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恸哭者》

享受人生

楔子

　　午夜。旧楼。地板上的尘土，说明这座建筑物已经很久没有使用。房间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破烂，看来是个堆放旧货的仓库。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安静得当然如同坟墓一般，虽然这种比喻并不很恰当。

　　随着一阵突然而来的沉闷走路声，月色下一个宽大的人影，打破了楼道里的寂静。人影轻车熟路，绕过堆积如山的废物，走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收拾得如此整齐，和整栋建筑的气氛真甚是不协调。人影走向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台奔腾586电脑，在几年前，这样的电脑完全应该展示在大商店金碧辉煌的橱窗里，而现在，它也只好和其他破烂们一起堆在这种地方。那人影启动电脑，于是屏幕上闪现出很有怀旧气息的DOS操作系统，光标闪动着微弱的光线，在墙壁上勾勒出奇形怪状的影子。人影拉出键盘，飞快的输入大量命令，熟练的动作，说明他的电脑水平着实不低。电脑的CPU开始努力工作，机箱上的硬盘指示灯也闪个不停。

　　这个人很快速的做完了他的工作，关上电脑，房间里又恢复成黑暗。他长舒一口气，像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可是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黑暗中注视着已经截断电源的电脑，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从破烂堆的深处，幽幽传出微弱的声音。那人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他立即转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凝神仔细聆听。并且发现微弱的声音开始变大变强，而且越发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声音竟然是女人的哭声！！！！！

　　那人终于觉得事情不妙，后退两步，闪身就跑，而他身后哭声却越来越大！在他的耳朵里听来，哭声似乎就发自他的身后，而且不管他如何躲避，那哭声却总也不见消失。终于他确定了，那哭声就在追踪着他！他开始喘着粗气狂奔，扬起一阵阵烟雾。可是好象他跑的越快，那哭声也就越接近他！他不停的猛跑，终于冲出了建筑物，跑进院子里，停在人行道旁的路灯下。路灯昏暗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他还在呼呼的喘气。

　　事情还没有结束，路灯后的阴影中，似乎隐藏着更多的东西，并且开始蠢蠢欲动！

　　那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周围的情形，还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路灯熄灭了。

　　周围的情形可以用“漆黑”二字来形容。他却就这么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渐渐的，一只苍白的手，自那人的身后的虚空中出现。

　　“啪！”的拍在那人的肩膀上！

　　他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肩膀上传来的，不只是触觉，还有如同液态氮气那样的温度。有汗水从他的发丝中渗出，沿着他的眉毛一直流到下巴。几滴汗水聚集在一起，带着重力加速度向他脚下的土地上坠下。在落地的一瞬间，那滴汗水居然已经凝结成了冰。砸在水泥地面上竟然发出了声响！

　　这声响似乎是一个命令，他感觉自己肩上按着的手变得异常沉重，异常寒冷。他的喉结颤抖的咽了一口唾液，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回头！

　　惨叫——凄厉的惨叫，在被乌云淹没了月光的夜空中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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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4月底。

　　4月的华北平原，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万物复苏，欣欣向荣，天气好的让人想唱歌。而这个时节的学生们，早已经开始了一个新的学期，都在享受这学校、考试、还有可以和青春联系起来的所有。

　　北安市北城郊的学院区，北方联合大学，经济文化管理学院，第1教学楼，一层会议厅。

　　校学生会正在召开例行月会，各位代表在热烈的讨论即将到来的5月份学校学习和社团工作，还有期中考试。会议最后，一个带眼镜的胖男生站起来，他是科幻研究会的会长，声音拘谨的说他的研究会希望新建成的图书馆在5.1假期间开放，以供他们研究使用。

　　学生会长是个不太漂亮的矮个女生，她皱着眉头看看这个不招人喜欢的理科生。不用她说话，早有学生会长的男朋友——那个身材高大的校篮球队副队长，站起来和胖男生理论，说不能因为你们一个小社团就捣乱了学校的工作安排。胖男生显然在气势和嘴皮子上都比不过打篮球的帅哥。争论之后，他的提议被否决。学生会长笑眯眯的看着她的男朋友威风凛凛的教训那个不明白形势的胖子，直到觉得自己的威信得到了足够的巩固，她说：“那么，要是没别的事了，就散会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只好议论纷纷的离开会议室。最后走出来的是垂头丧气且身材臃肿的科幻研究会会长。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科幻研究会得不到学生会的重视，已经不是第一次。本来就不多的学生会资金，怎么可能分到他们这个由文科学院里的理科系里，还召集了不到10人组成的超级小社团。和人家英语社、篮球社，话剧社，比一比，绝对是不可能相提并论。他叹一口气，沿着小路慢慢往宿舍走去。

　　另有几个男生，骑着破自行车从他身边掠过。他抬了头，叫住其中一个：“张正！”

　　骑车人之一停下来，回头看着叫他的胖子。

　　“今晚上还刷夜么？”胖子问他。

　　叫张正的人个子不小，且属于比较有吸引力的那种男生。张正笑着回答：“去，肯定去！上礼拜我让你灭了个痛快。今天我得找回来！”胖胖的科幻研究会长对自己的游戏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于是他们约好了，晚饭以后到他们常去的那个网吧抢占机器。张正和他的同伴商量一下，同意了今天晚上的战斗。

　　事情的结果是，经过一夜的激战，张正死掉了无数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惨，甚至被自己扔出去的手雷炸飞。而邀请他的那个胖子，正得意的嚼着肉夹膜，和他白天在学生会被数落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看来张正还需要一个报仇的机会。他在早晨回宿舍的路上约胖子在5.1长假时候再决战一次。

　　胖子把头摇得向拨浪鼓：“不行，我们科幻研究会有活动。”

　　张正笑得比花都灿烂：“就你们那个小‘会’？还活动？”

　　出乎意料的，胖子回答的很认真：“肯定活动！我们忙着呢！有很多事！一堆资料得整理……对了，你要是没事，来找我们玩吧！”

　　张正叹口气，他觉得科幻研究会那几个人除了游戏水平一流，实在没看见他们有什么正经能耐，不过既然自己5.1也没事……“好，那我来看看你们几个‘高手’都研究什么。”

　　他的回答令邀请者很高兴。胖子详细的告诉了张正时间地点，然后嘱咐他可以叫几个哥们来凑热闹，好证明他们科幻社也是个有影响的大社团。张正敷衍的答应了。

　　放假的图书馆，空旷到不仅仅使用“冷清”来形容。因为宽敞明亮的新图书馆是不可能给科幻研究会使用了，胖社长只好自己掏腰包租来了这个楼下是仓库，楼上摆满了已经退役的P1-586电脑的旧阅览室。虽然很多学校里都有闹鬼的传说，但像经管院这种建校一共没30年的学校，很少有足够招来鬼怪的老建筑。这座老图书馆是学校里唯一的爷爷辈的老楼，所以只有这里能被幽魂野鬼看上。虽然已经改成库房，还是不断的有目击者声称这不时传出怪声。所以敢在这里活动的，只有科幻社这样即胆大，又没地方去的社团。

　　现在是白天，张正面相苦闷的坐在几台旧电脑旁边。他原以为可以在学校的新电脑房免费打游戏，结果发现这些科幻迷的狂热程度大大的超过了他的期望。包括那个胖胖的社长在内的所有团员，都在这个鬼都不来的地方，认真的查资料，写东西，还用一些只有学理科的人才懂的词汇组成一些几乎没有文学色彩的文章。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张正心里想，如果还得跟这些旧电脑还有比旧电脑还无聊的家伙们再呆上一个下午，他就要崩溃了。于是，中午时候，在整个学校里唯一够得上“省级大学”资格的建筑物——食堂里，他计划找到那个胖社长胡乱编个理由，然后就闪人。

　　一个科幻社的社员告诉他，会长拿着饭去查资料了。张正有点无奈，心说，谁见过这么认真的领导！就冲这样的敬业精神，中国的科幻事业就后继有人了！不过要是能尽快摆脱这些科幻爱好者，那是更有吸引力的，他抹抹嘴，跑回图书馆。

　　张正推开房间大门，“旧电脑”阅览室里没有人，只看见吃了一半的盒饭，扣在椅子上，黄瓜鸡丁和米饭散了一地。

　　张正觉得不对，胖社长是出名的饭桶，绝对不会浪费食物的！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听楼下发出响亮的“匡铛！”声，好像什么重物落到地上了。

　　他的汗毛全立起来了，现在的情况，还是赶快跑远点吧！张正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了。可是他还没冲到楼梯口，楼下却跑上来一个人。

　　来的人是个个头不高的男生。看见张正，他却很激动，大声叫起来：“你在这里干吗？快走！快下去！”

　　这句话把张正说楞了，这句话应该他说才对。陌生男生也不说话，一把抓住他就往楼下拉。

　　别看这人身材不高，力气可不小，差点把1米8几的张正拉个跟头。张正欲发的奇怪了，同时也有点生气，他长这么大了，还没被这样拉来拽去过。

　　小个子男生像看见了什么，突然又转过身，仍然使劲的拽着张正，还叫起来：“靠！不行了！别下去了！进屋！”然后不由分说，直接把张正又推回电脑阅览室。火气越来越大的张正正要发作，却发现这个小个男生根本不看他一眼，却更关心空无一人的楼道。直到被推倒电脑桌后面，张正终于忍不住了，喊叫起来，：“你他妈的干什么啊！！！死人啦？！！！！”

　　小个子突然抬起头很吃惊的看着他，还说：“你怎么知道？”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这句话却把张正吓坏了，他本来说的气话，竟然得到这样的答案。整个人的人立在那儿，一句话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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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个子正在用另人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却突然的转身，直盯着阅览室的大门。这样敏捷的动作，把张正下了一跳。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止是把人吓一跳了。

　　阅览室的门口，进来了一个……什么东西，而且不是人类，绝对不是人类的东西，紧跟着又是一个。张正只看见两团白色的影子，穿门而过，“飘”进了阅览室。

　　用“飘”，实在是个很确切的词，因为进屋的是两个白色的鬼魂！图书馆的建筑角度，使得其在上午10点以后就没有阳光照近来，虽然房间里的光线还不错，却仍不足以伤害杀气强横的厉鬼！

　　张正看着两个白色的厉鬼，慢悠悠的靠近过来。空气如同凝固般的寒冷，他感觉周围有如1月的气温，一点没有5月春暖花开的温暖，他不由自主的抱紧胳臂，开始打哆嗦，甚至来不及抱怨自己应该多穿点衣服。

　　小个子男生从腰间掏出一个金属的东西。张正没看清楚，样子向吹风机，不过比较小一点，拿在手里的更像把手枪。

　　手枪？张正对自己今天的经历开始麻木了。至于随后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安静的像个板凳，呆在那里静静的看。

　　两个鬼魂都盯着小个子的男生，虽然那是没有眼睛的骷髅头，张正只是本能的觉得它是在看小个子，这样也可以让他本人安心一点。

　　一个鬼魂伸出“手”，就是一截没有肌肉和皮肤的骨头，白森森的散发着着凉气。小个男生示意张正躲好，然后也不管张正是否明白，快步冲向两个厉鬼。

　　厉鬼正要做点什么，小个男生又突然闪向窗户的方向。已经伸出手的鬼魂和他的动作同样迅速，白色的影子紧跟在后边。另一个鬼魂也没休息，也从别的方向也扑过去。张正没看见小个子怎样动手的，就听见“兹啦~~”的好象热油浇在肉上的声音，一个鬼魂撕心裂肺的发出尖利，好象就在耳膜里爆炸一般的刺耳叫声，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个厉鬼被帖了数张黄色的纸片，正是强力刹鬼灵符，可以对鬼造成致命的伤口。另一个厉鬼，发现了对手的强大，于是退后，凝神放出了冰冷而且夺命的阴气，几股白烟，飞速射向刚扔出灵符的小个子。在这样的距离，小个子无法保证自己的灵符能命中对手，随手甩出几张黄色的纸片，白烟和灵符撞在一起，两种力量同时化为虚无和带有灵力的烟雾，阻挡了厉鬼的视线。厉鬼没有停歇动作，伸开双手，隔着烟雾就扑向了它的对手。烟雾的那一边，小个子冷静的举起手枪，闭上眼睛，让全身的注意力和灵气集中在一个方向，枪口瞄准到了他感觉到的邪气。手指稳健的抠动扳机。子弹旋转着从烟雾中喷射出来，旋转着贯穿了厉鬼的头颅，却没有在其去向的墙壁上留下弹孔。厉鬼的动作静止了，一动不动，悬在那里。张正也像块僵硬的石头，注视着那个厉鬼。几分钟后，厉鬼如同结束了的电影画面，渐渐黯淡，消失了。

　　前一个被贴了灵符的厉鬼，早已停止了嘶叫，消失在原地，贴在其身上的灵符，被烧成碎片，散落在地板上。房间里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北方城市里的春季风，把焦黑的灵符刮得满屋子乱飞。

　　小个子却没有停下来，还举着那把枪，仍描着门口的方向。因为还有一个暗灰的身影立在那里。与之前的两个厉鬼不同，也许是见识了前两个的下场，这个鬼没有进攻，就阴冷的站在那里。小个子男生不想等待鬼先动手，举枪又要射击了。

　　这时只听见个女声，向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慢悠悠的说：“离开！和你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在这样的距离，张正看不清鬼的脸，只能从声音判断，这是个女鬼，而且似乎来者不善。

　　出乎意料的，女鬼没有进攻。就像出现时候一样，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一点阴气都没有留下。

　　张正木然的站在那里，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小个男生熟练的收起手枪，掏出几张灵符，向化学系作实验用PH试纸似的在房间里有检验，见没有什么异状，有收了回去。

　　这些动作都作完，小个男生走到张正面前，开始和他说话。他问：“你是科幻研究会的？”

　　张正这才仔细看清楚这个奇怪的人。如上所述，这个男生的身材不高，也就1米7出头，虽然很结实，但是有点缺乏锻炼，这能从他肌肉不明显的小臂上看出来。他穿着一件印有简笔“约翰。列农”头像的T恤衫，运动服，牛仔裤和有点旧的旅游鞋。头发洗的挺干净，不长，却很乱，没有发型可言。头发下是一张普通的中国北方青年的脸，五官的结构和形态都属于不招女生注意的类型，总之比张正是差很多。值得一提的只有他的眼神，带着华北平原上的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特有的浮躁和神经质。这样一种不友善的眼神，冷漠的看着他，等待他回答问题。

　　“不，不是。”由于惊吓和寒冷，张正的回答有点结巴。

　　“哦。那你来这干吗？”小个子接着问，而且语气很没礼貌。

　　“我……我来找胖子……”一时着急，张正竟然连科幻研究会会长的名字都说不出来，直接叫“胖子”。

　　“胖子？他，他死了。”

　　“死了。”张正机械的重复着听到的话，几秒钟后才反应过，大声叫出来：“死了！！！！！！”小个子没说话，脸上展现出一种种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不是知道么？”

　　张正缓慢的坐到椅子上，摇头叹气。后悔已经多余了，在5.1放假期间，旧图书馆里，莫名其妙的死人了，虽然不是目击，但能扯上关系的只有他张正，还有一个喜欢乱开手枪的怪人。张正觉得事情开始变得“秀逗”。

　　小个子还想说什么，就听着有人上楼来，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尖叫，混乱，救护车，警察……

　　后来的事情张正记不太清楚了，当天大闹的一阵后，接受调查，回宿舍，开以后几天仍旧是谈话，录口供，在后来是开学，上课，等待……最后的调查结果是，胖会长心血来潮，自己一个人到库房搬东西，被掉落的箱子砸破脑袋，脑浆溅出来一地，当场死亡。有好事的学生，把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是个意外，却也给了学校一个下大力气整治校园的借口。科幻研究会彻底解散了，张正顺理成章的成为大家注目的中心人物，甚至有北方联合大学总院的领导都特地坐桑塔纳来找他谈话。他的知名度一下打响，甚至连他踢球时候，都有路过的女生对他指指点点，当然对于这点他还是很高兴的。

　　似乎事情的结果并不如他像想象的那么可怕，不过张正心里明白，虽然学校里这么乱成一团，却有一件事情始终是个密团。那就是：不论张正怎么思考，他都发现，无论是学院和学习会的领导找他的谈话里，学校老师的议论中，还是女生们的的切切私语里，或者好事者的风言风语中，甚至是公安局的调查报告书里，有一个十分关键人物，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那关键人物是谁？不说您也知道，就是那个乱开枪的小个子。虽然张正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事情已经定论了，他再疑惑也毫无用处了。但是就在谁都以为事情就将这样结束了的时候，麻烦的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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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过后，学生们又开始上学，向平常一样，过他们自己的生活。着天上午，张正照例爬在教室里桌子上睡大觉。从早晨8点上课起，一直就没抬起头来过。

　　说起来自五一长假结束以来已经有两个礼拜了，张正这半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浑浑噩噩。当然，他的生活已然恢复了平静，而且平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似乎太平静了。怎么说他也是人命案的现场证人啊！可是从他的同学、老师，到路过的女生，在开始几天还注意他，到现在，却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必要时绝不多看他一眼。

　　另一方面，到是学校的上层领导对找他谈话来了兴趣。结果是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和教授都认识他了，上课时候不点别人的名，专门点他，弄得他想找人替喊到都不可能。这样过日子的结果就是：头一天晚上，张正照常和他的同学一起去网吧刷夜，第2天早晨8点却还得按时到教室上课，然后就爬在桌子上补头一天晚上的睡眠。

　　可是，今天他的美梦却被一个人打搅了。一个他们班人都不认识的小个男生，好象踢主场的球队，昂着头走进大教室里，也不向别人打听，径直就走向沉睡的张正，然后很没礼貌的把他摇醒。

　　所有的人被吵醒的时候，都是很容易发怒的。张正就很生气，也不看是谁吵醒他，开口就要骂街，可等看清楚站在他旁边的那张笑咪咪的脸，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大家猜对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就是在图书馆“击毙”两个杀人恶鬼的神秘小个子。

　　张正的表情还没有恢复正常，小个子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离下节课开始还有几分钟。张正却不说话，也不想说话，小个子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上课铃敲响。

　　这节课是《经济法概论》，是张正的专业课，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学生，几乎没有来听这门课的。换句话说，小个子来到这里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找张正。

　　咽了口唾沫，张正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句废话：“你好。”

　　小个子本来一直在专心的听课，虽然事实讲台上教授说的是什么他一点也听不懂，但是张正还是打搅了他的学习积极性。他扭过头回答：“你好。”然后又加了一句：“你是叫张正吧？”

　　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出乎预料，现在如果学校里还有人不认识张正的，那个人不是刚从山顶洞里爬出来，就是刚从外星飞碟上下来。

　　小个子也不等张正回答，就自顾自的说起来，“你丫真是命大，也就是碰着我手上了。要不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小子胆也真够大，那么重的鬼气，你就一个人站里边也不觉得难受？我要是晚到1分钟，你就陪那个胖子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捣乱，我他妈的用不着开枪打他们了，用符就够灭那种东西！一开枪我就得负责任，……你知道开一枪得花多少钱么？40块钱！人民币！我干一笔活才挣多少啊？也就这回人家大方，给钱多。不过既然能救到一条命，我的年度积分能加不少了。话说回来，你竟然也能看见他们！我的资料里没说经济法专业里有灵能者呀！那么你长这么大了，以前就没见过鬼么？也不知道跑？怎么跟个SB是的站那找死啊？其实这些都不管我的事，我也是好心，你要是真有这个资质，也算我没白浪费40块钱……”

　　这个人的贫劲可是着实超过了张正的希望，不但一张嘴就是说个不停，把他数落个够，还没完没了。听得张正是一楞一楞，不过说实话，张正生出来快20年了，的确是头一次见到鬼。

　　张正好容易把这个人的话茬打住，觉得得好好问问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问：“你……是什么人啊？”

　　那人睁大眼睛瞪着张正，恍然大悟似的刚想起来，张正根本不认识自己，他说：“我姓孟，孟欤顷。我是应用文化学院的，就在你们旁边。（北方联合大学分很多学院，其中应用文化学院和城市经济学院，电子工业学院，政治法律学院，旅游学院等几所学院是建在一起的，统称北方联大本部。但是北方联合大学的总部不在这里，所以院领导确实得坐车才能来找张正谈话。除了这几个学院，北方联大还有其他的很多分院，分散在北安市各处。）我是学计算机网络应用的。也兼职驱鬼什么的，挣点钱花。我可是CLT机构的专业调查员！如果你有什么关于鬼啊，灵魂啊，外星人啊，神秘事物（不包括邪教。）什么之类的麻烦事，就找我处理吧。咱们是同学么，我给你3.5折优惠……”

　　张正只好又打断他：“你的意思是，那天那两个，真的……真的是鬼喽？”

　　“啊！是鬼，就是鬼！就是他们弄死胖子的。他们挺能干的，杀完人还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下手这么干净，肯定不是简单的厉鬼索命。我也是好容易才从库房里的东西上发现点阴气留下，普通手段绝对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我来的时候挺合适的，要是他们先发现了你。呵呵！你就有好瞧的喽。”孟欤顷还在没完没了的得意，张正却早不听他说的是什么了。

　　因为张正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虽然他觉得他确实是撞见鬼了，但作为一个学经济的大学生，和别人说他看见鬼了，不给当成精神病才怪。所以，即使在警察和领导问话时候，他也没说出任何关于鬼的细节。虽然他和宿舍里的几个哥们提过，结果也还是被嘲笑一番。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太超越常识了！

　　超越常识的当然还包括这位自称是“孟欤顷”的神秘人物。张正开始回想当时的情景。那天孟欤顷利落的消灭了两个厉鬼，然后又是一个女鬼出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消失。再之后孟欤顷开始和张正说话，没问两句，就有几个科幻研究会的会员吃完饭回到计算机房，然后很快就有人发现胖会长的尸体倒在库房的门口，血流了一地。自然有人报警，叫救护车。在这样麻烦的情况下，张正在混乱中被科幻社的人和很快闻训赶来的学校保安团团围住，小个子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虽然后来张正提到过这个小个子，其他当事人却没有一个说见到过这样一个人，包括科幻社的会员，还有警察、保安、医生都一致的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而且所有的证据都证明胖会长的死亡只是个偶然事件。最后关于鬼怪和神秘人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是，如果这件事可以这么简单就结束，张正肯定得高兴的得把北安市所有网吧里的鼠标全吃了！

　　而现在，这个“不在记录”的家伙，就坐在他旁边高谈阔论。

　　“孟欤顷，”既然小个子说这是他的名字，张正也就这样称呼他，“你确定那些东西真的是……鬼？”张正又问了一遍，显然对于碰到鬼这件事，他始终觉得太过蹊跷。

　　“对，那你觉得还能是什么？”孟欤顷的回答得有语气明显的开始不耐烦了。但他还是继续解释道，“说得再清楚点，他们是‘厉鬼’。是专门杀人的鬼。当然也有不杀人的鬼。比如后来说话的那个女鬼，不过划分不是那么严格。就和人一样，鬼是人死了变的么！人里面也是有杀人的人，有不杀人的。你也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就会杀人。鬼就更不好说了！当然，杀人的鬼比杀人的人安全的多了，起码鬼不会扔原子弹，当然什么事都不是绝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虽然张正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这样的回答，真的是让他不知所措了。如果说开始张正只是想摆脱这个奇怪的家伙和这些奇怪的事情，那么，现在，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孟欤顷说的话了。

　　鬼。一个多么有魅力的名词啊！在中国历史上相当长时间里，鬼是和神一起画在墙壁上供人们祭祀的。但是现在是公元2001年啊！现在是网络和高科技的时代！是人类已经可以在试管里分割基因的时代！是太空技术，纳斯达克，FLASH，黑洞物理和高分子化学的时代！在这样的年代，一个智力正常的大学生口口声声说两个杀人厉鬼如何怎样，他的结果回如何？轻者，被当作发精神病送到医院里捆上；重的，完全可以当作宣扬封建迷信或者邪教教徒抓进监狱，因为这样大家都可以更好过一点。

　　也有除非！就是除非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亲身感受过。即使这样，张正仍然在怀疑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真正发生了。

　　他又呢喃的说了一遍：“真……真的有鬼吗！”其实这句话不一定就是上面的叙述的质疑，但是孟欤顷觉得张正还是在怀疑自己。他有点激动：“你腻味什么？你不信我说的？那天你又不是没看见！靠！TMD！”

　　有时候骂人能起到意料不到的神奇作用，张正如梦初醒的明白过来，身体却还不住的打哆嗦，眼睛直楞楞的盯着孟欤顷，似乎眼前的人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孟欤顷摇摇头，觉得这样很难把事情说清楚，他开始解释：“其实我也是无神论者。虽然我和鬼打交道，不过我觉得这是一种技术性的工作。这么说吧，鬼，幽灵，灵魂什么的，都是一种称呼。一个人死了，如果他对着个世界还有留恋，他生命的一部分就转换成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一般来说就是鬼。某种意义上，这种存在对于死者本身来说就是他生命的延续。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张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的说明很难使人信服。

　　孟欤顷的耐力受到了挑战，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举个例子：一个人被谋杀了，可是他本人并不想死，那么他的身体中不想死的一部分，就从他本来应该消失的的生命中独立出来。但是这种存在是一种……不稳定……对，不稳定的东西。比如说冤鬼！这样明白点了么？”

　　张正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看样子是在思考。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说，鬼……也是活了？”这句话没把孟欤顷气着。小个子的说话声音有点大：“不是，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当然是人死了才出来鬼魂的，没死当然没有鬼！我说的是鬼是死了的人的一部分。OK？”

　　好象张正明白点了，他又问：“那鬼死了呢？”

　　“啊！”孟欤顷显然对这样的问题准备不足，他支支呜呜好一会，才答道：“鬼死了，就死了！就真的死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你学过高中物理么？”张正摇头了，因为他是文科生，对物理化学的了解程度，也就是够他高中毕业会考的程度。不过好象就是是学过物理，和鬼魂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孟欤顷的脸色不大好看了，张正一点都不配合，使得他的说服工作进展很不顺利。“这么说吧，你知道‘熵’么？”他同时在张正的桌子上写下了个大大的“熵”字，不过他的书法功底，实在不敢恭维。而且这样的举动，使得坐在后排的张正班的生活委员，立刻命令张正下课以后擦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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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张正好不容易的点了下头，孟欤顷立马来的精神，接着说：“其实人的一生就是能量的聚集和释放的过程，人死了，能量也就释放完了，就是物理学里所谓的”减熵“。这种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客观规律。可是如果有这么一种能量，在人死了以后没有释放掉，那就麻烦了，这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东西，体现在这里，就是”鬼魂“了。你明白了吧？所以，一旦再次打破这种能量体系，让它彻底的消失掉，用学名讲，就是”超度“，就是一般说的驱鬼了。你明白了？”

　　张正好不容易的又点了下头。孟欤顷的兴致更高了，他说：“从理论角度说，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能量了，可是鬼魂什么的，即使鬼也是。所以什么样的鬼，都是由一种活人很难接触到的特别物质构成，但总归是物质。是物质就可以毁灭。不可能有‘增熵’的过程，那不符合自然规律。这样你明白了吧？”

　　“没有人愿意死，所以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死了以后都变成鬼了。可是他又发现，当鬼并不向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很多鬼就自然的消失了。鬼消失以后，一个活人身上所有的能量就又回到宇宙的能量循环，说的专业点，就叫‘轮回’。还有不少鬼，自己不愿意消失，或者不能消失，就需要有特出能力的人，比如我这样的，或者其他什么，促使其结束。

　　不过一般情况，一个鬼如果没干涉到正常人类和其他鬼的‘生活’，也不用你去主动消灭他，时间够了，他自己自然就消失了。而且随意驱杀良性灵体也是犯法的……”

　　张正是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到了孟欤顷说“犯法”两个字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装不下这么多东西了，只好又打断说话。

　　他问道：“还有法？什么法？管鬼的法？”

　　孟欤顷路出一脸不屑的表情：“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都有法，不过执行的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张正觉得孟欤顷说了半天，就着句话说的对。

　　孟欤顷解释道：“中国关于鬼的法律不少，管的挺全的。你看，那天我开枪打鬼，要是那个鬼没有攻击我，我开枪杀他，就是犯法了，”故意杀死良性灵体罪“。鬼也有鬼的生存权力，不能老让美国说咱们不尊重鬼权吧！”

　　这样的话听着都向笑话了，不过张正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你用的什么枪？都能打死鬼？”

　　孟欤顷又是得意的神色：“当然是专门打鬼的枪了！还得用专用的子弹，最好的是银弹头，不过危险，我用的是国产的桃木弹头，不会留下弹孔。这把枪可是我托人从上海带的呢！北安市没有这个牌子的专卖店。上海造的对灵体专用武器装备是中国最好的。天津和湖北的也不错，北安造的不好，反正千万别用河北货！。世界上最好的是意大利的圣·乔治牌还有法国圣殿牌，英国的十字军牌，埃及的亚得力牌，美国麦克道格牌、爱泊龙牌的，还有其他的不少牌子，其次是台湾和西非造的也行，俄罗斯的也凑合着用吧。我最不喜欢日本的，用着不痛快。还有印度做的一些东西也不错，就是都是手工制作，特贵！其实外国的设备都贵！这不没进WTO呢么。到时候应该能便宜点。”

　　张正叹了口气，现在连驱鬼都讲究品牌意识了。可能连鬼都知道现在办网站比较挣钱吧！（在2001年5月，中国的网络事业还处在比较旺盛的阶段，当然现在是不行了。哈哈）

　　孟欤顷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没说清楚自己的来意，于是突然又开始说正经事：“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这下可把张正弄糊涂了，他摇了摇头，只隐隐觉得事情又开始变麻烦了。

　　孟欤顷示意他靠过来，却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设问，低声道：“胖子是被‘人’害死的。”他特意加重了“人”字的读音。

　　张正终于忍不住了，“啊！”的叫了出来。本来是嘈杂着低声说话声音的课堂，骤然安静下来。包括讲台上的老教授，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张正和孟欤顷的方向。等大家发现原来是张正在课堂上怪叫，就又都回过头去不理他，即使老教授，也只发了两句脾气，抱怨现在的学生太没礼貌，又接着讲课。

　　孟欤顷挺不高兴的撇着嘴，意思是张正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看着再没人理他们了，接着说：“如果我没弄错，那两个厉鬼应该和学生会有关系。”

　　张正近乎麻木用的瞳孔看着孟欤顷，今天他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再多点也没什么关系了。他说：“我到是知道学生会的人都不瞧不上科幻研究会。……那也不至于杀了他吧？”

　　孟雨青点头了，说：“这就是关键了，学生会干吗要杀胖子啊？科幻研究会也没招惹学生会。而且，关键的是，你不是科幻研究会的人，你去干吗？”看张正的表情，他接着说：“胖子认识几乎半个学校的人，他干吗单单叫你去找他们活动？干吗胖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大楼里只有你在的时候死？那两个鬼干吗连你也得下手？”

　　几个很简单问题，张正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异常微妙的地位，不过好象两个厉鬼是被孟欤顷惊动，才下楼来进攻的。但这个不是重点，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似乎很巧合，但巧合的没有道理。

　　张正的表情说明孟欤顷的话起到作用了。

　　张正道：“你是说，我和这件事有联系？”

　　孟欤顷不置可否的摆摆手，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心里有底就好。反正我得调查这件事！”突然，他地眼睛里放出光芒来，道：“你想不想找个有关系的问问？”

　　什么叫“有关系的”？张正攥着拳头，心说还有什么人和这事有关系？科幻研究会的人？学生会的人？还是……那个女鬼！！想到这儿，他身上的竟然冒出冷汗来了。

　　孟欤顷的说服也到了关键时刻，他用带有煽动性的语气说：“你有没有胆量和我去找那个女鬼？把这事调查清楚！”

　　张正咬着牙直视着孟欤顷的脸，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摇头，他可以从此摆脱掉恶鬼、死亡、阴谋和陌生人，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点头，他就可能进如一个不是人类的力量和智力可以控制的世界，而且他不知道有没有回头路。

　　孟欤顷严肃的等待着张正的抉择，又是气愤诡异的平静。

　　讲台上教授还在分析经济法的案例，周围是同学们记录笔记的沙沙声，夹杂着大学教室里特有的小声交谈声音，角落里还有情侣们不打扰别人的低语。

　　而在这里，张正却面临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选择之一。

　　几十分钟过去，下课了，两个人都没有动。又上课了，两个人还是坐着没动。……放学了，两个人仍然坐在那里，任由周围的人熙攘的离开教室。最后，偌大的阶梯教室里，足够容纳将近100人的座位中央，只剩下张正和孟欤顷两个人。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正道：“我去。”

　　孟欤顷更痛快，站起来说：“好，今天晚上12点半，我在你们学校第2教学楼侧门口等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教室，留下张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有从窗户里射来的傍晚阳光，在地面上映出了他长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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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月亮孤独的挂在天上，周围没有星星，因为空气污染。

　　张正裹着他那件一直没洗的短外衣站在第2教学楼后门口。虽然是五月中旬了，夜里的气温还是够把人冻的打哆嗦。

　　虽然后悔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张正还是觉得那天真的是不应该听信胖子会长的话，他好好的生活，竟然和幽灵扯上关系。甚至还大半夜的不睡觉，躲着宿舍管理员跑到院子里挨冷受冻。

　　当然学校里不止他张正一个人半夜里跑出来，后院的假山里就有不少情侣抱在一起·×○∨‰……（作者此处删去251字。）当然本故事的主要情节不在那里。

　　几分钟后，孟欤顷背个破包，晃晃悠悠的出现了。张正不太高兴，哪有叫别人帮忙却自己迟到的！孟欤顷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说他是走读生，从家里偷偷遛出来很不容易，之后还得找一些必要的装备，所以晚了。说罢也不管张正抗议，伸手就递过来一副墨镜。

　　张正终于发作了，虽然说他不太懂怎么和鬼打交道，不过除了盲人和装酷的帅哥，好象正常人没有在夜里还带个墨镜乱跑的吧！

　　孟欤顷只好再给他解释，说这个墨镜不一般，带上就可以看见平常看不见的东西，说专业点就叫“开光”。本来很平常一个墨镜，被这么一说，张正突然觉得手里那个很沉重的东西。他闭上眼睛，缓慢的把墨镜带在脸上，觉得自己作好准备了，才猛的睁开眼睛。

　　一瞬间，张正看到的世界，发生了一种神奇的变化。这种变化似乎很难以表达，却又平凡的象人生的每一次日出。张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觉得周围每一样事物都是那么新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着他所在的环境里的所有的东西和人。

　　最后他终于问出来一句：“我没看见鬼啊！”

　　孟欤顷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欢迎来到Sinie！”之后也不解释，就不由分说的发给还在发愣的张正一根刻着奇怪符号的铁棍，自己则把那天张正见过的手枪拿出来，检查好就别在腰后，再从背包里抄出一打儿灵符，发给张正几张，其余都塞在自己兜里，然后终于拿出一件令张正觉得不虚此行的好东西——一把电影里蛊惑仔专用的砍人刀！

　　且说这刀背上刻着3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碎魂刀”。似乎是个挺厉害的名字！可是下面还一行小字“注册商标，中国，山东，渤州灵能事业股份责任股份有限公司出品”张正只好长叹一口气。孟欤顷把刀用报纸包起来，塞进衣服里，从外边一点看不出来。张正突然觉得这不像是去找鬼，更像是去找黑社会火并。

　　孟欤顷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炒菜用的料酒，一袋保鲜奶，一块血豆腐，都摆在地上。最后他教导张正把铁棍藏在身上，还把几张灵符按一定顺序藏在衣服里面，组成可以抵挡阴气的“避鬼符阵”。

　　一切准备停当，孟欤顷对张正说，一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他身上的结界可以保护他不受普通阴气伤害，却不能保证真正的杀伤性厉鬼不伤他。遇到有不利的情况，不用关心他孟欤顷怎么样，自己先跑，然后用之前上课时候给过他的地址去联系孟欤顷的朋友来帮忙。张正觉得他开始了解鬼界的情况了。

　　最后孟欤顷示意张正站稳，他要动手了。

　　只见打开料酒，倒在地上，周围霎时卷起一阵酒气；再拿起那块血豆腐，双手将之搓成小块，扔在地上；最后是那袋保鲜奶，浇在碎豆腐块上。一切完成，又掏出一张符，还有打火机，看样子是要点燃了。

　　且看孟欤顷双掌相对，手指摆成奇怪的姿势，口里低声念道：“天地六合，阴阳四方，混沌有相，死生无量……此地无魍，曰斯龟上，律道如令，见溟离嫱。”

　　说罢，点燃灵符，口中喝道：“各路游魂，还不现身！”

　　瞬间，张正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他无法判断方向，只是觉得那种压迫感，从他身体上没一个毛孔挤压着他，空气开始变得冰冷，这种感觉和那天那两个厉鬼带给他的一样，阴冷，而且真实。

　　透过那副眼睛，张正看到几个淡灰色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他们周围，有男有女，穿着各不相同。为首一个长发女鬼，围着他们转了几圈，最后“立”在孟欤顷身前，用阴森的语气，冷冷道：“又是你！又是你！孩子，你到底想要什么？”听女鬼的口气，似乎他们见过孟欤顷。

　　孟欤顷说：“我已经献上祭品了，你们应该怎样做？这不是你们的作风。”他顿一下，看着众鬼魂有点无奈的点头，接着说：“这次我有证据。你们该答应我的要求了！”

　　张正隐隐觉得自己和孟欤顷所说的“证据”有相关的地方，不由得哆嗦起来。

　　果然，女鬼也发现了张正，用冷冰冰的视线扫视着他。应该庆幸的是这个女鬼不是恶鬼，只是个平常的鬼魂，容貌还是她生前的样子，一个40来岁的中年妇女。起码在视觉上不向上次的骷髅鬼脸那么刺激……

　　孟欤顷也回头看着张正，说：“就在他衣服上，你们自己就能察觉出来。”众鬼起了骚动，终于还是由那个女鬼飘移到张正面前。张正还没有这么近的观察一个鬼魂，那是一张普通的中年妇女的脸，如同大街上一张张和小贩砍价的普通家庭妇女的脸一样，不同的是，这张脸是透明的，而且眼睛里透出一种感觉，似乎很“慈悲”。这种奇怪的想法让张正觉得鬼魂也不象他想象的那么恐怖。

　　女鬼像发现什么，突然转向孟欤顷，说：“不可能！你肯定是这个？”女鬼激烈的反应优点出乎孟欤顷的意料，但他也只是点点头，道：“就是！我知道她就在学校里，告诉我她在哪里？”女鬼没有直接回答，却说：“孟欤顷，你是驱鬼师，你的祭祀我们可以不接受。”

　　张正这才明白，刚才的料酒，血豆腐和保鲜奶是祭祀品，用来召唤出这些鬼魂。好象孟欤顷找这些鬼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他自己身上就有线索。既然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找那个女鬼，那么……

　　孟欤顷说：“我直说了吧！把孙丽丽给我叫出来！”

　　他一句话不要紧，周围的鬼魂起了更大的骚动。像畏惧洪水猛兽般，躁动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孟欤顷和张正见到那个女鬼，然后有人发现胖会长的尸体，孟欤顷于是趁乱离开。之后他利用驱鬼师们的专用信息渠道开始调查，很容易查到符合女鬼气息的身份。如果孟欤顷没查错，女鬼生前名叫“孙丽丽”，生前也是北方联合大学的学生，89年死于煤气中毒，死因没什么疑点。可是孟欤顷怎么也找不出孙丽丽和那两个杀人厉鬼的关系，只好到学校里鬼魂的聚居地寻找栖息在学校里的游魂野鬼调查。可孟欤顷是职业的驱鬼人士，学校里的游魂对他并不合作，几次交涉都没有任何结果。而且孟欤顷也没有证据证明女鬼就是孙丽丽。他不得已，只好找到张正。其实当时在课堂上，孟欤顷已经对张正做了个简单的测试。测试张正身上是否还留有那天遇鬼留下的痕迹。好在张正是住宿生，他的外套已经有两个月没洗了，看上去是不脏，也正好残留一点点那天遇鬼留下的鬼气。孟欤顷最后的招数就是把张正，最主要是张正那件没洗过的外套，带到那些游魂那里作证。

　　事实说明他的计划还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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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游魂混乱了一阵，慢慢又平息下来。为首的中年女鬼飘到孟欤顷面前，用张正几乎没法分辨的声音，说：“你去4层的男厕所，找高志斌问吧。”

　　张正是清楚的听到“高志斌”这个名字，所以孟欤顷更应该听的清楚。出乎意料的是孟欤顷却开始“抓狂”，他甚至把手伸到腰后去掏枪！张正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孟欤顷在这里掏枪，势必与此地众多鬼魂动手。张正也算见过孟欤顷驱鬼，但面对这么多幽魂，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孟欤顷没有把枪掏出来，那只去掏枪的手一直在犹豫。为首女鬼看出孟欤顷心神不宁，道：“你屡次三番来找‘鬼’，现在怎么又怕‘鬼’了？”

　　孟欤顷咽口唾沫，说：“好……好！我早就听说过高志斌了。没想但今天就能见到他！那好，多谢指引，我这就去拜访！”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单这样的语气已经说明了孟欤顷的胆怯。他甚至向张正摆手，示他正赶快离开。

　　带头的女鬼眼力甚好，注意到了孟欤顷的小动作，说：“他最好和你一起上去。高志斌对你说的事很感兴趣。有这个人在，你也好说清楚！”

　　听这女鬼所言，张正心想，这个叫“高志斌”的鬼魂，是什么来历？！竟连孟欤顷也如此畏惧！不过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么！

　　和他的想法一样，孟欤顷也暗叫不好，他本来计划借张正身上遗留的鬼气逼众游魂承认那个叫孙丽丽的女鬼在校园里，结果被反将一军，变成他得带张正去直接和高志斌交涉！张正是局外人，不了解高志斌是何许“鬼”也，孟欤顷却清楚的很：这高志斌正是管辖北方联合大学北部附近地区几百公顷土地上所有游魂的“鬼首”。

　　正所谓人中有“人杰”，鬼中有“鬼雄”！一片地区的游魂野鬼聚集成群，必然有一个或几个强大的鬼魂统领众鬼，是为“鬼首”，又称“鬼王”。也许在人界，活人的领袖的选择可以用选举，竞争，贿赂，等等的方法。可在鬼界，规则很简单，“实力”就是一切！所以作为一地鬼首，即便不是异常凶恶，法力高强的厉鬼，也绝不会是“善良”好鬼。

　　形势所逼，孟欤顷不好说不去，如果就这么回去，那他就前功尽弃了！而楼门外的众游魂也缭绕不散，看样子是定要和孟欤顷2人一同上楼会见高志斌。形势明显的连张正都觉得不对头，他正用眼角瞄着孟欤顷，等待他说话。

　　孟欤顷骑虎难下，只好点头道：“好……也好，大家都去，找高志斌说个清楚！”然后硬着头皮，带领张正走进漆黑的教学楼。

　　说起这第4教学楼，并不是张正金融系所在地，他平时很少来。但既然在同一座学校里，还是有机会进来看看。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深夜2点，灯光全无；在他前面，走着个身份诡异的家伙，张正根本就是昨天才知道他的名字；周围，更有不下10个阴冷透明的鬼魂在侧，似乎随时会扑过来，索他的性命。张正已经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到他毕业为止，就算有人拿枪顶着他，让他进第4教学楼，他也绝对不进来了。

　　同时，他脑子里已经不知道将科幻胖子骂了几百万次：‘他胖子死了就死了吧，却咱们连累活人来受罪！’虽然张正确实想知道胖会长到底是因何而死的，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总让人心里过不去。但面对这样的阵势，张正宁愿当它是个千古之谜，爱谁谁吧！

　　在他还在骂胖子的时候，孟欤顷已经停下脚步。张正抬头看着，正是4层男厕所门口。至于他们身边的游魂，数目却增加了不止一倍。

　　对于孟欤顷，这样可是见怪不怪了，他担心的是张正。这么厉害的阴气，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能扛的住么？张正衣服里虽然他布下的“避鬼符阵”，但还能扛多久呢？这“鬼王”高志斌究竟如何厉害？今夜能否安全脱身？……一切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为首女鬼却不容他多想，道：“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

　　孟欤顷瞄了张正一眼，意思说你作好准备没有？张正知道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没有退路，咬着牙点点头。于是孟欤顷推门就进。

　　相信大家对男厕所肯定不陌生，虽然说有一半人类一辈子也用不着进去。不过孟欤顷和张正都是进过男厕所无数次了。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充满鼻子的是厕所特有的气味，不用再形容。两侧是熟悉而且常用的陶瓷设施，因为水管子的质量问题，他们可以清楚的听见漏水的声音。这种声音配合着周围阴冷的墙壁，实在是太适合作为凶鬼的居所了！

　　孟欤顷心不在焉的环顾四周，样子像在寻找逃脱路线。张正却向傻子一样，直盯着“站”在厕所窗户旁边的那个鬼魂！说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能有疑问了，从来没听说鬼魂有“站”着的啊？其实，如果普通女鬼尚且会画皮迷惑书生，那么一个统领数千游魂的法力强大的鬼王，法力自然不是游魂野鬼能比的，那么他变化出一双脚来，体验活着时“脚踏实地”的感觉，岂不是轻而易举么。

　　不用孟欤顷说明，张正已经感觉出来眼前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的鬼魂的力量，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生疼，身体各个器官也都开始不正常。张正终于能够深刻理解到，什么是“畏惧”。似乎就是简单的看着那个鬼魂的身影，就足以让他的血液倒流而死！

　　没错，这个鬼魂，就是那女鬼所说的“高志斌”。

　　孟欤顷闪身站在张正身前，虽然他们2人的身高有一定差距，但足以挡住张正的视线。在高志斌从他视网膜上消失的瞬间，张正觉得自己象是一直被人掐住喉咙，又再被放开。有种说不出的来的恶心和被释放的舒服感。但他身体上每一个细胞，都还清楚的记得刚才的感受，那种感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孟欤顷知道张正的感觉，他在刚开始接触灵界时，曾有过比这情形更恐怖百倍的经历……但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他说：“您就是高志斌吧？我早就听说过您。没想到今天竟能见到……”

　　高志斌并不理会孟欤顷的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鬼和驱鬼人没什么可谈的。我知道你来找过很多次了。你想知道什么？”

　　孟欤顷也惊讶于对方的直接，出于驱鬼人的习惯，他开始估计对手和自己的实力差距。随后他发现，高志斌的法力虽远比自己高强，但却未必是自己杀鬼手枪的对手。一番计算后，他的言语明显有了底气。他说：“好。痛快！直说吧，我想知道你手下一个女鬼在不在经管院里？！”

　　“这里别的没有，就是游魂野鬼不少，我知道你说的哪个女鬼？”

　　“孙丽丽！”

　　“孙丽丽？”没想到高志斌竟也惊讶于这个名字！

　　“对。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孟欤顷的语气竟开始‘咄咄逼“鬼”’。

　　高志斌并不怕他的威胁，道：“你既然有本事打听出孙丽丽。又来找我干吗？”

　　孟欤顷说：“她和一些事情有关系！有两个厉鬼杀了人，她就是线索……”顿了一下，他又说：“这件事落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安鬼局手里强吧？”

　　（注：安鬼局。全称‘中华人民共和国河北省北安市灵体刑事安全管理局’，是专门处理关于灵体鬼魂刑事案件的政府部门，可以理解成管理鬼魂的公安局。比起安鬼局，孟欤倾的身份就像是私人侦探。说点题外话，虽然中国的法律不承认私人侦探的身份，但是中国确实有干这行的人哦！如果有鬼魂涉及触犯中国的各种法律制度，普通的执法机关是没有能力予以制裁的，所以安鬼局这样的机构是必须存在的。世界各国都有这类部门。各位读者，你居住的城市里也有这个地方，不过你是永远不可能从正规渠道打听到的哦！！）

　　显然高志斌不吃孟欤倾这一套，他抬高声音道：“安鬼局？我会怕‘条子’么？小子，你丫知道老子我是怎么死的吧？”

　　这时，好容易缓过气息来的张正，终于能适应周围的环境了。他听着这一人一鬼的谈话，心想，这凶鬼怎么这么厉害！多看一眼都会要人命！我以后再听人讲鬼故事，一定得告诉他们什么才叫“厉鬼”！这个东西肯定不是好死的！活着时候也一定不是好人！

　　他的猜想一点都没错，就听孟欤顷说：“谁不知道‘流氓鬼’——高志斌？我来这个学校之前就听说过。他们把你弄死是应该的！”

　　张正可是吓一跳，心说：地球人都知道，跟鬼千万别提它是怎么死的。如果提了，那你也离当鬼不远了！不过，谁是“他们”？

　　没想到，高志斌竟然没有生气，而且：“哈哈哈……他们……是啊……他们……哈哈哈……”的冷笑起来。阴洌的鬼气直冲张正的耳膜，他感觉向在深海潜水似的，耳朵里的疼痛针扎一般传入脑海。

　　孟欤顷说：“我就是想知道孙丽丽到底在不在这里！其他的事情和我无关。”

　　高志斌停止笑，说：“好！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他妈的早就不是这里的鬼王了！经管院地面也不大，你就自己找去吧！有种你他妈的就找安鬼局把这里地面上所有的魂全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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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这么说，孟欤顷着实是大吃一惊。一来，他没高志斌竟然连安鬼局都不怕；二来，他根本不知道高志斌竟然已经不是经管院地片的鬼首了！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么谁又是现在经管院的鬼首呢？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所有努力全告失败！

　　高志斌冷漠的注视着孟欤顷，向他这个级别的鬼魂，能够很轻易的保持生前的样子，所以在张正这样的普通人眼里，他的样子就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但与领路那个女鬼不同，张正看不请他的面孔，只在应该是眼睛的位置，闪出影绰的痕迹。

　　孟欤顷有半分钟没有说话，就这么和高志斌对峙着，张正甚至怀疑他随时会掏枪“杀”掉高志斌。最后他还是说话了，“那您真的不知道孙丽丽在哪里了？”

　　回答肯定之极：“不知道。”

　　“那我应该找谁问？”

　　听到这个明显带有暗示性的问题，高志斌的声音开始变的有点异样，“该找谁问就找谁问！反正我是不管了！”言下之意，就是孟欤顷别想在这里再得到什么了。

　　孟欤顷很识趣，点下头，说：“那好吧。很抱歉打搅您休息。告辞了！”说罢转身，推着还没明白过来的张正就走出厕所门。连张正心里都明白，这很明显是高志斌放他们一马。他回头偷偷看一眼，高志斌还向他们来时候那样，就那么一动不动站在窗口。

　　出了厕所，门外的游魂野鬼并没有散去，还围绕着不肯离开。见孟欤顷张正出来，都开始发飙，围着二人“鬼”视眈眈。孟欤顷掏出张灵符，顺手贴在离他最近的一个鬼魂头上，那鬼魂发出一声尖利嘶叫，就消失在黑暗中。张正看在眼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众鬼魂见状，都远远退后，在不宽大的楼道里乱飘。

　　这时就听厕所里高志斌的声音传出来“让他们走……”众鬼魂略一迟疑，就向变魔术般的，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张正的体验来看，就是周围空气中的阴冷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月份北安市午夜的凉爽感。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孟欤顷和张正各自揣着手立在那里。孟欤顷的脸上挂着失望的表情。张正却没心情泛楞，他看着周围黑暗的走廊和门窗，还有身后的男厕所门，心里越发的感觉不是滋味。叫了一声“咱们走吧！”，自己就快步走下楼梯。孟欤顷则不声不响的跟在他后边。

　　虽然张正很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宿舍躲进被窝到天亮，可又不敢离开孟欤顷太远，生怕那些鬼魂再度出现。孟欤顷却偏偏走的很慢。

　　用了很长时间，二人才走出第4教学楼。

　　出了门口，孟欤顷教张正把眼镜，那跟铁棒，还有衣服里的灵符都取下。然后他点火烧了灵符，告诉张正，铁棒的用处相当于避雷针，今天那些鬼魂见到的张正的气息，都是从这铁棒上发出的，所以以后不用害怕学校里的游魂野鬼记住张正或者来找茬。

　　到此，和张正有关系的事情就全部结束。

　　孟欤顷还在摇头，他心情实在是不好。折腾了将近半个月，却落得这么个结果，他怎么能甘心呢？

　　张正拍拍孟欤顷的肩膀，对比昨天上课时候孟欤顷滔滔不绝的样子，现在的情形明显说明孟欤顷的心情不是一般的郁闷。张正也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他觉得孟欤顷虽然之前没跟他说实话，却也还是个挺仗义的人，也值得交这么个朋友。

　　最后孟欤顷又给了张正几张灵符，教他怎么把衣服上残存的鬼气消去，还有一些避鬼的通常操作，这些知识可以保护张正远离一般鬼魂的伤害。

　　此时东边天空已经泛出白光，快天亮了。二人握手到别，张正转身向宿舍走去。孟欤顷则还站在那里，看着四层的男厕所。他只好再想别的方法寻找孙丽丽。

　　无奈的长舒一口气，孟欤顷紧紧攥着手里的几张灵符，在这几张灵符上记录下来了高志斌的，那些游魂野鬼之中法力较强的，还有张正衣服上孙丽丽的灵气。现在他手中只有这样一点点可怜的成果。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孙丽丽和科幻胖子之死，绝对有着不可言喻的联系，他离事情真相的距离，似乎更加遥远了！

　　眼看启明星已经出来，孟欤顷也转身离开了第4教学楼。

　　镜头转回第4教学楼内，有一个神秘的“存在”，即便是孟欤顷这样的灵能专业人士，也没有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在暗处监视着孟欤倾，张正，高志斌还有众鬼魂的一举一动。

　　这边高志斌从男厕所窗户里看到孟欤顷2人离开时，也到了作为鬼魂该休息的时间，他也隐去身形，该消失了。就在他的形体融化在虚空中的一瞬间，一只手从他背后突然伸出，且轻松的抓住即将消失的高志斌的脖子！

　　作为没有形体的鬼魂，他们的身体就是一些中微子和没有实体的未知物质。这只手却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竟然能向抓个布娃娃那样伸手就抓住高志斌这样法力高强的猛鬼！甚至不容他反抗，就这样的被抓着！

　　之后还有质问的声音：“高志斌，你什么意思？你跟那个驱鬼师说什么了？”

　　高志斌虽然是鬼魂，却也会感受到难受，他低沉的回答：“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声音和手出自一个来源，就是那个隐藏着的神秘生物。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显然很不高兴，手上闪现出暗淡的光芒，而这种带有法力的光芒对鬼魂能产生致命的疼痛！高志斌甚至开始呻吟。

　　那声音说：“别和我们耍花招，没用，你这样的野鬼我们见多了。”

　　高志斌没办法，只好开始求饶，“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放开我！防开我！”

　　那只手并不理他，似乎在显示自己的实力或者是给高志斌一个记性，他任由高志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高志斌一遇释放，立刻化身到黑暗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声音却没完没了，说道：“今天给你个教训！以后别那么大的怨气！这事你快点摆平！“上面”已经有动静了！听到没有！”而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几乎带有怒气了！

　　男厕所里平静的仍然只听得到漏水的淅沥声，高志斌没有回答。声音和手的主人也不确定他的话是否达到目的，转身就离开。他熟门熟路的走出第4教学楼，看样子也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

　　更另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昂头走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任谁都不可能把这样一个健康的男性大学生人和躲在厕所里的厉鬼联系起来啊！

　　校园里已经有田径队的队员在晨练了。一个运动员跑过他身边，停下来和他打招呼：“早！是不是又去网吧刷夜了？”

　　这人回答：“靠，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啊？没事大早晨起来就乱跑？”这么就和别人闲扯起来，和刚才在那里威胁高志斌的样子完全不同。几句话交谈完了，他耸起衣服领子，哈了一口早晨的寒气，也直奔男生宿舍而去。而他嘴角，依稀挂着一丝另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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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不小的屋子，几十台闪烁着监视器的电脑，在房间里不太整齐的排列着。灯光还算明亮，这样可以使玩游戏的人不至于太废眼睛。像北安市（不是北京市！）所有的网吧一样，这里昼夜营业，人头攒动，丝毫没有受到电视新闻里所谓“严打”黑网吧的影响。（注释4，1）

　　而且似乎刷夜玩电脑的人手里总有一根烟，熏得房间里始终是烟雾缭绕。当然其中也有几个不抽烟或者抽不起好烟的，比如孟欤倾。

　　现在他就坐在其中一台电脑前，右手握着一个不太干净的鼠标，手指在不断点击鼠标可怜的左键。且说他周围，还坐着一些奇怪的人。说那些人奇怪，到不是因为他们的装束或者别的，而是因为那些人一边玩电脑一边和孟欤倾交谈的话语。

　　这些人其中有一个长头发的高个男子，他对孟欤倾说：“我说，你小子找‘大鬼’（指‘鬼首’高志斌。）去了？怎么样？”

　　孟欤倾没好气道：“XXXX！（北京脏话。）别提了！哥们儿我这回是栽大——面子了！”从他说“大”字拖长音的时间，就说明他确实是载了个不小的跟头。

　　高个子还有周围几个人听到他这么说，都挺高兴。笑道：“早就跟你丫说过，高志斌多牛X哪！敢找他找茬去！你以为你多大本事？你就没事自己作死吧！！”

　　虽然被人说是“作死”，孟欤倾是一点也不生气，还说：“我告诉你们吧，这事要是搁你们身上，你们也得找上去！”

　　坐在孟欤倾右手边的一个黑脸胖男人说：“我就不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黑胖子话音刚落，包括孟欤倾在内，这些人几乎同时叫出来：“放心，你妹妹和你老婆我管照顾！你就放心去死吧！”黑胖子一听就怒了，站起来就要揪人。可怜了离他最近的孟欤倾和那个长头发大个。二人躲闪不及被抓到。黑胖子甚是有力气，抓着两人问他们说什么呢。

　　孟欤倾急忙解释：“哥们，你得听我好好说啊！我查到的东西，绝对值得冒这个险！”

　　黑脸胖子听他这么说，松开手，长头发大个和孟欤倾才回到座位上。众人问孟欤倾到底发现了什么新鲜事？

　　孟欤倾从兜里掏出一张灵符，顺手把鼠标挪开，把烟灰缸摆在正中间。示意大家围过来看看新鲜玩意。以黑胖子，长发大个为首，众人围观到孟欤倾的电脑前。不知道的人看上去就是几个人围着一台电脑而已，不会引起怀疑。他用打火机点燃那张灵符，扔在烟灰缸里。

　　如前所述，网吧里抽烟的人不少，所以这么一点的烟气就司空见惯了。可是孟欤倾的那些哥们儿却像见到什么特别少见的东西，都张大嘴看着烟灰缸里烧剩下的一点灰烬。

　　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话了。黑胖子拍着孟欤倾的肩膀，说：“这，这，这，这是真的么？”

　　长头发大个也说：“这不太可能吧？”

　　他们身后一个戴眼镜小个子也说：“真有这种东西么？咱们这里能有这么多这东西？”

　　其实孟欤倾的这些朋友，即使不是专业的道士，也都是从事鬼魂、灵体一类相关事情的人。譬如那个黑脸胖子，号称是“灵体贮藏专家”，就相当与鬼魂收藏家的角色，不过他用不着冰柜和仓库，而是用强力的道具来收藏大量的鬼魂，当你想把一百个淹死鬼统一收集起来做一下对比和鉴别，那就得叫他帮忙了；长头发大个子，是个做网站的，不过他的网站可不一般！他的网站虽然也有论坛，但那个论坛是专门用于查询和雇佣生存在网络里的黑客鬼魂，如果你像给自己公司的网站安装一个由死去的黑客的灵魂守卫的防火墙，那找他就对了；还有刚刚说话的戴眼镜小个子，持有至少5国政府颁发的“灵魂沟通执照”，说通俗点，就叫“招魂师”（或者叫“灵媒”），他最擅长安全可靠的召唤回来死人的灵魂，而且他是每月拿几千人民币工资的“安鬼局”公务员！其他的几个人就不一一描述了，反正都是这类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这些人物吓成这样？

　　孟欤倾坐在中间，面带得意的微笑问他们：“知道是什么了吧？”

　　众人当中的一个说话了：“是吸血鬼！没错！而且至少10个以上的吸血鬼！”

　　黑胖子，长发大个，还有戴眼镜小个等人一起看着说话的人。

　　说话人穿一身纯黑色的衣服，甚至他的鞋都是黑色是KOBEⅣ（注4.3）。他伸手把自己的项链从衣服里拉出来，却是一个纯银的，雕刻着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苏基督的十字架！最关键的是，那小小的基督像的额头，手腕，胸口，脚腕，就是基督受难时留下“圣痕”（这可不是专业名词，不知道的去看看电影和圣经吧~）的位置，居然在渗血！穿黑衣服的人说他没有受伤，十字架上的血，确实是从基督像中自动冒出的。

　　虽然我们周围有很多人带着十字架作为饰品，但同样的东西带在这些人身上的，就完全有不同的意思。这个十字架是接受过梵帝冈红衣大主教祝福过的神圣物品！至少带着它的人一直这么说。而中国的驱鬼师，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或者像孟欤倾这样无门派的新科技派，都是以中国华夏文明的灵魂理论作为依据。很少使用类基督教（注释4，2）的道具。当然中国也有专门以类基督教为理论基础的神职人员做灵魂行业，但中国的天主教和基督教徒向来与世界其他地方，尤其以欧美的基督教徒教徒不合，虽然和日本，韩国，港台，东南亚的基督教徒有所联系，但技术体系，和相关理论仍与世界其他地区相差很多，已经形成一套系统的远东派类基督教驱鬼论。不过，这么专业的知识，相信各位看官也不太了解，所以就不多说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再说这个耶苏像，凡接受过祝福的圣物，本能的对反基督教生物起反应。作为最“经典”的反基督教生物，吸血鬼的灵气自然会使圣像有剧烈的反应。所以当基督受难的样子就体现在这个小小的雕像上，就说明刚才孟欤倾烧掉的灵符内贮存的灵气就是吸血鬼！

　　众人都是内行，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这种灵气绝不是普通的厉鬼所发。而且可以说是极其的罕见！甚至可以说这种灵气根本就不是“鬼”所发出来的！严格来讲，吸血鬼确实不能算鬼，只能是“活尸”。关于灵体生物分类学的内容，作者本人将另附专门的讨论文章，不过可能就不当“玄异”小说发表了，

　　那个全身黑衣，带十字架的人，正是学习天主教的神学者。他的专业就是研究对付类基督教理论下的鬼魂及反基督教的灵体。当然就包括“吸血鬼”。换句话说，如果他都说这是吸血鬼，那就是吸血鬼了！

　　孟欤倾难以掩饰自己的得意神色，他说：“怎么样？你们服不服？咱们抓一辈子鬼，能碰到几个吸血鬼？我这回TMD可是中了一大——奖！”他这次特意的把“大”字的读音拖的更长，好特别加强一下他的语气。

　　孟欤倾正得意呢，黑胖子说了一句话，“你打的过吸血鬼么？”包括黑衣神学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才想起来：别说孟欤倾了，就是把他们这里所有人加一块，也不是一个真正有实力的吸血鬼的对手。

　　孟欤倾有他的说法：“谁说我要找那个吸血鬼打架去！”众人面面相觑，他接着道“我知道吸血鬼是什么来头的！不可能我一个人跟那群吸血鬼去死磕！怎么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大家听掉“垫背”2字，全往后闪了一步。

　　定了定神，长头发大个把手里的烟屁掐到烟灰缸里，揣着手，表情严峻的问孟欤倾：“那你想怎么办？从哪弄来的这个？”

　　终于说到正题上，孟欤倾也不开玩笑了，道：“我就在找孙丽丽的时候，我从经管院的楼道里找到的。那里至少有一个吸血鬼。你们说吸血鬼肯定比高志斌厉害吧？我不能直接找吸血鬼去吧？所以我肯定先得找高志斌聊聊！”

　　众人都点头，既然能遇到吸血鬼，那国产游魂厉鬼就算不得什么了！

　　孟欤倾接着说：“而且，我从我‘老板’（注4.4）那边要援助了。虽然说问题不大吧，……你们也得帮我！”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说，又都想起来了“垫背”那个词。都开始闪躲他的目光，因为谁也不愿意和吸血鬼冲突啊！孟欤倾早料到他的这些哥们什么表现，所以他伸手指着神学者说：“你小子！这TM可是你的专业，所以你别跟我装蒜！怎么也得给我弄点好装备吧！”

　　那人虽然是信耶苏，但他只是学习过吸血鬼的情况，说起实战还真不太了解。奈何就他还比较靠的上关系，又被孟欤倾这么鲜明的指认就是他，没办法，只好点点头。

　　孟欤倾是有备而来，张嘴就说了一堆东西，神学者想想，孟欤倾要的到都不是什么难搞到的设备，就答应近期应该弄到。孟欤倾挺高兴，谢了一下，看看表，从电脑桌座位下面拿出自己的破帆布书包，关上电脑就要走。

　　黑胖子叫住他，问：“这半夜两点多，你吗去？有刷夜刷一半就闪的么？”胖子突然想起来了，带着恶意的笑容问：“是不是找……去啊？”明显是挤对孟欤倾。

　　孟欤倾一边给网吧老板人民币结帐，一边回头道：“别跟我装蛋！你丫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这样呢！我顶多就是跟您学！”

　　胖子更高兴了：“哦？真的！那有工夫把弟妹‘拿’来叫哥几个瞧瞧啊！”他一说，本来都已经坐回座位的众人又起哄似的起来瞅着孟欤倾。
　　孟欤倾不在乎，挥了挥手里的灵符，道：“你们要是乐意，我一会儿就给你们带几个回来。”因为夜里找鬼可以说是捉鬼人的“常识”了，所以众人看见灵符，就能明白孟欤倾是捉鬼去。换句话说，要能带回来，也就带几个女鬼回来。黑胖子等人自讨没趣，只好坐回自己的电脑前继续混战。孟欤倾说声：“哥几个慢慢玩着，我先走一步了！”就闪身出门，走进北安市清冷的午夜。

　　一个半小时以后，孟欤倾哼着一首走调的曲子，到达北安市北郊的一座废弃仓库。（孟欤倾哼唱的歌词见附录。）

　　这仓库周围很空旷，全是种着玉米的农田。一堵残破不堪的围墙，围着几栋破旧的建筑。院子里偶尔能看见突然跑过的野猫野狗。挺高大的房子也是只有窗户框没有玻璃，还有院子里堆成山的建筑废料。这种地方不闹鬼才怪！

　　孟欤倾推着自己的破自行车，缓慢的走进院子。现在的时间是将近半夜4点。这是一个抓鬼的好时间：一来，这种时间很少有人还在外面闲逛，不会被外人发现鬼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二来，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如果鬼魂的力量过于强大，驱鬼师就可以利用太阳光这种天然，且威力无穷的武器杀伤鬼魂，毕竟所有的鬼魂都惧怕太阳！话说回来，因为全球环境恶化，地球的大气圈变得越来越薄，这样紫外线可以不受阻挡的照射人体。就是说，不管是鬼魂还是活人，都有可能被太阳光杀死。

　　话归正题，且说孟欤倾把他的破车停在最大的一座库房门口，自己一个人推开沉重而且生满红锈的铁门。由于年久失修，铁门发出极端刺耳的响声。还有沾了他满手的红色铁锈，虽然孟欤倾不讨厌四氧化三铁（注释4.5）的味道，但他还是拍拍手，掸掉手上的颜色。

　　他弄出来的噪音，把在黑暗的仓库里面等他的“人物”惊动了。说那个“人物”，是个“人物”其实有点勉强，因为在等孟欤倾的是高志斌，准确的说，应该是高志斌的灵魂，至于他本人，在1984年就已经死了。

　　在黑暗中，孟欤倾不用光线，就能看见高志斌灰白色的身躯，他说：“您这么早就到了。离咱们约的时间还有4分钟呢。”

　　高志斌不向孟欤倾这么有幽默感，他说：“别丫跟我废话，你想用太阳光照死我么？”

　　“哈哈哈哈……”孟欤倾笑起来，“你又不是吸血鬼，至于这么怕太阳光么？”

　　“吸血鬼？”高志斌透明的脸上闪过一些少见的表情，孟欤倾的嘴角也翘起来，等待他的反应。“你知道了？那天晚上你就知道了么？”

　　孟欤倾摇摇头，“不，那时候还不知道，我的道行没那么深。”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那天晚上楼里也有吸血鬼么？我感觉到是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高志斌道：“不是吸血鬼。也好不到哪去……”说着，他回忆起来那天晚上被抓住时候所受到的痛苦，虽然鬼没有肉体，却仍然能感受到疼痛。只是能对鬼魂造成疼痛的方法，正常人很难学会罢了。他抬起透明的脸，对孟欤倾说“以你的本事，不是他们的对手。”

　　孟欤倾料到高志斌会这么说，道：“我说过要和他们作对么？”

享受人生

　　听到这些话，高志斌露出惊讶，进而马上就表现出因为受骗而愤怒的表情，他身体里可以夺人魂魄的阴气暴发出来。孟欤倾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立在他面前的鬼魂已经进入“战斗状态”。这样下去，孟欤倾可能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他一边说：“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一边把手伸到后背衣服里，攥住几张强力灵符，准备随时出手。

　　所幸高志斌不是普通的厉鬼，好歹也是有些身份的鬼魂，什么时候都沉的住气。高志斌收敛起一部分鬼气，等待孟欤倾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孟欤倾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学校外面这么偏远的地方找你碰面么？”

　　高志斌道：“因为在学校里面你我都不能‘说话’。”

　　孟欤倾道：“对！不愧是当过鬼首的！”听到孟欤倾用“鬼首”来称呼自己，高志斌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孟欤倾接着说：“直说了吧，我的目的，就是想弄明白经管院里的一些事情。可以告诉你，我的事情解决了，对你来说，有大大的好处！”

　　高志斌没有被孟欤倾的利诱打动，但是他觉得虽然孟欤倾的法力并不出众，却有CLT机构这样一个组织撑腰。就他高志斌的耳闻，CLT机构可不是简单的民间驱鬼企业。重要的是，就眼前的利益来说，他确实希望能够借助孟欤倾，结束目前的经管院局面。即便孟欤倾和CLT不一定能把“那些东西”怎么样。也总比现在这样坚持的糟糕情况要好太多了！想清楚自己的立场，高志斌几乎完全收起自己的鬼气，叫孟欤倾继续说下去。

　　孟欤倾捏把汗，继续说：“怎么说我也是干这个的，虽然我不太厉害，也没什么强力法器。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来就不想、也觉得我不太可能和吸血鬼对上。我连你都打不过，我怎么收拾吸血鬼？你说是不是？”

　　高志斌心想：也对，就普通的道法水平来说，孟欤倾的道行属于比较差的，仗着先进设备没准能收拾几个大街上的游魂野鬼。但向高志斌这样成名的厉鬼，孟欤倾不可能把他怎么样。所以他点点头，示意孟欤倾继续。

　　孟欤倾说：“我想，你清楚前几天胖子怎么死的吧？后来我也到了胖子留下的资料，才知道了个大概，至少我知道了一点：你跟胖子不是一般的熟。是吧？”

　　高志斌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跟胖子，甚至科幻研究会所有的人都的确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密谋干的事情，应该只有参与者知道，胖子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留给孟欤倾呢？

　　不等他说话，孟欤倾继续说：“你和胖子计划干什么事情，我还没完全明白，不过那跟我确实关系不大。”高志斌的眉头皱起来，听孟欤倾继续说：“那天胖子死了以后，我是第一个到的现场，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可也没来的及仔细检查现场。后来让医院和公安局的人一折腾，我也很难再找到什么证据。”高志斌不知道孟欤倾想说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孟欤倾也严肃起来，语气沉重的说：“估计你还不知道，胖子跟我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从一个幼儿园毕业的，小学、初中也都是一个学校。可以说胖子是我最铁的几个哥们。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高志斌这才明白，原来孟欤倾和胖子有这样一层关系。又沉默了一会，孟欤倾才说：“所以你放心，我对你没恶意，我更关心胖子和你的计划……到底……你们想干什么？”

　　高志斌闻言，完全收敛起自己的邪气。道：“我明白了。既然你是为了胖子，那就好说了……那天晚上你也是为了这个来找我？”高志斌心底里的希望重新有点燃了。

　　孟欤倾道：“不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跟这事情有关系，也没想去找你的麻烦。”（其实是孟欤倾根本不敢去挑战高志斌，二人的实力相差太大了。）“我只想找孙丽丽……”

　　听到“孙丽丽”的名字，高志斌又开始头疼了。

　　看到没有回答，孟欤倾说：“其实既然能找到你，我也不一定从孙丽丽下手了。我可以帮你把胖子留下的事情做完，前提是你得相信我，你得跟我联手！！”

　　高志斌用了不短的时间想了又想，这才说：“虽说你是为了胖子，但我还是……”语气中带着孟欤倾意料中的怀疑。

　　孟欤倾点点头，道：“你确实用不着相信我，我虽然不是和尚、道士，也只考下来了灵体2级证。（注释4.6）但怎么也是注册的驱鬼师。你们厉鬼相信谁也别相信我。不过就算你不想胖子，也得想想你自己为了干这件事已经投入了多少？我可以向在天上的胖子，还有毛主席一起保证，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因为高志斌是从文革时代过来的“人”，所以象“象毛主席保证”之类的话，对他来说有相当程度的亲切感。他考虑了一会，终于说：“得了！既然已经弄到这样了，我也只有信你了。我从头说吧。”孟欤倾不经意的看了眼手表，然后找个旧汽油桶坐下，认真听高志斌说话。

　　高志斌说到：“胖子那帮人，计划给自己挣点钱，因为学生会一点不把他们科幻研究会当回事。他们就想找机会报复一下。所以就凭着一点电脑技术，从学校的档案库里找到了点不得了的东西，胖子准备用那些东西要挟学生会。”

　　孟欤倾点点头，事情和他想的差不多。高志斌继续说：“不过学生会不吃那套！人家学生会也有能耐大的人，当时就把胖子他们给掘回去了。他们一生气，就跑到老图书馆聚会，然后就把我吵了……”

　　孟欤倾心想，把高志斌惊动了！胖子几个人居然还能活下来，不简单哦！

　　高志斌接着说“不过他们几个到是有胆子，楞不怕我！而且他们拿来的东西，实在对我太有用了！我正好也有气要出，这生意就和胖子做成了！”他有点得意的顿了一下，又摇摇头，“后来我们计划了一下，他们干的一些事情，你估计都知道了。可是还没该正式动手呢，胖子就自己找死去了！他着什么急了！本来计划应该过几天再动手，结果他刚刚实验成功，就着急了……你知道上月这个时候，老图书馆，就是胖子死的地方，有人说闹鬼吧？那就是胖子他们干的，当时就把‘北花’（注释4.7）的人招来了。”

　　“北花！”这回轮到孟欤倾吓一跳了。如果“北花”插手这次的事件，孟欤倾的立场就不好处理了。

　　高志斌接着说：“‘北花’的人那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找出来，你知道为什么？连你都能找到线索，‘北花’的人怎么什么都没找到呢？”

　　孟欤倾的脑袋也有点乱，他一直认为“北花”应该还没发现这件事才对，没想到事情已经复杂到这种程度了。他摇摇头说：“怎么都这样了？说起来，我也是‘北花’的会员。‘北花’要是有动静，我不应该不知道！那么就是说‘北花’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高志斌道：“对，因为在经管院的上层，就把这件事给拦下来了！而且是学生会的人陪着‘北花’调查的整个经管院，我们这些鬼魂，也都在调查之列。但是‘北花’那么精明几个高手，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你想想可能么？”

　　应该说孟欤倾知道经管院的学生会和胖子的死有关系，但从高志斌的嘴里这么明确的说出来，却着实是出了他的意料。

　　看到孟欤倾的表情，高志斌继续说：“还得跟你说，我和胖子计划干的事情，你了解了胖子的部分，至于我想干什么，胖子估计不知道，不过你应该了解点了吧？”

　　孟欤倾也觉得头疼了，他说：“是啊，本来我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但是那天晚上我和张正一找你，给我解决了不少问题。你和胖子他们串通，绝不只是想帮助他们吓唬人玩。胖子是为了他的科幻研究会，而你是想把压在你上头的那些‘东西’搬开，是不是？”

　　高志斌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琢磨了，以孟欤倾这样的头脑、资质和分析能力，绝不应该象孟欤倾自己所说那样，只是个2级的符师。（只考下来2级资格的驱鬼师，按政府规定只允许使用灵符作为武器，所以俗称“符师”。）

　　孟欤倾接着问：“至于压着你的，应该就是经管院的新鬼首吧？”

　　高志斌还没有回答。

　　孟欤倾已经更进一步的问：“是不是就是吸血鬼？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奇怪的灵气？”

　　高志斌仍然没说什么，只是稍微点了下头，孟欤倾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全部答案。

　　隔了好一会，高志斌才说：“你是专门驱鬼的，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吸血鬼！经管院这么小的地方，不但有了吸血鬼，还被吸血鬼掌管了这么大一片地面上的野鬼。你觉得怎么样？正常么？其他地方的吸血鬼是那么喜欢抛头露面么？”

　　孟欤倾沉思着点头，吸血鬼向来是以行踪隐蔽闻名的。很少听说过有吸血鬼热衷于和其他类型的灵体生物争权夺利的。这和胖子死掉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吸血鬼和学生会之间有什么？他问道：“胖子他们干的事情能威胁到吸血鬼么？而且，怎么胖子都被灭口了，你却没事？”

　　高志斌乐了：“我活多少年了？全北安市都知道我高志斌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呢。（关于高志斌变成鬼魂的故事，收录在《鬼影幽踪》系列的其他故事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其他地方找找。）当初我什么没见过？小胖子就是TMD不听我的，要不哪至于这么快就玩完！”他在这里大吹牛皮。孟欤倾心里说了：“您那么大本事，当初还不是被仇家乱棍打死了么。现在当鬼了没混出多大出息啊，不是还得给吸血鬼当‘催’（催：北方俗话，意思是低声下气的被别人使唤。贬义。常见与口语中损人使用。）使。”不过他没敢说出来。

　　高志斌继续说：“我隐藏的好。‘他们’不知道我跟胖子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应该能看出来，胖子确实是被砸死的。不是那两个厉鬼下的手。”

　　“说的也是，胖子确实是砸死的。”孟欤倾回想起来他在当时到达第一现场的情况。那天，他和张正一样，也是去图书馆找胖子。可孟欤倾的目的完全和张正不一样，这先不提。却说孟欤倾已经发现一件事，就是高志斌也没跟他完全说实话，比如孙丽丽的出现，高志斌就一直在都圈子。不过孟欤倾也没把真实情况全说出来，而且现在他已经并不急于找到孙丽丽了。他问：“那两个厉鬼是吸血鬼的‘人’？我怎么觉得更像你们的作风啊！”

　　“哼！谁会笨到用那么危险的东西给自己办事。不过确实是借我的‘鬼’面从‘大狱（大狱：指监狱。）’里面找出来的凶恶厉鬼！”孟欤倾听出来高志斌这句话里面带有明显的炫耀和威胁。看过鬼故事的朋友都知道厉鬼对活人的生命威胁极大，所以安鬼局有专门收押消灭危险程度够高的厉鬼的机构。对于鬼来说，就相当于是监狱，所以高志斌说“大狱”才能表示他高志斌在鬼道的神通广大。

　　孟欤倾突然心里一惊，道：“那么说，要除掉胖子的事，你根本就知道？”

　　高志斌也犯了一楞，他心里暗骂自己多嘴，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去找了两个厉鬼而已，我怎么知道‘他们’找厉鬼是为了要胖子的命啊！”

　　孟欤倾更加激动了，几乎叫了出来：“他们？他们到底是谁？吸血鬼？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都知道什么？”

　　高志斌也着急了，提高了鬼魂音量说：“我TMD要是什么都知道，用的着今天跟你这里费劲么……”

　　可是他们激烈的对话却突然停止，因为高志斌和孟欤倾同时感觉到，有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向他们所在的这个旧仓库靠近了。而且这人不是一般人，从高志斌的感觉来说，那人是个比孟欤倾法力强大不少的驱鬼者。

　　现在轮到高志斌愤怒了，他马上放出凌厉的鬼气，袭向孟欤倾，还尖声大叫：“好啊！你姓孟居然安排了厉害的高手想暗算我。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孟欤倾也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反射性的往后狂退数步，却被绊到在几个破汽油桶上，他只是凭着本能，挥手甩出他能使用的最强的刹鬼符纸，勉强抵挡住了高志斌的第一招进攻。

　　而这边的高志斌已然鬼性大发，他的外表，从一张透明普通的男性脸孔，徒然变成白森森的一张骷髅脸，灰暗透明的身形暴起，一双手更闪现成两只可怖的白骨爪，直扑向孟欤倾的脑袋。

　　而孟欤倾，因为刚才急忙甩出自己的灵符，已经没有时间从腰后的枪套中拔出自己的杀鬼手枪。从速度来讲，厉鬼形态的高志斌明显占优势。还没等孟欤倾找到平衡，他已经冲到了孟欤倾的身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大门方向直射到孟欤倾和高志斌身上。就说高志斌不是吸血鬼，可阳光是世界上所有鬼魂的天然必杀武器，受到强烈伤害的高志斌，凄厉的惨叫一声，立刻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弥散在空气中的阴冷气息，仍围绕在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的孟欤倾身旁，刺激着他的表皮细胞。

　　直到那道光源的持有着慢慢走到还倒在废油桶中的孟欤倾身边，孟欤倾才长吸一口气，缓过劲来。由此可知，高志斌和之前他干掉的两个厉鬼，绝对不在同一档次！而等孟欤倾坐起身来，才发现离出太阳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自己的性命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救下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人突然靠近，高志斌也不至于突然反目，变成凶恶的厉鬼，扑杀孟欤倾。

　　拿这驱赶走高志斌光源的不速之客，靠近了孟欤倾。从这个角度，孟欤倾看不见那人的脸，不过从那人的轮廓，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不是孟欤倾所熟悉的，他觉得这人的出现实在是蹊跷。

　　那人瞧了瞧一阵孟欤倾，把手里提着的驱鬼光线灯放在旁边一个油桶上，照着二人的脸。借着光线，大家都可以看见彼此。那人身材不高，中分头，四方脸，带眼镜，穿着普通的运动夹克和牛仔裤，年纪和孟欤倾差不多。可是孟欤倾确实是不认识这人。

　　在孟欤倾还在纳闷时候。那人说话了：“看你也是个内行，怎么搞成这样？要不是我救你，你今天就玩完了！”那人顿了一下。再仔细的端详着孟欤倾，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高兴的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呢！我见过你！”

　　这边孟欤倾可真是一脑门子雾水，只听那人说：“你是去年足球联赛时候踢计算机系DDR队后卫的那人，你叫孟欤倾！”

　　这一句话，可是着实把孟欤倾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