,同时按向16,水荫惊讶地望向曲飞:“你也住16楼?”

曲飞有些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在电梯里蔓延。

“对了,这里有……”曲飞突然想到什么,还没说完,突然电梯猛地一跳,卡地一声,停在12楼。电梯顶上的照明灯忽闪忽闪的,有些什么东西,虽然看不到,却沿着电梯壁缓缓地渗了进来。

“来了。”曲飞有些苦笑地说。水荫看见了,像蒸汽一样,缓缓流进电梯的,然后汇聚成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物体。慢慢,慢慢,它由透明变得厚实,这是一个老男人的脸,透着苦闷,两眼泛着浑浊的白光。它只有头是清晰的,脖子以下,被淋漓的污血替代,脖根处居然还有肌腱翻在外面,看上去恶心极了。

“它……它……”水荫的牙齿打起了架,她很想问曲飞这是什么东西,可是这几个字哽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这个城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鬼?

“他是电梯工,修电梯的时候被滑下来的电梯切了头,所以只有头比较明显。”曲飞漫不经心地说着,手腕上的佛珠也只发出淡淡的光芒。

鬼头转了个圈,看到曲飞,有些害怕地皱着眉,缓缓地飘到水荫面前,一阵血腥气直冲鼻端,水荫强忍着,憋住气,想闭上眼,却怎么也做不到。

左肩一沉,鬼头落在水荫身上,重压让水荫承受不了,血腥味冲人欲呕。鬼头在水荫面前,苦闷的脸离水荫的眼很近,除了贴在她肩头,没什么别的动作。

“嘿嘿……呀呀……”水荫的眼睛睁大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居然可以听到鬼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曲飞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不是他笑的?她缓缓地,缓缓地转头望向肩上的鬼,他的黄眼睛里有阴森的恨意,这是一个横死的人的嫉妒,它的嘴角居然牵出了一丝笑意:水荫15年来头一次,听到了来自死亡的声音,头一次真正面对了,阴间的讯息。

曲飞的手伸了过来,表情是很不耐烦地:“啧!你很烦啊,再不走我就扔佛珠了!”他的话是对着鬼头说的,话音未落佛珠光芒强烈了起来。

鬼头恨恨地盯了曲飞的佛珠一眼,一转身,化成一股透明的气流,沿着电梯一角慢慢升上了顶,在电梯顶上盘旋了一阵,然后迅速地从顶板的接缝处消失了。

灯突然亮了,电梯重新动了起来。水荫脚一软,全身没一丝力气,直往地板上跌去。曲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一伸手,抱住了她。水荫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遇见它们的机率高了很多。”曲飞若有所思地望着鬼头消失的地方,“它很少出来,我在这里住了三年,才见过它两次……可能……”

曲飞住了嘴:可能什么?他也不知道了。水荫咬了咬嘴唇,终于决定把自己能听到鬼声音的事先不告诉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说,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都说不出理由。

她还记得曲飞走出电梯后跟她说的话:“我住C座,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事,你可以在厨房那儿叫我,我们的厨房是对着的。”

水荫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声:为什么,你会一个人住?是不是因为,只有你可以看得见,也可以听得见死亡?她没有敢问曲飞,这个男孩的独特和他身上的悲哀——来自死亡的悲哀让她住了口,像她自己一样,她知道这不应该属于他们的力量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痛苦,不管曲飞是多么坚强,他终究也是个平凡人。

水荫到厨房去洗手,特意看了两眼,对面的厨房里没有人,曲飞现在吃过饭了吗?她不知道。窗是紧闭的,它让她想起了曲飞:这个男孩的心,也是紧闭的!水荫没有办法走近他的心,更别提走进。

不过,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在长年的死亡面对下,见惯了生死和种种险恶,谁又会敞开自己的心,去满怀希望地追求呢?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不管他们如何追求,死了以后不过是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地消磨掉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最后化为空气,消失在这世界上,那么人类还有希望去发展吗?

水荫不敢说,她知道如果说出这真相,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何况,谁会相信一个普通的中学女生?她不想被人当做疯子,她知道自己的悲哀就在这里:她掌握着整个人类最大的秘密,却无法将它告诉任何人,因为,谁也不会相信!

曲飞也是一样吗?他知道多少呢?水荫盯着对面的厨房,发起呆来。

对面厨房里的灯亮了,曲飞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池边,站住了。水荫回过神来,看着他:他想干什么?喝水吗?

曲飞突然抬头,望着水荫,奇怪地咧开嘴,傻呼呼地笑了起来,他握着杯子的手抬起,缓缓定住,然后突然砸下,杯子碎了,他拿着碎裂的杯子,一直盯着水荫,往自己手腕上割了下去,血,像开了闸一样,轰然流了出来。

水荫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曲飞家门口的,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总有种不真实感,可是她的脚在发抖,手不停地拍着门,力气越来越大,她渐渐清醒:天啊,曲飞,你千万不能有事!

门被打开了,曲飞站在门口,他穿着运动衫,袖子高高地挽在胳膊上,水荫的眼睛转到他左手腕,那上面除了佛珠,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口,没有血。

“什么事?”曲飞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女孩,拼了命地敲门,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搞什么鬼?

水荫呆住了:曲飞好好地在这里,那在厨房里割腕的那个,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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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喂,你来有事吗?”曲飞伸出手在水荫眼前晃了两晃,水荫从发呆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她推开曲飞的手,猛地冲进他的家。

客厅,饭厅,转身,进厨房,“啪”灯被打开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水荫曾经见过的那只玻璃杯依旧放在流理台上,亮亮地反射着光。水荫呆住了。

“参观完了没有?”曲飞抱着手,斜靠在厨房门上,话音里听不出感情。

水荫仍然是呆呆地,她没有办法从刚才的震撼里回过神来,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大活人,可以跟自己一样,见到来自死亡的信息,却在对面的厨房里当着自己的面自杀;等自己冲过来的时候,这个大活人却好好地来开门,别说受重伤了,连皮都没破!

“你的喜好还真特别,不是厕所,就是厨房!”曲飞抿紧了嘴,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他的不悦了。

“你……我……我刚才看到你在这里,拿着杯子碎片自杀!”水荫终于挣扎地说出了一句话,她也知道,这话说出去没人信的。

那一瞬间,水荫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看到曲飞漫不经心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复杂地凶意,水荫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曲飞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皱起了眉,本来已经放下的手又抱回了胸前,不知道为什么,水荫觉得他是相信自己的,这让她无端地安下心来。可是一想到他刚才的表情,水荫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曲飞没有解释,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向其他方向瞟了过去,他在躲避水荫的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是鬼吗?鬼让我产生幻觉?可是鬼怎么可以……”水荫见他不准备回答,只好自己一口气问了出来。

“没有什么,是你太紧张看错了!时间很晚了吧?回去吧!”曲飞拉起了水荫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强制地带着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把她推到门外。

水荫生气了:“我是关心你才来的,你……”她一手叉着门,不让曲飞关上。

曲飞颇有深意地盯着水荫的眼睛,他在审视什么?在观察什么?水荫第一次毫不避让地回视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把曲飞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曲飞的眼睛低了下来,他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拿在手里捏了捏,递到水荫手上:“拿着,有了这个睡得安稳点!”

水荫一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睡不好的呢?

曲飞关上了门,水荫仍呆呆地站在门口:这个手戴佛珠的少年在今天一天之内给水荫带来的震撼已经够多的了,和自己一样能够见到死亡,却比自己更接近死亡,水荫的眼睛属于阴间,而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属于那个世界;他究竟知道多少属于死亡世界的秘密?他的佛珠从哪里得来?还有,刚才,他怎么知道水荫睡得不好呢?

水荫躺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抓着那个小包。她睡不着:从懂事开始,每天晚上她都不能好好睡一觉,因为每次当她睡着的时候,总会做可怕的噩梦,当她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往往会更加恐惧地发现,梦中见到的恐惧在身边存在着。那些阴灵围绕在她的床边,用梦中见到的那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看着她,她总会在梦里梦外两重恐惧的包围下,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对普通人来说,梦醒,是恐惧的结束;对水荫,梦醒,是新的恐惧的开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死去的人只愿意在她身边徘徊,现在她终于知道,从梦里到梦外,那些她以为是错觉的恐惧都是真实的,围绕在她身边的鬼,对她的身体都不怀好意,只想夺到它。

可是,曲飞是怎么知道的呢?

睡意一阵阵袭来,水荫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却还时不时挣扎着张张眼皮,她实在是害怕入睡。不管是不是真的会有噩梦,她一样充满恐惧。

“砰”,好大地响声,水荫被从半睡眠中吓醒,来了,自从搬来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的东西又来了。水荫在薄薄地被子里缩成了一团,屋里一片黑暗,而窗外,透过几乎是透明的窗纱,有比黑暗更黑的东西在凝聚成形。

“啪”,一只手拍在了玻璃上,沉重地声音让窗户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接着是另一只,同样变形而带着血污。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声音,就睡在隔壁的妈妈从来没听到过。

水荫发着抖,那张让她如此害怕的脸终于又一次贴在了窗上,这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白花花的脑浆和黑乎乎的血在脸上流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她的头奇怪地扭曲着,整个脸部变相得就算知道她是鬼,也会觉得太丑,太恐怖了。

水荫知道,这是一个跳楼摔死的女人。自从第一天她来拜访过水荫后,水荫就在报纸上查到了她的故事。报上说她是因为被情人抛弃而想不开轻生的,不过水荫知道不是这样,因为在她演示的死亡过程中,她在摔下去的瞬间看到了一只手。

就为了这只手,这个死了的女人用极大的怨念支撑着不肯离开凡间,而现在,她找到了水荫。

跟这几天一样,鬼穿透了窗户,像穿过一道静止的瀑布一样,进入了室内,血腥味和寒意随着她一起灌了进来。

女鬼想像平时一样逼近水荫的床,她的眼睛在室内逡巡,带着一份对猎物掌握手中的得意。

水荫的手中突然亮出一道白色的光,水荫觉得自己手中一热,一道气流通过手指,穿过被子,直对着女鬼冲去。女鬼显然没有料到会受到攻击,没有闪开,被打个正着。

水荫抖抖地躲在被子里,看着那女鬼被白光打得委顿在地,然后慢慢地消失。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接着,一声清脆地“嚓”,水荫转过头,女鬼用以进出的玻璃突然碎成了碎片。初夏的熏风,冲破口缓缓地灌了进来。

水荫呆了好半晌,才想到起床,打开书桌灯。女鬼彻底消失在她的房间里,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水荫就着灯光打开了纸包,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咒纸掉了出来,上面是朱砂画的符。水荫看着符,好久没有说话。

窗外的黑暗里,数声叹息,随即,道道黑烟慢慢散去,不甘心的眼神,最后离去时,落在水荫的身上。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没有谁会错过的。

水荫看着窗外,她听不见声音,但她感觉得到,有很多一直在监视着她的东西,刚才离开了。是什么?她有个感觉,很快,它们还会回来的。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怕了,至少今晚,她能睡个好觉。水荫这么想着,慢慢地走到床边躺下,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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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早上出门的时候,水荫特地稍微晚了一点,等到确认曲飞已经出门了,她才放心出去。她并不讨厌曲飞,只是有些害怕,一个谜一样的男孩,虽然他多次救了自己,但在水荫看来,他的无法理解之处太多,还是对他“生人勿近”的好。

公交车站,七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水荫坐在车站棚内,今天的天气应该会很好,因为这时候还有薄薄的雾没有散去,等车的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站内,在薄雾中都有些看不真切。

水荫的身边有个人走近,停了下来。水荫稍微抬了抬头,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从水荫这里只能看到他的一个侧面,高高的额头,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看上去挺清秀的。水荫想,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哥。

小帅哥好似发现了水荫在偷看他,一只眼睛向水荫瞄了过来,大大的黑色眼珠,盯着水荫,半晌,调皮地眨了眨,嘴角微微一翘,笑了起来。真可爱,水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喇叭响,公车来了,水荫站直了身子,看着车来的方向,这趟车总是这样,要进站的时候,就晃晃悠悠地,好象醉汗推车一样,可是车速却是不减的。

水荫身边的小帅哥突然向前几步,一下跨到了车道上。而对面,那趟车还在毫不减速地往站内冲,水荫被吓呆了,连叫都叫不出来。这孩子,是要去送死吗?他怎么还不走开?车马上就要开来了……可恨的是,周围那么多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惊讶,甚至连一声高声的喝止都没有,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冷淡,像曲飞一样?水荫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小帅哥迈去:不行,她要救他。

小帅哥突然回过头来,冲着水荫一笑,水荫呆住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小帅哥另一边的脸已经分不清五官,纯是一片血肉模糊,一只不知是不是眼球的圆形物体挂在脸上,破裂的头骨里流出白色的脑浆,和着沾满了泥沙的污血,从头顶一直淋淋漓漓地流到脚边,半边衣服都被血染成了深色,一只手已经不见了,参差不齐的断口上,骨头、筋肉碎片到处都是。

水荫硬生生地刹住了脚,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原来这也是个鬼,原来他早就死了,而自己刚才还对他笑,自己刚才还在想,他以后会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可是他的生命却在这个时刻永远地停住,再也不会往前走,再也没有以后,再也没有将来。

公车呼啸地从水荫面前飞驰而过,穿过那男孩的身体,水荫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物体飞了出去,她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视线从男孩身上回到公车上。虽然只有匆匆地一瞥,水荫却再也忍受不了地捂住了自己的胃:她要吐了。

车上满满的是一车乘客,可是从司机到乘客,再没有一个活人:司机焦黑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的嘴是张着的,露出里面烧成碳色的舌头,居然还可以看清里面冒出的丝丝热气;乘客个个都是一副车祸后的惨样,血,到处都是红得炫目的血,公交车外壳破烂得不成样子,好几处都是长长的刮痕,浓烈的血腥味冲得水荫昏昏沉沉,天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鬼车冲出一米多远,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翻了个边,然后是一阵发生事故时才会有的动作,奇怪的是,所有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声音,完全是安静的,好象在看老式的默片。车子最终停在了路边,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然后,水荫看到那些鬼从车子各个出口——不管是不是正常出口——钻了出来,几十个鬼,都站在车边,转过了头,望着她。

水荫已经不能再动,她只有呆在原地:天啊,她在目睹一场车祸,一场不知在什么时候发生在这里的车祸,几十个人的生命,就在她眼前消失。为什么?它们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演示这场自己无力阻止而又根本不想知道的车祸?难道对它们来说,折磨自己是它们唯一的乐趣吗?或者它们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向自己传达某种讯息,然后呢?要自己为它们做什么?自己能为它们做什么?

所有的鬼都已经钻出了车子,几十个血污狼籍的身体,散乱地站在出事的车边,身子朝着车,脸却全部转过来,望着水荫。那些眼睛里没有眼神,没有瞳仁,全是惨白,却死死地盯住了水荫。有些鬼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狰狞地笑容。

一只手搭在了水荫的肩膀上,寒冷,冷得彻骨。这不是人的手,水荫的头像僵硬了一样,一点一点转过去,那是刚才的小男孩,这次在她面前出现的是碎裂的那半边脸,近开更觉得恐怖,水荫只觉得一阵恶心,赶紧转过头去,甩开鬼手,捂住胃的手更用力了:再看下去一定会吐的。

出事车边的鬼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朝着水荫的方向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僵硬地,碎裂地步子,有的鬼边走还边掉下污血、肉体碎片……

它们要干什么?现在,这里,这是白天,可是水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鬼,不管是夜里还是白天。它们会对自己干什么?会不会死?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

水荫转过头去,拔脚就跑,才跑了一步,一只有力的手拦腰抱住了她,天啊,是哪只鬼这么快?水荫这时什么也不敢想了,只知道用力挣扎着,自己还不想死,我不要死!不能死!不给死!

“嘟!嘟!”一阵汽车喇叭声,接着一个男人粗鲁地骂声:“靠!想死不要朝我车上撞啊!”水荫慌乱地抬起头,原来是公车司机。他正生气地瞪着水荫,不知什么时候,水荫已经冲到了车头前。

“对不起!”曲飞的声音在水荫身后响起,水荫回过头,曲飞的脸在她面前,真实,是活着的。她再回头看鬼车,已经不见了。

公车司机再骂了几句小鬼,开着车呼地走了。曲飞温暖有力的手仍旧挽在水荫腰上,将她拖回了车站。

雾散了,红红的太阳升到了半空。水荫坐在站台上,却觉得自己仿佛仍旧浸在冰水里:刚才,差一点,自己就会变成和那些鬼一样的东西,只差一步,若不是因为曲飞救了她……水荫想不下去了。

曲飞靠着水荫坐了下来:“今天下午自习课别上了,我带你去隆兴寺。再不给你找点办法,迟早你会被它们害死!”他转过头望着水荫,“水荫,别对它们心软!这是个战场,它们和我们的战争,想活下去,就别对敌人仁慈!它们不死,我们就得死!想活,就只能这样!”

水荫抬起头看着他,曲飞的身影在阳光里显得那么真实,她耳边响起他的话:想活下去,就不能对敌人仁慈!它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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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午的课上了些什么,水荫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曲飞看过去,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呢?听他的话,可以吗?

实际上,水荫只能听曲飞的,甚至,只能看着曲飞,才能保持平静。越来越多的鬼魂像发现了食物的动物一样,聚集在他们周围,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它们在离两人大约两米的距离停下,堆堆叠叠,几乎顶到了教室的天花板,每双无光的眼睛里都透出无比的贪婪,甚至,有看上去粘腻的类似口水的东西,不断地滴在地上。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往生的鬼还留恋人世?再生对它们来说,难道就这么重要吗?死亡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以至它们这样迫不及待地逃离吗?

水荫强忍着想要吐的感觉,装出镇定的外表,她的脸朝着黑板,可是她的眼睛只能盯着曲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看不到那些恶心或吓人的东西。曲飞手上的佛珠发出的光芒前所未有地强烈,镇住了所有想要接近他们的鬼魂,可是奇怪的是,周围的其他人却好象毫不知情,一点也没发现,不管是那些鬼魂,还是曲飞手上强烈的佛光。

“今天好奇怪,外面太阳那么大,教室里好象很冷哦。”课间休息的时候,黄可难得地发表了她的见解。水荫没有说话,她现在甚至不能平静地开口,黄可见她没有说话,呆了一下,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她是零食不离嘴的。顺着她的肩膀,一个脸色蜡黄的老鬼爬上了她的头顶,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水荫和曲飞。

曲飞一如既往地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水荫的身旁,佛珠在他的手腕上,一刻不停地发着光,水荫知道,这是很耗精神的,可是曲飞硬是撑了下来。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到了中午的时候,冷汗已经一滴一滴地顺着他好看的额头流了下来。水荫看着,不由得心里一阵紧缩,曲飞,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不用佛光,白天它们也使不出什么来啊?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曲飞拉着水荫,午饭也不吃,七拐八弯,绕到了学校围墙边。这里是学校小花园一角,因为正夹在教学楼和办公楼的死角里,平时来的人不多。所以连围墙塌了一角也没人发现,水荫在曲飞的帮助下,艰难地翻过了半人高的墙,运动一向不是她的特长。

为数众多的鬼依然跟着他们,两人绕过校园东边,搭上了公车。

中午时间的这趟车人很少,除了司机只有两三个乘客,曲飞让水荫坐在窗边,车窗是关着的,车里开着空调,水荫看着身边的曲飞,想了想,忍住没有问他。刚才明明有一趟也很空的同线路车,为什么曲飞不准她上?难道就因为那趟车没空调吗?

车开了两站路,水荫知道他们为什么上这趟车了。鬼魂们契而不舍地追了上来,各式各样的手,只剩骨头的,血肉模糊的,接二连三地拍在车窗上;破裂得不成样子的脸,因为中毒而变得青黑的脸,被水泡得变了形的脸,一张接一张,叠在了窄窄的车窗上,发着黄色妖异光芒的眼睛,一双双,盯紧了已经被吓得毫无血色的水荫,要不是因为曲飞手腕上佛珠的光芒,它们想必早就穿窗而入。

水荫闭上了眼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你们已经死了,请回到你们的死亡世界去吧,为什么一定要扰乱我的生活?我只是个能见到你们的人,我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借给你们使用的,回到这世界的宝物。我只想好好的过我的生活,如果可以,我宁愿换一副身体,从此再也不要见到任何死亡。

曲飞的佛光抵挡了它们的入侵,这样不分地方的围绕也已经让水荫忍受不住,她环顾车上仅有的几个人,好象都被鬼魂附身了一样,昏昏沉沉,对车外的变化一点都没发现。

曲飞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水荫,慢慢地往车头处走去,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被佛光阻挡的鬼们终于透入了车窗,这辆车,成了一趟名副其实的鬼车。

水荫仍是呆呆的,任曲飞拉着自己往前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死亡这样的包围,周围的阴气已经重到连车内的空调都没有了作用,寒气还在一阵一阵地涌过来,渐渐在车内形成了一股水汽,水荫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额前的头发,已经沾上了水,变得粘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驾驶室边了。曲飞放开了水荫的手,重重地喘了口气,这一上午耗费的他的精神力简直可以跟以前一年的相比,他也有些吃不消了。佛光变得有些弱了,这不是个好兆头,要是自己撑不到隆兴寺,那就有得倒霉了。

曲飞的手按上了司机的肩膀,现在只能下车了,看看自己和水荫能不能在佛光变得微弱之前到达隆兴寺。曲飞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想和他说停车。

司机的头转了过来,水荫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开着车的司机不再是他们上车时那个胖胖的脸,挂着和气笑容的司机了,他的眼睛没有焦聚,浑浊不堪,青黑色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曲飞倒退了一步,手下意识地搂住了身后的水荫:司机被车外鬼魂的阴气影响,现在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

曲飞猛地回头,车后座那几个乘客也一定被鬼气所影响了,糟了!这样一来,车不知道会被鬼气影响到什么地方去,要是被鬼气影响司机把车往路边撞……

曲飞一把抓过水荫的手:“闭上你的眼睛,用所有的心思去想:南无阿弥陀佛!快!”说完,在水荫身边坐了下来,戴着佛珠的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闭上了眼。

水荫闭上了眼睛,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听他的了。两人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鬼完全不存在一样。

水荫觉得自己很难静下心来,阴气太重,她实在无法去想那几个字。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腾身,就要站起来。

曲飞的手适时地伸了过来,温暖,干燥,有力。水荫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心也跟着平静了,一时之间,她仿佛感受到了曲飞的心跳,还有他通过手掌传过来的讯息:不要怕,有我在。

车突然一个急刹,没有防备的曲飞和水荫向前一冲,跌在车厢地板上,水荫张开眼,发现车厢里已经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司机正莫名其妙地摸着头:“搞什么啊?怎么开到路边来了?差一点就撞上树了!”

曲飞挣扎着爬了起来,拉住水荫的手直发抖:“刚才合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才勉强逃出来!这里离隆兴寺不远了,我们走着去吧!”

水荫抬头,看着曲飞苍白的脸,点了点头。两人搀扶着下了车。

阴气慢慢重新凝聚,无数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在常人看不到的阴气里,盯着前方的两个人影:“隆兴寺的法界!就让你们俩先逃过今天这一次吧!”

鬼声憧憧,阴气中慢慢散去,不远出,雕梁画栋的一所古寺,透出阵阵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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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隆兴寺是一所古老的寺庙,但奇怪的是,外表却决不过分豪华。外墙甚至还有些破败之相,进了山门,当地是一个大大的香炉,顺着高高的阶梯上去,就是前殿,水荫吃力地扶着曲飞,也没心去看上面供的是什么佛像,转过后门,又是一道长长阶梯,上面一座大殿,想来就是大雄宝殿了。

水荫觉得曲飞的身体越来越沉,自己几乎有些扛不动了。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看曲飞,他的脸色苍白,看样子十分不舒服。

“你坚持一下,千万别在这里倒下啊。”水荫心里暗暗着急,却不敢对他说什么,咬了咬牙,扶着曲飞爬起最后一道阶梯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一个修眉大眼的僧人挡在了水荫面前。他见到曲飞,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水荫发觉了,刚想说话,僧人却先打断了她。

“姑娘,请随我来!”僧人说着,身子一侧,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在前领路。水荫突然身子一颤,连曲飞都发觉了,皱着眉抬眼望了她一下,水荫看看他,最终还是没敢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刚才,她在那僧人的肩膀上,看到一点似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那是死亡的信息!这古寺里,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那究竟代表是好,还是坏呢?

两人随着那僧人,顺边路左一转,右一拐,到了一所小小院子,里面种满修竹,竿竿翠绿,一条石子铺的羊肠小路,蜿蜒伸向台阶,阳光从竹叶间洒下,在地上画成不知名的图画。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进了山门还一直紧张的水荫,在这间小院里,却无端地放松了心情,她有种不知来由的感觉: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他们。

三人沿着小路,转过竹林,一所小小房间现在面前。僧人神情恭敬地走到房门外站定,低首,双手合什,正欲说话,房内却传出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了凡,是飞儿来了吗?”那叫了凡的僧人头低得更低了,小声地回说是,房内的人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了凡轻轻地向水荫点了点算做示意,然后自顾自转身离开了,带起一股冷风,水荫呆了一下,那透明的,代表死亡的东西,似乎比刚才在院外弱了一些,但在经过水荫身边时,却异常地泛了泛奇异的彩光,还没等水荫反应过来,就消失了。

水荫直望着了凡走出了院门,好半晌,才扶着曲飞走上一步,伸出手,却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紫黑色的檀木门。

出乎水荫的意料,房间里光线充足,进门正对着一尊小小的释迦佛像,左进是一张禅床,中间摆着一张小小四方几,上面是一副茶具,右进靠墙摆着几张书架,上面稀稀落落摆了些书,靠窗是一张书桌,桌前坐着一个满面红光的和尚,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把飞儿放在床上吧!”和尚头也不抬,指挥着水荫。等水荫好不容易将曲飞放倒在床上,那和尚才放下笔,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站起身来,水荫这才发现,这和尚高大得惊人,总有180多公分吧?长相倒是普通之极,可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光,让人不敢逼视,更特别的是,他的一只眼睛居然是浅褐色的。但是他的外表,又实实在在是个地道的中国人。

和尚走到左进禅床边,水荫又是一惊:这么个体形庞大的人,走起路来居然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和尚先低下头,审视了一下曲飞,皱起鼻子吸了吸,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水荫。水荫这才慌乱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转过脸去:“刚才,我们来的路上……”

“我知道了。”和尚打断了她的话,转过头看了看水荫,有些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让飞儿在这里休息休息,你跟我来。”说罢,也不等水荫答应,转身带头走出门去。

水荫不放心地看了看曲飞,他仍是闭着眼睛,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还在犹豫,门外传来和尚的声音:“还不快出来?”

水荫急急地走出房,和尚已经在东厢房门口,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水荫,当先走了进去。水荫跟到门口,发现这一间房真可算得上空无一物了:除了靠墙角摆着的一个小柜子,只有中间地上摆了个打坐用的垫子。和尚也不和水荫搭话,径直走到柜子前,打开门,高大的身子弯在柜前,挡住了水荫的视线,只听见轻轻翻动东西的声音。水荫想:这个大个子和尚,动作倒是很灵活轻巧。

和尚停下了翻东西的动作,一会儿,只见他关上柜门,转过身,手上托着一条链子,悬着一颗小小银球,镂空的球体里,隐隐有东西透出光来。

“这舍利子送你收着吧。你的气息太弱,如果不靠它保护,迟早会出事。”和尚说完,一伸手,链子已经落进水荫手心。水荫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银球里,一颗小小的黄色珠子,虽然只有黄豆大小,却灵光逼人,水荫轻轻地将它放进了口袋。

“飞儿还有一阵子才会醒,趁着这时候,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和尚说着,走出房门,也不回头看水荫,径直走到竹下,看着竹叶,沉默了一会儿。

风吹过,天已将近黄昏,这寂静的寺院里,只有竹叶翻动时发出的声音,水荫有些迷惑了: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否还身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亦或已经回到那暮鼓晨钟的前朝?否则,这心灵上的绝对宁静,究竟从何而来?

“唉……还是算了,各人自有各人福。你和飞儿的相遇,是天意。我已太久不管世间事,只好你们自求多福了……”和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水荫真有些莫名其妙了。半天,她才找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请问大师,法号是……?”

“飞儿没告诉你?”和尚显然没料到水荫会问这样的问题,呆了一下,才有些了然地笑了起来,“你就叫我亦德吧。”

“亦德师傅,我有好多事情不明白,能不能请教你?”水荫看着他的笑脸,大着胆子问。

“……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飞儿现在快醒了,你进去带他回去吧,告诉他,他想求的事暂时还无法解决,一切看他将来是否有缘了。”亦德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水荫,回身走到东厢房,闭上了门。

水荫呆呆地看着亦德离开,她凭知觉知道,这个和尚对她还有曲飞的异常体质肯定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呢?还有,曲飞想要求的,又是什么事呢?

曲飞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想必他已经醒了,水荫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总有弄清楚的一天。她有种感觉,在这个城市里,她会解开所有的谜底。

“曲飞,该回去了!”水荫说着,走进了房间。东厢房里,透过窗户注视着她的亦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嗡动着,念起经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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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两人坐在仍旧空荡荡的公车上,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水荫不知道该怎么对曲飞说,她在隆兴寺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死亡;曲飞则似乎在懊恼自己的不支,在水荫的面前,他从来都是强者,从来都不需要她的保护和帮助,他甚至已经习惯了由自己来做主宰,可是公车上的事件让他的软弱不经意在水荫面前展现,他根本毫无准备,也就无法正常地面对这样的失利。

车窗外景致闪过,已经快接近市区了。曲飞这才有些尴尬地低声说:“亦德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这次去找他就是想给你要点东西,不然以你的身体恐怕会承受不了……”

他还想继续说着,却发觉肩头一沉,转脸,水荫已经疲倦地靠在他肩膀上睡去。秀气的脸庞在睡眠里透出一丝丝的天真,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曲飞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睡美人,所有要说和想说的,都憋在心里。半晌,他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替水荫拂了拂额头上掉下来的一绺头发,然后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好让水荫靠的更舒服些。一瞬间,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恬静温柔的气息。曲飞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夜色不知不觉间漫上了天空,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啊……”水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擦拉擦眼睛,突然叫了起来:“完了,书包还放在学校啊!”曲飞跟在她身后,表情不自然,眼睛只瞟着远处:“有什么大不了?明天还省得背呢。”

“切!你不做作业的啊?”水荫的口气也是生硬的,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尴尬。“曲飞,你陪我去学校拿书包吧?看在我下午……”话说到一半,水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已经知道曲飞对今天下午的事不愿意多谈。

“你不怕再遇到那些?”曲飞冷冷地说。水荫犹豫了一下,下午的冒险还心有余悸,她有些后怕了,正想说算了,却触到口袋里的舍利子。水荫一个机灵,觉得有股热气从手指传到身体里,她不再害怕了。

“亦德师傅给了我这个,我想不用怕了。”水荫举起手中的链子,向曲飞示意,口气却仍是不自信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低了下去。

曲飞仔细地盯着链子看了半天,突然转身:“那好吧。”说着,也不等水荫,自己向学校走去。

放学后的学校是安静的,教学楼像黑暗中的怪兽,静静地矗在那里。越过办公楼和小花园,隔着大大的操场,教师宿舍的灯光隐隐闪烁,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祥和。水荫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曲飞的衣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喂,别抓那么紧,我衣服都快被你撕破了!”曲飞小声地斥责着,一把抓回了自己的衣服:这个女人,真会装,刚才说不怕的是谁啊?

“凶什么凶?我抓你衣服算给你面子了!”水荫有些委屈地回了一句嘴,一赌气,伸手死死地拉住了曲飞的衣角。曲飞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算了!

“有些不对啊!”曲飞拖着水荫走到二楼自己班的教室门口,停下了步子。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教室门口,谁也没有提出要去拉开教室门,尽管他们都知道后门是从来不锁的。

是的,很不对,太安静了,静得连对方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水荫的心突然不受遏制地狂跳起来:平常不管是刻意还是无心,他们总会见到一些死灵,有些对他们置之不理,有些对他们表露出贪婪,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眼睛总会见到无法避免的死亡现象。可是自从由隆兴寺出来以后直到现在,这一路上不但没有见到一只对他们感兴趣的鬼,就连那些无心之间暴露在他们眼前的死亡信息也没有了。太干净了,反而显得不正常,这是为什么?有什么阴谋吗?

“有问题!”“快走!”曲飞和水荫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不等话音消失,曲飞一把拉起水荫,两人在黑暗的走廊上狂奔起来。水荫的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这次,我们能逃得掉吗?

曲飞和水荫的教室在走廊的顶端,他们才跑过半个教室的距离,只觉身后铺天盖地的寒气,那种压迫性的寒意侵袭几乎要把水荫击溃在走廊上。曲飞一个劲地拉着水荫,拼了命地往前直跑,左手腕上佛珠的光芒一瞬间亮得耀眼。水荫实在忍不住,跑了几步回头偷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水荫却后悔得要死,如果能倒流时间,打死她也不会回头去看:快3米高的走廊上,从地面直到顶端,像罐头一样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死灵,还不断有新的死灵从窗户,天花板和地下充塞进来,前所未有的阴气和血腥气让这短短的几十米走廊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

曲飞突然刹住脚步,水荫一时不防竟撞到了他身上:前路已经被大量的死灵堵死了。水荫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现在他们真算是无处可逃了。

曲飞横手挡在胸前,低声吩咐着:“等会儿你看我佛光变强的时候,就赶紧从窗户跳下去,窗户外面有个斜的露台,从最低的那里到地面应该只有一米多高!”“那你呢?”水荫的心不知为什么揪了起来:难道他想一个人抵抗这么多死灵吗?

“现在还管那么多?你有舍利子,它们不敢害你,再说你跑了说不定可以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也方便我跑!”曲飞的表情冷了起来,这个女人,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不要!”水荫直觉地摇头,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如果照曲飞的话去做,她会遗憾终身。

曲飞还要再劝,却突然警觉地转过头,水荫也察觉到寒气大盛,大量的死灵在二人头顶纠结在一起,突然朝他们扑了下来。

曲飞想推开水荫,水荫却固执地抱住了他的手,情势危急也来不及再说什么,曲飞狠狠地瞪了水荫一眼,一伸手抱住了水荫,狼狈地将戴着佛珠的左手举过头顶,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闭上眼,佛珠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强,头顶的死灵被这金光一挡,一时竟冲不下来,只好在左近徘徊着。

曲飞的脸有些变色了:下午耗的体力太多,又没有真正好好地休息,现在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万一时间长了撑不住……

水荫感觉到了曲飞的变化,转脸看着他,从他的脸上,水荫读懂了:这一次,也许真的无法避开了……

佛光暗淡了下来,死灵们面露喜色,突然朝上盘旋着,吸收着更多的死灵,体积变得越来越大,突然,它竟冲破了佛光的保护,直朝二人扑来。水荫不自觉地抱住了曲飞:要死就死吧。

突然,水荫身傍一道紫色光芒蓬勃地发生,和着只是暗淡下去却还未消失的曲飞的金色佛光,金紫两道光华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汇成一道异彩,华光大盛,迎着那巨大的死灵黑影冲了上去。

闭目等死的二人只觉得一阵震动,曲飞仿佛听到了一声凄惨的怪叫。接着一切归于宁静,曲飞张开眼,自己和水荫被一朵泛着金紫奇异光华的莲花包围着,身边的大量死灵已经消失,想必已经被这朵莲花净化了。

水荫也抬起了头,两人不知所措地盯着这朵莲花,突然,光芒收敛,接着,莲花化成两粒光点,一金一紫,悬停空中。曲飞和水荫伸手去接,金珠化成佛珠落进曲飞手里,紫光却变成舍利子,掉在水荫腿上。

两人呆呆地看着各自手中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楼梯转角处,一双泛着奇异黄光的眼睛注视着一切,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响起:“运气真好!”接着,眼睛光芒淡去,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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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水荫病了,躺在床上发着高烧,额头烫得吓人,竟然微微发起光来。妈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出差了,她是难得有工作上的事的,可是就算是平时,也不见她对女儿又多亲热和关心。水荫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她和父亲一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出于社会压力和旁人的眼光,他们才不得不养着自己的。她和父亲母亲的关系都不怎么亲热,这样一想,妈妈不在家也没那么难过了。至于父亲,他是常年和公司同化了的。

曲飞在学校没看到水荫,放了学直接到家里来查探,水荫勉强挣扎着给他开了门,就软得只能靠在墙上,曲飞赶紧扶她到床上躺下。

“我没有向学校……请假呢!”水荫气喘嘘嘘地,半天才说完一句话。她的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那里似乎可以看到些微的热气了。

曲飞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水家,他首先就皱眉,将窗边的窗帘拉上了,他没说原因,水荫却匆匆一瞥看到了:窗前十米远处,飘着一个全身泛着淡淡红光的小鬼,它不像其他死灵,只想着如何冲进来霸占水荫的身体——那在这个时候是极容易的事情,但水荫只看了那么一眼,就禁不住全身发凉,她被那小鬼的眼神震住了,那眼神是寒冷、邪恶而充满仇恨的。水荫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小鬼,她的头昏得厉害,精神根本无法集中。

“舍利子呢?”曲飞回身向着水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小鬼血红的杀意,他不知道水荫已经看见了。水荫费力地从睡衣里的脖根处掏出那条项链,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她已经不敢再让它离开自己身边了。

曲飞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厨房,水荫听见他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好象在开冰箱,翻柜子,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开煤气的声音……水荫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好象在模模糊糊之间,这样的生活琐事发出的声音,在水荫的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再次被曲飞唤醒的时候,水荫的鼻子比眼睛早醒,一阵好闻的香味直冲进她的鼻孔,钻进她的大脑,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碗卖相好看,香味浓厚的粥,白色的粥上漂着撕成小块的鸡肉片,盛在红里黑面的碗里,看上去有一点点和风的味道。水荫有些感动地望望曲飞,后者不自在地转过了脸,眼睛望着墙,没有说话。

水荫暗暗地笑了:这个男生,他的关心怎么这么不善表达呢?她接了碗,一口一口吃着,惊讶于食物的好味道,也许这跟他的单独生活有关吧?水荫已经知道他总是一个人住的。她边吃边偷偷看了看曲飞,他也跟自己一样,是孤独的吧?那么那些漫漫长夜里,他是如何去面对那些没有尽头的死亡和威胁?和自己同样的体质,对自己是无尽的痛苦,对他呢?水荫的脸白了,她再偷瞄一眼曲飞,他在客厅里搬了张椅子,坐在水荫床边,看着她吃。

“呃……”水荫吃饱了,正想找话向曲飞表示感谢,曲飞倒先开了口,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你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晚上要不要找黄可她们来陪你?”曲飞双手抱着胸,他的眼睛在扫描桌上的书本,但他显然没有看清自己在看什么。

“……是因为那个小鬼么?”水荫迟疑了一下,才把话说出来。曲飞略盯了她一下,知道隐瞒已经没用,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它是什么?”水荫轻轻地问,她有种感觉,这个小鬼的出现会让事情最后水落石出。自从她和曲飞相遇以来,自己所遇到的事情都是以前从来不曾发生的。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死灵,也从没见过这么充满攻击性的死灵,更从没遇过像隆兴寺那样充满了谜团的古寺,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是在被动的挨打,她对这样的日子有本能的恐惧和厌倦,她的心里竟然偷偷地希望,能在这里了断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曲飞看着水荫,突然之间,一种了解在他们之间升起,水荫发现她第一次能够真正看清曲飞的想法:他和自己一样,对这小鬼的出现都有本能的直觉,知道事情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那……要不要去问问亦德师傅?”水荫继续小声问,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以后,她把在寺里看到的奇怪事情都告诉了曲飞,曲飞却没有对此发表过意见。

“我想还是不要了,这事我不想麻烦!”半晌,曲飞才犹豫着说出这么一句。他的怀疑太明显,连水荫这对其中关系不甚了了的人也发觉了,她有些奇怪,曲飞曾经是那么信任隆兴寺,现在怎么……

她正要问问清楚,突然曲飞脸色一紧,朝水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身走到窗前,哗地一下拉开窗帘,夜色里,白天的那个小鬼近得像贴在窗户上一样漂在窗前。看到曲飞,他的手撑到了窗户上,水荫又是一惊,它居然是可以碰得到实物的。

小鬼的头靠在玻璃上,它的嘴一张一合,显然正在和曲飞说话。水荫听不到,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全身出汗。

稍后,曲飞有些茫然地转过脸望着水荫:“它说,它叫青丝!”水荫彻底傻了:这是什么意思?从来没碰见过鬼自报家门的,还是这么一个特别的鬼。

一瞬间,水家所有的灯全都灭了,同时,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的窗户玻璃都裂成了碎片,黑色的丝状物体铺天盖地地侵袭进房间,无所不在。有几股已经快速地缠上了水荫的手脚,水荫本能地大叫起来,她刹那间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人的头发,又长又厚又密,充满着寒冷的死气,全是从死人头上剪下来的头发。

一向充任保护者角色的曲飞却在这时无神地头一仰,直接往后倒去。显然,刚才那小鬼跟他说话的时候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这时的他已经没有战斗力和保护力了。

水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跳了起来,挣脱发丝的缠绕,光着脚连滚带爬地冲到曲飞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脖子上的舍利子:这东西,还能再次保护自己和曲飞吗?

舍利子的光芒升了起来,在水荫和曲飞的头上凝结成紫金色的莲花,但少了曲飞佛珠的帮助,光芒明显地弱了很多。窗外的小鬼不屑地轻笑了一下,手一摆,一股黑丝冲来,水荫只觉得一股大力,冲得自己立身不稳,左右摇晃,再看紫莲,几乎被压得看不见光了。

“砰”水荫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门被人一脚踢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见到室内情形,来不及说话,手一伸,一道长长的金光冲手而出,只往屋内随便一划,只见一阵怪烟起处,满屋的黑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来人奔到窗前,双手合什,朝着青丝做了个奇怪的结印。只见他全身泛起一阵白光,将水荫和曲飞还有自己罩在其内。

窗外的青丝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帮忙,被那金光一打,已经受了伤,再见到这佛家大乘手印,知道今天晚上讨不了好去,头一甩,朝来人丢过一个仇恨的眼光,一眨眼消失了。

“嗡”灯亮了,水荫抬起头,修眉大眼的脸映入眼帘。她吃惊不过地大叫起来:“了凡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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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了凡直直地盯着窗外的黑夜,小鬼青丝已经不见踪影,可是空气里还是残留着一些细微地死气,了凡蹲下身子,在地板上捡起一根长长的发丝,举到眼前仔细地研究起来。

“小鬼青丝?”了凡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毫无预警地,他猛地回身盯着水荫和她怀里的曲飞,那是种研究的、审视的目光,水荫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实验室笼里的小白鼠,那是她和曲飞的命运。

“啊,不要紧,它现在不敢再来了!”了凡突然态度一变,整个人都显得温和起来,放下手中的发丝,上来从水荫手里接过曲飞,朝水荫露齿一笑。

水荫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刚才那一瞬间,水荫觉得了凡像一头发现了目标的猎犬一样,那白色的牙齿在灯光的反射下,让人不自觉地体温下降。而且,他的笑容是冰冷的,没有真情实感的。

了凡的眼睛眯起来了,眼神闪烁,水荫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扶着曲飞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来,了凡恰到好处地接手,扶住了软软的曲飞,左右看了看,锁定了水荫的床。

“是亦德师傅叫你来的吗?”水荫呆站在原地,看着了凡将曲飞放在床上,想不出该说什么,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实际上,她想问的,想知道的太多了:隆兴寺里停在了凡肩膀上的是什么?为什么曲飞和他们有联系?曲飞和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了凡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而且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恰好出现,救了她和曲飞?……

“不是师叔,是我自己要来的。”了凡确认曲飞还在迷茫状态,转身坐在曲飞先前坐的椅子上,面对着水荫,“你们现在很危险,知道吗?”

“你说危险,我知道。可是,究竟危险从哪里来?我们该提防些什么?”水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真正想问的是别的东西,比如曲飞的昏迷,比如隆兴寺在死灵们中间的地位,还有其他的,可是她的直觉却让她隐藏了自己的想法,她发现自己在很熟练地随着了凡的思路说着言不由衷地话,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犯罪感或是愧疚感。

那么,对现在的水荫和曲飞来说,了凡毕竟还不是可以信赖的伙伴了。

“这个城市,不,甚至是这整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天生可以见到那些,来自死亡的信息,他们对于那些因死亡而离开这个世界,却还没有消磨掉所有灵魂的死灵来说,是真正难能可贵的东西,因为只有这种人的身体,才适合它们做出灵魂附体的事来,也就是‘借体还魂’!”了凡的目光穿越了水荫,穿越了她身后的黑夜,不知道聚焦到了哪里。

水荫望着他,这一刻的了凡在她眼里显得比开始真实多了,有种莫名地脆弱和哀伤使得他看上去不那么让人发冷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水荫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柔了下去。在她看来,这一刻的了凡是值得信赖的。

“我?”了凡回过神来,那种从内心发出的,不经意地软弱消失了,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过分明亮,“哼,因为我就是一个能让它们‘借体还魂’的工具!”

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水荫吃惊的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了凡的话不仅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也说明了为什么死灵们那么想得到水荫和曲飞。可是……水荫疑惑地望了望了凡的肩膀,那上面,透明地死灵一直停留不去,只是在一瞬间变得微泛红光,水荫有一种直觉,那个死灵在生气,在发怒。

了凡不知所已地望了望自己的肩膀,又茫然地转头看着水荫:“怎么了?”

水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有些害怕!”说着,她坐在桌上,转头望着墙角。

“不用怕,只要不到新月之夜,它们拿你们没办法!”了凡笑了,毕竟是女孩子,知道了这么可怕的事,难得不害怕的吧。

水荫的肩膀在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了凡在撒谎,他根本就无法看到死灵,在他肩膀上那么明显的地方存在着的,发着光的死灵,他居然完全没有感觉!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说他也能见到死灵?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说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呢?

“新月……之夜啊……”了凡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的眼睛望着窗外,水荫动也不敢动,她知道,他在用余光瞟着自己。

“新月之夜是你们力量最弱的时候,舍利子和佛珠也无法发挥最佳威力,到时候如果再碰上这样的情况,恐怕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了凡还是没看水荫,说话的语气却冰冷了起来。

“呃……”水荫望着躺在床上的曲飞,他正在努力地醒过来。水荫发现,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以后,曲飞已经担负了太多的责任,自己一直以来都只懂得躲在他的背后,让他保护自己。现在,是自己该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后天就是新月之夜,到时候,你们到学校操场来,我会在那里设结界,保护你们,只要挺过那一夜就没事了!”了凡顺着水荫的眼神望了望床上的曲飞,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微笑。

水荫跳下桌子,了凡已经准备要走了,他再走到曲飞身边,确认了一下他还好,这时候,一直停留在他肩膀上的透明的死灵竟然离开了他的身体,水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死灵竟跳到了曲飞额头上。水荫和曲飞都吓住了,现在只要它愿意,它随时可以替代曲飞的灵魂。

“怎么了?”了凡回身看到呆呆的水荫,不明所以地问。水荫正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死灵却跳开了一步,坐在了曲飞身边。它的身体发着温和的光芒,水荫定了定神,至少它并不想害曲飞。

“没什么,我送你!”水荫朝了凡走去,她知道,等了凡走了以后,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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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门一关上,水荫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卧室,死灵已经停在了书桌上,它的身体依旧发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光,奇怪的是,它跟其他死灵都不一样,没有一个成形的身体,倒好象是一团模糊的雾,只能极模糊地分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这奇怪的死灵就这么坐在书桌上,它的头转向水荫和已经清醒过来的曲飞,水荫看不到它的嘴,她望向曲飞,后者却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桌上的死灵,仿佛在他和它之间,有种默然的交流。水荫记起,曲飞是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的,那来自死亡的,冰冷的声音。

“曲飞,它在跟你说什么?”水荫悄悄地拉了拉曲飞的衣服,曲飞伸出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水荫只好不问了,干脆等它说完了再问吧。

曲飞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嘴微微地张着,水荫发现他在小声而快速地说着话,也许这就是他与死灵交流的方式吧?奇怪的是,曲飞究竟是怎么懂得死灵的话的呢?

良久,桌上的死灵不再注视曲飞,它的头转向了水荫,那清冷的、透明的目光扫得水荫遍体生寒。曲飞无力地靠在床边,仔细一看,竟然在微微地喘气,难道这种交流是如此的耗费体力?水荫一只手扶住了曲飞,默默地向他传达自己的关怀,脸却还是动也不动地望着死灵,不管怎么说,它还是一只死灵,水荫现在已经无法信任任何不是人的事物:就算是人都有无可信任的时候,何况死灵们?

“不要紧的,它在帮我们。”曲飞无力的声音传来,死灵仿佛懂了,它的身体闪着一层银色的光,然后它朝水荫和曲飞点了点头,转身从碎了的玻璃窗里飘了出去,停在半空的死灵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他们,终于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水荫跟到窗前,现在窗外除了城市本来的灯火辉煌,和天上的点点繁星以外,再没有任何不属于自然的东西,发着红光的小鬼,长得没有边际的黑色发丝,还有透明的,分不清头尾的死灵,全都不见了。

“它跟你说了什么?”水荫转过头,强压下心中莫名地失望和空虚,更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只好把自己的心思全放在当前的问题上。

“……”曲飞无言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第一次,在水荫面前没有坦白。在他来探望水荫的时候,二人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情开始出现了不合的音调。水荫盯着他,知道在他来说,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不外乎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是她还是压制不住那股愤怒。

“你不要死硬着嘴不说好不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它们就不会找上我?现在我就像被蒙着眼睛扔进一间到处是陷阱的房间,你居然不想让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水荫毫无来由地大吼起来,她挥舞着双手,眼睛里装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她受够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当她是无关紧要地?为什么她就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吗?他怎么会这么笨,以为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躲过这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曲飞张着嘴,惊讶地望着面前发飙的水荫。他从来不知道水荫有这样的脾气。是的,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一个躲在自己身后,只懂得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瑟瑟发抖地小女孩,曲飞也一直把她当做必须被保护的对象,把保护她、维护她当作理所当然。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这么勇敢的女孩?在面对这么多的恐惧之后,她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成长了?

“总之你现在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水荫一把抓住了曲飞的衣领,她竭力想装出一副凶恶的神情,可是她实在无法在生死与共的伙伴面前,成功地扮演这样的角色。曲飞晶明的眼神毫不畏惧地盯着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是惯有的坦然和沧桑。水荫无力地转过头:在这个人面前,她总是无法说出心里的话!

“它说了凡说得对,新月之夜的确是我们的危险之夜。不过它说,了凡是不可信任的。”曲飞终于决定将事情告诉水荫,水荫说得没错,在这生死关头,不应该再有所隐瞒了。

“这我知道,在他看着我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的眼睛像狼一样!”水荫闷闷地低着头,坐在了床边。这个奇怪的死灵就告诉了曲飞这些吗?在水荫的直觉里,它应该有更重要的作用,该说一些更重要的话才对啊。

“它还说了什么?”水荫转头望着曲飞。

曲飞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灰暗起来:“它说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一个人在背后捣的鬼,这个人很厉害,而且,对我们也很了解。它要我们注意身边的人!”曲飞说到这里,刻意地转过头去,不看水荫。

水荫愣了愣,身边人?谁呢?难道是指我?或是指曲飞?不,不可能。那么是谁?同学?父母?她想到了在这关键时候离开家的母亲,还有学校里跟自己走得最近的黄可。究竟是她们中的谁?

“它还说……叫我们新月之夜不要去学校。”曲飞坐起了床,脚踏在地上,“不过,你说我们去不去?”他询问地眼神望着水荫。

水荫抬起头看着他,从曲飞的眼神里她看懂了,那和自己一样的倔强:管它是不是有危险,新月之夜,学校的操场是去定了!

“既然这样,那在新月之夜前的这两天,我们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熬过去!”曲飞说着,走到了门口,转头笑了笑,“我睡客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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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学校还要不要去呢?”早晨的时候,水荫望着曲飞,问出心里的疑惑。的确,在知道了两天后的新月之夜会有一场不知道有多危险的事情在等着他们,这两天上不上学,还重要吗?

“我不知道,也许去了,会有什么发现吧。”曲飞沉思了一会儿才说。现在还不能完全证明了凡的立场,而他约在学校操场的举动又明显地表现出不想与隆兴寺扯上关系,这对曲飞和水荫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了凡本身就是寺里的和尚,还有不想和寺里拉上关系的时候吗?

水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天是灰暗的,没有阳光,看着这样的天,人的心里也不自觉地有些压抑。她低头望着楼下的马路。突然,她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曲飞发觉了,走到窗前往下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曲飞搜索着路面,现在这种时候,一丝也大意不得。

“刚才,我好象看到,了凡和那个小鬼青丝在……在那里。”水荫指着转角处的花坛,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水荫的手在发抖:刚才,那是真的吗?还是自己的幻觉?了凡怎么会和青丝有关系呢?

曲飞的眉皱了起来,了凡曾经是他师兄,对于这个师兄,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他的来历,他的能力和他的师承,他一点也不知道。如果他就是那个青丝的指使者的话,那么昨天晚上,他就在自己和水荫面前演了一出精彩的戏。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曲飞总觉得在这背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不要管了,先去学校吧。”这样想着,曲飞岔开了话题。

学校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所有的同学都过着他们自以为的正常生活,除了曲飞和水荫。虽然死灵们不再近距离地靠在他们身边,但离得远远的,总还是有一些,藏头露尾地观察着他们。曲飞一贯地对它们视而不见,水荫也只好装做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她没有曲飞那样的功夫,上课的时候,她就总会因为突然看见的死灵而走神,体育课活动的时候,她也不敢去树荫下或其他人少的地方。

“不要让它们发现你在害怕。”曲飞看出了她的反常,借着捡球的机会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我很……不知道谁可以相信!”水荫抖着嘴唇说。她被了凡的话和那个死灵的提醒吓住了,现在她看谁都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把这些埋在心里,记住,你一害怕,它们就有机可乘!”曲飞也没办法,只好这么对水荫说。体育老师在操场边叫着曲飞的名字,他站起身,不放心地看了水荫一眼,走了。

“水荫!”黄可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两颗巧克力球,她是一会儿不吃东西都受不了的。水荫望着她,黄可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她在笑。水荫呆了一下:如果,那个人是黄可呢?

黄可手朝水荫一伸:“要不要吃?”她是很大方的。水荫望着那两颗巧克力球,做得很漂亮,但现在……她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吃,谢谢!”

黄可奇怪地望了一眼水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水荫的身体不自觉地一抖。黄可吃了一颗巧克力球,胖胖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灵巧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水荫盯着她的手指:这双手除了吃和做作业,会不会也干别的事情?比如,指使一个小鬼?

水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逃避地摇头。黄可转过头来,她的眼睛里有一些水荫不明白的东西:“水荫,你今天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啊?”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上课也要吃东西?”李凡在黄可头上拍了一下,水荫吓了一跳,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难道……会是她……?

“哎呀,你真是的,不要告诉老师哦。”黄可摸着头,她有点怕李凡。李凡笑了笑,她白色的牙齿在太阳光下反着光,水荫一手捂住了胃:她又想起了了凡,那暗夜里的肉食动物的牙齿和目光。李凡怎么会给自己同样的感觉呢?

“水荫,你不舒服吗?”李凡关心地摸了摸水荫的头。她的手是冰冷的,水荫又是一个寒颤。奇怪,以前她从来没有发觉过李凡的体温会这么低啊。

“哎呀,她在发抖啊。真的病了啊?黄可,我们送她去医务室。”李凡不由分说,和黄可架起水荫就往医务室走。水荫愣愣地被她们架着,连挣扎都忘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两个人会这么热心。

“我……我不去了。我没事。”好不容易,水荫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她的声音那么微弱。这更坚定了那两人送她去就医的决心。

“还说没事,说话声音都这么小。”黄可也开始相信她真的是病了。

“不……不……不要!”水荫越来越怕,终于大叫起来。这一声叫不仅吓住了李凡和黄可,连其他正在操场上的人都吓住了。水荫转头,拼命地在人群里找曲飞,只有他,现在只有他能救自己。可是曲飞不在,他去哪里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不在?

“水荫,李凡,黄可,怎么回事?”张小云从教学楼跑了过来,这时候被吓住的体育老师也反应过来了,从男生队里跑过来。

“搞什么啊你们?叫那么大声。”粗粗壮壮的体育老师很有些不满地望着面前这三个女孩。张小云有些埋怨地望了三人一眼,连忙朝体育老师做了个手势:“我来处理好了!”

“我……我们只是想送她去医务室!水荫不舒服!”黄可小声地说。她的眼睛偷偷转过去,瞟了一眼站在水荫另一边的李凡。

“我……我没病!”水荫小声,但坚决地反对着。张小云看了看她,朝黄可和李凡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送她去医务室。”

黄可和李凡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不放心地盯了水荫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走了。水荫不敢看她们,觉得一阵阴冷从身边擦过。

“告诉老师,怎么了?”张小云一直等到别人都走开了,才温和地问水荫。

“我……”水荫望着张小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这个年轻老师在她短短的几天转学生活里一直在关心,照顾着她。她可以信任她吗?

“怎么了?”张小云望着水荫,她的眼神是诚恳地,水荫没有看到那种动物一样的反光。也许,至少跟她说一点点,没关系的。

“我,害怕。有人告诉我,我身边有个很可怕的人,他会害我!”水荫低着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张小云会相信自己吗?

张小云的表情严肃起来:“水荫,说别人要有证据的。”她的脸又变得柔和了:“别乱想了,都是同学,怎么可能会害你呢?去上课吧。”

水荫泄气地垮下肩,她当然不会相信自己。谁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除非亲眼看见。她转身走回操场边,同学们都远远地离开她,当然,那样一吓之后,都会有点怕的。

黄色的眼睛盯着水荫孤独的身影:“是……这样吗?看来……”眼睛闭上,天渐渐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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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新月这天很快就到了。早上开始,天就一直是阴阴的,浓云密布,水荫在家里,磨磨蹭蹭,收拾了房间,又把东西摆来摆去。今天晚上就要面对一切的结束了。不知为什么,水荫心里生出一股浓浓地,对家庭的留恋:就算是刚搬来几天的家吧,总还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和自己之间,还是会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怀念;就算是跟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吧,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一样会有种依恋,这就是血缘的联结吗?水荫没想到那样不关心自己的父母,也会让自己这么留恋。也许,自己和家人之间,并不像表面看见的那样冷淡吧?

终于要出门了,水荫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开门,却发现曲飞正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曲飞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双眼有些血丝,自然地,他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都安排好了?”见到水荫关门,曲飞终于问。他的声音是哑着的,可见他确实心情不怎么好。水荫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着关怀,还有……担忧?水荫无声地笑了,突然伸出手,抚了抚曲飞乱乱的头发。

“放心吧。”水荫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柔和。曲飞的表情柔了下来,他望着水荫,好半晌,一句话也没说,然后,他的手自然地抱住了水荫的肩膀:“我们走吧。”

一出大厦门,水荫就知道天为什么是阴的了,不,也许该说,是什么原因使得天不能晴。从学校的方向,一股强烈的,阴冷的气息呈圆形朝周围发散,整个城市的上空都被这阴气弄得阴沉沉,灰蒙蒙的,连路上的行人脸上,都一副阴冷的表情。

“看来了凡布置了很多东西。”曲飞的眉靠得越来越紧,搂住水荫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从这个架式看,了凡绝不是单纯的想解决这些死灵这么简单。他究竟想做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水荫从出家门开始,就觉得周围的冷气不断地在侵袭身体,夺取热量。她的舍利子项链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在胸前晕成一个小光圈。水荫伸手握住了它,光芒被隔断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些阴气只是今晚的前奏而已,如果这时候就浪费力量去对付它们,晚上会很难熬。

远远的,曲飞和水荫站在了学校对面。今天的学校太异样了,不仅空气,还有所有的人,老师,学生,连校工都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灰的死气,表情呆滞,身周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让人看不清的浅黑色烟雾。

“那是地狱死气。”曲飞的声音异常冰冷。这是了凡做的吗?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可以控制一整个学校的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难道他的修行,会比亦德还要高?

“学校不能去。现在不能,阴气太重,如果我们呆在里面,不用多久就会耗光所有的力气。到了晚上就可能精疲力尽了。”曲飞转身,水荫的脸色已经有些不适,她的身体一向对这些东西很敏感。曲飞顾不得再让水荫恢复,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快走!”拉着软软的水荫,两人急速后退,直到离开学校两三百米,那阴寒才渐渐淡了。路上的行人虽然仍是面色阴沉,却不再像学校里那样,像被什么控制着一样。

“咦?刚才那学校,那里好奇怪哦。从门口过的时候,觉得好象突然在做梦一样,都快昏了呢,是不是气压太低呀?”一个主妇模样的女人,手里提着菜篮子,正和迎面走过来的另一个主妇模样的人打着招呼,那一个看来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于是两人马上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水荫拉住了曲飞:“只控制学校的人?了凡的目标是我们。”她虽然弱,但不傻。这么说来,那种异样的空气,异样的死气,都是受人控制的,有目标的。那么,前几次,那些群体攻击她和曲飞的死灵,是受人控制还是自发呢?如果是受人控制,是谁?水荫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了凡说的话:“在你们身边一定有某个人在控制着这些死灵。”

“怎么了?”曲飞发现水荫在发抖,他望着这个女孩,她的脸是惨白的,没有血色的。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害怕得瑟瑟发抖。可是曲飞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坚强。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想要逃避她的命运了!曲飞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对水荫的成长除了欣悦,还有一丝丝地不满:难道是因为,这意味着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所以他才……

“还记得了凡的话么?快想想,那个在我们身边的人是谁?快,我觉得这很重要!”水荫拉着曲飞的衣服,她的眼睛有些茫然,显然,她的心思不在这里了。“是谁?究竟是谁?”

曲飞暗叫不妙:还没开始正面接触,水荫就有些失常了,了凡的能力,有这么强大吗?他吸了口气,用力摇了摇水荫的肩膀,大声喊:“水荫!”

水荫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什么?”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被那死气影响了。曲飞暗擦了把汗:真险!

“曲飞,怎么了?”见他不回答,水荫有些奇怪地追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从出门开始,她就觉得周围很奇怪,不管是行人,还是景色。就连同为战友的曲飞,也不像平时那样镇定。是因为那铺天盖地的死气吗?

“没什么,我看,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晚上吧!”曲飞皱了皱眉,掩饰了过去。他还不想水荫过早地失去信心,不管是对他的,还是对她自己的。

“要不要告诉……亦德师傅呢?”水荫小心翼翼地看着曲飞的脸色。他还会反对吗?可是,这样重要的事情,就算不说,亦德师傅也会来的吧?

“不需要!”曲飞的表情又是一僵,口气变得好生硬,水荫吓了一跳。看着水荫的脸,曲飞突然温和地朝水荫笑了笑,一抬头,学校上空的阴气好象有所感应似地,螺旋一样转起来,在那螺旋中心,正是学校操场。

“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校园角落里,一双泛着黄光的眼睛,也正朝上注视着那旋转的死气,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闭上。

天,像要塌下来一样,也许,一切真的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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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入夜的校园是冷清的,死气在头顶郁结,重压使得人喘不过气来,水荫边走边不由自主地拉着曲飞的衣角,曲飞回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戴着佛珠的手下意识地举高了,手腕上的佛珠隐隐地亮了起来。

水荫抱歉地朝他笑了笑,松开他的衣服。她知道曲飞比自己更难受:从下午开始,那些被死气所吸引的死灵,不时在空中飞舞着,张着嘴,想来,它们一定在发出无比惨烈的叫声,曲飞好几次想用手捂住耳朵,最后碍于水荫在场,总是咬牙硬挺住,不过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了。

二人慢慢往校内走着,从校门开始,一直到教学楼,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而实际上,这所学校的所有师生,自从早上进入学校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全校上下几千个人,竟然全部在这所学校里消失了。水荫觉得手上的皮肤发紧,汗毛竖了起来:在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刚走下校门前的大路,一阵奇怪地声音从教学楼一楼的教师办公室传来,听起来既像小动物的低哘,又像人在受伤后的呻吟。水荫害怕地拉了拉曲飞的衣角示意,曲飞盯着门看了半天,轻轻走到门边听了听。声音中断了,不知道是因为知道门外有人在听,还是无法再继续下去。

“怎么办?”水荫张着嘴,朝曲飞做着嘴型问。她不敢发出声音,谁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样的东西?她想起了上次在教学楼走廊上看到的群鬼……不能再想了,她强迫自己转移思想。

曲飞朝她点了点头,突然一抿嘴,接着转身,猛地一脚踢在门上,门被踢开了,轰地一声重重磕在门后墙上,震下一大蓬灰,门内的情形显得迷糊不清。曲飞不等声音落下,戴着佛珠的手腕往前一横,当先冲了进去。水荫想也不想,一手握着胸前的舍利子项链,快步跟了进去。

办公室里昏暗异常,连一丝自然光都没有,借着曲飞手上发光的佛珠,水荫看到房内零乱不堪,各种书本胡乱地被扔在地上,一瓶墨水被甩在地上,洇出一大滩痕迹,几支粉笔被踩碎了,在地上磨出各种长短不一的划痕。看得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混乱。难道这里的老师们都曾经反抗和挣扎过?那现在他们人呢?还有那么多学生都去哪里了?是不是跟这里的老师一样呢?水荫边看边想着,全身毛骨悚然。

曲飞侧着脸听了听声音,三步两步绕过摆歪了的办公桌,掀开一张椅子,佛珠光芒映照下,一张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映入眼帘,曲飞听到水荫的惊呼声;“张老师?!”

躲在桌下的正是曲飞和水荫的班主任张小云,她平日一丝不乱地长发此时胡乱地披在脸上,本就洁白的脸这时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双眼大张却无神,工整的西服裙被撕得破破烂烂,双手沾满点点血迹。曲飞伸手拉她,她害怕地往后直缩,想把自己缩进本来就没有什么空间的桌底。看来,她受了极大的刺激。

“张老师,是我们,水荫,还有曲飞。你出来,不要怕。”水荫走过来,柔声地说着,曲飞嘴里啧了一声,退到了一边。这种时候,还是女人来得比较有用些。

张小云还是用那种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们,这两个人本来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不同寻常地出现一般就意味着危险。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反应。张小云把身子又向后缩了缩,她还无法信任他们。

水荫同情地看着张小云,持续地用温柔地声音呼唤着她,这一刻,她不再把这个年轻的女人当作自己的老师:在这无法用常识来解释的世界里,她的知识比张小云丰富得多。

不知道是水荫的声音起了作用,张小云似乎已经认出了他们,她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身子慢慢挪出了桌底那小小空间:“水……水荫同学?”

张小云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终于恢复了理智。可是水荫和曲飞却从她嘴里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从早上一进学校开始就神智昏昏沉沉,到了天黑的时候,突然所有的人都开始发狂,互相攻击。她本来也由着自己的身体去攻击别人,却在不小心被人咬到手腕以后,突然有点清醒,这种状态下,打不过其他人的张小云只好躲进了办公室。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是谁引起的?”曲飞一边警戒着外面的校园,一边插了句嘴。他总觉得在张小云的讲述里,有什么地方很模糊,至于到底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不知道!”张小云摇了摇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好象没有什么事一样。”在恢复了理智以后,她现在终于有精力来关心一下这两个特殊的学生。

水荫回过头看着曲飞,后者朝她轻微地摇了摇头。显然,曲飞是不赞成向其他人坦白的,不管是谁,也不管说了多少,总之就是不能。水荫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他对别人的不信任,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想改也改不了了。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曲飞冷冷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张老师,你就在这里呆着好了,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水荫,我们该走了。”说完,也不等她们答应,自己当先走了出去。

水荫朝着门外叹了叹,回头,向满脸询问地张小云抱歉地笑了笑:“我们四处看看,就回。”说完,追了出去。

绕过教学楼,远远就能望见学校的操场。平坦地草皮上,暗夜里,呈圆形亮着六个红色亮点,在那六个亮点周围,无意例外地,都围满了各种各样的死灵,个个用垂涎欲滴地样子望着那红色的亮点。圆圈中心,扑地一声轻响,一团蓝色火焰亮了起来,火焰中间,坐着身穿法衣的了凡,他双手合什,正闭目念着经文。

“那是什么?”水荫悄悄地问。曲飞摇了摇头,这种东西他也不认识。蓝色火焰中的了凡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突然张开眼睛,朝着水荫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地牙齿。虽然隔得远,但了凡的声音却不受任何阻碍地传了过来:“曲师弟,水姑娘,过来!法事正要开始了!”

一道蓝色光芒从了凡身周的蓝色火焰里分出来,直指曲、水二人,水荫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看自己已经身处亮点圆圈之内。了凡在二人身后,身体竟然微微悬空,一串佛珠缠绕在他的双手间,发出淡淡的白光,将他全身罩在了里面。

曲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火焰外,圆圈里的无数死灵,这六个亮点围成的圆圈似乎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物体,将所有的死灵装在里面。越来越多的死灵一层一层地挤在有限的空间里,越堆越高,曲飞抬头看了看,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若了凡撤去蓝色火焰的保护,自己和水荫势必被群鬼吞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法阵已经启动,你们不要乱动,看我收拾群鬼。”了凡仿佛看到曲飞的疑问,抢先打断了他的话。随着手一抬,蓝色火焰又分出六道光芒,直射圆边的六个红色亮点。红蓝相映,漾出一阵异彩,随着这光芒,地面一阵轻微地震动,传来轰轰地似雷一样的声音。

水荫不由得拉住了曲飞的手:“那是什么?”曲飞的表情寒冷若冰,声音更是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六方灭魔阵!”

雷声越来越大,地面震动着,为这漫长的夜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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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背对着了凡,水荫仍然觉得背后刺人的目光。她回头望了望,了凡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合什,嘴里念着经文。水荫望着他,总觉得那张俊美的脸上有股邪气,那双眼睛虽然闭着,可是却挥不去被它监视的感觉。是自己多心吗?水荫轻轻摇了摇头,但愿吧。

“什么叫六方灭魔阵?”望着渐渐光芒大盛的操场,水荫没来由的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曲飞的手,脖子上的舍利子项链也像和这阵式呼应似地,放射着耀眼的紫色光芒。

“这是密宗佛教的一种法阵,借诸天神佛之力以除去邪气,达到净化的目的。”曲飞眉头紧皱,一只手摆在腰上,手腕上的佛珠也是大放光华。这是密宗的法阵,了凡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了凡师傅为什么要摆这个阵?要对付谁?”鬼气大增,水荫觉得自己冷得快受不了了,明明是夏天,寒意却好象到了冬天一样,无处不在。

曲飞没有说话。水荫抬头望了望他,他的表情是以前没见过的,疑惑,担忧,恐惧……还有……怀疑?察觉到水荫在看他,曲飞回头盯着她的眼睛,一瞬间,水荫发现自己突然了解了他的想法:从那个晚上了凡的突然出现,到今天的密宗佛阵,了凡表现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他知道水荫和曲飞不知道的东西,而且知道得还不少,也许,他知道的东西就是真相?

水荫有些害怕地想转头再去看看了凡,却被曲飞一把拉住了,轻轻地摇了摇头,曲飞不想让了凡对他们起戒心。现在这个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水荫看看曲飞的眼神,吞了口口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僵硬地站在原地。

曲飞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向操场上望去,就这一会儿工夫,操场上聚集的死灵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奇怪的是,这些死灵虽然都不耐地围在那六个蓝点周围,蠢蠢欲动,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为什么它们……”水荫悄悄在曲飞耳边问。曲飞伸着头张望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看不到蓝点里是什么东西。不过六方灭魔阵要启动,必须用六样能和神、魔两界都能沟通的法器才行。”

“那启动以后,会怎么样?”水荫直觉地对这密宗的法阵有些害怕。

“我也不知道,密宗我知道得很少。”曲飞也有些心神不宁,他倒不关心法阵启动后的结果,大不了就是镇不住群鬼,现在他比较关心的是,那六个用做法器的东西——刚才,他好象隐隐约约在蓝光里,看到一个人的影子……难道……了凡在用人做法器?

一个闷雷从地底传来,地面一阵震动,水荫站立不稳,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曲飞正要伸手拉起她,了凡却说话了:“时间到了,你们马上在我面前坐好,替我护法!我要用法阵除魔!”

曲飞盯着了凡,了凡闭上了眼睛,对他理也不理。曲飞望望水荫,后者正用一种“一切听你的”的目光望着他,曲飞咬咬牙,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么想着,他狠狠拍了一下膝头,在水荫旁边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头,摆了一个佛家手印,朝愣着的水荫摆了摆头:“照我的姿势做!”

水荫不明白曲飞的动作,但情势危急她是知道的,那些死灵因为阵法的启动,已经发现自己落进了圈套,都在四处乱撞,企图冲出阵法包围圈。无奈蓝光已经连成一个大圆圈,仿佛一个大罩子,将整个操场都罩在光圈的里面。死灵们到处试探,却找不到有松懈的地方,又不敢去碰那蓝色光圈,一个小鬼不小心碰到蓝色光芒,马上缩回手,吃痛般连连甩手,想必,这东西对死灵的伤害很大。

“你们两人赶快凝聚心神,下面我要打开地门,用法阵催逼他们进入地府,净化空间了。”了凡在看呆了的二人身后低声嘱咐,接着,高声念起佛咒来。水荫一凛,看到曲飞已经闭目进入凝神,马上闭起了眼睛。

了凡目光一闪,双手连连摆动,嘴里高声念着神秘的佛咒,地底雷声更急,一阵接一阵,和了凡的声音相呼应。突然了凡大喝一声,双手一挥,朝着蓝色光罩找住的圆圈左边一指,一个闷雷过处,地底塌陷了一小块,显出一个圆形洞窟,里面隐隐有阵阵风雷之声。

蓝色光圈一阵抖动,开始慢慢往里收缩。群鬼一面被蓝色光罩罩住,无法逃逸,一面又发现地底洞窟,于是前推后挤地朝洞口冲去。了凡望着此景,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又是几个闷雷,洞窟旁又是大把泥土陷落,洞窟被扩大了。群鬼涌到洞边,却在洞口徘徊不前,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从脸上看到群鬼的焦躁表情。

了凡有些奇怪,按道理这时候群鬼已经是争先恐后地往洞里走,怎么还在外面徘徊?他扫视了一下,发现六个神器都好好地呆在原地,应该没问题。那是……他的目光落在身前的二人身上。曲飞和水荫身上金紫光华相交,幻着异彩。那是佛珠和舍利子的光芒。

“你们快把佛珠和舍利子摘了,用地上土掩盖起来,不然两宗相冲,我的阵法无法全力发挥,再拖下去,过了时间,就难办了。”了凡说着,又挥动起手来。

水荫望了望曲飞,后者为难地望着了凡,了凡却并不搭理二人。这一拖延,阵内群鬼似乎发现,二人所处之地比那洞里更好,都纷纷挤着朝水荫、曲飞二人过来。

“快点!你们拖拖拉拉,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凡急了,额头上冷汗阵阵。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了。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别说要再等一个月,到时能不能这么顺利都不知道了!

曲飞深深地盯了他一眼:“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说着,摘下佛珠,就在身前用手挖了个坑,将佛珠放在坑里,撮了点浮土盖住,这一来,金色光芒微弱下来。

水荫见状,也只好摘下脖子上的舍利子,依法施为。金紫两道光华即去,群鬼没了目标,了凡又催动阵势,群鬼于是重新渐渐往地底而行。了凡不断挥手,嘴里念念有词,额上渐渐冒出汗珠,显然是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阵势上。地底洞窟在他的努力下,越来越大,群鬼被蓝色光罩所逼,慢慢往地底走去。

突然,一阵尖利地啸声从空中传来,正在全力施为的了凡听了,脸色一变,曲飞和水荫也张开了眼睛。夜空里,一线红光越过教学楼,冲阵而来,冲到蓝光前,被蓝光一阻,顿了顿,立即上升,绕着蓝色光罩转了转,一转头,仿佛发现了三人所在地,直朝三人冲来。

水荫下意识地举手挡着,却发现红光在半空中停住。红光消散,水荫盯着那小小身影,尖叫起来:“小鬼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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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鬼青丝浮在半空中,全身微微地泛着红光,一双冰冷、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光罩中的三人,仿佛恨不得生吃了他们似的。水荫望着他不断浮动的身体,觉得自己被它强大的恨意压制得动弹不得,呼吸都仿佛被阻止了一样,只有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手指被用力抓得泛白,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都是冷汗。

那一边曲飞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更糟。不知道为什么,青丝的眼神更多地射向他,好象这小鬼和他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一样。那种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仇恨让曲飞全身仿佛被冰冻了一样,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了凡虽然没有过多地感受到青丝的压力,但是一方面上面有强敌压境,另一方面下面光罩里的群鬼一见来了第三者,更是群情鼓噪,两方一压,他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只好一边加紧用功压住光罩,一方面凝神聚气,防备青丝的一举一动,当下更显着急起来。

青丝望着脚下三人,忽然微微一笑,笑容冰冷,水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接着,青丝的身影竟然奇怪地模糊起来,一闪再闪,慢慢变化,一会儿,竟然变成了曲飞的模样。地下三人望着头顶的“曲飞”,都有些愣住了:青丝怎么会变化成这个样子?

“曲飞”嘲讽地朝下面的人笑了一下,左手一伸,手中立时多了一只玻璃杯,他研究地望了望这突然多出来的物体,又扭头朝着水荫挤了挤眼睛,仿佛和水荫之间有什么秘密似的。

水荫呆了,她盯着青丝手中的玻璃杯,仿佛回到了初遇曲飞的那个夜晚,在自家厨房里,她看到的那个曲飞,怪异的笑容,破碎的玻璃杯,鲜红的血……她恐惧地、不受控制地抖着身子,这么说来,那天晚上她见到的,是青丝?抑或,是另一个曲飞?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青丝会知道那件事情?

曲飞觉得身上的压力稍微轻了点,他第一时间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水荫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的脸上是曲飞不曾见过的空茫表情,好象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一样,曲飞不由得吓了一跳:水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这次是怎么回事?

空中的“曲飞”诡异一笑,手微用力,玻璃杯碎了,玻璃碎片像流星一样片片掉落,碰到蓝色光罩,如萤火虫光芒一闪,消失了。了凡盯着碎片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那些碎片与光罩接触燃烧,削弱了光罩的厚度,有些死灵已经聚集在那些地方,焦急地张着嘴叫着,仿佛在催促青丝的样子。想不到这小鬼的阴气竟然这么重,可以跟六方灭魔阵相抗衡。

水荫像着了魔一样,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半空中的“曲飞”,张着嘴,看着他一点一点将破裂的玻璃杯放到手腕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用力划开手腕,看着那腥红的液体从手腕伤口处喷薄而出……她的身体随着“曲飞”的动作抖动得越来越剧烈,随着那伤口里第一滴腥红的液体溅落在蓝色光罩上,两出一线红光,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恐惧超出了水荫神经的承受能力,她选择了最安全的办法:昏迷!

曲飞在水荫大叫的同时就用力挣脱了青丝从一出现开始就加诸在他身上的控制力,听到水荫的叫声,连想也没想,就一转身抱住了更好昏倒的她。等到水荫倒进他怀里,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就挣脱了?难道……他头一次觉得恐惧在心里疯草一般成长,头一次,他不敢,不敢去看离他不远的另一个“自己”,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软弱。

二人身后的了凡暗暗叫苦,这个时候水荫居然昏倒,那自己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心里一急,手上动作渐缓,嘴里也停止了念经咒。蓝色光罩没有了动力,慢慢弱了下来,底下的群鬼何等机灵,立时有几个就在试着触碰光罩。虽然一时没办法冲出,但若再这样下去,离逃脱之时不远。了凡心思一动,立时发现了不妥,赶紧收摄心神,重又念起咒来。光罩渐渐加强,压住了群鬼之势,了凡心里却惶急无措:这样下去,自己再怎么撑也撑不过这漫长一夜。

“嘎嘎……”半空中的“曲飞”邪恶地笑着,慢慢回复了青丝的模样,盘着双腿浮在半空的精灵,从他手腕中流出的血像一条丝带一样,若隐若现地缠绕在他身前身后。他狂妄地笑着,这笑声听在曲飞和了凡耳朵里,说不出的刺耳。曲飞下意识地想从面前拿出自己的佛珠,突然想到了凡的六方灭魔阵,恨恨地收回手来。

了凡狠狠舒了口气,咬了咬牙,边加大了手中的动作,边低声对曲飞说:“念经!我尽快把阵中群鬼解决掉!”说完,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道蓝色光圈,将曲飞包围在内,曲飞只来得及刚好拿出埋在土里的佛珠,光圈已缓缓穿阵升出,一会儿,便与小鬼青丝处在同一空间了。

青丝嘎嘎鬼笑着,阴阴地望着曲飞。曲飞套上佛珠,心里七上八下:这一仗,自己会赢吗?没来由地,他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水荫家的遭遇,自己这次究竟能不能真正与它对战?

青丝一耸身,站在空中,望着曲飞,曲飞手上的佛珠化出一阵金光,青丝轻蔑地笑了笑,突然身形耸动,化一道红线,直冲蓝色光圈而去。

红蓝两道光芒一触即分,红光消处,青丝身停空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点点红色液体顺着他嘴边流了下来。这边,曲飞一手捂着肩膀,一大片红色浸润了他的衣服,显然,他受的伤比青丝重多了。

受了伤的青丝收敛了笑容,眼睛里凶光毕现,他狠狠地瞪了地下蓝色光罩里的了凡一眼,猛地朝曲飞冲过去。曲飞喘着气看着青丝朝自己冲来,却实在提不起力气抵抗,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面对青丝,曲飞就再也没有力气。他暗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等待那必然来临的一刻。

一阵尖而凄厉的鬼叫声,曲飞张开眼,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小鬼青丝吃他手中转轮钵一转,差点被吸住,幸亏见机得早,退开来,就这样,也让转轮钵的佛光在身上划了道深深地伤口。

那人一手持钵,一手捻诀,百忙中还回头问候曲飞:“没受伤吧?”一派慈眉善目,原来是亦德。

曲飞死里逃生,竟惊得呆了,只好呆呆地回答:“没有。”亦德听了,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让人操心的!”

曲飞冷冷地别过头:“我没叫你操我的心!”亦德又是一叹:“若我不曾生你,自然不会这般六根不净!”曲飞毫不留情地回嘴:“那你当初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该杀了我!省得我受这么多年的苦!”亦德被他一憋,只好不说话了。

“说够了没有?真是父子情深啊!”那边,恢复了一点的青丝尖着细嗓子,鬼声鬼气地叫,脸上是一副恨不得将他们剥肉拆骨的表情。

亦德转过脸去,盯着青丝,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何苦呢?”

青丝狠狠啐了一口:“何苦?当初你舍我而取他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今天!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要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冷血,我今天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副不是人的样子?如果你当初也能像对他一样对我,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父亲!”

曲飞全身一震:青丝居然叫亦德父亲?难道,难道自己……和他……是同胞兄弟?难道这巴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平生大敌,竟和自己一脉相承,有着相同的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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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曲飞实在不能消化这个事实:面前这个全身泛着红色光芒,连眼睛都变成红色的小鬼,这个从手上、脸上的伤口里涌出血色液体,转化成红带绕在身周的小鬼,会是自己的亲兄弟(或姐妹)。可是这一切又都是事实,连自己一向不愿意承认的父亲——亦德都无法反驳的事实。曲飞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连身上的伤口都不再觉得痛。

亦德一手持着转轮钵,死死盯着眼前的青丝,心里却在担心身后的曲飞。他来这里只是因为发现了了凡的失踪。谁知追着整个城市上空的无限阴气到了这里,首先就发现了密宗法阵——六方灭魔阵,再一看驱动这阵的居然是了凡,亦德这一惊吃得不小。对于了凡这个人,亦德仿佛到了今天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够。他从哪里来?他怎么会这些密宗法阵?他发动这阵势究竟是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迷惑不解。

还没等他弄明白,小鬼青丝的出现又是一大惊讶。和曲飞一样,青丝代表着他的过去,原本不堪回首的过去,每次面对曲飞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些过往,那些人,那些事。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曲飞总是若即若离的原因。于理,曲飞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说也是父子关心;于情,他却不愿意再见到任何跟自己的过去有关的人。现在,同时面对两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鬼),亦德突然有种无力感:也许自己,真的老了!

一时间,空中的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静寂无声。紧张的气氛僵持在三人之间,时间仿佛凝结在这空间,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忽略了一样。

地下的了凡却忙碌异常。群鬼在了凡阵势的驱使下,不断进入那地面凹陷的洞窟里,前赴后继,蓝色光圈不断缩小,催促着群鬼进入。因为没有青丝的干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了凡盯着越缩越小的光罩,嘴角浮现不可捉摸的笑容。

光圈终于缩小到尺来见方,最后一只死灵也已进入地底洞窟。一阵闷雷在地底滚过,地皮一阵摇晃,洞窟上方冒起一阵青烟,了凡身子一晃,已到了洞口,一探手,从洞内拿出一个直径尺多的圆盘,样式古朴,花纹累累,微微凹陷的盘内一团蓝色荧光流动如水。

“密宗轮回盘?”亦德惊呼。他对了凡的身份又多了一重怀疑:这个年纪轻轻的出家人,又修的是禅宗,怎么会有密宗六大密宝之一?他究竟是谁?

就这一分神,早已蓄势待发的青丝猛地身化红线,直朝亦德冲了过来。待到亦德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只堪堪举起手中转轮钵象征性地一挡,被青丝凌厉攻势冲得向后飞了出去,连带着身后的曲飞,都跌在已经平静下来的操场上。亦德想不到青丝下这样的狠手,伤势加上气恼,跌倒在地,好不容易挣扎着抬头望了仍停在空中的青丝一眼,一张嘴,吐出大口暗红色的血来。

“尸毒?”曲飞低低的惊叫了一声。他没想到,这看似正常的小鬼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尸毒,一个死灵,又没有身体做依据,想要练成尸毒,除非……“有人在养他!”曲飞心神一凛,一双眼睛立即往操场四周巡视着,这个神秘的陌生人一定在这周围。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哈哈哈哈……”不远处的了凡抱着手中的轮回盘,得意之情溢于脸上:终于到手了,想不到的顺利,终于,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地上的水荫动了动身体,慢慢醒了过来。一张眼,首先看到的是双双摔倒在地,都受了伤的亦德和曲飞,两人都是满脸痛苦,亦德的脸上更是充满苦涩,而曲飞的脸上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顺着他们的目光,水荫看到了已经几近疯狂的了凡,他碰着一个大圆盘,那圆盘非金非玉,不知什么质地,通体暗铜色,在黑暗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盘里是一大团蓝色的流动的物体,映在了凡得意的脸上,将他衬托得仿佛地狱魔王一样,说不出的恐怖。

“哈哈哈……”了凡笑了一阵,摇手朝空中一招,青丝落到地上。了凡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又朝另一边的亦德指了指:“干掉他!”

青丝的血红眼睛死死地盯着了凡手中的轮回盘,鬼声嘎嘎:“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了凡冷笑了笑,指了指亦德:“事情办完再说!”

青丝不再说话,他转身望着倒在地上的亦德,亦德挣扎着往后靠了靠,徒劳地想要挡在曲飞身前,他满脸青色,看来尸毒已经入侵了。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想着要如何保护曲飞。青丝的眼里精光一闪,凝聚成怒气:“好!”

话音落地,他双手一抬,身子一转,又幻成一股红线,飞速地朝地上的二人冲去。倒在地上的水荫全身发软,根本撑不起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曲飞和亦德面临着死亡。

眼看青丝的利爪就要碰到亦德,突然,二人之间横插入一个人,青丝一惊,下意识地手一抬,同时亦德一声厉叫:“飞儿!”说着,也将身子一挺,将曲飞掩在身下。两下里一凑,只听亦德一声惨叫,红光过处,一切重又归于平静。

风吹过,一切无声。稍顷,亦德高挺的身子颓然地往后一倒,曲飞赶紧伸手接住他。水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站起来,踉跄着步子走到亦德和曲飞身边,亦德的脸上已经大半黑了,衬着胸口的鲜血,好不吓人。他气若游丝地望着曲飞,想说什么,却就是说不出来。

曲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个男人,他恨了10几年,憎了10几年,到了,却是在自己怀里,这样的离开。这人生!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一边的青丝,夜风里,青丝随风沉浮,盯着自己的右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亦德的血,青丝若有所思。

亦德望着眼前的儿子,转头又望望青丝,叹了口气,脸上一阵失望,转头又看看水荫,长长的舒了口气,再也不动了。

斜地里,一声尖叫:“啊!”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操场阴影里,那疯狂的女人,像箭一样飞刺过来。水荫和曲飞都不由得一愣:“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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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小云头发披散着,她的脸上有一种崩溃后的混乱,白色的西服衬衫一角掉在裙外,丝袜被勾破了,一只鞋子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可是这一切她全都不在乎,她奔跑的速度是从未有过的迅速,这对一个一向讲究形象的女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她在亦德的尸体边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亦德的脸,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是的,一个像亦德那样的人,他不应该那么容易会死,至少,现在不应该死。张小云呆呆地站在那里,水荫抬头望着她,张小云和亦德之间,有什么关系?


张小云慢慢地,慢慢地,像电影慢镜头一样蹲了下来。她伸出手去,轻轻地,轻轻地盖上亦德的脸。曲飞的眼睛瞪大了,张小云的样子仿佛和亦德很熟一样,曲飞不知道她和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下意识地叫了一句:“别碰我父亲……”,一看她的脸色,也不说话了。那张脸上的绝望是任何人都无法假装的,至少现在,曲飞相信她的存在是有理由的。

“姐夫……”好不容易,张小云终于说出了两个字。话音未落,眼泪像瀑布一样,在她的脸上成河。她的手指爱惜地抚过亦德已经没有表情的脸,一点一滴,那动作轻柔,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和亦德之间的感情,曲飞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了水荫一眼,后者表情无辜地摇了摇头:连身为人子的曲飞都不知道的事,外人又如何能够知道?

“姐夫……是我……我是小云啊。你看看我……我替姐姐看你来了……你起来啊……我帮姐姐把青儿养大了,带他回来见你了……你看看他啊……”张小云喃喃地念着,声音单调而古怪,水荫害怕地缩了缩,她对这样的张小云感到陌生之极,对她和亦德之间的关系更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想起那次去隆兴寺,张小云事后还把她和曲飞都说了一顿,说社会主义的新一代怎么可以搞这些封建迷信——特别是居然还旷课去——也不想想自己是高中生。

水荫不明白,这样一个浑身上下平凡得一点都不引人注意的老师,怎么会跟像亦德这样的高僧有那样的亲戚关系?她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和曲飞,和小鬼青丝究竟有什么关系?还有,曲飞和亦德原来是父子关系,那他们以前为什么要显得好象互不相识一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一边,自从和亦德交手后的青丝,就一直那样盯着自己还留有亦德鲜血的手,全身红光时隐时现,样子满是迷惑,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小云缓缓地转过头来,盯着不远处的青丝,眼神凶狠可怕,面对她的水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而被盯着的青丝却丝毫没有感觉,好象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哈哈……原来亦德这老家伙这么不经事!”说话的是一直都在旁静观其变的了凡,在手中蓝色轮回盘的映衬下,他的脸说不出的狰狞。“早知道根本不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我一个人就足够对付他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四面招了招。一道道蓝光过处,作为法器点的六个蓝点破空飞来,消失在了凡灰黑色的僧袍大袖里。

“是黄可、李凡!”水荫不禁惊叫出声。蓝光撤去以后,作为法器支柱的六点恢复了黑暗,在光芒消失前,水荫眼尖的见到了倒下去的人。她再也没想到,为了启动这所谓的“六方灭魔阵”,了凡居然不惜以活生生的人做法器的载体。仅这一点,水荫已经对了凡充满憎恶,至于那个所谓的密宗法阵,在她看来也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哼哼,能够做法阵神器的载体,他们也算荣幸了。”了凡恶狠狠地说着,一边用僧衣袖盖住了手中的轮回盘,朝青丝努了努嘴,“想得到你要的东西就快来帮忙!”说完,径直朝地上的三人走来。

张小云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拦在了曲飞和水荫的面前,她的手在地上摸到了亦德的转轮钵,手指在上面留恋的抚过,将它一把掷进曲飞怀里:“拿着!”她低声地唤着曲飞。曲飞接住转轮钵,迷惑地望望她,又望望手中的转轮钵: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张小云的样子很熟悉,不管是说话声音,还是肢体动作,都一样。

“让开,这里没你的事!”了凡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怕死,现在场上的形势明摆着对自己有利,居然会跑出这么个家伙来捣乱。他眼角瞥了瞥天色,虽然阴气还未完全散去,但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天上的云层,已经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深夜三点,正是“魔动时刻”。

“哼!”张小云冷笑了一声。这一刻,她完全改变了自己平时为人师表的样子,她的眼睛精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了凡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眼睛,心里暗暗吃惊: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威慑力,她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是谁?”了凡的手在袍袖里按住了轮回盘,他现在首先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宝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的轮回盘是从哪里来的?”张小云的眼睛盯住了凡的一举一动,垂在腿边的两手暗暗地捻了一个诀,飞快地以自己的腿做纸,动作轻微地画了一道符。在她身后的水荫和曲飞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张小云懂得的东西并不比自己少!

了凡显然也吃惊不小,这个女人竟然知道密宗至宝轮回盘!他想了想,突然左肩一耸,一道蓝光从他身上腾起,直冲张小云而去。水荫和曲飞同时低声惊呼起来,一个手握佛珠,一个手忙脚乱就去找舍利子,谁知不等他们采取措施,张小云双手往上一抬,随着她捻诀的手,一大蓬红光应手而出,刚好迎上了那道蓝光,张小云嘴里念念有辞,突然腾出一只手,一指不远处的青丝,嘴里大喝一声:“疾!”

曲飞本能地随着张小云的手看去,只见刚才还一直在发呆的青丝全身震动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张小云将手连连乱指,青丝的身体左右摇动了一下,突然表情僵硬地转过身子,望了望了凡,将身一纵,化一道红光飞向了凡。曲飞大惊:难道一直在幕后指挥这凶狠小鬼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张小云?

那一边,了凡没想到青丝竟然是受面前这个女人的指挥,更没想到在自己的攻击之下她还有余力使唤青丝来反攻自己,一时慌了神,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青丝已经飞到他身边,容不得犹豫,了凡将身体急急摇了两摇,三、四道蓝光从他身上冒出,刚离开他身体就碰到了青丝幻化的红光,红蓝相交,一阵异彩,红光稍微顿了顿,突然光华暴涨,渐渐将蓝光都包进里面,围着只一绕,蓝光都化成点点碎荧落在地上。

了凡心痛不已:那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密宗法器啊,虽然不是什么至宝,却也是难得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不是心痛的时候,他一咬牙,伸手招回压在张小云头顶的那道蓝光,同时身子箭一般飙后三、四米,蓝光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蛋形的圆,把他包围在里面。张小云也停了手,一招手,青丝回到她身边,在她身后离地半尺地虚浮着。

了凡在蓝光里双手结了个印:“原来你就是那个养小鬼的人,我们是一边的,你干什么?”

张小云鼻子里哼了哼,双手在身前也结了一个印:“跟你一样,利用完了,自然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身后的水荫张嘴倒抽了一口冷气,正要说话,被曲飞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嘴: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做任何刺激他们的事!

了凡语塞,虽然他确实是利用了对方,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坦白。他有些悻悻地望了张小云身后的曲飞和水荫一眼:“你是什么人?”

张小云冷冷地盯着他的手:“密宗玳冗派第二十五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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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了凡的表情不自然地闪了闪,对于这个教派他只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密宗里最神秘的一支,个个都是佛法高强,人数虽然不多,可是每一个都掌握着很多密宗的神秘法阵或法术。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居然会这么大有来头,了凡一时间倒踌躇起来:若是得罪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原来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凡眼睛一转,一边小心提防着张小云和她身后的青丝,一边阴阴地笑着,“我是密宗俗家弟子,虽然不是玳冗派,但也算是一家了,既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在外人面前闹这些吧?你说呢?”了凡顺势望了望水荫和曲飞,意思很明显,这两个家伙才是最重要的。

张小云不为所动,她的脸上满是肃穆和平静:“你是密宗弟子?轮回盘是我玳冗派的宝物之一,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了凡有些紧张,正想解释,突然张小云大喝一声:“你是哪处孤魂?居然附身在此!”边说,边挥动左手,一道隐约的红光随手而动,仿佛画了一道符一样,只见一团红光直朝了凡扑去。

了凡想不到被张小云看破来历,一时慌了神,连身周的蓝光都没来得及催动,急忙往旁边避开三尺,只听一声轰响过处,刚才他呆过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水荫和曲飞都看得张大了嘴,呆住了,看来张小云的功力可不是吹的。像这样随手一道符,就能进行这样的攻击,想必连亦德也望之不如吧?看张小云的年纪,不应该有这样的功力啊。

“我不过是想取得这两个人的血而已,你何必苦苦相逼?”了凡的脸上阴沉而恶毒,张小云把他逼得太紧了,他现在知道,张小云绝不是误打误撞跑进来的,她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说不定,还是连了凡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了凡后悔了,早知道怎么也不选这里做法场,当初进学校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有这么个厉害人呢?

“你想要他们的血,我不光要他们的血,还要他们的人!”张小云冷笑着,猛地一回身,一道红光从她手中发出,像绳索一样,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水、曲二人包围起来。愤怒的曲飞挣扎了两下,但红光包得太紧,他根本挣脱不了。曲飞恨恨地望着张小云,闷声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张小云同时又挥出一道红光,在周围布下一道屏障,“飞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阿姨!”曲飞张大了眼睛,呆住了。他身边的水荫虽然开始有些模模糊糊地想法,但在这个时候听张小云亲口说出来,还是很受震动,当下也呆呆地望着张小云。

“十七年前,我和姐姐从玳冗派出山,分头去江北和江南执行一项师门的指令。我花了半年先完成了任务,就赶着到江南来找姐姐。结果,我看到的是她和曲云飞,也就是当时还没有出家的亦德在一起,而且,姐姐已经怀了身孕!”张小云缓缓地说着,她的表情有些迷茫,想来已经沉浸在当年的故事里,青丝在她身边载沉载浮,似听非听。

“我们玳冗派不像别的密宗教派,对这方面的事情本来没什么很严格的指令。可是当时姐姐贪恋凡情,居然背着派内长老,将多种派内密宝私自传授给曲云飞。我反对姐姐这么做,还差点跟她打起来,后来……后来……”张小云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表情有点甜蜜,好象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后来怎么样了?”水荫小声地提醒了她一下,她对17年前的事很是好奇,也许这能帮助她解开所有的谜团。曲飞被水荫的迷糊气得直翻白眼,虽然动弹不得,仍用眼神狠狠地瞪了水荫一眼,意思是怪她多事,可是他的心里,却也很好奇:一直以来,他都只知道是父亲气走了母亲,然后不得不出家,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也是他恨亦德的原因之一,可是如今看来……

“……后来姐姐生了,一胎生了两个,就是青儿和飞儿。”张小云呆了一呆,又恢复了那冷静的神色,“可是没过多久,就发现青儿身体瘦弱,随时会有危险,而飞儿就从小能看到死灵,经常会受到死灵的威胁。”说到这儿,张小云冷哼了一声,盯了曲飞一眼,“我早就说过,他们两个都是有法力的人,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正常?”一句话噎得曲飞只有翻白眼的份。

“姐姐和曲云飞为这事儿争论起来,姐姐希望用轮回盘的渡缘法,让青儿的灵魂进入飞儿身体,同时渡飞儿转世,然后再去找回飞儿。曲云飞却死活不同意,他说只要没被别的死灵替代,飞儿就有活的权利。哼,借口,全都是借口!”张小云疯狂地望着曲飞,“我知道,他是嫌青儿身体不好,不能继承他的能力,所以……”

远处的了凡虽然被蓝光包围着,但不妨碍他听到张小云的话,何况张小云也没有想要避开他的意思。这时了凡听得入港,也来插嘴:“那后来呢?”

“姐姐和曲云飞争执不下,结果,还不等他们吵出个结果,青儿已经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因突然的心力衰竭而……”张小云的声音突兀地顿了顿,半天,才继续说下去,“姐姐为此和曲云飞大吵一架,甚至都动了手,曲云飞的佛光不小心照到了姐姐。当时姐姐身体还未复原,这么一来原气大伤。还好我及时赶到,护着姐姐和青儿的灵魂跑回了西藏。可是……一切都晚了……”

张小云突然一转身望着了凡:“我知道你不是了凡的本体,他是不是也能视异?所以被你附身了,是不是?”了凡顿了顿,咬咬牙,点了点头:“没错!我本来也是密宗弟子,因为半路出了事故而身死,正好碰到了凡……”

张小云点了点头:“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个女孩的血,和曲飞的肉体。”了凡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破:自然是这个女人的姐姐告诉了她,用一个可以视异的人的血,和曲飞这天生可以视异的人的肉体结合,就能让青丝再度在曲飞的身体里重生而不至于被本体的意识所埋没。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如果不是因为了凡的本体意识时时刻刻威胁到自己,又怎么会花那么大力气去摆这什么灭魔阵,借用灵体的力量来吸收这两个同样是视异人的精血呢?

“废话不要多说,他们只有两个人,要不归你,要不归我!”了凡在心里叹了口气,资源有限,看来是无法好好解决了。既然这样,就必须主动出击,他清楚,自己和张小云比起来,功力又差,与了凡合体后自己的灵力又打了折扣,若不尽早解决,恐怕夜长梦多。

蓝光突然爆涨,像发光的电灯一样,突然向张小云发难,张小云早有准备,一抬手就是一蓬红光,两种光在半空里交汇,发出阵阵隐隐的风雷之声,显然在激烈交战。这一次了凡显然用上了全力,张小云的脸上也没有了那种轻松的表情,看来,两人实力差不多。

那边,了凡见半天不能取胜,一时急了,从衣袖内拿出轮回盘,一手持盘,一手捻诀,不一会儿,那盘竟然在他面前飘浮起来。幽幽的蓝光映得他满连蓝色。这蓝光渐渐汇入了凡原来的光芒里,蓝色光芒不禁大盛。突然,张小云一个踉跄,手上一松,蓝光竟透体而过,张小云一声惨叫,只来得及拼力发出一道箭一样的红光,人已经倒在地上,同时大蓬的鲜血在空中喷洒,显然受伤不轻。

那一边的了凡也是一声闷叫,倒在地上,身周的蓝光全数消散,想不到张小云这么本事,竟然在重伤之下,还能伤害自己,多亏自己有轮回盘,不然……了凡狠狠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张小云,知道今天绝讨不了好去。一时间了凡怒从心头起,好,既然你要碍我的事,我干脆把它毁了,大家都得不到。

张小云躺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她胸口附近喷涌而出,轮回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密宗至宝。她望了望青丝,又望望了凡。她知道了凡比自己伤得重,不然,这一下已经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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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7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小云躺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她胸口附近喷涌而出,轮回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密宗至宝。她望了望青丝,又望望了凡。她知道了凡比自己伤得重,不然,这一下已经要了她的命!想到这里,她又瞪了了凡一眼,却发现了凡目光有益,不禁心头一凛:不好!他要对曲飞和水荫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了凡拼尽全力催动手中的轮回盘,精纯的蓝光笔直地射向被围捆在一起的水荫和曲飞,几乎是与此同时,张小云也从地上挣扎着坐起,随着口中一道血水,一束红光从她手上发出,直指呆立一边的青丝:“去!抢血夺舍!”

随着张小云的动作,青丝犹豫了一下,马上化红光追上去,迎头遇上了凡的蓝光,只差一步就要相遇,却见地下的张小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跳起,与蓝光正面接触。血雨翻非,惨呼过后,张小云跌在地上,身体抽了几下,不动了。蓝光被这一挡消去好些,只微微从水、曲二人身边擦过,水荫只觉得手上一凉,再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了凡见张小云竟然不惜以身挡法,也吓了一大跳,但见她落地后了无声息,却也放了心,但刚才一番运作,伤口裂得更开,更有阵阵法力从伤口直往身体里灌,像安了跟管子一样,将身体里的能量迅速地掏空,他骇然:这就是密宗玳冗派最有名的海吸梵音了!这等大法,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使用,中者体内能量迅速流失,若不赶紧找到可以替代的身体附身,必至形神俱灭。

了凡望了望青丝,没有了张小云的指挥,它明显地迟钝了许多,现在正飘在空中。好机会,了凡突然撑起身子,一手伸进轮回盘,蓝色幽光顺着他的手爬上他的身体,不一会,了凡就通体透蓝,变成了一个蓝人。接着他手一指,从指尖出现一个蓝色光圈,慢慢扩大,直至最后脱离他的手指,在空中成为一个蓝色的人的影子。

蓝色光影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一下,在它身后,了凡的身体僵硬地直挺着,已经没有了生命。这蓝色光影想来就是了凡的灵体了,只见它左右看了看,锁定了水荫和曲飞,直朝他们冲过去。曲飞一手举着佛珠,一手抱住水荫,金光从他手上腾跃而起,到了蓝光面前,居然受阻,无法再前进。水荫见状,也挣扎着抓起刚刚找到的舍利子,紫色光华颤巍巍跃起,与金光混合成金紫色莲花,顶住了了凡的进攻。

蓝色光影停顿一下,左右盘旋着,突然绕过金紫莲花,朝着曲飞冲过去,曲飞促不及防,眼看就要被打中,斜刺里水荫突然将他一推,接着只觉得满头满脸都是热热的液体,耳边响起水荫的尖叫,定睛一看,水荫的背上有着长长而深的一道疤痕,人已经昏了过去。

蓝色光影迅速转头,伴着一阵尖啸声又朝曲飞冲来,失去了水荫的紫色光芒之助,金紫莲花渐渐消失。曲飞只能呆呆地看着那蓝色光影渐渐逼近,心里长叹,看来今晚要命丧于此了。突然,一声清啸响起,接着一道红光如蛇般缠了上来,和蓝光纠缠在一起,曲飞看得呆住了:怎么青丝会突然来帮自己的忙?

“快去打破轮回盘,用你的佛珠!这样他就死定了!”青丝百忙之中居然还抽得出空闲向曲飞吩咐,但他显然无法兼顾,这一来只见蓝光趁势大盛,红光大有被压的气势。曲飞见状不敢怠慢,放下水荫就朝不远处的了凡身体走去。蓝色光影见状,仿佛急了,不断地挣扎着要赶上曲飞,但一来曲飞跑得飞快,另一边青丝又死缠不放,只好眼睁睁看着曲飞跑到轮回盘前。

轮回盘里蓝光依然,放射着刺眼的光芒。曲飞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这样一来固然可以消灭了凡,但也同时会放出盘中的众多死灵……不容他多想,身后的咆哮让他知道青丝已经缠不住了凡了,不管怎么说,豁出去了。曲飞一手抓着佛珠,朝着轮回盘猛力一砸!

一声霹雳般的爆响,随着轮回盘的破裂,成千上万的死灵从断口蜂拥而出,不断发出尖利的啸声,同时四散朝城市上空逃窜。在这混乱中间,了凡的灵体的叫声尤其突出,那是绝望的,惨烈地叫声。这千千万万的死灵让曲飞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这声音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曲飞痛苦地倒在地上,天哪,快点结束吧,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渐渐安静下来,没有声音,没有满空乱窜的光华。曲飞慢慢地张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轮回盘,接着是了凡的身体,那身体已经变得焦黑,显然死得不很体面。曲飞伸手一碰,他的身体就像沙雕一样,散成了碎沙,一阵风吹来,逝去了。

一阵低微的呻吟声,曲飞转头,在水荫的身边,一个淡红色的影正模糊地闪动。曲飞跑了过去:“青丝!”他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心情复杂至极。这个恨自己入骨的小鬼,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救了自己一命……

青丝望着曲飞,勉强笑了笑,红影闪动,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样你就……欠我两条命了!”

曲飞突然笑了,是啊,欠它的,当然要还。他笑着,轻轻地捧起了地上的青丝,地平线上,微微有曙光露了出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医院,水荫张开眼第一个就看到了身边的曲飞,他紧张地望着水荫的脸,焦急而高兴:“水荫,你醒了?都昏迷一个星期了!”水荫费力地朝着他笑了笑,牵动伤口,痛得咧了咧嘴。曲飞高兴地站起来:“我马上去找医生和你爸妈!……”

水荫的手拉住曲飞:“你告诉我……你是谁?”她依稀记得,昏迷中看到的红光和曲飞的身体。曲飞奇怪地望了望她,笑了:“你糊涂了?我是曲飞啊!”水荫呆了,难道,那只是一个梦?水荫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如果真是梦,那让一切都成梦好了。

“曲飞……你现在……还能看得到……那些吗?”水荫担心地问,在曲飞身后,她看到亦德和张小云的灵体,轻轻浮在半空,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啊,原来死灵,也有快乐的时候。水荫突然觉得,死亡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情。

曲飞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摇了摇:“不,看不到了!”说着,他把手插进了口袋,“你呢?”

水荫犹豫了一下,终于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我也看不到了!”曲飞点了点头:“很好,休息吧,我们已经解脱了!”说着朝水荫一笑,转身出去找医生了。

水荫望着曲飞的背影,轻轻地闭上眼睛,既然如此,那让一切,就这样结束,也好。她没有看到,曲飞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上,晶莹的佛珠正闪烁着微微的金光。

若上帝给予你死亡带来的礼物,让它与你同在,生命与死亡同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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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18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没有完!!!!!555555555
好看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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