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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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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小说]绝杀.念~~~~~~~~~~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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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18 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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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
  清楚地记得碰到叶浅翠那日,是初秋的某个晌午,天气好的叫人想犯罪。
  
  那时,我是一名心理系二年级研究生,主修恐惧焦虑症,评估和处理因为生活中遭遇不幸事件受到伤害的人们。我将它视之为奋斗终身的事业,它既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又能提供一个修复人类生命的机会。我付出了极大的热忱和大部分的时间,即便是闲暇时光也呆在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该中心只对校内学生开放的,辅导和帮助校内大学生。马加爵杀人事件在社会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反思,也促使学校反省,应该注重青春期大学生心理的健康发展。所谓防范重于治疗。这心理辅助中心是以导师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下来,开办半年来,导师在这里露过三次脸。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我忙时,一年级的姜培会代替我坐镇。
  
  姜培是我的铁杆哥们,时常拎一瓶白干,一碟花生米、一碟酱鸡爪,两人对饮到半夜。话题自然是围绕心理学,诸如性欲倒错和性变态的特征和病例。他是个活泼风趣的小个子,说话诙谐,总能将谈话的另一方逗乐。我着实为他选择心理学感到可惜,如果他报考的是广播学,取代李咏不过指日可待。
  
  心理咨询中心全名称为:S大向日葵心理咨询中心,这名字听起来土哩吧唧的。是我取的,无他,因为窗子外有一排向日葵,每个有太阳的日子,看着它们圆圆的脸蛋追逐着太阳,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件。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是拜太阳所赐,如果没有太阳,这个星球依旧寒冷而阴暗。人的内心也需要太阳,也应该如向日葵一样追逐太阳温暖而明亮的光芒,而不是在寒冷、潮湿、阴暗的泥沼一味地沉沦。
  
  我通常称心理咨询中心为向日葵办公室。它虽然有一个明亮的名字,本身却糟糕透顶。当然,我们不可能强求一间五十多年的老房子依旧簇新,何况它还是仿苏联建筑的筒子楼,层高有限,空间逼仄。由于地基浅,地气侵袭,房间终年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一到雨季,墙角会长出一顶顶的“小扇子”。有一次我跟姜培采了它们来下酒,味道着实不错,记忆犹新。
  
  这房子究竟如何糟糕,很难用言语来表述清楚。用姜培的一句话也许能概括一二:奶奶的,坟墓也比它强点。可是我还是喜欢呆在这里,这种潮湿又透着凉意的空气,令我浑身警戒,而大脑却异常活跃,灵感象一串火花,爆开又熄灭,爆开又熄灭,爆开时发出的炽白光亮,有时候甚至会令我觉得照亮了整个房间。熄灭时却又让我觉得自己沉入了黑暗无边的地狱。
  
  此外,房间有一个好,便是窗子,开的很大很低,完全不同于苏式建筑风格,可能是后来改过的。窗子朝着学校主道,隔了约二十米的样子。有一排向日葵半遮半掩,但并不妨碍视线的畅达,反而平添了几份幽情。抬头可见花影后人来人往,低头可闻笑语声隐隐绰绰。一明一阴的两个世界,并不完全的隔绝。这种幽明的感觉,我十分地沉醉。
  
  叶浅翠来的那天,是个秋日,明净的象是没有杂质的水晶。
  
  向日葵火焰般的花瓣已掉光了,这成深褐色的干壳,里面藏着千万的种子。一条纤细的身影在花丛里一闪,我无来由地抬起头来,视线正好捕捉了她俏丽的身影。看着她小小的胯部轻轻地先送,然后腰肢一扭,完成一个曼妙的步子。女孩子走路是否婀娜,关键在于要有正确的走路方式,肩一定是平的,胯部要先动,而腰要柔软象麦芽糖。一切具备,便会步步生莲,象古书上所说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我肆无忌惮欣赏着她行云流水的步伐,忽然意识到她的目的地是向日葵办公室,顿时慌了手脚。这栋旧房子是原来的办公楼,已老旧退出舞台,除了这间向日葵办公室,其他房间都成了放杂物的地方。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桌子收拾一番,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她已站在红漆剥落的木门边,举着手欲扣门,却又犹疑不定。
  
  或者是因为看到我紧张的表情,她扑哧笑了,笑容一晃即逝,她的脸又浮起一层浅浅的愁色,转身要走。
  
  “同学。”我急忙叫住她。
  
  她回过头来,眼角弯弯,“怎么了?”
  
  说什么呢?我有些结巴:“你,你是来向日葵办公室的吗?”
  
  “本来是的。听说有位罗教授……” 她打量着我,“想来你不是。”
  
  我赶紧说:“我是他的得意弟子。”说这句话一点也不脸红,事实如此嘛。
  
  她微微动容,凝视着我,迟疑不定。
  
  我趁机说:“进来坐会儿,聊聊天也好呀。”
  
  看得出来,她有种倾诉的渴望,所以她犹豫着挪步进了办公室。我又是拿椅子,又是倒水,然后坐定,刚才的局促不安已消了大半。
  
  她拿起我桌子上的一叠纸张翻看着,那是一篇论文,是对蜘蛛恐惧症的探讨。针对蜘蛛的害怕心理,设计复杂精巧的迷宫给蜘蛛和人类受试者使用,探讨在这种状态下人类与蜘蛛的反应。她看的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而且还露出明白的神色。分明,她能看懂大概意思,她有着心理学的一定知识。
  
  “这是你写的?”她放下论文,看着我。奇怪的是,不论何时,她的目光都蒙了一层雾气,十分的动人,但也有令他人想要拨开迷雾的冲动。
  
  我点点头,已在表面上武装好了自己。
  她微微一笑,或者只能说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我叫叶浅翠。”
  
  “我叫陆林,是研究生,平时向日葵办公室都是我在打理的。”
  
  “绿林好汉。”她抿嘴一笑,瞬间又消失无影。她的笑容象闪电一样,十分不容易捕捉。“我碰到了一点奇怪的事。”她的眉毛拧成了蚯蚓,目光里有恐惧、焦虑、迷惑、不安、炽热,还有一些难以说清楚的东西。“非常奇怪,没有人相信我。”
  
  我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抚平她的眉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的心只好跟着扭成了一团。
  
  当时,我真的有点神魂颠倒,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有恐惧焦虑症的先兆。
  

[ Last edited by peak on 2005-6-18 at 01: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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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中)
  
  那件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暑假里,也就是离现在约一个月。高考结束了,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她御下身上的重负,和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平凉玩。
  
  因为平凉这个地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打断了她片刻。她告诉我那是她家乡附近的一个古老的城市,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辉煌的过往,由于三面环山,官道易途,被完整地隔绝于尘世之外,得以保持着古朴的风貌。
  
  他们在平凉玩的十分开心。第三天,一伙六人决定去爬山,那山名叫莲花。据说是因为山顶有天池,池里长年开着粉色的莲花,而得名。一大早,六人就出发了。刘在宏,爱慕着浅翠的小伙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采一朵粉色的莲花送给她。
  
  山很高,而且他们中间还有三个女孩子,女孩子的体力相对较弱,六人爬爬停停,说说笑笑,到了中午,才上到山顶。山顶果然有个圆形的天池,盛开着粉色的水莲。但只有一朵。刘在宏勇敢地跳进水里,采得这朵莲花献给浅翠。
  
  在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声里,浅翠红着脸接下了这朵花。它真的很美,花瓣里的脉络隐约有浅红的液体流淌着,整朵花散发着盈盈的光芒。浅翠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里,仿佛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大家在山顶吃了点东西,又东逛西蹓了一圈,午后两点钟开始下山。大伙儿唱着歌,快快乐乐地走着。照理说,下山的路要好走很多。女孩子们也没有人喊累要休息。可是路总是绕来绕去,走到黄昏时,还在半山腰,而且开始起雾了。
  
  众所周知,仲夏季节是很少起雾的。可是雾越来越浓了,只能看到前面一人的影子。当时戴磊,浅翠的一个男同学,这次旅游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他说过一句话:这雾来的好诡异。他吩咐大家手牵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宁肯走的慢,也不要失散了。
  
  戴磊领头,后面跟着黄忆秋、席红,然后是刘在宏,后面是叶浅翠,断后的是杜乔林,大伙走的很慢。雾水打湿了地面,路变得滑了。尽管戴磊一个劲地提醒大家不要摔倒,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事后,浅翠才知道摔倒的人是席红。她滑倒在地上,将黄忆秋铲翻在地,将刘在宏扯拉在地上。而黄忆秋又将戴磊推倒在地上,齐在宏又将浅翠扯倒,当中唯一没有倒地是杜乔林,但他迫于外力,松开了与叶浅翠相牵的手。
  
  幸好这斜坡并不陡峭,五个人滚了几步,擦伤了些许,手忙脚乱地纷纷爬了起来。戴磊不愧是班长,立刻镇定下来。吩咐大家响亮地报出名字,及身边能看到的大概景物。接着是根据前面的人所说的方位调整自己的位置,等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前面的人后,大家边报名,边伸手拉成一线。
  
  “戴磊”“黄忆秋”“席红”“刘在宏”
  
  “叶浅翠。”浅翠响亮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拉住前方伸过来的手,同时向后来伸出手。手立刻被人拉住,跟着有人报:“杜乔林。”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队伍又蜿蜒向下。
  
  走着,走着,浅翠觉得有些不对劲。尽管她看不清楚,但依然能感觉出来,这不是下山的路,而好象是平行地往山的深处走去。这要去哪里?她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前面的刘在宏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在叶浅翠凝神等待回答的那片刻里,她又发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此外只有死寂,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小石子被踢落的扑通声也没有。走动中拂动杂草发出的轻微声音也没有。席红今天穿的牛仔七分裤绑了条前卫的腰带,是银链制成了,还挂了几个小铃铛,一走动就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大家曾戏称,今天一路都有打击乐相伴,这声音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叶浅翠自己的脚步声,啪哒啪哒,轻轻的,根本不象是下山时的脚步,倒好象平时走在结实的水泥地上发出的。
  
  一股冷气从脚底沿着脊柱蹿到全身。她颤抖着声音喊:戴磊、黄忆秋、席红、刘在宏、杜乔林。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前面的人依然牵着她向前,后面的人依然被她牵着。她害怕的脚发软,冷汗如雨。
  
  终于,她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你们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依然没有人回答她。愤怒暂时超越了害怕,她停住脚步,怒哼哼地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依然没有人说话,那两个人也停住脚步了。
  
  现在连叶浅翠的脚步声也没有了,迭迭夜雾紧紧裹住她,仿佛从来没有天没有地。周围一片死寂,令人不安的、害怕的死寂,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汗水刷刷地滑过背脊,打湿她薄薄的T恤,粘在她身上,更觉得好象有千万条虫子在爬。咚,咚,咚的心跳声,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叶浅翠一咬牙,使劲地拉前面的手,前面那人毫无阻力地被拉到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她看的清清楚楚!近在咫尺,她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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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下)
  
  叶浅翠说到这里时,搁在桌子上的手急剧地颤抖几下。究竟是看到什么?以至于过去这么久,还害怕至斯。我忍不住了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浅翠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说,我看到的是我自己。
  一刹那,我有一种感觉,她在骗我。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呢?
  她又开始往下说了。
  
  叶浅翠用力一拉,不费吹灰之力,前面的人被拉到了面前,两人面对面地撞了个正。她看的十分清楚,是自己,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眼睛,惊惶失措的样子。看到自己,叶浅翠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圆眼睛,张大嘴巴,惊讶万分,又恐怖万分(她虽然看不到自己,但能想象自己的表情)。与此同时,面前的自己脸色也变了,变得跟叶浅翠一模一样。就好象面前放着一枚镜子,将叶浅翠映了出来一样。可是那时,两人的手还是拉在一起的。
  
  叶浅翠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撞到了后面的杜乔林身上了。她慌张回头,正好对上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呼吸又是一滞。后面的人根本不是杜乔林,却又是另一个自己,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盯着叶浅翠。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诡异感觉,浅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假如她真的站在两枚镜子中间,那就不只是一个影子。所以根本就没有镜子,她看到了两个自己,都和她一样惊惶失措。站在两个自己中间,她呆呆地立了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抱着脑袋毫无目的的狂奔。她只想着远离这里,远离两个自己。
  
  当时她的心情处于一种非常激动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发觉路出奇的平坦。按道理,她此时处身于山半腰。可是她奔跑时,犹如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旷野,道路平实而开阔,没有任何的障碍物,象山上常见的灌木丛、半人高的杂草、突兀的石岩、树木统统都没有。
  
  她跑了很久,至少她感觉上是如此。雾依旧浓得象粥,照理说,在这样的浓雾里呆不了几分钟,头发就应该粘了一层水气。可是她的脸上只有汗水,头发内层也有汗水,但头发表层却是干燥的。这些都是她事后发现的,当时的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跑,只知道害怕,因为害怕,所以要跑。
  
  就在她的心脏不胜负荷快要爆炸时,这团黑沉沉的雾的前方隐隐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她大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是门灯,是门灯。静静地照着一扇朱门,朱门上的漆华丽鲜艳,兽形门环锃锃发亮。
  
  叶浅翠无比高兴地扣动门环,叮当,叮当,这声音真是动听。片刻,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老妪站在门内,脸上是层层叠叠的皱纹,灰布对襟大褂已洗得发白。她看到叶浅翠,一点惊讶都没有,说:“请进来吧。”那口气,那表情,好象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当时的叶浅翠心头曾掠过一丝异样的感受,但因为她刚刚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只希望有一个地方容自己喘口气,所以毫不犹豫地走进门。这是一幢有些年月的老房子,保留着旧格局,先是门厅,然后是个大厅。厅里的灯光很足,炽白的,有些令人眼眩。
  
  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年约三十上下,穿着一件裁剪简单的连衣裙。她的五官不错,看得出来年轻时十分俏丽,只是她的肤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特别是嘴唇一点也不同于常人,感觉象是涂了白色唇膏。她从木沙发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叶浅翠,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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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上)
  这个女人,后来她介绍自己姓张,单名盈。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着叶浅翠,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叶浅翠立刻察觉出这句话有着特别的含义,正想追问,听到外面叮当数声。方才为她开门的老妪,又转身去开门。张盈浅浅笑着,说:“又有人来了。”她的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
  
  老妪已带了人进来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与叶浅翠差不多年纪,剑眉星目,相貌英俊。他看来是个机灵的人,一眼就认出张盈是主人,冲她笑了笑,说:“我叫魏烈,到这里旅游的,忽然起雾,我迷路了,可不可以在贵宅借住一宿?”
  
  他也因为大雾迷路了,浅翠心中一动,很想将他拉到一边,问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奇怪的遭遇呢?
  
  张盈微笑说:“当然可以。”转身吩咐老妪,“秋姨,叫阿昌准备点吃的东西吧。你们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最后一句是对魏烈和叶浅翠说的。
  
  “随便坐吧。”张盈指了指沙发,“我有点头疼,上楼休息一会儿。”她说完,轻手轻脚地上楼了,木质的楼板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她一走,叶浅翠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张盈面前,她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她呼气的同时,听到另一声长长的呼气,想必是属于魏烈的。看来他也有同样的感受。浅翠打量着厅里。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厅里的装潢十分的简陋。但如果时光倒退四五十年,这里的摆设,足够气派,显示出一个大户人家的雍雅之气。除了电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现代化的。
  
  叶浅翠打量客厅的时候,魏烈也在扫视着客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合,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地方太奇怪了,至于奇怪在哪里,可以罗列上一大堆,却又没有一条是根本性的。所以两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叶浅翠率先打破僵僵的气氛:“你是忽然遇到雾的?”
  
  这是一句病句,不过魏烈听懂了,眼睛一亮,说:“难道?你也是?”
  
  叶浅翠点点头,说:“我是来旅游的,忽然起了好大的雾。还有……”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雾中的遭遇,光是想起浑身都发抖。她犹豫的片刻,对面的魏烈忽然鸦雀无声了,他两眼发直盯着叶浅翠的身后,脸上浮现巨大的惊愕,就好象,就好象叶浅翠刚才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叶浅翠好奇地回头,顿时也两眼发直。
  
  她的身后是一扇开着的窗子,此时窗外月朗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如水倾泄下来。远处的山势巍峨,虽然看起来是黑黢黢,却一点也觉得恐怖,散发一种淡淡的清冷幽光。一点雾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雾。那么大的雾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叮当,又是门环的声音。老妪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忽然出现,脚步飘忽地穿过门厅。然后是吧哒吧哒声,她带了两个年轻人进来了。这一次是一男一女,年约二十二、三,手牵着手,看起来是一对情侣。那女孩子圆脸杏眼,神情娇憨,说话很快:“婆婆,谢谢你,这雾实在是太大了。”
  “请问。”魏烈忍不住开口,“现在外面还有雾吗?”
  圆脸女孩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了,很大,很大,根本看不清楚路。”
  
  魏烈与叶浅翠相视一眼,心中惊惨,跟着转身看窗子。却见两扇木窗“啪”地一声合上了,老妪喃喃地说:“这么大的雾,谁还将窗子打开的呢?”她说完话,随即隐入另一个角落。
  
  圆脸女孩子脆生生地说:“你们也是迷路了吧?”魏烈与叶浅翠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圆脸女孩又说:“我叫白铃,门铃的铃……”她身边的男孩笑嘻嘻地插话:“意思就是白色的门铃。”
  
  白铃娇嗔地白他一眼,说:“嘁,总比你一段名誉极坏的木头好吧。嘻嘻,他爸爸看了天龙八部后,居然将他名字取为段誉。”
  
  男孩子哼了一声,说:“你胡说八道,我明明叫段瑜,是一时瑜亮的瑜,是美玉的意思。”
  白铃偏着脑袋横他一眼,说:“左看右看,你哪有美玉的样子呀?分明是一块烂木头。”
  “我呸,你这个白色的门铃,只会叮当,叮当响的……”两人看来是惯于斗嘴,平时也以此为乐。所以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避忌,斗的不易乐乎。倒令这气氛诡异的房子平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叶浅翠经他们一搅,或者也是因为人增多了,心中的害怕消了一些。耳朵听着白铃与段瑜的斗嘴,目光却频频溜到那扇窗子上。不经意间,发现魏烈也是如此,目光总在窗子上打转。两人交换了会意的眼色,同时举步往窗边走去。深深地吸了口,慢慢地伸出了手,只要轻轻一推,窗子就会大开了。
  
  窗子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团毛茸茸的雾气扑了进来,象是一只有生命的小兽。魏烈与叶浅翠面面相觑,只觉得浑身发寒。
  忽然,一声轻轻的咳嗽在背后响起。
  
  两人迅速地回过身来,看到名叫秋姨的老妪,深陷的眼窝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从两人中间穿过,合上窗子,责怪地说:“雾这么大,怎么还开窗呢?地板、家具会受潮的。”
  
  叶浅翠与魏烈讪讪然地退回沙发边坐下。白铃看到两人脸色灰白,顿时起了好奇心,问浅翠:“怎么了?脸色好差呀。”
  
  “是吗?”叶浅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了一声,“没什么,这雾有点烦。”
  
  白铃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地说:“哪里烦了?这么大的雾我从没见过,真好玩。”段瑜紧跟着插上一句:“是呀,好罕见的雾呀。”
  
  叶浅翠瞥了魏烈一眼,后者微微皱眉,心神不定的样子。厅内灯光白晃晃的,那老妪不知何时又离开厅里了。
  
  “欢迎大家。”说话的是张盈,不知何时她已站在楼梯口了,静静地看着大家,静静地笑着,嘴唇依旧苍白。“来,大家一起吃饭吧。”恰在这时,高大的座钟“咚”地敲了一声,浅翠抬头看了一眼,7:30,傍晚。
  魏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7:30,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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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中)
  
  “可以吃饭了。”白铃欢呼了一声,走到张盈面前,说:“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呀?你家的房子好别致,你也是,好漂亮哦。诶,你的唇膏是银白色的吧?好漂亮呀!什么牌子的?等我回家也要去买一支。”
  
  段瑜一拉她手,说:“好了,象只麻雀叽叽喳喳的。”
  
  张盈静静地笑着,“没有关系,她很可爱,她的性格我喜欢。来,跟我来。”她说完,率先往一个过道走去。白铃冲段瑜做了个鬼脸,手拉手跟了上去。叶浅翠与魏烈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到窗边,两人的心思一模一样,就是想知道窗外究竟是雾天还是晴天。正想推窗,背后又响起了咳嗽。一回头,自然是老妪布满皱纹的脸,瞪着他们,眼睛里露出些许警告的意思。她可真是神出鬼没呀。
  
  叶浅翠与魏烈尴尬地缩回手,快步跟上白铃和段瑜。过道里没有灯,光线幽幽浮浮的飘着,有行在异样时空里的感觉。餐厅很亮堂,跟大厅里一样,灯光白的晃眼,餐厅里有窗,不过关的紧紧的。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的摆了四菜一汤,凉拌藕片、小葱豆腐、红烧肉、小炒脆骨、冬瓜肉片汤,色香俱全。特别是红烧肉,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叶浅翠虽然心神不定,但吃到这么可口的菜,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事。白铃吃得吧唧有声,边吃边赞:“好吃,好吃。这是什么肉呀?”
  
  “野猪肉。”张盈甚少举筷,一直静静笑着,静静地看着她们。
  
  吃完饭了,张盈吩咐老妪带大家去客房休息。叶浅翠与白铃一间,魏烈与段瑜一间,两间房紧紧相邻。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一尘不染,旧式的家具全是一个颜色的,暗红色,类似于鲜血干涸的颜色,矮脚的木床挂了蚊帐。
  
  叶浅翠进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开窗。可是窗子是封死的。她无奈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戴磊等五个同学去哪里了呢?刚才她受太多了的惊吓,以至于忘了应该跟他们联系一下,戴磊是有手机的。只是这幢房子的客厅里没有电话,至少在她视野范围内没有见到过。她问白铃,白铃说段瑜有,不过刚才就试过,不仅没有信号,连报110都不行。
  
  虽然是盛夏,房间里却很凉快。白铃与叶浅翠聊了一会儿天,后者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欢快的白铃失了兴致,很快地睡着了,鼻息沉沉。叶浅翠强忍着睡意,听着客厅里的座钟滴哒滴哒地响起,此外,别无其他声音。张盈应该回楼上的房间了,可是老妪住哪个房间呢?还有厨房在哪里?还有那个阿昌的人住在哪里呢?这房子看起来布局简单,但细细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格局。
  
  叶浅翠抬起腕表,指针直直地指着11:00。聆听房间外面,依然毫无声息。她蹑手蹑脚地开门,与此同时,旁边的房间也闪出一条人影。两人同时一惊,后退,差点就撞在门上发出巨响。幸好叶浅翠马上意识到对方是魏烈,轻轻问了一声:“魏烈?”对方点点头,伸手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心意相通地直奔窗子。推开,银白月光下,远山如画,近树婆娑,这夜色十分撩人。两人相视了一眼,魏烈指了指大门方向,叶浅翠会意地点点头。为了不发出声响,两人走的很慢,浑然没有注意在某个角落里有两只幽幽的眼珠。
  
  大门有极重的门栓,魏烈费了不少力气将它抬起,滚轴滑动,门开时毫无声息。浓的象粥一样的雾就浮在外面,翻滚跳斗极不安份,但是这雾就在门外翻腾,无法越进门内一步。两人相顾无言,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推己及人,也知道必定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此时,翻滚的雾象烧开锅的水一样往两边翻开,中间慢慢地现出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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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下)
  
  那人缓缓地伸出左手,手心托了一朵粉色的莲花,宛然流转,妙不可言。这正是叶浅翠在山顶采的莲花,早在狂奔中不知道掉在何处了。
  
  叶浅翠重重地将门合上,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魏烈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那个人,是你呀!”
  
  叶浅翠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见鬼,怎么回事?那人和你一模一样。”魏烈还是不信。
  
  “刚才忽然起雾……”要解释真是不容易,叶浅翠觉得口干唇燥,“忽然就多了两个和我一样的人。是雾,一定是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这样可怕的雾。”
  
  她语无伦次,不过魏烈听明白了,他说:“这雾确实古怪。我本来是在从翠屏山下山,起了雾,一脚踩空,当时的感觉好象整个人从山崖跌落,因为失重,心脏跳得呯呯响,我以为自己会摔死呢。可是等我定下神来,发出自己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而且路面十分平坦。”
  
  叶浅翠蹙眉,“你说你刚才在翠屏山?”
  
  “是的。现在我们都还在翠屏山呀。”
  
  “可是,我是在下莲花山的时候遇到雾的。我们现在应该还在莲花山中的呀。”
  
  魏烈摇头,“不可能。” 翠屏山与莲花山是隔着平凉镇对望的,两人怎么可能会一起呢?
  
  “真的。”叶浅翠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窗子外的是哪一座山?”
  
  魏烈细想片刻,当时只留意到有山有月,夜色怡人,却没有注意究竟是哪一座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关好门折回过客厅,一起抬头看着窗子。窗子已经关上了。叶浅翠想起刚才去大门时,明明没有关窗。推推身边的魏烈,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你关的?
  
  魏烈明白她的意思,沉重地摇了摇头。两人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重,这窗子近在三步之内,却没有力量去打开它。不知道何处有风,滋滋滋地响着,象吐信的毒蛇。叶浅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往魏烈身边贴近少许。魏烈也在轻轻颤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先回房,等天亮了再说吧。一切小心。”他的声音象寒风中的秋叶。
  
  天亮,对,只要天亮,太阳升起,雾就会消失了的,那么稀奇古怪的一切都会消失的。叶浅翠回到房间,抱着两腿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安慰着自己。只是睡意全无,精神出奇的亢奋。白铃蜷成一团,背对着她,蒙头蒙脸地睡着。后知后觉真是好,叶浅翠有些羡慕地瞥了她一眼。
  
  可是,有些不对劲。身边的白铃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充斥着坟墓般的死寂。
  
  叶浅翠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白铃。入手绵软,毫无肌肉的弹性。她一咬牙,掀起薄薄的单被,里面不过是个枕头。
  白铃不见了。
  
  叶浅翠跳下床,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间门口中,低声叫:“魏烈,魏烈。”没有人应门,她正准备扣门,发现门是开着的,门缝里泄出几丝灯光。轻轻一推,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矮脚木床的蚊帐还没放下,整个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人。不仅段瑜不在,而且两分钟前还跟她在一起的魏烈也不见了。
  
  沉寂无边。
  咚,咚……她浑身战栗,好久才意识到那是客厅里的座钟在敲。
  足足十二下,子夜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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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上)
  
  咚咚咚……每一声都敲在叶浅翠的心口。恐惧排山倒海淹没了她,令她无处逃遁,无法视听。房间里的那一点昏黄灯光,益发地衬得周围的阴暗,这个住了不少人的房子,却离奇地静悄悄,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没有。夏天,山上本就蚊虫杂多,可房间里非但没有蚊子,苍蝇、蟑螂、老鼠等等山居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生物统统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对,死气沉沉!叶浅翠忽然意识到,房间里缺少的就是生气。这不象是活人生活的地方。可这究竟是哪里呢?
  
  她返回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锁好,蜷在床上缩成一团,盖住头脸。现在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时,一切鬼魅魃魉都会消失的。
  
  房间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忽疾忽缓。开始叶浅翠以为是自己的呼吸,但是那呼吸的频率不同。后来她屏住呼吸,依然有呼吸声忽疾忽缓,忽重忽轻,而且近在身边,就好象有人贴着自己在吸气呼气。叶浅翠甚至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吹动着自己耳际的发丝,痒痒的感觉。她终于忍不住将脑袋探出被窝,扫视着房间。台灯开着,整个房间洒了一层薄薄的桔黄色的光。靠墙而立的两门小衣柜,她一早察看过,到是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可衣柜离自己三米多,又关着门,即使有人藏在里面,呼吸声也不可能近在耳畔。
  
  除此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她心中猛然地跳了一下。虽然知道只要弯身查看一下,就会知道结果,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这样子僵僵地躺在床上,任呼吸声在身边萦绕。
  
  扑噗,扑噗……那呼吸声甚至发出一声轻笑,好似在嘲笑她的胆怯。
  
  “叶浅翠,叶浅翠。”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呼唤声,这是魏烈的声音。叶浅翠大喜,一骨碌跳下床,开门,魏烈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他正想说话,叶浅翠伸手比划着,试意他噤声。她快步地走到床边,弯腰一看,床下空空,根本没有人。
  
  “怎么了?”
  
  “没事。”叶浅翠摇了摇头,凝神细听,而那呼吸声也消失了。“刚才你怎么不见了?而且白铃、段瑜也不见了。”
  
  魏烈干咽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我就是发现段瑜不见了,所以出房准备告诉你,结果我一出门,就看到一条人影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一晃,我好奇,就想看看是谁?结果……”
  
  “不,不,不要说了,等天亮了再告诉我。”叶浅翠已被他的表情吓着了。
  
  “天亮?”魏烈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天可能不会亮了。”
  
  “什么意思?”
  
  “你看你的表。”
  叶浅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分针时针重合定定地指着12:00。表坏了?她有些纳闷,拨动着小齿轮,分针立刻转了一个180度的弧形,。“看来是表停了。”她放心地说,松开了手。一阵细碎的咯咯声,刚刚转动的分针迅速地后退,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原位。
  
  “怎么会这样?”叶浅翠骇然,轻轻地拍打着手表。
  
  “不用白费力气了。”魏烈无奈地说。将手腕伸到叶浅翠面前,上面的表也是12:00。叶浅翠张大了嘴巴。“客厅里的钟……”她倾耳聆听,那极有规律的嘀哒声也消失了。她忽然想起,自从座钟敲了十二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那嘀哒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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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中)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气苦愁绝尽堆于叶浅翠的脸上,她又气愤又害怕。
  
  “不知道。不过这里太诡异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魏烈满脸忧色。
  
  “对了,你刚才说看到走廊人影一晃,然后怎么了?”
  
  魏烈沉吟片刻,说:“怎么说呢?你跟我来吧,一看就会明白的。”他拉起叶浅翠的手离开房间。穿过晦明不定的走廊,不知何处的光影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形状。
  
  到了餐厅,八仙桌的桌面泛着冷冷的清光,如同一个古怪老人的冷眼。齐腰高的餐柜也是暗红色,上面放了一个篮球大小的青瓷花瓶,圆溜溜的,有一道裂纹由上至下,好象美人脸上的刀疤。花瓶里插了一束白色的绢丝制成的菊花,怪冷清的感觉。餐柜旁边立着一个高高的酒柜,是玻璃面的,里面只有一支酒瓶,已去了大半了。
  
  魏烈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径直拉了叶浅翠到餐柜前,伸手一推花瓶。旁边的酒柜悄无声息地往右面移开了,露出了一扇雕花木门。木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飘出一股浓郁肉香。叶浅翠的肚子立刻有了反应,咕咕地连响了几声。好奇怪,刚才晚餐她吃的饱饱的,怎么这会儿就饿了?
  
  门一推就开。那是一间大大的房间,具体地说,是一间大大的厨房。这是老式的厨房,还有烧柴火的灶台,煲汤煎药的煤炉子,贮水的两个大水缸,放置碗筷刀具的木制柜子。正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堆了一些青菜、萝卜等东西。
  
  总共有两个灶台,一大一小,火烧的都正旺。但段瑜还在不停地将劈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木柴扔了添进灶里,他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被火花映的红红的,两眼冒着欢愉的光芒,就象一个农民看到丰收的稻谷。
  
  “他在干吗?”叶浅翠轻声地问魏烈。她很纳闷,段瑜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煮东西吃?
  
  魏烈还没有回答她。段瑜听到她的声音,抬起了头,两眼发光,兴奋地说:“呵,你也来了?是不是饿了?不过还没煮好哦。”
  
  “你在煮什么?”叶浅翠边说边走近他。
  
  “红烧猪肘。”段瑜做了一个垂涎三尺的表情,“野猪肘子,很香,很好吃的。”
  
  肉香四溢,叶浅翠贪婪地连吸了几口,肚子立马响应号召,不安份地叫着,咕咕咕……
  
  “哈。”段瑜看着她,“我听到你肚子叫了,肯定很饿了吧。要是实在饿的不行了,可以先吃烤猪头呀,这个应该快好了。我涂了很多蜂蜜,很香的哦,对了,就叫黄金烤猪头。”他边说边抓起旁边大灶里的一个火钳反复地拨弄着。大灶在里面,小灶在外面。叶浅翠虽然离的近,但只能看到大灶的一角,里面立了一个小小的铁制烤架,上面隐约焙着一样东西,看起来金黄金黄的。
  
  “好了。我的黄金烤猪头好了。”段瑜高兴地嚷着,从大灶里抽出火钳送到叶浅翠面前。“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呀?”
  
  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挟着热气直扑鼻翼,一样黄灿灿的东西在眼前晃动着。“是很香。”叶浅翠说着,定睛细看,眼前是白铃金黄色的笑容。她的头发早已烧光了,眼睛睁着,露出娇憨淘气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宛然。牙齿因为没有涂蜂蜜,依旧洁白无瑕。
  
  “啊……”一声喑哑、绝望的呼声冲出了叶浅翠的口腔,她连退几步,身子摇摇欲倒。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黄金烤猪头不好吗?”段瑜慌不迭地站起,露出茫然、焦急地神色,将“猪头”又递到叶浅翠面前。
  
  “不!不!不要过来!走开!”叶浅翠近乎在嚎叫,身子继续往后退,跌跌撞撞的。直到屁股抵住了一样冰冷的硬物,她退无可退。一回头,原来是个大水缸,水缸没盖子,满满的水里,有一个没有脑袋、没有手臂的躯体无限委曲地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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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下)
  
  段瑜被她害怕的表情整懵了,将“猪头”凑到面前左看右看,喃喃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魏烈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和惧怕,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说:“没事,可能她不喜欢吃猪头。”
  
  段瑜信以为真,“真可惜。”他伸出舌头添了添猪头,对着猪头的脸大咬了一口,大声咀嚼着,赞:“好吃,好吃,真好吃。”跟着递到魏烈面前,满脸殷切地说:“你也来一口吧。”此情此景!一股酸水冲上叶浅翠的喉咙,她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冲出厨房,有气无力地趴在外面的八仙桌上。
  
  魏烈浑身一震,勉强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样子,就象客人婉言谢绝主人的美意。“不,不用客气了,我肚子里还很饱。你慢用,不打扰你了。”他快步地走到厨房,站在叶浅翠的身边,看着她非常辛苦地忍受着干呕的折磨。
  
  “他……”叶浅翠刚说了一个字,胃又是一阵抽缩,余下的话便出不了口了。
  
  “唉。”魏烈叹了口气,“他疯了。”
  “疯了?”叶浅翠惊讶地回头瞥了一眼厨房,看不到段瑜,不过能听到他轻声地哼着歌,快乐幸福的样子。
  
  “他是疯了,将白铃当成了野猪。”
  
  “可是,他刚才不是好好的,才一会儿怎么就疯了?”
  
  “你在大雾中是到了自己。我在雾中明明跌落山崖,却又好好地站在平地上。他受到了这迷雾的影响,就算是疯了,也不出奇。”魏烈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接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句话提醒了叶浅翠,在这里呆久一点,危险就会增加不少。想到了变成了“野猪”的白铃,这样的噩运可能随时会降落到自己的身上,她忽然坚强起来,站直身子,坚定地说:“我们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怎么离开?”
  
  叶浅翠凝神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时,她反而不再害怕,脑袋也变得灵活。“窗。”她兴奋地两眼发光,“我们可以跳出窗子,离开这里。”
  
  “对呀。刚才怎么没想到呢。”魏烈拉起叶浅翠的手,“走,我们马上就走。”
  
  “那,段瑜呢?”叶浅翠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雕花门已关上了,隐约还能听到他的歌声。
  
  “我们不能带着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危险的疯子。”魏烈果断地说,“等我们离开这里,带一些人再来找他吧。”
  
  回来还能找到他吗?叶浅翠心头颇为怀疑,但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两人说走就走,穿过走廊,直奔大厅的窗子。窗子依旧应手而推,远山秀婉,树影幢幢。。可是当两人低头时,脸色顿时惨白了。雾,极不安份的雾,象冒着气泡的沸粥,咕咙咕咙地响着。看不到大地,附近的树就在雾里载浮载沉。
  
  叶浅翠愤怒了。她脚步重重地走到电灯的开关前,动作粗鲁,撞翻了一些小东西,发出唏哩哗啦的响声。她无所顾忌了,只想吵醒所有的人。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刺白的灯光从客厅的天花洒了下来。眼睛乍遇强光,不舒服地眯了起来。这些响声却在瞬间被寂静吞没,不留痕迹。也没有任何人因为听到响声来到客厅。
  
  她忍无可忍,大喊大叫:“出来,张盈,秋姨,你们快出来,快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偌大的客厅将她的声音尽数折回了,撞击着她的耳膜,连绵不断。在这绵绵的回音里,有一声轻笑,得意的轻笑,尖锐而突兀,刺痛了叶浅翠的耳膜。在她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句话:你现在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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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上)
  
  沉寂,当回音尽数消逝后,依然沉寂。叶浅翠的尖声大叫毫无成效,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而出房查看,这不合常理。但这个宅子里,根本不需要常理的存在。
  
  “我们一间一间地找吧。”魏烈说。一扇一扇的房门被打开,里面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干净整齐,灰尘不沾,一样地光线幽柔。假如叶浅翠不曾有过前面的遭遇,也会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民居,堪称居家的典范。可是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
  
  除了厨房的雕花门后段瑜丧心病狂的大嚼,宅子里,没有老妪,没有阿昌,他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叶浅翠与魏烈站在客厅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仰望那黑洞洞二楼。一楼的强光照不到那里,黑暗闪烁着深绿色的幽光回望着他们。
  
  一级,两级,三级……魏烈与叶浅翠手牵着手,喉咙发干,手心出汗。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开着灯,门半掩半开,大片灯光漏了出来。一步一步地接近,心跳如雷,隔了些许距离,两人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张望。
  
  从露出的一角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床,床上空空的,蚊帐悬在半空,被单洁白平整,一丝褶子也没有。床沿挂着一件衣服,有一半垂在地板上,看来好象是主人随手一扔的结果。这件衣服素色淡雅、裁剪简单,叶浅翠与魏烈都认识,那是张盈穿的连衣裙子。裙子在,但人不在,房间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既然老妪能凭空消失,那么张盈的消失,自然也不再是奇怪的事件了。魏烈与叶浅翠见怪不怪的样子,进入房间,仔细地看了遍。毫无疑问,这曾经是张盈住过的地方。梳妆台,大衣柜子都造型华丽流畅,跟一楼家具的简朴风格完全不同。梳妆台上的胭脂粉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最难得的是纤尘不染。
  
  两人在房间里踌蹰,面面相觑。人生最难的处境,莫过于无计可施时。他们现在仿佛是跌落到无底深崖里的两个人,只知道自己在跌落中,却没有任何对策。
  
  “啊……”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
  
  “段瑜。”两人异口同声,快步奔下楼梯。刚到楼梯口,只见段瑜两眼冒着红光从身边冲过,状若癫狂。
  
  “段瑜。”叶浅翠急急呼他。他置若罔闻,一个箭步,从开着窗子跃过,跟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叶浅翠与魏烈奔到窗边,只见浓雾翻滚,早没有段瑜的身影,而惨叫声依旧在空中久久回荡,不肯飘散。
  
  “他……他……”叶浅翠双眸里泪光隐隐,看着魏烈,“我们,我们……怎么办?”
  
  魏烈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任何的话。一种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里扑腾,他疲倦不堪地眨巴着眼睛,眼神变得呆滞而沉重。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起了古怪的笑容,说:“现在我要睡觉了。”
  
  他的笑容令叶浅翠心底发毛,他的话令她惊诧万分,“你,你说什么?”
  
  “睡觉喽,睡觉喽。”魏烈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伸着懒腰,挥舞着手,踢踢踏踏地往房间走去。他的表情……那种欢喜的模样……跟先前段瑜在厨房里时一模一样。叶浅翠强烈地意识到,他已不再是原来的魏烈了。
  
  刺白的灯光好象潜藏着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窗子下的雾也升腾起来,蠢蠢欲动,变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客厅里高大座钟生硬冷漠,黑色的大大的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12:00。魏烈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里消失了。孤立无援,叶浅翠手足无措地环顾着四周,在这晃眼的强光之下,她有种无处遁形的胆怯。起初她的心在战栗,渐渐地感觉变得麻木了,不再害怕,不再惶恐,只是说不出的虚弱,令她浑身无力,只想找着温暖的被窝安静地躺着。
  
  睡意不合时宜地袭击了她,她大大地打着哈欠,浑身发软,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睁大眼睛,告诉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地耷拉下来,有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睡一会就好,睡一会就好,就不定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就会没事。
  
  她头一歪,鼻息酣酣,口水挂在嘴边。炽白的灯忽然熄了,客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从二楼的下来一条飘忽的影子,静静地扶着楼梯扶手看着她,幽幽地眼珠闪烁着灼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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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中)
  
  叶浅翠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这么沉过,好象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海中,义无反顾地沉入黑沉沉的海底。然后,她打了个抖嗦,一下子醒了,毫无前兆,并且头脑恢复了清醒。灯熄了,窗子也关上了。暗处一直有人存在,并且时不时地弄点小动作,一定是这样子。她有些厌烦地想着。
  
  一阵哼哼唧唧从走廊里飘来,她听明白,魏烈在哼歌,一支欢愉的小调。想了刚才哼着歌的段瑜,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迅速从沙发上跳起,循声寻去,又到了餐厅,又看到了那雕花木门。这一次木门大开,歌声渐渐地变得响亮。魏烈唱歌的水平不佳,但并不妨碍他尽情地表露内心的欢快。
  
  “你在干吗?”叶浅翠看到他掀起锅盖,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锅里,忍不住出声。
  
  魏烈吓了一大跳,停了歌声,抬起头看着叶浅翠,先是怔了怔,然后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笑颜,“我饿了。”边说边缓缓地抬起一手,手里抓着一条汤汁淋漓的手肘。“我饿了。”他重复着,将手肘举到嘴边。
  
  “不,不可以。”叶浅翠大喝一声,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魏烈身子一抖,拿着手肘有些手足无措,那神色活生生一个受了大人呵斥的儿童,委曲、不解而且充满了意见。
  
  “我饿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自己想偷吃。”他自问自答,露出愤然的神色,“没错了,肯定是这样子的。哼,我就要吃。”张开嘴巴就咬。
  
  叶浅翠又气又急,脑海里闪过一个坚决的念头:不,一定要阻止他。一股热血冲上脑门,顾不得细想,一把操起身边桌子上的木质砧板,砸在他的后脑。魏烈翻着白眼慢慢地瘫倒在地,手里一直攥着白铃的手肘。
  
  叶浅翠喘着粗气,在心里向他道歉:“对不起,这样子至少会比你吃人肉好,你清醒后一定不会怪我的。”她本来还盘算着将他搬出厨房,试了几次,徒劳地让自己累得气喘如牛,魏烈依旧纹丝不动。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脚步,自己回了房间,坐在床沿边,头痛欲裂。
  
  白铃被段瑜当成野猪杀掉了,段瑜发疯了跳出窗外死生未卜,魏烈紧步段瑜后路也变得神智不清,那么她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心脏虚弱地跳动着。
  
  这个时候……房间里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扑哧,扑哧……那呼吸声里透出一种挑衅。
  
  又来了,又来了,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叶浅翠痛苦地紧皱眉头。那呼吸声越发地得意了。在这一目了然的小小房间里,他或是她究竟躲在哪里呢?叶浅翠挑起床单,又打开衣柜大门,都没有人或是动物藏着。
  
  在哪里呢?站在衣柜前,她扫视着房间,目光慢慢地转悠到梳妆台上。这旧式的梳妆台没有配置镜子,所以台子上另外摆了一个圆镜,圆镜有底座,镜片部分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现在镜面以四十五度倾斜着,从叶浅翠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角,那一角是一只眼睛,寒气逼人的眼睛。
  
  那眼睛冷漠而犀利,宛如一刀,深深地戳进了叶浅翠的眼睛里,直抵心脏,令她呼吸蓦然停止了。足足一分钟,她缓过劲来,上前一步,整个镜面全收眼底。那镜面是椭圆型,象极一张鹅蛋脸。此刻,这镜子里满满当当的是一张脸,嘴唇惨白,目光静静。
  
  叶浅翠与这张脸默默地对望了一阵,然后它忽然不见了,镜子里变成了另一张脸。脸色发青,眉毛弯弯,眼睛惊恐而警惕地睁着,鼻翼急促地翕动。这又是谁的脸?当叶浅翠意识到是自己的脸时,真的是大吃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她摸了摸脸颊,气恼地用手指重重地拨动着镜面。
  
  镜面飞速地旋转,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四十五度角,定定地。叶浅翠诧异,复又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镜面轻轻摆动了几下,恢复到原先的位置。四十五度角,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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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下)
  
  叶浅翠身子往旁边一让,镜子里的人面跟着消失了,空空的,映出对面墙壁的最上面部分。这老房子的层高约有三米,所以墙壁的最上面不是平常视线容易着眼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方孔,以叶浅翠的目测,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看起来象个透气孔。
  
  叶浅翠走到墙边,耳朵贴近墙,伸出手指轻轻敲击,墙壁发出笃笃的声音,实沉沉的。看来这墙是砖墙,很结实,里面也不是空心的。她退后一步,又看着方孔,寻思着它究竟有什么用途。蓦然心中一动,用步子测出墙壁离房门的距离是五大步,一大步约为六十厘米,也就是说墙壁距离房门为三米。再出门,从自己房间的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总共七大步,也就是四米二左右。隔壁的门距离墙壁为一个正常步,一个正常步约为三十厘米。
  
  这堵墙居然约一米厚!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情况下,房间的内墙,如果是砖墙,厚度约为在十八厘米。当然如果墙里别有玄机,那自当别论了,叶浅翠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虽然她并不明白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笑容一闪即没,这堵墙有里究竟有什么样玄机呢?她的目光变得专注。沿着墙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敲打,全是笃笃的声音。她将挨着墙摆放的衣柜、梳妆台全挪开了,并没有露出暗门或是密道。
  
  因为年月的关系,墙面留下了大量斑驳的痕迹,此外,墙壁并无任何东西,也没有方孔。想起方孔,叶浅翠睁大了眼睛,好象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将梳妆台挪到对面墙下,又在梳妆台上放了张椅子,爬上去,右眼对着方孔,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比黑夜还黑的黑。她有些气馁地移开眼睛,立刻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从孔里传来的,很轻微,如果不凑近,基本上是闻不到的。
  
  叶浅翠扯断自己牛仔裤后袋的金属钮扣,用力扔进方孔里。短时间的沉寂,只听“啪”的一声,听起来钮扣好似打在墙壁上,不过并没有弹回来。跟着又是“啪”的一声,声音比刚才这一声小了些,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比原先低了些。然后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就象是弹珠掉在楼梯上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叶浅翠眼前一亮,大致明白了墙内的构建。两堵墙总共三十六厘米,中间夹了一段的五十多厘米的空间,正好可以造一个窄窄的楼梯。可是这个楼梯在哪里?通往哪里呢?有什么用处呢?张盈为什么要暗示她呢?她陷入沉思当中。
  
  吧哒,吧哒,脚步声沉缓而拖沓,可是实实在在地从楼梯里传来。叶浅翠悚然一惊,身子晃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论是叫秋姨的老妪,还是张盈,走路时悄无声息。这个脚步声属于谁的呢?还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跳下梳妆台,飞快地冲到厨房。刚才昏倒在地的魏烈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汤汁淋漓的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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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上)
  
  魏烈会去哪里了呢?
  
  红烧肘子滴在地板上的汁,一点,一点,蜿蜒而行,一直到客厅的楼梯前,然后是两级楼阶一滴,渐渐地没了,想必这汤汁滴尽了。肚子越来越饿了,想来在这里已呆了不少时间了。尽管钟表依然指着12:00,尽管天依然黑黢黢的。红烧肘子的肉香飘散在空气里,引来了叶浅翠肚子充满欲望的咕咕声。
  
  扶着楼梯,慢慢地向上,浑身警惕。魏烈不见了,假如他恢复了意识,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如果没有,那么他就是叶浅翠最大的危险。这房子有一种叫人失去理智,渐渐疯狂的能耐。
  
  进到张盈房间时,都没有看到魏烈。叶浅翠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吸了一口,两眼圆睁,每一块肌肉都处于待命的状态,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爬了下来,痒痒的。这时,她听到一种沉闷的回音从脚底传来,吧哒,吧哒。声音其实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叶浅翠因为紧张而神经高度绷紧,根本不可能会听到。
  
  叶浅翠趴下,耳朵紧紧地贴在楼板上。现在吧哒吧哒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多了,拖沓而迟缓的脚步声,却是坚定地一直向下,然后渐渐地消失了。叶浅翠正准备从楼板上爬起,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样东西——张盈的连衣裙。它本来一半在床,一半在楼板上,现在整件都掉在楼板上了,而且有一小部分埋进重重地床罩里。而打满褶子的床罩也不象刚才整齐,隐隐有动过的痕迹。
  
  撩起床罩细细观察,床下并无他物,地板光滑油亮,好似刚打过蜡一样。叶浅翠用手指轻轻地敲打,这里发出的声音比其他地方要清脆了许多。暗道的入口看来就在这里了,可是怎么打开呢?在她凝神细想这个问题时,留意到床裙有三个油渍,她用手比拟了一下,正好是拇指、食指,中指掀起床罩留下的印子。魏烈为什么掀起床罩呢?当她看到实木制成的大床的侧面,立刻就明白了。
  
  这床是旧式的镂花床,在床侧雕刻着五朵梅花,用金漆描过,栩栩如生。其中第二朵和第四朵,上面浮着一层油光,比其他三朵更加耀眼。叶浅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按住第二朵和第四朵,床下地板无声无息地现出一个洞,有着向下的台阶。
  
  她在洞口张望了半天,颇多踌躇,要不要进去呢?魏烈也在里面,显然他还没清醒,自己进去不等于送羊入虎口?万一这暗道是通往外面的呢?叶浅翠看着腕表上定定指着十二点的指针,一定要想办法自谋生活。她一咬牙,小心翼翼地从洞口爬进去,下到第六个台阶,那洞口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眼前一片黑暗,没有言词能形容的黑暗。
  
  叶浅翠扶着墙壁,先是伸出脚步探了探,然后才敢放心地踩实。她知道现在走在魏烈与自己房间的夹壁里,除了不透气的原因造成空气的异味,还有种奇怪的味道,隐隐约约,那是生活时经常会闻到的,但叶浅翠一时想不起来。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一级、二级……五十级后,她的脚踢到一硬物,脚趾头微微发痛。她伸出手摸索着,手指触到了一个圆圆的把子,刹那间,她明白了,这是一扇门。
  
  她屏息凝神,慢慢地拧动着门把,一推,门开了。光,比正午十二点还要强烈的光,泼喇喇地冲了过来。她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用手掩住了眼睛,泪水哗哗。好半天,她才缓过劲,睁开泪水模糊的眼睛,看清了门后的光景。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粉白的墙壁干净的叫人不舒服,顶上只有一盏灯,白晃晃的,好象一直在摇来摇去,叫人头晕眼花。
  
  这房间里的摆设甚是奇怪,看起来象个实验室,金属支架、玻璃器皿、显微镜、针筒、一系的手术刀、医用手术台……还有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墙角边有几个空着的笼子,如果没有估错,应该是用来关小生物用的,诸如白老鼠、兔子之类的。
  
  中间的长方桌子上,摆着好几个小小的迷宫。叶浅翠低头看了几眼,这是医学试验中测试工具,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她转过身张望着,此时,桌子潜上一只老鼠,不知道从何处钻出的,皮毛雪白,两眼血红。它看了叶浅翠的背影一眼,也不叫唤,飞快地从迷宫里穿梭而过,轻车熟路的样子。它站在迷宫的出口,回过身子又看了叶浅翠一眼,依然不叫唤,跃下桌子,几个纵跳没了踪影。
  
  假如叶浅翠回头,一定会留意到这只白色老鼠的眼睛血红晶亮,隐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可是这时,她的注意力被脚底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是一小块发黄的报纸,她捡起看了看,巴掌大小的报纸残片左面是一张小图,右面是几排字。图片是两个人的合影,隐约是两个男性,一老一少,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图的右侧写了一列字:著名脑科专家张德方博士与助手。右面的字是竖排的,繁体字,被虫蚁咬了不少,有残缺:
  携 在 阿 学 著
  家 实 尔 , 名
  眷 验 克 是 脑
  回 神 迈 当 科
  国 经 翁 代 专
  , 生 实 最 家
  创 理 验 杰 张
  建 学 室 出 德
  了 领 的 的 方
  方 域 首 脑 博
   取 席 颅 士
  实 得 学 毕
  验 了 和 业
  室 非 , 神 于
  。 并 经 美
   成 学 国
  
  下面尚有些文字,介绍了张德方博士神经生物学领域所主要研究成果,涉及了不少专业知识。叶浅翠看得无趣,不再往下看了。翻转过来,背面是一个时事报道,上面有个具体的日期:民国二十八年九月初八。民国元年是1912年,如此说来,这报纸是1939年的,那时国内形势十分严峻。
  
  叶浅翠细细地搜查了一番,除了这张报纸残片,房间里再也没有片纸只字。她失望地叹了口,忽然想起,刚才明明听到有人从这个楼梯下去,而楼梯的尽头是这间房,而这房间里只有一个通道,便是从张盈房间下来的楼梯。那刚才那人去哪里了呢?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房间的气温也陡然下降了,灯光不仅刺眼,而且好似不停地摇晃。在她的背后,一群白色的老鼠排成一线盯着她,红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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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中)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高处传来,打破了沉寂。
  
  叶浅翠浑身一震,听出这是魏烈的声音,而且就来自楼梯。当时她有点懵了,所以不顾一切地扭开了门,往楼梯上冲。一脚迈上台阶,她就发现了蹊跷,停住了脚步。刚才她下来时,楼梯里非常的黑,现在居然有种淡淡的萤光在流动。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光源。因为这种萤光,楼梯清晰可见,与刚才的黑暗不可同日而语。但叶浅翠反而吓着了,她踮着脚尖,一时间进退失据。
  
  “啊……”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叶浅翠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背部抵住了房门,胸脯一起一伏。去还是不去?大脑里一时间思绪乱飞,每一种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模糊而不定的。魏烈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好象是一种召唤。召唤,她心中一动,益发地不敢上去了。先躲一下吧,叶浅翠对自己说,喘着粗气拧动门把,准备返回地下室。
  
  门开了,白色的灯光下,浅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白色老鼠。叶浅翠不敢相信地揉了揉了眼睛,没错,那些老鼠全部用后肢象人类这样的直立着,两只眼睛象两滴血,闪烁着诡异的鲜红。
  
  太可怕了!叶浅翠飞快地合上门。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老鼠象离弦的箭扑了上来,重重地撞在门上,一阵蓬蓬蓬的声音,好象大雨敲打着门。然后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假如叶浅翠不是知道门后面的光景,一定会认为是有人在扣门,一定会打开门,后果……
  
  想到那么多老鼠涌动的盛况,叶浅翠只觉得毛骨悚然,那笃笃的敲门声,让她的胃一阵阵地发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弓着身子,往楼梯上冲。只有五十级,很快就会到的。与其和那么多直立行走的老鼠呆在一起,不如跟发了狂的魏烈一起。至少他是人,他的行为她能猜测,他的思想她能理解。即使死在他手里,也好过受千万只白色老鼠的啮噬。
  
  五十级台阶眨眼间就到了,可是没有出口,连着第五十级的台阶,依然是台阶,连绵不绝的台阶,乍看好似没有尽头。叶浅翠骇然回头,后面也是台阶,不过正慢慢地没入黑暗之中。无数双幽幽的血红的眼珠跳跃纵落,正往她所在位置迅速地靠拢。
  
  它们起落纵跳,象流星弹丸。她只有继续往前跑,不再稍作停留。心越跳越快,好似要冲破胸腔了。黑暗追逐着她的脚印,吃掉了她身后的每一级台阶。我会心跳过速而死的,叶浅翠想,总也好过活着的时候就成了鼠粮。豆大的汗水淌了下来,脚步渐渐迟钝沉重,她听到自己的喘气,象风箱发出的声音,呼哧呼哧……
  
  叶浅翠对自己说,我要死了。这个念闪过脑海时,眼前忽然现出了一扇门,本来绵绵不绝的台阶忽然有了一个尽头。她鼓起最后的力量冲进门里,扶着门,身子摇摇欲倒,依然不忘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黑暗,起起落落的眼珠却慢慢地坠落了,就象叶浅翠从这里扔下一把红色的弹珠。
  
  安全了,叶浅翠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跌坐在地板上。大口而痛苦的呼吸,喉咙仿佛裂开了,火辣辣的刺痛。骨头仿佛被酸水泡软了,支持不起全身的重量。她如一滩烂泥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扫过周边。
  
  这里并不张盈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起来诸多走廊,墙壁看起来粘呼呼的,颜色近乎于半熟的鸡蛋。与先前的宅子、地下室的干净截然不同,尽管这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脏臭,却总让人产生一种不洁的感觉。
  
  叶浅翠扶着墙壁站起,入手滑腻。她赶紧松手,使劲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她走了几步,立刻发现,这里纵横交错的全是走道,没有房间。这是迷宫,她明白过来了,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从小到大,她就爱玩迷宫,没有什么迷宫能难倒她的。尽管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但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了。
  
  右转、左拐……停下脚步,张盈隔了三丈多,站在一个走廊的尽头,静静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什么呢?脑海里电石火光般闪过一些东西,可是还没有照亮整个大脑,又熄灭了。“明白什么?”叶浅翠不解地反问。
  
  “你喜欢迷宫吗?”张盈问。
  
  “喜欢,从小说玩。”
  
  “我也是,从小爸爸就让我玩迷宫的游戏,不停地增加难度。”张盈顿了顿,“可是没有任何迷宫能难倒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浅翠摇头,“不知道,我也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很快地判断出迷宫的路线。”
  
  张盈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呀,所以欢迎你,请记住,我能做到的事你一样能做到。”说完话,她走进旁边的通道。叶浅翠快步追上,哪有她的影子了?面前是蛛网交错的过道。
  
  多么的相似,我能做到的你也一样能做到,叶浅翠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疑惑不解地怔在原地。张盈一直都在暗示着她,从她的神态与语言里可以察觉这一点,但究竟在暗示她什么呢?
  
  一点轻微的风声蹿入了耳廓里,脑神经莫名地颤抖,叶浅翠遽然回头,魏烈狰狞的脸已凑近了,比他的脸更近的是菜刀,锋利的菜刀,闪着夺目寒光的菜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形,挟着凌厉的风声掠过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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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下)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切地追问:“你没事吧?没事吧?”
  
  叶浅翠抿嘴微笑,眼光瞅着桌面。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红了脸,哂然一笑,说:“瞧我傻的,你肯定没事,否则怎么还能坐在我对面呢?”
  
  她不置是否,依然微笑。我又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晕过去了。”她将视线转到了窗外,看着极远的地方,“再后来,我醒来,在医院里。他们说我摔下山,摔伤了。”
  
  “啊?”我诧异万分,“张盈、魏烈还有段瑜呢?”
  
  “不知道。”她摇头,雾气迷离的眼睛里也露出纳闷的神色。“我问了一下,大家都说不知道”
  
  “就这样子……结束了?”我心犹有不甘,就象听一个故事,正到高潮,戛然而止,然后讲故事的人说,没有结局,这就是结局。“这听起来想一个梦。”我小心翼翼地寻打着合适的措辞。
  
  “没有人相信我,我知道的,大家都以为这是我编出来的,以为我因为当时摔伤脑袋,胡思乱想。可是那一切都那么真实……后来,我劝告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渐渐地,我自己也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后脑受伤后的臆想。直到是今天,出现了她,还有他……”
  
  “谁和谁?”
  
  “今天一大早,有一门基本课,是与别的班级一起上的。我对学校还不熟悉,怕找不着教室,所以去的很早。推开教室的门时,里面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她冲我笑了笑,说:你是第一个哦,欢迎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印象深刻,所以当时我浑身僵住了,看着她煞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门又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
  
  吧哒吧哒的脚步,急冲冲,在向日葵办公室外面响起,十分突兀,象一把尖刀刺透了向日葵办公室涨的满满的迷离与诡异气氛。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叶浅翠停住了说话,有些惊恐地转头看着窗外。向日葵花丛后敏捷地奔来一条人影。我在心里暗骂:该死的姜培,毛燥的姜培。
  
  姜培已站在门口了,穿着运动便装,兴高采烈地叫着:“哥们,该收工了。走,打球去。”然后,他看到了叶浅翠,两眼冒出强光,“嗨,哈罗。”他走近,目光始终不离叶浅翠,伸出右手,说:“我叫姜培,心理系研究生。学妹是哪一系哪一级的?”
  
  叶浅翠冷淡地说:“我叫叶浅翠。”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拔腿便走。
  
  “哎?”我着急地站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脚步略停,回过头来,“还有事?”
  
  我还没开口,姜培晃着脑袋,拖长声音,象个色狼一样地问:“哪一系哪一级?”
  
  叶浅翠微微一笑,飘然地离开向日葵办公室。细细的身影,比向日葵的花杆还要苗条,在花丛中闪过,模糊在校园绚烂的秋色里。
  
  我呆呆地看着那丛向日葵,十分懊悔,真想“啪”地给了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怨恨它的拙笨与无趣。那丛向日葵在夕阳下风姿绰约,叶浅翠就是从这里走进我的视线,又从这里走出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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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下)
  
  魏烈呵呵笑,说:“她看我的眼神,就象看到鬼一样。倒吸一口气,脸一下子白了。当时我被她吓着了。”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天叶浅翠的话:直到今天,看到了她和他……莫非当中一个他指得就是魏烈呢?“你以前就认识她吧?”
  
  “没呀,开课那天,第一次见到她。”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表情和语调,令魏烈摸不着头脑,他看看我,看看姜培,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了姜培一眼,他一点也不惊讶,大口地喝着啤酒,显然事先他已经知道了。“你去过平凉旅游吗?”
  
  “没有。”
  
  “你真的没有去过平凉?”
  
  “是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平凉在哪里?风景好吗?不错的话,我十一去那里玩了。”魏烈的神色不似有假。而我的心沉入了谷底。我大概地将平凉的位置说了一下,他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他看看我,然后看着姜培,那神色仿佛在说:你这位哥们咋回事呀?
  
  姜培用肘子撞撞心绪翻腾的我,指了指酒杯。我拿起,一仰脖子,咕噜噜地喝了精光。又挟一块辣椒扔进嘴巴里,一股呛劲冲了脑门,我短路的头脑慢慢地清明了,也许此魏烈非彼魏烈吧,我安慰自己。
  
  那一晚,我喝的酩酊大醉,被姜培拖着回到了寝室,扔在吱吱哑哑的单人床上。我在床上哼唧了半天,脑袋时清醒时糊涂,然后慢慢地沉入了幽明交加的梦境。迷雾紧锁的古宅,朱红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恨不得将脑袋扔掉。偏偏导师一大早打电话来,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的case.。我无奈地从床上爬起,将脸在冷水里泡了十分钟,才稍稍恢复了人样。顶着一颗如铅块沉重的脑袋,赶到办公室。导师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眉头紧皱,喃喃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轻轻地叫了声罗教授,他停住脚步,说:“小陆,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准备资料。”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准备什么资料?”
  
  导师一拍额头,说:“瞧我气糊涂了,警方有个案件,需要我对嫌疑人做出精神鉴定。”这些年,导师在精神病领域取得丰硕的成果,名声也扶摇直上,经常有些案件请他进行精神分析与鉴定,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也不是第一遭。可是导师的神色从来没有这样子愤怒过,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这件案件必定有些令人发指的地方。
  
  “当事人与女朋友出外旅游时,杀了女朋友,并将她煮熟吃掉……”我的心猛然剧跳一下,好熟悉的一段。
  
  “他家里颇有势力,买通执法人员,说当事人是因为有精神病,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女方家人不服,一直上诉,这件事引起了地方和中央的高度重视。因为当事人家族在本地颇有势力,现在决定异地受审,就搁我们市法院审理,法院委托我来做精神方面鉴定。你帮我准备一下,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见当事人。”我“嗯”了一声,莫名地紧张,有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里弥漫。
  
  导师待我很好,有重要的CASE总是都让我参与,说是要积累我的临床经验。我知道他对我的期望很高,一直以来也非常努力。社会越是进步,物质越是繁荣,诱惑也越来越多,人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金钱、权势、性欲、情爱……都是潜在人内心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在外力的作用下起了变化,而诱发人精神方面的病症。
  
  我留意到在导师的办公桌上了,有一个黄色的大文件袋,上面编号为20030713009,下面是某某公安局某某分局,右上角还有个火红的密字。如果没有估错,导师手里拿着的应该是警方提供的资料。准备资料的过程里,导师一直看着警方的资料,眉头越锁越紧。我偷偷张望几眼,白色A4纸密密麻麻的黑字,一个个象小蚂蚁一样。
  
  导师终于看完大半资料,回到椅子上坐下,将资料陈重地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根烟,陷入沉思状态。资料的第一页通常有当事人一栏,我走近看了一眼,那后面赫然是两字:段瑜。
  
  尽管我心里早就隐隐感觉到,但依旧大吃一惊,倒吸气的声音,连沉思中的导师都听到了。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问:“怎么了?”
  
  “没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人太残忍了。”
  
  导师唔了一声,说:“不过,这份资料里有些地方前后矛盾,好象有些地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
  
  “说不清楚,等见了当事人,可能会明白。”导师看我的目光依旧停留地桌面的资料,说:“待我看完,你也看一下,否则见当事人时,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点头说好,按捺心头的强烈冲动:想抓起这叠资料,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慢慢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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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上)
  
  离开导师的办公室时已近中午,初秋的阳光当空洒下,细碎细碎的光芒四处闪烁,来来往往的同学脸上都浮着一层油光,让我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大脑里盘旋不去的几个字:段瑜,杀人,煮熟,吃掉……这样的杀人手段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呢?是出于一种狂暴的毁灭心理,或是出自一种精神疾患控制下的失常行为呢?毫无疑问,当时主宰段瑜的一定是一股强大的能量,不是令人激动的那种,而是让人心惊胆颤、需要小心防范的那种。
  
  “嗨,哥们。”姜培站在长长的队伍中间冲我猛力地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喊的声音,令十来个同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而他坦然自若。“来,我占了位子了。”他指了指前面的四个同学,洋洋得意地说。
  
  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插队,把饭盒递给他,即使这样,还是有责怪的目光射到自己脸上。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转视线不理会。依照一般人的心理,看到对方别转视线,不与他的眼睛对视,会认为对方是心虚的表现,心里的气恼会消去大半。
  
  食堂里的人可真多,人头攒动,一条条长龙扭动着。我的视线漫无目标地游走,蜻蜓点水一般地掠过五官各异的脸。忽然,隔着三四丈,隔着几列队伍,挤挤攘攘的人脸里现出一张明亮的脸,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其他人挡住了。我的心突地一跳,只是瞬间的一瞥,但这张脸曾在我梦中出现数次。自从那天她走出向日葵办公室,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叶浅翠。我心里激动,控制不住自己,踮起脚起张望,再看一眼也好,再看一眼……
  
  肩膀上有指尖轻轻地一触,痒痒的,我带着薄怒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不识趣的家伙。怒火象遇到热流的雪片,眨眼间融化了,哔波一声,心里好象春风中的柳条爆出嫩嫩的芽。叶浅翠踮起脚尖,朝我方才张望的方向张望着,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她的话提醒了我,心顿时沉了下来。刚才叶浅翠明明在我面前的,怎么忽的就到了我的后面?不过是三秒钟的时间,除非她会传说中的轻功,一跃三丈并且行动无声无息,才有可能出现在我身后。
  
  叶浅翠察觉了我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我用力地摇着头,装出开朗的样子。可能是一个长的象叶浅翠的人,可能是我眼花了吧,认错人的事情总是会偶尔发生的,没必要挂在心上。
  
  “真的没事?”
  
  “嗯。”她的关心令我心花怒放,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后脑勺。她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来向日葵办公室更漂亮了,白玉兰一样的脸庞,弯弯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眼睛里雾气迷离,但掩藏不住深黑的眸子。多么漂亮的黑色,象宝石一样地闪着光,我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哈罗,美女。”姜培一手拿个饭盒,咧着嘴巴,嬉皮笑脸的看着叶浅翠。后者的目光陡然降了五度,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我说:“走了,bye。”径直从后面的队伍中穿过,没入攒动的人群里。我想阻止她,想跟她谈谈段瑜,想跟她谈谈魏烈,但已经来不及了。
  
  姜培挨近我,用肘子轻轻撞我一下,问:“哥们,问到寝室号、电话号码没有呀?”
  
  “没有。”我气馁地摇摇头。叶浅翠早已走远,我无奈地回过身来,无精打采的视线迎上一束定定的视线,从三四丈外冷冷地射了过来,白皙的脸,弯弯的眼睛,尖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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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中)
  
  那么精致的一张脸,散发着迫人的气息,令我一刹那呆若木鸡,我与她对视,眼睛直直的。她嘴角微微的一撇,是不屑或是微笑,我无法得知,因为此时,几个攒动的人头阻在我与她的视线之间。当人头散开,原处已没有了她。
  
  “你怎么了?”姜培推我,满脸狐疑神色。我悚然惊醒,只觉得口干唇燥,无从言起。姜培朝我方才张望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皱眉,“什么也没有呀?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哥们……”说什么呢?我迟疑。说看到了另一个叶浅翠,他非得说我白日做梦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男人别吞吞吐吐。”姜培不耐烦地瞪着我。我已经恢复了镇定,拿过姜培手上的饭盒,说:“走吧,找个位置坐下,边吃边说。”我没有提刚才看到另一个叶浅翠的事情,但说到导师的CASE和段瑜,说到了段瑜杀死女友并煮熟吃掉。“听起来跟叶浅翠说的一模一样。”末了,我特别补上一句。
  
  姜培停下筷子,脸色少有的正经凝重,说:“哥们,有些话我已在肚子里憋了半个月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说了。”改在往日,我早嚷嚷了,说说,兄弟之间还藏什么话。但今天他的表情如此慎重,一反常态,我心里有些发怵,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直说吧,这叶浅翠的小姑娘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脑袋,意思是脑袋有点问题。
  
  我怫然不悦,也不搭腔,脸却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姜培恍若未见,继续说:“我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忍着。可是你仔细想一下,她说的经历,可信的成份有多少呢?而且她神态举止,给人一种恍惚不定的感觉,她的眼睛,特别是她的眼睛……”
  
  我忍不住打断他:“行了,你跟她才不过见两次面,说的话还没超过五句,这么快下结论,太草率了吧?”
  
  “我是跟她不熟,不过有人跟她熟呀。”
  
  我心中一动,追问:“谁?”
  
  “戴磊,叶浅翠的高中同班同学。”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他说了什么?”我的心莫名地紧张。
  
  “哥们,那天叶浅翠离开办公室,你跟个丢了魂一样。咱们做兄弟的,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我第二天就去帮你打听,这小姑娘是哪一个系哪一个班的?”姜培顿了顿,“结果巧的不得了,我同寝室的那家伙跟叶浅翠是同乡,而且跟戴磊打小就认识,关系挺铁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了。”我的心也开始往下沉了。依姜培大大咧咧的性格,如果不是叶浅翠的情况有不妥的地方,早就会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姜培点点头,说:“其他的话不多说了,叶浅翠有个姑姑,是个精神病患者,二十来岁才发病的,是癔症。”
  
  癔症,它的别名叫歇斯底里,是由明显精神因素、暗示或自我暗示所导致的精神障碍。多于青壮年期发病,起病突然,尤多见于女性,而且跟遗传因素相关,一级亲属的发生率高达五分之一概率。心理动力学派根据压抑原理,认为此症发病的机理在于超我不完全成功压抑的愿望,采取伪装形式,通过“转换”或转化为症状。这是我与姜培的学业内容之一,我们当然清楚。
  
  “你记不记得分离性癔症的一个主要精神症状:朦胧状态?得了癔症的人,有时会出现双重人格或鬼神附体,可有明显生动的幻视、幻觉,情感丰富而逼真。而且事后可以完全记忆。我觉得叶浅翠的经历就是……”
  
  “不,不,不可能。”我无法接受姜培的说法,激动地打断了他。“如果是癔症,那么段瑜的杀人事件怎么解释?”
  
  “哥们,你先别激动。段瑜那案子,详细内容你都还不清楚呢。很有可能,叶浅翠听说过此类事情,因为印象深刻,发病时就在脑海里将这事重演了一遍。”
  
  我霍地站了起来,推开才吃了几口的饭盒,扔下一句话:“我现在说去弄清楚段瑜杀人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走的飞快,对姜培急促的呼唤不理不睬,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叶浅翠绝对不会是癔症潜伏者。
  
  冲到导师办公室时,我已冷静下来了。我吃了一个闭门羹,导师去吃饭了。我拖着酸痛的小腿去了向日葵办公室,清凉潮湿的空气令我精神一振,我点燃一只烟,慢慢地吸着,慢慢地吐气,整理着一团乱麻的思绪。我看到了另一个叶浅翠,那骄傲冷淡的神色,与原先的叶浅翠细致温婉大相径庭,难道我也幻视幻听了?我不停地回想着一切,忽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张德方!我怎么一直将他疏忽了,如果没有估错,他被称为著名脑科专家,在中国医学史上应该有着一席之位,最不济也会留下名字。
  
  我拿起研究生证件,跑到了医学院所属的图书馆。非常容易地就找着了关于他的文档:张德方,1901年出生于中国*省*县平凉镇。平凉!原来他是平凉人。我心中一动,继续往下看:自幼聪颖好学,1922年远赴美国就读于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取得脑颅学硕士学位和神经学博士学位。毕业后进入阿尔克迈翁实验室,在实验神经生理学领域取得辉煌的成绩。1939年春携带家眷返回中国,创立德方实验室,兼任国立上海医学院(也就是现在上海医科大学前身)神经学教授。1942年张德方教授对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民众身上使用神经毒气,提出来强烈的谴责,而成了日本侵略者的眼中钉,数次遭遇暗杀,于1942年尾失踪。他的弟子兼助手徐振华,是国际上当代最著名的神经学专家。
  
  原来他是徐振华的老师呀,我喃喃自语。徐振华这个名字太响亮了,不仅对我,对本校大多数人都一样,除了因为他在神经学上取得的成绩十分显著,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本校医学院现任院长徐宏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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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下)
  
  既然张德方是平凉人,那么他在平凉镇应该有栋祖宅,重雾紧锁的那栋房子是否就是呢?那么张盈是他的后代吧?我合上档案,细细思索,这是一条线索,也许能发现叶浅翠那诡异经历的真伪。脑海中电石火光般闪过另一个念头,在叶浅翠叙述的最后,曾提到有一节基础课,见到了一位象张盈的老师,说过一句别有深意的话。她会是另一条线索吗?
  
  我离开图书馆,去找魏烈。他正在寝室里睡午觉,被我吵醒,很不乐意的模样,告诉我那门课是高等数学,那老师的名字叫张逸文。并不叫张盈?我的脑中咯滋一声,好象串着思绪的链子出现了断纹。
  
  “平凉是不是真的景色很美呀?”我向魏烈道过谢,转身要走时,他叫住我。
  
  我十分地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走出老远,我忽然头脑一清,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象古语说的醍醐灌顶。我发现的一件奇怪的事:我从来没有去过平凉,为什么当魏烈问是否景色优美时,我会毫不犹豫而且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在我的脑海里会优雅地滑过一些影象:青山苍翠欲滴,雕龙刻凤的古宅大院,爬着青苔的青石板路,蹲在门口的石头小兽,华丽朱门,门里的欢歌笑语,还有层出不穷的雾飘在身后……这一切都是叶浅翠给予我的,印象之深刻,就好象我曾经去过一般。
  
  手机叮咚大作,是导师找我。他已经看完警方的资料了,眉头紧紧地锁着,房间里烟雾缭绕。我呛着了,强忍着咳嗽,眼泪却无法控制,一丁点挂在眼角。我用手抹掉,听导师说话:“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小陆,你要仔细看一遍,并且要研究一下,这一次的案件,跟往常折都不一样。”
  
  我连迭点头,郑重地接过那叠资料。资料看起来很厚,但并没有多重,文件袋上那个火红的密一直烙到我的心里。我拿着它,一溜小跑回到了宿舍,将门锁死,电话线拔掉,手机关机。现在,四周一片安静,我的心砰砰大跳,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指,费力地解开了文件袋,抽出资料。A4白纸上蚂蚁般的黑字,统统爬到了眼前。
  
  嫌疑犯:段瑜
  被害人:白铃
  时间:2003年7月13号
  
  等等,不对劲,现在是2004年秋天,而叶浅翠告诉我,她的奇怪经历发生在今年的署假,大概是七月份。段瑜已于2003年7月13案发入狱,绝不可能再在2004年到平凉旅游。那么叶浅翠在重雾凶宅里碰到的段瑜又是哪一位呢?
  
  难道她真的是幻视幻觉?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我强行掐灭了。我继续往下看资料,一页一页,两眼一眨不眨,惟恐漏过一字。这份资料包括嫌疑犯口供、证人口供、被害人家属口供、审讯记录、精神病专家对段瑜作出的精神鉴定,很详细,也很罗嗦。
  
  2003年7月10号,段瑜与女友白铃一起去平凉旅游,根据段瑜的交待,他们当时玩的很开心。7月12号,两人去爬附近的莲花山,下山时起大雾迷路了。两人发现了一幢房子,朱红的木门,殷切的主人,可口的饭菜,他还特别提到了一味红烧肉,十分可口,还提到开饭时,客厅的钟表敲了一下,正好是七点。(截止到这里,与叶浅翠叙述大致相同。)吃完饭,主人安排了房间,他与白铃各一间,两人白天爬山累着了,所以早早歇息了。结果他一觉醒来,居然在山脚下乱草堆里,自己浑身疼痛,而白铃不在身边。他四周寻找,都没有看到白铃,但是警察出现了。段瑜的口供到此就结束了。
  
  证人是当地的一个山民,七十来岁的老人家,他就住在莲花山脚。半夜里醒来见树林里有火光,深怕那些旅游的人不小心,放火烧了山林,就起身想要去提醒一下。谁知道到了林子里,居然看到有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烤的金黄的人头在啃,当即吓的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那年轻人已经不在树林里了,火堆、人头也全没了,他报了案。
  
  警方根据证人的叙述,从段瑜肚子里取出了未消化的肉,经过DNA鉴定,证明是白铃的,正式逮捕了段瑜。可是经过大大小小的审讯,对于7月12号晚上8点,到7月13号早上8点,这10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瑜就是摇头不知。而警方也没有找着段瑜说的那幢朱门的古宅。
  
  至为重要的一点,警方始终没有找着白铃,她就此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不管是黄金烤猪头,还是无限委曲地浮在水缸里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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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上)
  
  去见段瑜那天,是个雨天,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没了。去监狱的路坑洼不平,车子不停地做神经质的颠簸运动,也不知是否有零件被震松了,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直抵我的腑肺深处。
  
  雨气迷漫,手指无论触及何处,都有一种粘乎乎的不洁感觉。陪同我们一起去的是位姓苏的警官,据说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一路上,他只是抽烟,只字末提案子与段瑜,也许是他觉得这种天气,不适宜讨论一些不愉快的事。也许是他怕他定形的思路妨碍了我们对段瑜的正确判断。不管怎么说,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个子男人,天生有一种严肃、能干的外表,看起来就是干警察的料。
  
  我们先到会客室的,狱警送上温热的茶,不见得是什么好茶,但茶香冲淡了潮湿阴热,令人精神一振。然后段瑜来了。
  
  他是低着头进门的,是以我目不转睛,也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但那青青的光头,在黯淡的光线份外地触目惊心。狱警去了他的手铐,然后带上门出去了。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导师与他了,没有警察在场。这是导师要求:对他来说,他见的是病人并不是囚犯。
  
  “段瑜,过来坐。”导师唤他的名字,自然的就象叫自己学生,手指着面前的沙发。
  
  段瑜抬起头,一脸的错愕,看清楚导师是个陌生人,错愕更盛。但他还是走过来了,起初的脚步有些迟疑,是小步,然后变成了大步,三步内走到沙发,毅然地坐下。我与导师相视一眼,他的举动显示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完整的清明。
  
  现在,这位杀死亲爱女友,并煮熟吃掉的嫌疑犯赫然在我面前。他的脸色削瘦而苍白,看来是监狱生活的结果。目光十分平静,并不回避我们的视线,相反,他在打量着我们。如果蓄上头发,如果脱掉囚衣,他就是大街上随手一抓大把的青年人。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说,“你们又是什么精神病专家吧。”他的脸上浮起了疲倦、厌恶,还有颓废。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在那份警方的资料有着十几份精神鉴定报告,可想而之,这位年轻人在一年里“接见”过多少位专家。不过他对我们有明显的排斥心理,这不是好事情。
  
  “放松点,年轻人,只是聊天。”导师试图打消他的排斥心理,“下着雨的天气,聊聊天不好吗?”
  
  “不好。这样的聊天,一点也不愉快。”段瑜的表情忽然变得暴戾,语气也变得急躁,“我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无论是谁,要重复那噩梦,都不是件开心的事。
  
  房间里三人都不说话,段瑜扑哧扑哧的呼吸,显示出内心的难受。我的心头一点一点,如潋涟般扩大一种同情。“平凉的风景很迷人吧?”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特别是莲花山。”
  
  段瑜诧异地看着我,然后脸色渐渐地变了,青中带着灰,他开始翻白眼,双手弯曲成爪,艰难地捧着自己脑袋,嗷嗷嗷地叫着,叫声凌厉,惨不忍听。
  
  我与导师面面相觑。马上有狱警冲了进来,从怀里掏出药瓶,手忙脚乱地倒出几粒药丸,纳入段瑜口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倒在沙发上。苏警官站在门口,冲导师招了招手,示意有话要说。
  
  导师出去后,狱警也出去了,房门虚掩上了。我冷眼看着面前沙发上躺着的段瑜,他用手掩着脸看不清楚表情,胸膛频繁地起伏着。
  
  “装的挺像的嘛。”空气随着我这句话凝住了,段瑜急促的呼吸声也停止了。他慢慢地拿开掩着脸的手,脸上的笑容扭扭弯弯地写满得意。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觉得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辜且试之,没想到让我猜中。窗外的天色更差了,黑黑的云层堆得很厚。房间里最亮的是段瑜的眼睛,贼贼的。
  
  “你认识一个叫叶浅翠的女孩子吗?”
  
  “谁?叶浅翠?”段瑜略作沉吟,然后摇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大为震骇,居然无语了。一声霹雷响彻天地,震的我俩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偏头看着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同时降临的还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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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中)
  
  段瑜依旧躺着,眼睛余光斜睨着我,估摸着在掂量我的份量,在猜测我的居心。不过,看来他一无所获,所以他的神色慢慢地变得迷惑。“你是谁?”
  
  他是个聪明的人,看透我如此年轻,肯定不是所谓的精神病专家之流。我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因为我是谁根本不重要。我从叶浅翠的经历里摘录了一个细节,把它演绎出来,“左看右看,你哪有美玉的样子呀?分明是一块烂木头。”当然,我是学不足白铃的口气,但是足够让段瑜倒抽一口气,象强簧一样地从沙发上弹起。
  
  他的嘴唇敲抖不已,“你,你怎么会……”
  
  我继续往下说:“那幢的古老典雅的宅子,有一种力量,能叫人渐渐地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不,我,我不知道。白铃,哦,天哪。”段瑜脸色惨白,捧着脑袋,语无伦次。这一次他并不是装的,他提到白铃时,目光中那种眩然欲泣的神色,叫我的心跟着抽紧。“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当我醒来,有人告诉我吃了白铃,多么可笑的事!我爱她,我要跟她结婚,我们要永远地生活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会吃了她呢?白铃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对吗?”
  
  他猛然地抬起头,瞪着我,目光赤红。“你怎么会说白铃的口头禅?你见过她,是不是?快告诉我她在哪里?”他的声音越说越响。我瞟了一眼虚掩的门,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居心,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歇斯底里是扮出来的。
  
  “有一个女孩,她今年夏天去平凉旅游,她说看到你们了,还跟你们说过话。”我压低声音。
  
  段瑜露出怀疑神色,“怎么可能!”
  
  “她也碰到了雾,进了那幢古宅,面目阴沉的老妪,嘴唇煞白的女主人……”随着我的话,段瑜的脸色变幻不定,后来他现出一个豁然开朗的神色,激动地说:“宅子,宅子。”与此同时,我猛然醒悟到:那宅子里一定有着古怪。
  
  我俩眼对眼,心情激荡。“咯吱”一声门发出轻响,段瑜迅速地躺回了沙发,以手掩面。我抬起头,看到导师已大步走进了,面有不愉之色。在我身边坐下时,他贴近我耳边,提醒了一句:“接下去,你听着,记录过程就行,别插嘴。”
  
  我心中满腹狐疑,但此时不方便问,只得讷讷地应了一声。站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的苏警官,看到我点头后,悄无声息地掩上了门。他有点问题,直觉告诉我。
  
  谈话继续,乏善可陈。我履行了打字员的职责,一声不吭。而段瑜继续扮演着典型的反应性精神病患者,他演的很好,我相信他接受过专业人士的指点。他家有钱有权,足够令一些惟利是图的专业人士为其卖命。导师的神精很冷峻而严肃,越到后来越是如此。
  
  离开监狱时,雨还在下,满路泥泞,车子不停地晃动。苏警官出乎意料地变得爱讲话了,跟我们说着破案过程中的趣事。不过我与导师兴致全无。
  
  回到学校已到晚上八点多了,我跟着导师回了他的办公室,他开始一直在抽烟,眉头紧锁,目有所思。我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因为他是专业人士中的专业人士。忽然,他掐灭,象是下定了决心,对我说:“小陆,这事情你怎么看?”
  
  “他看起来,有着反应性精神病的初兆,还有一些癔症的症状,具体还需要更深入的观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说了谎。
  
  导师摇头不已,说:“小陆,你的观察力还不行呀。这小子一直在装,装的是挺象的,噱噱一般人还可以。”
  
  我心里大为钦佩,导师就是导师,不愧是心理学界的领袖人物。导师继续说:“直接出报告吧,由你来写。”
  
  “可是……”我犹豫不定,“7月12号晚上8点至13号早上8点,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瑜似乎真的不知道。”我看过以前的精神鉴定报告,曾有几位专家给段瑜实施过催眠,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不过结果都是失败。每一次催眠,段瑜说到7月12号晚上8点他睡下后,然后就直接跳到了13号早晨。
  
  “唔。”导师也露出沉思之色,“是的,这确实是个疑处,匪夷所思。不过那问题属于警察工作范畴,我们要确定的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他十分正常。”我知道导师的结论一下,等于给段瑜打了个大大的叉叉。不过导师今天的表现大异于平常,事实上他的好奇心非常重,没有理由碰到一个疑处,而不去试图想清楚想透彻的。似乎,他对段瑜有一种反感。
  
  随后导师告诉我一件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反感段瑜。原来段瑜第一次假装发病时,苏警官叫了导师出去,居然长篇累版地告诉导师段瑜的背景。言下之意,无非是要求导师自己心头放杆枰,手下留情。导师平生疾恶如仇,看不惯滥用特权。何况段瑜又扮假扮痴,他自然深恶痛绝。
  
  “不过,如果白铃真的是段瑜杀的,就算他为了逃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封锢,在催眠的状态下,也应该会一五一十地说出的。”导师又点了一支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除非……那段记忆不属于他。”
  
  “怎么可能?”导师摇头,然后他忽然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目光变得严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小陆,你已走上了歧途。要想成为一个杰出的心理学家,必须要坚持无神论。我宁愿相信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愿意你冒出这种奇怪的论调。”他一直视我为得意弟子,待我极好,从无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过话。我连迭点头,额头汗出。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他摆摆手,我如获大释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外面的雨停了,但起了雾,非常大的雾,往日熟悉的校园一下子变得诡异而迷离。想起叶浅翠的描述,那天她碰到雾应该比今天的雾更大。我在雾中慢步而行,希望这雾将我带到有着一扇华丽朱门的古宅、阴沉的老妪、苍白的女主人……
  
  有条似曾相识的身影在前面一扭一扭,我心跳开始加速,快步追上去,猛然回头,真的是叶浅翠,她小小的脸在升腾的雾气里不甚清晰,表情阴郁。她好似根本不认识我,并且被我吓了一大跳,目光中流露出惶恐,低声咕哝了一句,隐约是神经病或是毛病之类的骂人话,一转身,往来路跑了。她为什么要跑?我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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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下)
  
  雾很大,她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回过神来,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追了上去。在迭迭夜雾中追踪他人,最大的好处就是雾大,不容易被发觉,最大的坏处也是雾大,很容易追失。可是叶浅翠一直在我前面视野范围内隐没着,有几次当我以为失去她的踪迹之时,顿足张望,一定晴她的身影又会出现在前面。我隐隐地感觉到,前面这人也许并不是叶浅翠,她是另一个人,有着一样的外表。
  
  她好象有目的地引导我前进,就象扯线木偶的线,而我则成了那个木偶。我一直有留意四周的景物,虽然因为大雾而不甚明晰,但还在学校里,所以我放心大胆地跟着她。穿过一栋栋的教学楼,路渐渐地冷清了,路灯晕黄虚飘。我认得这是去小松林的路,心中开始发毛了。几乎所有的大学都有乱怪力神的传说,比如说神秘的台阶、哭泣的宿舍、蛊惑人心的深潭,诸如此类,不一一而全。我们学校最玄乎的便是这小松林,这本是一个情侣幽会的好地方,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有一对情侣幽会时被人捅了二十八刀,从此林子里便不得安宁。总是有着尖刀捅穿肉体发出的扑扑声响,而且隐约还有声音在数数:1,2,3……小松林便成了邪地,少有人迹,松树倒是越长越茂盛,郁郁葱葱地遮天敝日。
  
  我一进校门就听说过的这个邪闻,告诉我的学长还特别地告诫我:记住,这是真的,千万千万不要去小松林。这几年我忙于学业,早将这码子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却蓦然地浮上脑海,甚至连当时学长的表情都宛然眼前:严肃,凝重……
  
  小松林赫然已在眼前,黑黢黢的一片,路灯的光晕被夜雾紧紧地拘住。想起旧闻,我的脚步略有迟疑,可叶浅翠已经进了小松林了。事后我细想,其实我并没有看到她确确实实地进入林子,只因为当时我耽于旧闻,心有所悸,稍稍走神,一定睛不见了她的身影,想当然地认为她进了林子。
  
  我一咬牙,几乎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也钻进了林子。黑,是第一感觉。一会儿,目光适应了黑暗,已看不到叶浅翠的身影。林子里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吱吱声,象老鼠在叫。我循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因为下过大雨,地面十分潮湿,稀泥和着松针成了天然的地毡,脚步踩在上面毫无声息。
  
  没有多久,或者说没有几步,我看到了前面有条人影蹲在地上,穿着白色的衣服,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之所以说全神贯注,完全是从她当时一动不动的背影判断出来的。她有一头黑黑的长发,是我熟悉的那种,是叶浅翠留着的发型。但是我还是不敢肯定是叶浅翠,潜意识里我也不希望她是,在黑暗松子里,她蹲在地上,既便什么事都没干,也足够诡异了。何况她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清晰、尖锐,象刮锅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继续悄悄有地走进,想看清楚她在干吗。一步一步,我看到了白色的小脑袋……老鼠,生着赤红眼睛的白色老鼠,象人一样地后脚直立,排成一列整齐的长队。
  
  “啊……”沉闷而骇然的叫声,从我喉咙地冲出来。与此同时,蹲在地上那人猛然地回过头来,一对红色的眼睛暴出邪异的光芒瞪着我。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眼前忽然一黑,不,并不是我晕倒了。而是眼前的人影和白色老鼠消失了,只有一团黑气,蠢蠢欲动地浮在前面,变幻不定。那么黑,应该是看不到的,可是当时我全身的毛孔感觉到这团黑雾的寒气,变幻不定,甚至还能听到它隐约的咆哮声。那奇怪的吱吱声依然在响,频率与节奏都比方才要快,听起来象是笑声,老鼠的笑声。
  
  我连退了几步,黑雾也跟着进了几步,跳跃欢腾。脚趾一阵巨痛,我一低头,只见一只白色的老鼠趴在我的鞋子上,仰着头冲我呲牙尖笑着,更多的老鼠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再也无法忍耐这种骇异,我大叫一声,转身飞快地逃跑。
  
  害怕!漫长的二十四年人生,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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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上)
  我心无旁骛地发足狂奔,直到看到教学楼廖落的灯光才停下来。路上有来往的同学,嘻戏笑语声丁零飘进我耳里,原来这声音如此的动听、亲切。我蹒跚地走到路旁的石椅上坐下,象鼓风机一样地喷着粗气。依然有雾,但这边薄了许多。这雾好生邪门,好似附了灵性一样,忽薄忽厚,忽黑忽灰。
  
  干燥的喉咙几乎要裂开了,我艰难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很有一股骂人的冲动。他妈的,这究竟是什么邪门玩意儿?怎么会有人蹲在地上学老鼠叫呢?老鼠又怎么能象人一样地直立后肢呢?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眼睛发花的结果,那么蹲在地上的白衣服女子是谁?她有着与叶浅翠一模一样的发型,方才我看到那双赤红欲滴的眼睛,过于震骇,完全没有留意她的长相。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忽然浮起了黑雾,挡住了我的视线。那黑雾是她召来的?是什么样的人能够随心所欲地召来雾呢?她是人是神是魔是鬼?
  
  我拼命地回想着十多年来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它们是如此的漏洞百出,根本不足以解释我方才遇到的一切。除非我有妄想症,除非我眼花,但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掐着手心时能感觉到尖锐的痛。
  
  坐了良久,我缓过劲来,浑身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慢慢地往宿舍走去。经过女生宿舍群时,我忽的心中一动。虽然叶浅翠并没有告诉我她的寝室号,不过魏烈只言片语中曾提过一次,当时就象烙铁一下印在心头了。我在7号女生宿舍楼下,拨通了叶浅翠宿舍里的电话,她听到我报上名字后,吃惊掺着狐疑隔着电话也能清晰感觉到。等了十分钟左右,她下来了,面容平静,白木兰的脸颊一双深黑色的眸子,眼神柔和带着些许梦幻的迷惑。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嘛?”
  
  我看着她身上的粉蓝毛衣,暗暗吁了一口气。“没,没,看到这样的雾,忽然想起你。”
  
  “雾?哪里有雾呀。”她张望。我惊讶地发现,雾散了或是根本没有存在过,天地充塞着大雨后的清新味道,近树随风摇晃,偶而会掉下几滴水。她轻轻地推了一下怔忡失措的我,“你怎么了?”
  
  “好奇怪,刚才雾很大的。”我环顾着四周,决定不把刚才的经过告诉她,我怕吓着她。夜风拂动着她的发丝,粉蓝的衣服含着无法形容的娇羞。
  
  “雾总是会散的嘛。”她嘴角抿同一个弧形,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温柔浅浅。我的心慢慢地变酥发软,刚才的噩梦一般经历暂时退出了脑海。不过我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刚才有没有去过小松林呀?”
  
  “小松林?这是哪里呀?”她刚进校门没多久,不知道也正常。“我下了自习,就回宿舍了,哪里没有去。你为什么这么问呀?”她偏着脑袋,眼睛眨巴着,睫毛忽闪忽闪,一种年轻女孩子的特有娇憨,象水波一样地在空气里扩散。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巴喃喃地重复着。她被我看得脸红,微微别转视线,扑哧笑了声,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幡然惊觉,讪讪然地低下了头,心头却是艳阳天般的欣喜,泼辣辣的,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放声大叫。我与她面对面,也不说话,呆站了几分钟。
  
  “太晚了,我得睡觉了。”她用手轻轻地卷着自己的衣角,以一种商量的口吻同我说。
  
  “是该睡觉了,是该睡觉了。”真是见鬼,今天的我总是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蠢到掉渣。叶浅翠又扑噗笑了,“你今天好有意思。”虽然我并没有情海翻腾的经验,但凭感觉,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贬低的意思,相反还有一些暖昧。心底的喜悦,象涨潮的沙滩,一浪接着一浪。
  
  “我得走了。”叶浅翠又轻轻地重复了一声,微微挪动着脚。
  
  “等等,明天,明天上午有课吗?”我鼓起勇气,“如果没有,你来向日葵办公室坐会儿,好吗?”
  
  “嗯。没有。”她看我一眼,眼睛亮晶晶的,然后飞快地垂下眼睑,扭身往宿舍里走去。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犹如黑色的瀑布,也如刚才遇到的黑雾。我轻轻地呸了一声,为自己最后一个念头感到十分地不快。
  
  我一直目送她完全进入宿舍,这时手机响了。这么晚谁会找我?我疑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蓝色的屏幕上闪着一串阿拉伯数字,不是固定电话,也不是手机,看起来是公共话厅的号码。我按下接收键,电话里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远离叶浅翠,她很危险。”
  
  电话戛然而止,嘟嘟嘟的挂断声单调地重复着。我宛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淋下,一直淋到脚底,满心喜悦荡然无存。是谁?是告诉我叶浅翠这个人很危险,还是告诉我叶浅翠现在很危险呢?对方说话时是刻意地捏着嗓子,并且普通话很不标准、很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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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中)
  
  霎间,我意识到这个打电话的人可能是某个认识的人,否则她/他怎么知道我跟叶浅翠交往中,否则他/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又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在校内,因尚在就学的关系,我与外界的人接触不多,知道我手机号码的屈指可数。一念至此,我慌不迭地四处张望,最近的电话厅离我约有二十米,就在宿舍路旁,可一览无余地看到这里。正有个人影急冲冲地远去,他/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太远没法判断性别。
  
  我快步跑到公共电话边,找出一个硬币投了进去,拨了自己的手机,果然现在屏幕上的号码跟方才的一模一样。我一转身离开话机,四处张望,那条白色的人影早就不见了。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宿舍,和衣躺下,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回想着今天晚上毛骨悚然的遭遇、叶浅翠的温柔、神秘的电话。冥冥之中,仿佛一只有力地手,正将我渐渐地拖进一个沼泽。
  
  醒来后,天大亮,看到窗外的艳阳,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有阳光真好,所有的魅魑魍魉都会不会存在。导师曾经说过,作为一个临床心理学从业者,一定要保持自身心理的健康,否则如何去帮助别人?患有心理隐患者的想法,多数荒诞不经,诡诈、恐怖、离奇、恶心诸样齐全,当然,要数最古怪的,还是叶浅翠的经历。
  
  想到今天与叶浅翠有个约会,我特意地拾掇了一下自己,对着镜子吹了吹口哨,小伙子还是蛮人模人样的,有着未来俊彦的潜质。乍落情网的那种朦胧喜悦,象蒙牛酸奶一样地甜甜酸酸,一直在心头徘徊。从宿舍到向日葵办公室,这一段长路几乎是小跑,才用了平常的一半时间。然后坐在办公室里,满情期待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隔三岔五地抬头看着向日葵花丛前的小路,十分担忧地想:她昨儿咯好象没有明确答应哦,会不会不来呢?
  
  感觉已在办公室坐了一辈子,花丛后终于有条人影闪动,一阵狂喜冲上心头,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意识到自己过于轻狂,连忙坐下在面前摊开一本书,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出一个正儿八经的样子。
  
  轻轻地扣门声响起,我克制着快要泛滥的欢喜抬起头……叶浅翠站在门口,低眉浅笑,带着初秋的一抹金色阳光。“来,进来呀。”我招呼。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她走近,探长脑袋看着我面前的书本。我傻笑说:“没什么,随便翻翻。”一低头,看见书本是倒放的,顿时窘的无地自容。叶浅翠扑哧地笑了,不可自拟,别转了视线看着窗外。
  
  我赶紧收起书本,指着面前的椅子,说:“呵呵,坐呀。”她款款地坐下,姿势端庄,很显然她有良好的家教。想到这点,我忽然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能生出如此空灵美丽的女儿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有些害羞,低下眼睑不看直视我的眼睛,两颊粉红莹然,我看的完全痴了,喃喃地说:“没什么,我见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声音方落,叶浅翠倏忽抬起眼皮,眼睛圆圆,已失了方才的温柔可亲。我如受电击一样地惊醒,大为懊悔,蠢呀蠢呀,居然将此情此景破坏成这样子,真是蠢猪。
  
  不过叶浅翠脸上并没有应该的震骇,相反她好似早就知道了。她说:“你说的那个人,我也见到了。”顿了顿,她以一种复杂的口气说:“她是我的姐姐,我们是双生子。”
  
  这一回我惊愕了,“啊?原来不是……”叶浅翠自然知道我指的是她经历中的遇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笑了笑,说:“也许那真的是幻觉。”她浮起了一个厌倦的表情,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大想起,就当是噩梦吧。”
  
  真的是噩梦吗?我十分地怀疑,想起段瑜,想起昨晚小松林里赤红眼睛的白老鼠,还有发出老鼠般吱吱叫的白衣女子。段瑜的事情,我本来想着要跟她谈谈的,可是现在的叶浅翠已摆脱了噩梦,并且意兴阑珊地很不愿意重提往事,我有什么理由将她再度拖进去呢?我按下心头一切疑问,暗暗发誓,以后不想也不提这件事,尽情地享受跟她在一起的静谧光阴,没有噩梦,没有古怪的遭遇,只有我与她花枝初发的情愫。
  
  “我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前几天她才来找我的。”
  
  我觉得她说的话有漏洞,怎么可能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是孪生子,以前会不知道呢?她意识到了,说:“我很小父母就离婚了,各自带一个女儿,从不来往,连电话都不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而且我有记忆来,也从未见过父亲。”她说父亲而不是亲昵的爸爸,神情略有悲戚,眼睑又垂下,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蕴藏了饱满的眼睛。但是她的不快乐,我清晰地感觉到,心也微微疼痛了。如此光洁美好的女子,怎么可以有这样的遭遇呢?
  
  我大胆地伸手按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诚挚地说:“不要难过,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她并没有抽手,抬起头,微微一笑,睫毛上一串珍莹的水珠。“小时候,我看到别的孩子,父亲疼母亲爱,羡慕极了,也很难过。现在我长大了,明白事理,想想他们也许有这不得已的原由吧。”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呀,我的爱慕之心益发地盛了。
  
  “你姐姐也在这个学校?”这个问题在我心头萦绕不去。那天食堂里见到的另一个叶浅翠和昨晚雾中遇到那个叶浅翠应该就是她姐姐吧,果然是一模一样。但是她姐姐深夜去小松林子干吗?还有,难道那个林子里的白衣人是她姐姐?想到这点,我不由地额头汗出。如果真是的,那她姐姐就是个危险人物。
  
  “是的,她在国外读书的,回来度假。她学的东西很特别,专门研究一些灵异的事情,比如说印度的瑜珈、非洲部落的咒语呀等等类似于X档案说的东西。”
  
  “真是够特别的。”我喃喃地说着,心头暗叫:我的妈呀,这个姐姐呀不寻常,怪不得三更半夜往小松林跑。不过逗弄老鼠的可千万别她呀,光是那红色眸子,就表明已走火入魔,这样的姐姐叶浅翠可担不起。我拼命回想着昨晚那位白衣人的模样,只是惊鸿一瞥,光记得一对眸子赤红欲滴,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见到亲姐姐,很开心吧。”听了我的这句话,叶浅翠脸色微变,温柔可亲的神色大消,目光闪烁,寒意隐现。“本来是蛮开心的,可是她研究的东西太特别,而且人也太特别了。”她顿了顿,脸色稍霁,说:“也许我们分隔太久,也许我们过于陌生,虽然有着相同的血脉,有着相同的外表,但是……”她苦笑。
  
  “慢慢就会好的,血浓于水嘛。”我嘴巴这般说,心头其实好高兴,叶浅翠还是应该跟她姐姐保持距离,什么非洲部落咒语呀,且不管管用不管用,光听名字就叫人浑身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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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下)
  
  “怎么光说我的事?你也说说呀。”
  
  “啊?”我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什么呢?对了,我叫陆林,今年24岁,未来的职业梦想是成为一个出色的临床心理学家。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都是普通职工……”
  
  “呸。”叶浅翠嗔道,“谁要你说这些呀?”
  
  “那说什么呢?”我感觉到自己的愚蠢无以复加了。长久以来,我只知道看书、做实验、写报告、听别人倾诉内心的秘密、以专业知识劝解别人,至于跟同年龄的娇俏女生应该聊什么,那不是我擅长的。我想起了姜培,要是他在就好,这家伙是个天生的说话狂,而且每次都说的女孩子咯咯乱笑。
  
  叶浅翠被我的为难表情逗乐了,宛然一笑,说:“说说你的工作乐事呀,你除了设计迷宫给蜘蛛试验它的恐怖心理,还有没有其他类型的实验呀?”
  
  “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呀!”我又惊又喜,这可是我的拿手戏哦。心理学是一门实证科学,自从心理学元年开始(那一年威廉。冯特在莱比锡大学创立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以来就是如此,实验是当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我喋喋不休地说着,如何拿老鼠来做精确到毫秒级的刺激呈现,如何利用小兔子来测试眼睛留意到的时空轨迹……
  
  叶浅翠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地提问,令我咋舌,怎么也料不到她一个学影像物理学的,会对心理学也有一定的基础。她浅笑,眉眼尽展,说:“那是我感兴趣的,自然会留意了。最近我看了一本有关记忆的书,提到了错误记忆,你觉得我碰到事情属不属于错误记忆呀?”
  
  有错误记忆这类体验的人并不少。简单来说,就是明明各种证据都表明一件事情确实没有发生过,但是自己就是强烈地感觉到拥有对这一不存在事件的记忆。假如我不是昨天才见的段瑜,我一定大力地支持叶浅翠持这样的想法,至少可以从噩梦般的遭遇里摆脱出来。姜培没有说错,叶浅翠的经历更类似于癔症中的朦胧状态,用平常话来说是鬼神附体,听觉视觉味沉都非常逼真,就象平常人真实经历过一样。但是我见到了段瑜,当他听过我说的那句白铃的口头禅以后,我就知道她的遭遇并不是癔症中的朦胧状态,那种状态虽然逼真,也不会幻想出从陌生人的口头禅。那么叶浅翠的遭遇究竟如何解释呢?也许真的冥冥之中存在着鬼神或是另一个时空,将叶浅翠带到了当时的场景之中。事实上,唉,这件事情超级复杂,超出我智力范围了,所以我只有沉默不语。
  
  叶浅翠自嘲地一笑,说:“看来并不是错误记忆了。”
  
  “你不是说不再想这件事了吗?”
  
  “对呀!”她回想起先前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个人,就是差了这点,拎不起也放不下。好了,不说这些没趣的事,说说附近有啥好玩的呀,马上就是十一,我想出去转转。”
  ……
  一个上午晃眼间过去了,甜蜜的时光总是经不起折腾。我看着叶浅翠离开,觉得心也空了一半。我坐在食堂里,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一边回想起她那些可爱的小动作:眨眼睛呀,红脸呀,宛尔微笑……处处动人,连小动作也是迷死人。真是难以相信,我握着她的春葱小手,她没有抽走。
  
  姜培用筷子轻轻敲打我脑袋,“喂,哥们,无端端傻笑什么呀?是不是想要告诉别人你是花痴呀?”
  
  被打断绮梦的滋味真差,我推开他的筷子,没好气地说:“靠,我发痴也要你管呀!我就爱发花痴怎么了?”
  
  姜培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我,“哎唷唷,不得了。哥们,你没病着吧?还是鬼神附体了。这口气,跟平常根本不一样呀。”
  
  “少来。我好好的。”我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痴笑,“而且我心情很好。”
  
  “一个人忽然莫名其妙地变傻,只有一个原因。”他顿了顿,“你恋爱了。”
  
  恋爱!不错,这两字象一只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我的心,叫我筋骨酥软,叫我神清气爽,叫我魂不守舍,叫我患得患失……可是这些感觉我统统喜欢。叶浅翠,连在心头想这个名字,都有一种极为甜蜜的芬芳气味。
  
  “哪一系哪一个班的?”姜培的表情有些严肃,“不要告诉我,是那个什么叶浅翠。”
  
  我冷冷地睃他一眼,为他对叶浅翠露骨的偏见。“她有什么不好?”
  
  “她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不好。”姜培用筷子敲着脑袋。
  
  “你胡说八道什么!”隐约的怒火在我心头燃起。我本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慎喜少怒,可是一提起叶浅翠,我的情绪总是那么容易不受控制,即使对面是多年的老友姜培。“也许真的有未知的力量,在当时情况下控制了她的思维。我们不要以已知来妄揣未知,不要坐井观天。”
  
  姜培怔怔地盯着我,“你已入了旁魔歪道了。”这句话跟导师说的出奇相似,我又是一阵火起,冷笑一声,“入了,就入了,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旁魔,什么歪道,叶浅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猛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用责问的口气说:“还有,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叶浅翠有个姑姑得了癔症?她压根儿就没有姑姑。打小她父母就离了婚,她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父亲家里的人。”
  
  “是的,是我编的。因为我不想你跟她交往,尽管我不了解她,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子有很大问题,我不想让你陷进去。陆林,你还是不要同她交往。”他很少呼我名字,除了觉得谈话内容关系重大时。
  
  “好笑!你又不是我,凭什么来替我做这样的判断!”我十分生气,声音很大,周围埋头于食物中的同学,纷纷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姜培吃惊地看着我,不再说话了,平日的嘻皮笑脸荡然无存,脸色出奇的平静、慎重,看着我的目光渐渐地变得复杂。我与他之间忽然掺杂点沙粒般的东西,不停地蔓延扩散。虽然近在对面,感觉了却隔了老远。他拿起饭盒,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有些懊悔。我想可能有些话已伤到他了,伤及我们多年的情谊。看着他穿过人群的背影,心头泛起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去揽住他肩,男人之间哈哈几声,小争吵就会烟消云散。不过手机响了,是导师的办公室电话。“小陆,你过来一趟,到我的办公室,快点。”
  
  导师最后两个字“快点,”让我意识到有些不寻常事发生了。我放下饭盆,近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推开导师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有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全是中年人,衣着贵气,气质雍容。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迷惑地看着导师。
  
  导师指着那两人说:“这两位是段瑜的父母,他们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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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上)
  
  有财有势就是方便,从昨晚离开段瑜,才过了区区十来个小时,这家伙已经通知了父母,而他的父母也从异地赶了过来。我揣度着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下。
  
  段先生,跟段瑜长的颇象,不过沉稳干练,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商海波谲职场风云中的长袖擅舞者。他的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小陆,我们想请你帮个忙。”省却了冗长的寒喧,开门见山谈话方式彪显了他务实锐进的性格特征。
  
  “段先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直说。”
  
  “昨天你跟小儿说起,有个姑娘也曾经进了那个宅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冲着叶浅翠来的。强烈的不安撞击着我的胸膛,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刹间那种不祥的感觉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时沉吟不决。性子甚急的导师说:“小陆,刚才段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你昨天跟段瑜说的话,这姑娘是谁,现在在哪里?”他看着我的眼神有责怪的味道,毕竟我是他弟子,却没有对他坦白。
  
  段太太也开口了:“小陆,我儿子是绝对不会杀人,更不会杀白铃。他跟白铃的感情一直很好,都要准备结婚的。”段太太的声音含着太多的焦虑与担忧,可以听到一个母亲心头滴血的声音。
  
  “她就在这个学校。不过事情很古怪,她是今年去平凉旅游时遇到雾,然后入了宅子。跟段瑜去平凉整整相隔了一年多。”此语一出,三个人全呆了,面面相觑。良久,段先生脸现喜色地说:“小陆,麻烦你帮我们叫这位姑娘好吗?只要这位姑娘出厅作证,就可以证明我儿子是清白的。”
  
  我迟迟艾艾地说:“可是……她确实看到段瑜杀了白铃,并且烤熟了脑袋。”此语一出,三个人又呆了。段太太脸颊肌肉轻微颤抖,双眼圆睁,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段先生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夫妻感情的深厚由此可窥一斑。
  
  “那个宅子有问题。”一直沉默的导师说。“找到那个宅子,也许能解开问题。”
  
  段先生叹了口气,“我将平凉镇搜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宅子。”
  
  “或者那个宅子肉眼是看不见的。”我看了导师一眼,深怕又犯了他的讳忌。这一次,他没有责怪我,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事情的经过,她都跟我说过,我现在复述给大家听一下。”无数个空闲的时段里,我反复地收听录在MP3里的叶浅翠的经历,几乎已能背下她的原话了。在我低沉的声音,诡异的重雾古宅魅影,都好似活生生地到了眼前。
  
  导师和段氏夫妻都是第一次听,全神贯注,脸容肃然,有几次听到恐怖处,他们身子都轻轻地震动一下。听的过程里,没有人说话。听完后,有五分钟时间也没有人说话。导师与段先生都在抽烟,一根紧着一根,段太太紧紧地抱着段先生的胳膊,声音还在发怵:“这是真的吗?”
  
  “太不可思议了!”导师吐出一个烟圈。
  
  段先生露出沮丧的神色,说:“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经历,他们只会说这是胡编滥造,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假口供。”
  
  “不,怎么可能这样!”段太太激动地说,“那个姑娘说的,当时我们的小瑜看起来痴痴呆呆呆,他把白铃当成了野猪杀掉,根本不是想杀白铃。”
  
  “这姑娘的经历太不合常理了,没有人会相信的。”段先生耐心地劝说她。
  
  “常理!什么叫作常理?如果这事真的合乎常理,我们的小瑜有什么理由杀死自己的未婚妻?还将她烤熟吃掉?如果合乎常理,有什么理由会找不着那房子,还有白铃的尸体呢?我相信这姑娘的经历一定是真的,那房子里有什么东西盅惑了我们的小瑜,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段太太口气绝急,听的出来,她非常地爱自己的儿子。她看着我,满脸恳求,“小陆,你让我见见这位姑娘,好不好?”
  
  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慈母?我点头说好,掏出手机播叶浅翠房间的电话号码,“请问叶浅翠在吗?”
  
  “她出去了,不在宿舍里。”
  
  “她去了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去哪里哦。下午没课,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是哪一位?留个姓名电话吧,等一下她回来我告诉她了。”我留了名字电话,看着热窝上的蚂蚁一样的段太太,无奈地摊摊手。“她现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段太太推推段先生,“老公,我们留下来等她吧。”
  
  段先生拍拍她手背,说:“芙蓉,一年多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了,也不在乎这几个小时。罗教授他们都还有事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陆,如果这位姑娘回来了,请你安排我们与她见一下面,好吗?”
  
  我接过名片,一线淡雅的香气飘入鼻中,“段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们安排的。”
  
  “多谢。”段先生微微颔首,转眸注视着导师说,“罗教授,我知道你在临床心理学领域地位崇高。我也知道小儿的精神鉴定由你执笔。照理说,我不该审判之前问东问西。但是事情古怪,我想听听你对于此事的看法。”
  
  导师说:“段先生,既然你知道我的立场,也应该知道你是不应该与我接触过多,否则难免会入了他人口舌。鉴定结果,我更加不可能事先透露。假如这位姑娘的经历是真实可信的,那么一切问题的症结,就在那幢房子以及那个叫作张盈的女主人。”
  
  段先生露出恍然大悟神色,“明白,我们这就告辞了,谢谢两位。”
  
  段先生偕段太太款款地离开了。导师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试意我坐过去,严肃地说:“为什么事先你不告诉我这件事?”
  
  “我也怀疑叶浅翠经历的真实性。因为她在平凉镇曾摔伤过,很可能是脑颅外创后产生的幻觉。后来,我看到警方的资料后,对叶浅翠的经历有七成的相信,但还是不敢肯定,因为过于玄乎了。直到见到了段瑜,我试探地问了一句白铃的口头禅,他很震惊,我才完全相信叶浅翠经历是真实的。可是中间有太多的疑点了?比如说,今年七月份段瑜明明在监狱里,为什么叶浅翠会在宅子里见到他呢?比如说,段瑜为什么根本不认识叶浅翠呢?”我瞥了他一眼,“还有教授你曾提醒我从事科学研究,忌讳鬼神之说。”
  
  导师脸色稍霁,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我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事。小陆,段瑜的鉴定报告暂时别出,我要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
  
  “还有,你安排段先生段太太跟那位姑娘见面就是了,你自己不要再掺杂其中了。”
  
  “我知道。”我明白导师的意思,因为鉴定报告是由他执笔,而我是他的得意弟子皆助手,与段先生段太太来往过密,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影响报告的真实性。
  
  离开导师的办公室,我慢慢地走在校园的大道上。路上来来往往的同学,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意,后天就开始发十一长假了,节日的气氛提前来到了。想起上午与叶浅翠商量着去城市的名胜地转转,我的嘴角不由地浮起了微笑。一阵凉风卷来几片黄叶落在我脚边,想来也快到深秋,经历了繁盛夏天的树木凋零在即。难以排遣的惆怅充塞心头,我悠悠地叹了口气。顿住脚步,定晴看着四周,不由地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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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走到小松林来了。朗朗晴天下,松林茂盛近乎疯狂,瞧不清楚里面的光景。
  
  作为心理学研究生,我一直孜孜不懈地进行自我的分析(历史上著名的弗洛伊德也时常自省),分析自己各种行为的潜意识,追寻自己内隐记忆。当我定睛看到面前是小松林的同时,我已分析出自己的潜意识:对于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一半好奇心作祟,一半归于平常实验中养成的追根究底的习惯。
  
  踏进小松林时,眼前顿时一暗,林子里飘着松柏的木香。地面铺了厚实的松针,软绵绵的,每踩一步都发出滋滋的细微响声。当我走了几丈远,并没有听到传说中的匕首刺肉体声,也没有数数的声音。我听到另一种声音:争吵声。声音高亢,语速奇快,一串串象爆竹,可想而知争吵的双方是如何的激动。要命的是,这两人争吵居然用的是英语。英语听力并不是的强项,我竖直耳朵,捕捉到几个似是而非的单词:巫术、施咒、害人害己……
  
  吵架声在一方尖叫一声后达到了高潮。一个大叫: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另一个冷笑: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这两句她们用的是中文,我听得心中一动,因为这两个声音好相似,对我来说也很熟悉。吵架就此结束了。林子里有着嗬哧嗬哧的呼吸声,就象两头猛兽对战时发出的声音。
  
  隔了良久,一个骂了声:“SHIT。”然后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往我所在方向走来。我赶紧蹑手蹑足退到一旁的树后藏好。虽说我不是有意偷听,但被人逮着太失颜面。沙沙脚步声近了,一个女孩子昂首阔步地走过。我浑身一震,几乎喊出声来:叶浅翠。不过我马上意识到她应该是叶浅翠的姐姐,她穿的衣服跟叶浅翠上午穿的衣服不一样。她长得跟叶浅翠真的一模一样,只是目光冷峻一些。她眉毛纠结,一边走一边还在咕哝。
  
  叶浅翠姐姐过后一会儿,又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这会儿才是叶浅翠。她拖拉着脚步,脸色苍白,眉有忧色,看起来疲倦极了。以她柔和的个性,如何经得起狂风暴雨的争吵,我心微微发疼。看着她出了林子,我才出去跟在她后面,快到教学楼时,我快步追上她,微笑着打打呼:“叶浅翠。”
  
  她悚然一惊,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附近散步,随便走了走。”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依旧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是吗?”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蓦然一滴圆滚滚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我惶恐地握住她的肩膀,着急地嚷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她垂下眼睑只是摇头,弱弱的肩膀不堪一握。然后她无限酸楚地叹了口气,将脑袋靠在我胸前,弱小的肩膀不停地耸动。我的胸前一阵温热,心是一阵火热,伸手出双臂揽住她。
  
  这样子站了很久,身边是一株高大的台湾相思树,过往行人目光灼灼。叶浅翠一直没有哭出声来,不过我薄薄T恤的前襟湿透了,贴着胸膛,象是一张湿润甜蜜的唇紧贴着。她慢慢地平静下来,从我怀里站直身子,双颊潮红,低眉敛目地害羞着,不肯正眼看我,声音细细如蚊鸣:“不好意思,我很失态吧。”
  
  “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失态的样子。”我用袖口擦拭着她脸上依稀的泪痕,她闪避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又将脸凑近,目光软耷耷的似要拧出水来。她的脸就在我袖口下,泪水洗涤后越发地凝脂端丽、光彩夺目,这样的她叫人如何不爱?擦完她脸上的泪,我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宿舍吧。”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会告诉我的是吗?”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这道理我打小就知道。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小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没有跟她谈段瑜父母想见她的事情,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谈,只想握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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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下)
  今天是十月二日,2004年十一长假第二天。我坐在宿舍的窗边,面前摊了一本书,目光停留在书本,心思早飞到昨日。我与叶浅翠骑着自行车四处瞎逛,累了就在街边小铺坐着,弄点可心的小吃。倦了就跑进电影院,边看电影边睡觉。我们玩的很开心。
  
  段瑜的父母打过几次电话催促我安排见面事宜,我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往后推。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我与叶浅翠,甚至不想叶浅翠去见段瑜的父母。我非常的不安,你可以将此归结为神经过敏,可我直觉告诉我这次见面会导致不良后果。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不管见不见面,故事都会照样发生,接踵而来,一个比一个恐怖。
  
  然而十月二日的上午,我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坐在窗前,享受着秋天的晴空无云,陷入情网的心象泡在蜜坛里。人是多么容易被安逸麻痹,那一刻我几乎忘掉这段时间发生在周围的一切不寻常事情,抱着恋爱的稻草在幻想里载浮载沉。
  
  手机就这个时候响起,声音粗粗:“不要再接近叶浅翠了,她很危险。”我来不及说话,跟着又是嘟嘟的挂断音。气恼到极点,我对着话筒骂了句:“神经病。”将手机摔到床上。美好的心情大打折扣,我方才有空想起生活中的其他事,吃了一惊:有三天没见到姜培,自那天食堂吃饭时起了龃龉。看来这家伙气还没消呀。
  
  姜培的寝室就在我楼下。我敲开了门,姜培不在,同寝室的老九在。“老九,姜培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
  
  先前没听他提过,我纳闷:“去哪里玩了?”
  
  “什么……”老九搔着一头乱发,“叫什么平什么的。”
  
  “平凉!”
  
  “对,就是这个地方。”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严肃起来了,“是不是跟魏烈一起去的?”
  
  “没错。”
  
  “靠!”我低骂了一声,脸色变得难看。老九纳闷在看着我,“怎么了?陆林。”我摆摆手,转身往寝室外面走去,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老九:“你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叫戴磊的?”
  
  “对,没错。怎么了?”老九大概觉得奇怪透顶,眼睛睁的老大看着我。
  
  我扔了一句:“没什么。”匆匆地离开了姜培的寝室。脑海里迅速地处理着一切可用的信息:戴磊跟姜培肯定聊过天,戴磊提起过叶浅翠的一些事令姜培觉得蹊跷,姜培心中有事瞒着我……那么姜培去平凉镇绝不光是为了玩。而且他还是跟魏烈一起去的,想到叶浅翠的古怪遭遇里有着魏烈的一席之位,我脸色开始发白,拿出手机拨打着姜培的手机。
  
  我一直没能拨通姜培的手机,平凉古镇三面环山,信号自然大打折扣。到了下午,姜培给我打电话了,“哥们,我在平凉。”
  
  “老九告诉我了,你怎么走之前也不打个招呼?”
  
  他呵呵笑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之:“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你也来就好了。”顿了顿,“还有,这里一年前发生过一件罕见的杀人案,我们一到平凉就听说了。我相信每一个到平凉的人都听说过。”我知道这个案子就是段瑜杀人案,姜培的言下之意也一清二楚:叶浅翠是听了这个案子,因为印象深刻,所以后来加入自己的幻想中。
  
  如果我不是对这件事情充分了解,我也会相信姜培的观点。因外段瑜与白铃是外地人,街坊传闻根本不可能提及事主的名字(特别是被杀事主);没定罪之前,报刊也不会报道嫌犯人的真实姓名;叶浅翠如何得知段瑜与白铃的姓名?如果没见过,如何能将他们的说话口气学了十足?
  
  尽管我气恼姜培到平凉的目的是为了证实叶浅翠的脑袋有问题,可是想到魏烈可能面临的危险,只得按捺气恼对姜培说:“行了,回来再说吧。魏烈呢?他没事吧。”
  
  姜培很奇怪地说:“靠,我才是你兄弟呀,你怎么问起他来了?他就在我旁边呀,能有什么事?”
  
  “看好魏烈,别让他出事。”
  
  姜培哈哈大笑,“他能出啥事?哥们,你别神经兮兮的。”
  
  “听着,姜培,有些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关系着一个人的人身安全,就算神经兮兮一点又如何?”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哥们,你现在变得婆妈多了。果然谈恋爱会令人变傻呀。”
  
  姜培的调侃并没有令我心情轻松,相反我耳热心跳汗出,心神不定。这一刻我很希望叶浅翠陪在我身边。可是一大早,她就被段先生接走了。我再自私自利,也不能置段瑜的性命不顾,所以昨晚安排了她跟段瑜父母见面的事。
  
  当时,她吃了一惊,“真的有段瑜这个人吗?我以为只是我的幻觉。”然后她就变得忧心重重了,既然段瑜和白铃真实存在,那么后面的遭遇又昭示着什么呢?在非自然或是超自然力量面前,我们是如此的渺小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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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上)
  
  叶浅翠与段瑜父母见面的情况,后来,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只是段先生段太太反复地询问那古宅的情况、段瑜杀害白铃的经过,问了又问,听过了又听。尽管叶浅翠脾气不错,尽管她理解为人父母焦虑的心情,最后也忍无可忍,变了脸色。
  
  她回到学校里已经很晚了,说到见面的事,纤眉微蹙,娇嗔烦恼的口气:“很好的父母,就是有点烦。”看着她使小性子的模样,真叫人忘忧解愁,我大笑。
  
  她被我笑的急了,抡起一对粉拳打我。我握住她双手,笑,“翠翠,我错了,错了。”翠翠是她的小名,很动听吧,叫人忍不住想起《边城》里那位天生天养双眸黑灿的小姑娘。叶浅翠与她一样,都有一股天生的灵气。
  
  “不准笑话我。”她嘟着嘴巴,白我一眼。我轻轻地搂住她,说:“不笑了,以后都不笑了。”
  
  她靠在我怀里,轻声地说,象梦呓,“陆林,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昨晚我做梦了,梦见我又去了平凉,还到了那个房子,张盈在等我……”
  
  我紧紧地搂住她枝蔓般柔软的身躯,说:“不会的,我们再也不会去平凉,再也不会去那幢房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叹。我将她搂的更紧,恨不得将她变成绣花针藏进自己的耳朵里。对着自己砰砰而跳的心发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保护她,一定要保护她。
  
  送走叶浅翠后,躺在床上,我一直无法入睡,抽了许多烟,烟蒂扔了一地。幸好室友跟女友出去度假了,不必担心会妨碍他。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巨响,我的神经全部跳了起来,蓄势待发,叼在嘴边的烟也掉了。是寝室电话响了,在寂静的夜里,电话铃声原来是如此的尖锐,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午夜凶铃。
  
  我爬下床,拿起话筒,胆战心惊地轻轻喂了一声。幸好电话那端除了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人的声音:“陆林,陆林。”声音里充斥着重重的焦急,我听不出来是谁。只要是人,我就放心了,问:“你是谁呀?”
  
  “魏烈,我是魏烈呀。”
  
  脚底心一股凉气上冲,游走四肢百骸。“魏烈,发生什么事了?”
  
  “姜培不见了!”
  
  我呆了,喃喃地说:“怎么会是姜培?不是你?”
  
  “操,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是我是姜培?”魏烈没有听过叶浅翠的遭遇,自然不知我说的是啥。“还有,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会发什么事呀?为什么你要提醒姜培小心我的安全?”魏烈的声音几乎在吼。
  
  我清醒过来,“魏烈,姜培怎么不见的,你慢慢说给我听。”
  
  今天下午,两人去平凉镇的翠屏山游玩,临近傍晚下山时,到了半山腰忽然起雾了。魏烈听到哎唷一声,姜培就失了踪影。非常奇怪的是,过一会儿那雾就散了。天朗风清,薄暮徐来,就是没有姜培的身影。按理说,如果他是滚下山了,山坡上也会留下滚过的压痕呀。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好似平空消失了。
  
  起初,魏烈还抱着希望,以为他走失了。赶到山下,拼命打他手机,始终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魏烈着急地等了又等,临近午夜都没见他回来。“陆林,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会发生什么事的?否则你为什么那么说,你快说呀,我都要急疯了。”
  
  “我不是叫你们快回来,不要在那里瞎逛嘛!”我也大吼,心急如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呢?在我设想里,叶浅翠的经历如果是一个剧本的话,段瑜白铃属于第一折,叶浅翠属于第二折,第三折的主角应该是魏烈。如今剧本忽然更改了,第三折戏主角变成姜培,他会上演什么样的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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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中)
  
  一夜无眠,守到天光微亮。我胡乱洗漱一番,冲到叶浅翠宿舍楼下,不顾一切地吵醒了她。她揉着惺松睡眼下楼来,“这么早,有事?”
  
  “翠翠,姜培出事了。他在平凉失踪了。”
  
  她揉眼睛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半晌放下手,已了无睡意,“怎么是他,不是魏烈吗?”
  
  “不知道。”我烦躁不安,姜培是我兄弟,实在不想他出什么事。“翠翠,你想想,他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如果是魏烈,也许我能猜出,他在迷宫里迷失,然后用菜刀砍我。”说到这里,她浑身一抖,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微微发颤。“自从我知道段瑜白铃是真实存在的,我就知道这个噩梦没有结束,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陆林,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昨天我真的不想去见段瑜的父母,真的很不想。”
  
  我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傻姑娘,事情早就过去了。姜培失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是另外一个开始,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但愿如此。”她凄然一笑,“如果要找姜培,首先要找到那栋宅子才行。”
  
  “宅子。”我缓缓地重复了一下,一个无影无形的宅子,连段先生都找不着的宅子,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找出它呢?
  
  想到段先生,我终于决定先跟他联系一下。他被我吵醒,有一点点地恼怒,但当我说明来意时,他声音就变了,变得兴奋而且喜悦。如果姜培失踪与那幢宅子有关,说明这宅子现在还存在着,不管是以何种不合常理的方式。
  
  “我已经派人去平凉调查那个叫张盈的女人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可能年代久远,大家都不记得这个人了。”藉藉无名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可能淹没于人潮里,更何况死后。但是,如果此人名气不小呢?我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一个我一直忽略的名字。
  
  “我知道怎么找那宅子了。”我大喊一声,异常兴奋。电话那端的段先生连声追问,身边的叶浅翠惊讶地看着我。
  
  掐断与段先生的通话,我马上给导师打电话,“罗教授,能不能跟徐宏院长联系一下?”
  
  导师很奇怪地反问:“你找他干吗?”
  
  我先告诉他姜培失踪的事情:困在那个时间停滞,迷雾重锁的妖魅宅子里,会发生什么样意外,无人知晓。导师倒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事态严重。我继续说:“如果我没有估错,那幢宅子应该是张德方的祖宅。徐宏的父亲是张德方的弟子,可能会知道宅子具体位置。”我光顾着跟导师讲电话,没有留意到叶浅翠的脸色微微变了,特别是提到徐宏两字。
  
  “如果要找张德方先生祖宅的话,有一个人应该比徐宏更清楚。”
  
  谁呢?脑海里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张逸文!”
  
  电话另一端的导师明显地呆了呆,问:“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她是张德方先生的孙女?”我并不知道,但我清晰地记得叶浅翠经历:她在学校里碰到了教高数的张逸文,后者酷似张盈。所有事情象散落的珍珠,现在慢慢地被穿成一串。
  
  导师答应我安排与张逸文见面,我舒了一口气,握住叶浅翠冰凉的小手,“翠翠,不用担心,找到张德方先生的孙女了,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会一清二楚了。”说这话时,红日正冲破了地平线,黑暗的残孽徐徐退却,阳光则徐徐推进。一进一退之间,光阴的更替,之壮观无言语可形容。我的心大受震撼,益发地情绪高涨:万事都在阳光下,没有不可解决。
  
  但是阳光没有照到叶浅翠身上,一棵大树隔在中间,站在树影里的她微微瑟缩着,我怜爱地凝视着她,“翠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
  
  跟叶浅翠分开后,我打电话通知了段先生,他十分高兴,事情总算有着盼头了。我回了宿舍将熬夜疯长的胡渣尽数刮掉,又换了一身衣服,等待着导师的电话。
  
  蓦然,窗外响起了一声尖叫。那么高亢,好象尖叫者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四周短时间的萧静,然后开始沸腾了,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种静谧祥和的高校氛围里,有什么事情能令众人喧哗如此?我不敢想象。
  
  整幢研究生校舍也开始哄然了,脚步声纷沓,然后是砰砰嘭嘭的开窗声。我也冲到窗前,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着。窗外一排浓翠的树木,然后是一圈水波纹镂花黑铁围墙,再后面就是是教师住宅区。鼎沸声正是从那里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天哪!”
  “怎么回事?”
  “死了?”
  “叫救护车了没有?”
  ……
  吧哒吧哒的跑步声,小狗歇斯底里的汪汪声,难以置信的感叹声,哭泣声,低声询问声。当真是鸡飞狗跳,热水沸锅。一楼宿舍的同学纷纷跑过去看,过一会儿,有几个折回,面色惶恐,大喊大叫:“不得了,是高数的张……”
  
  我没听完已冲出了宿舍,冲下楼,冲进了教师住宅区。救护车跟在我后面,嘀嘀嘀地狂叫着,也开进了教师住宅区。真恨自己的迟钝呀,明知道对手是非自然力量,还如此大意。我不知道张逸文住那幢楼,只是往人头密集处冲过去。那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依然没有办法挤到核心。
  
  我嗬哧嗬哧地换气,准备蓄足力量再挤。忽然觉得脚背有毛茸茸的东西爬过,低头一看,一只小白鼠冲我呲牙笑着,牙齿又尖又细,眼睛赤红。它跳下我的脚背,钻入人群里,一会就没影了。看到这只小老鼠,我的担忧更重了,卯足了劲往圈里挤。
  
  救护车停下了。一群白衣大夫抬着担架冲下车,“让一让,让一让。”人群猛然地往外一退,我被撞到更外面的地方。只能从缝隙里看到担架上躺着的人,脸色死白,眼睛赤红几乎要暴出眼眶,而一张嘴巴张的极大,嘴唇一圈血迹斑斑,反而不似真的,象整瓶番茄汁泼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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