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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悉尼阳光下的梦魇》--作者: 江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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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奇怪的感觉

由于澳洲政府不承认中国出具的英文公证书,要想打开中国银行的保险箱,苏磊必须把自己和苏光的出生公证送到澳洲民族事务委员会去重新翻译认证。这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好在民族事务委员会就在艾叙费尔。将母亲送走后,苏磊立即赶到那里办理了重新翻译的手续。

    走出民族事务委员会大楼,苏磊马上掏出一张已经在兜里放了一整天的名片,那是他特意问付小民要来的。昨晚在园中苑,苏磊向付小民打听了告别仪式上长发女郎的情况。得知她叫彭妮,来自上海,西悉尼大学毕业。曾在《华夏时报》当过三年前台兼秘书。一年前,她嫁给了一位富有的澳洲老人,目前在家里做全职主妇。

    付小民表示,彭妮是个不错的女孩,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却被对方始乱终弃。付小民还坦白,自己喜欢她多年,一直追求不遂。苏磊婉转地打听彭妮是否跟苏光有什么关系,付小民表示苏光跟彭妮关系不错,因为彭妮在报社人缘很好,加上她年纪最小,大家都挺照顾她,苏光亦不例外。

    这些情报让苏磊颇为失望,他本以为大哥跟彭妮肯定有什么故事发生。大哥其貌不扬但才华横溢,中学时期就有女生悄悄给他写信。因此,他不可能在澳洲没有一个女朋友。蹊跷的是,苏光出国十一年从未向家里透露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即便父母语重心长地催促唠叨,他也只是一笑置之。有段时期,苏磊甚至怀疑大哥的性取向。当然,这种疑虑至今有待证实。

    苏磊清楚地记得宋美洁那稍纵即逝的一丝苦涩。那天的告别仪式上,彭妮和宋美洁显然暗中交锋,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不得而知,但苏磊觉得这些必定跟自己大哥有关。说实话,在没有得知苏光贩毒消息之前,苏磊曾经下定决心要把大哥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可当知道自己最最尊敬的大哥竟然在澳洲与毒贩为伍,他彻底崩溃了。悲愤与仇恨就像沙滩上堆起的城堡,一个大浪打来,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而这件事带来的耻辱,必将永远烙在他的心里。

    与其说苏磊是被宋美洁和江汉说服而答应放弃追查苏光的死因,不如说他是因为苏光的行为感到羞耻而无颜继续往下追查。在公众心目中,毒贩子总是死有余辜。可是,苏光毕竟是他唯一的大哥,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每每想到这点,苏磊就痛不欲生。每遇到跟苏光有关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刨根问底。苏磊心里非常矛盾,尽管他已经不情愿地接受了苏光的贩毒背景与神秘被杀,可他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正因为苏光的所作所为与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完全不符,所以,苏磊一定要弄清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决心把大哥这十一年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彻底弄清。

    决心既下,苏磊拿起手机,按名片上写的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个澳洲老人,他客气地请苏磊稍等,不一会儿彭妮接过话筒,苏磊马上自报家门。

    彭妮非常意外。她沉默了一下,问苏磊找她有什么事情。苏磊有些尴尬。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他的疑虑,只能含糊其词地提出他想了解一些苏光的事情。彭妮淡淡地表示抱歉,说苏光的事情可以直接去问老《华夏时报》的人,因为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苏光了。再说她现在住得很远,平时要陪先生去教堂,还要做饭,根本没有时间进城。随后,非常礼貌地把电话挂断。

    苏磊有些失望,原以为很快就能跟彭妮约时间见面,然后从她这里发现什么,可对方这样婉转地拒绝确实令他意外。苏磊想不出别的法子,又无心在街头踯躅消磨时间,只好怏怏回家。

    从车库出来照例打开信箱查看,信箱里又有一堆垃圾邮件。苏磊草草看了一遍,正想把它们都扔到垃圾筒去,突然发现其中一封信跟其他垃圾邮件有所不同。这封信的地址虽然也是打印后剪贴上去,可普通垃圾邮件没有收信人的名字,这封信却用英文打了一个苏字,而且信封上没贴邮票。苏磊隐约觉得这封信有点奇怪,他急忙拆开。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A4白纸,信由英文打印,内容如下: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去死,劝你不要随便打听,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杰克•苏是你的榜样。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苏磊知道杰克是大哥的英文名字,顿时明白这信是冲自己而来。他紧紧盯着那张纸连看了数遍,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突然变得亢奋而紧张,他一把将信揉成一团使劲朝地上摔去。

    如果说苏磊被这封恐吓信吓倒不免言之过早,可要说他一点都不害怕却也言过其实,但他确实被激怒了。然而,越是这样越激发了苏磊了解真相的决心。

    七天不过一周时间,苏磊却感到它比七年还要漫长。英语学校的强化课程早已开始,这种课程并不牵扯出勤率。但苏母特意打来电话询问,加上宋美洁、江汉和付小民的督促,苏磊不得不去学校报到。好在学校就在悉尼大学旁边,离车站很近,课时也只有半天而已。第一天放学后,苏磊急忙乘巴士进城。

    悉尼的写字楼午餐时间一般较晚,通常要到十二点半之后。苏磊赶到中国城正是各餐厅忙碌的时候。他事先给江汉打了电话,羞赧地提出要请江汉在底层的食街午餐,江汉见到苏磊后,却把他带到了立透亥街的一家越南餐厅。那里中午也卖快餐,但环境比海港广场底层好多了。两人在一张餐桌旁坐了下来,各自随便要了一个份饭。

    等服务生下单的工夫,江汉笑道:“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样匆忙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苏磊不禁有些脸红,他犹豫了一下,坦白说:“江大哥料事如神,我确实找你有事。其实这件事早就在我心里了,一直没好意思打听。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我大哥女朋友的事情。你知道我大哥已经三十七了,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可他出国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向家里透露过半点风声。老爸老妈急得发疯。我想我大哥他总不至于在性取向方面……”苏磊担心地望着江汉没好再往下说。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江汉立刻摇头,笑指着苏磊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苏光可没达到那个境界。”苏磊忙问:“江大哥,我哥在澳洲有女朋友吗?”江汉笑道:“你所谓的女朋友是指打算结婚的伴侣还是一般意义上的概念?”苏磊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两者都有吧。”

    “打算结婚的女朋友苏光肯定没有。”这次江汉说得斩钉截铁,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一般意义上的女朋友他也没跟我介绍过。”苏磊难以置信:“可他已经来这里十一年了。十一年都没有一个女朋友,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江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澳洲跟中国有所不同,这里的性服务行业是被政府认可的。如果仅仅为了解决生理需求,男人们并不发愁。当然,苏光的事情比较特殊。我猜他不是没有意中人,只不过……”

    正说着,服务生把两份热气腾腾的套餐送了上来。苏磊着急想知道结果,刚等服务生离开就问:“不过什么?”江汉突然显得为难,他迟疑着说:“我总觉得这样议论一个已经作古的朋友不够光明磊落。”苏磊赶紧申辩:“不,江大哥,是我求你说的。我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你。”江汉不由得望着苏磊:“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了解苏光这些事情?”

    苏磊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我曾跟你说过,我和大哥的感情非常特别,不仅因为他比我大了十五岁,可以说从小我就崇拜他,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像我大哥那样正直善良的人,竟然会去贩毒。现在他不明不白地死了,就算不追查他的死因,我也有权知道诱使他犯罪的原因吧。我并非有所指,只想了解大哥的心路历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乱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江大哥,求求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听苏磊说完,江汉沉默了一下:“苏磊,我理解你的心情,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做的。好吧,我答应你。”随即他指指餐桌说:“先吃饭,饭都凉了。”苏磊顿时精神大振,埋头吃他的越南米粉。江汉默默吃了几口,便用餐巾纸抹抹嘴问道:“中国银行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保险箱打开了吗?”苏磊边吃边说:“还没呢,出生公证重新翻译要等一个星期。这两天可把我给急坏了。”

    “别着急,这事急不得。按说我不该在背后议论苏光,可既然你这么想了解你哥的事情,我只好冒犯他了。首先申明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真实情况到底怎样只有苏光自己说得清楚。据我所知,苏光刚来澳洲的时候曾跟一个叫露西的女孩儿不错,他们在同一家餐馆打工,那姑娘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也不敢肯定,但我知道苏光换工作之后他们还经常见面。后来那个女孩儿因为身份嫁到西澳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接下来就是宋美洁。美洁的情况比较特殊,九一年她丈夫出了车祸,临死前把她托付给苏光。她和菲比一到澳洲就跟苏光住在一起。当然,在澳洲男女合租房子非常正常。不过他们也不能算合租,只能说苏光在尽朋友的义务。可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难免产生感情。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上的纠葛我不敢肯定,但据我个人观察,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苏磊听得入神:“江大哥,他们的事情你问过我哥吗?”江汉说:“当然问过,也开过他的玩笑。可苏光不承认。每次别人开他这个玩笑,他总是特别严肃地否认。”苏磊忙问:“那海伦的态度呢?”江汉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个人认为,美洁是喜欢苏光的。原因嘛,刚才已经分析过。她丧夫之后一直得到苏光的照顾,难免日久生情。”苏磊又说:“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他们有没有发展下去?”江汉苦笑道:“确实挺好,可他们并没有水到渠成,起码表面上没有,他们在外人面前始终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朋友关系。当然,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其他人只是枉自猜疑而已。”

    苏磊又试探地问道:“那我哥在《华夏时报》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哪个女同事跟他好过呢?”江汉想了一下摇头说:“当时报社就一个女孩当秘书,另一个打字小姐已经结婚了。苏光不大可能跟那个女孩好。哦,我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告别仪式那天来得最晚的那位。她是个上海人,绝对看不上苏光。”

    苏磊心里不禁再次感到失望,可他还是不肯放弃,继续问:“再后来呢?”

    江汉说:“这两年苏光一直跟蔡松混,我们很少在一起。加上我比较忙,就没怎么关心他这方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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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48 | 显示全部楼层
跟江汉分手后,苏磊又给付小民打了个电话,正好付小民也在城里,他们便约在文华社见面。苏磊向路人打听到文华社的地址后,沿着沙瑟街往高本街走去。刚走了不一会儿,就隐约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猛一回头,却没发现身后有什么可疑之人。

    中国城一如既往地嘈杂拥挤,车水马龙。这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苏磊走在人群中,那种强烈的第六感应令他几次驻足回头。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今天一出门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了,难怪刚才跟江汉在餐厅吃饭,总好像被人窥视,现在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跟踪了。

    苏磊立刻想到了那封恐吓信,原来那些并不是无中生有。一时间,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了解大哥的事情,但他随即被恐吓激怒,他的仇恨被对方的跟踪点燃,霎时间,曾经放弃的决心在这一刻重新拾起,他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与杀死自己大哥的凶手周旋到底。

    波特尼特别专案小组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多天,看似简单的案件毫无进展。大家都很着急。他们不得不回到起点,集中所有资料,重新审视案情。在追查贩毒集团灭口失利、情杀亦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仇杀与图财害命。原来的路行不通,其中必有隐情。专案组再次分析讨论了苏光之死,希望找到这里的获益者,即这起案件谁最希望苏光死去,他的死对谁最有利。

    综合调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苏光虽然贩毒,平时人缘不坏。因为在调查中,还没有谁说过苏光的坏话。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数年前的一段往事。当时大批中国留学生抵澳,政府尚未给他们永久居留签证,加上众所周知的原因,各种留学生组织应运而生。苏光也是其中活跃分子。由于权力纷争,他与中国留学生委员会领袖陈军交恶,两人多次在报刊叫板,互揭老底。可是,跟他有些个人恩怨的陈军已于去年七月在雪山滑雪时意外身亡。

    也有人再次提到五年前的爱德华议员受贿一案。

    1993年11月,作为基廷政府的成员之一,爱德华议员因苏光的一篇文章受到指控,暂时中止了他在国会的移民事务次长一职。很快,《华夏时报》又刊登了一份声明,表示由于他们的打印错误及校稿不当,造成了这次重大失误。而苏光也在同期发表了一份向公众的道歉书。同年12月10日,司法部长柯尔宣布,经调查证明,爱德华议员行为清白,受贿罪名不能成立。他当即恢复原职。

    如果把这件事与苏光之死联系在一起多少有些牵强,毕竟事件已经过去五年,况且,苏光和爱德华议员只在社交场合见过一两次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利害冲突。

    讨论依然没有结果。

    回家的路上,肖恩•罗杰斯打开了调频106.5,他习惯在开车的时候听听音乐,以便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一段疯狂的摇滚之后,收音机里插播了一段广告。男播音员用谐谑的口吻说:“听歌剧,去哪里?悉尼星港城。看百老汇歌舞去哪里?还是悉尼星港城。9月5日星港城礼瑞克歌剧院再次隆重上演音乐剧《表演船》,你可不要错过这个与精彩面对的机会。让我们相聚悉尼星港城。”

    听到这里,罗杰斯忽然想起开心旅行社老板娘曾说苏光喜欢赌,他经常在赌场里鬼混的那番话。当时波特尼专案小组曾派人去星港城赌场调查,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加上当时警方被假象误入歧途,也就没有继续赌场的调查。罗杰斯想,苏光会不会因为赌而与什么人结怨呢?他猛地一踩刹车,接着在马路上掉头,直接赶赴星港城。

    刚进大厅正门便有几股耀眼的火光突然从山洞布景中喷薄而出,给人一种猝不及防的震撼。不少年轻的女游客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悉尼赌场自从开张以来一直进行各种促赌活动,这种秀便是赌场必不可少的招揽客人的方式之一。

    悉尼星港城赌场的英文名称由两个单词组成,即“星星”与“城市”。就在这个云集了一百四十多个国家的移民,积极倡导多元文化的国际化大都市,悉尼赌场偏偏要取一个正式的中文名称,这不能不说明华人正是赌场猎取的重要目标。

    这座耗资8.76亿澳元、设计新颖、气派豪华的现代化建筑,是澳洲最大、设施最精、服务最全的娱乐休闲城之一,于1997年11月27日正式启用。它占地3.34公顷,相当于七个足球场那么大,由礼瑞克剧院、演艺厅、宴会中心、五星级酒店、十四间餐馆酒吧、一间夜总会、一个大商场组成。赌厅包含了一千五百台机器与两百个赌桌,从二十一点、轮盘、骰子到各式新颖的老虎机,应有尽有。

    罗杰斯随同络绎不绝的客人搭乘滑行电梯缓缓上行。他惊讶地发现电梯两边的蓄水台阶里满是硬币与筹码。曾听说华人喜欢把硬币扔进水里,据说这样能旺财。悉尼赌场开张已经九个月,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登上二楼,迎面是一辆耀眼的黄色豪华型跑车。跑车展台周围悬挂着各式彩色气球,醒目的活动介绍张贴在一边。赌厅几乎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赌台上,老虎机旁,到处是兴奋莫明的人群。正值晚上九点多,大量赌客还在陆续赶来,使得赌厅气氛渐达高潮。不仅前厅两大部分赌台已经围满了赌客,就连靠近剧场的两个偏厅也开始接待客人。

    赌桌旁,可以看到赢钱而手舞足蹈的幸运儿,他们无暇交谈,最多与周围分享一下喜悦;赌输的人则咬牙切齿再放赌注,祈祷下次翻身。总之,偌大的赌场里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各自为政,互不相干。这里的热烈永远与冷漠共存。

    罗杰斯穿过一张张赌桌,他的目光迅速从每一张脸上扫过,最后,在一张二十一点赌台后发现了他的目标。

    莱斯利•张今年二十三岁,台湾出生。五年前曾在一家地下赌场当打手。有一次那里发生杀人事件,警察赶到的时候,莱斯利作为杀人嫌疑犯被逮捕,当时他还不满十八岁。那次案件罗杰斯正是负责调查的警探之一。经调查发现,凶器上的指纹正是莱斯利留下,可莱斯利是个左撇子,而死者却是被右手持刀之人杀死。在警方,特别是罗杰斯的帮助下,莱斯利最终被无罪释放。

    罗杰斯走过来时莱斯利正在洗牌,五十二张牌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只见他熟稔地将牌分成六份,两手缓缓分开,同时两眼从容不迫将客人扫视一遍,却没想到在人群里意外看见了罗杰斯,这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怔。

    一般赌场对司赌员要求都很严格,他们首先必须没有犯罪记录。虽然莱斯利并没有正式杀人犯罪,可他作为一名打手直接参与了那个事件,而这一切悉尼赌场和他现在的工作伙伴毫不知情。莱斯利可以掩饰这段历史,却无法抹去这件事在自己心头留下的烙印。莱斯利接受过严格的司赌员培训,他熟谙赌场的各种规定。悉尼赌场共装有一千零二十部闭路摄像监视器,其中一项功能就是防止作弊。莱斯利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他心里不住打鼓,倒不是担心作弊的嫌疑,而是不知道罗杰斯专程找到这里为了什么。万一他把自己不光彩的过去兜了出来,大好的前程就可能前功尽弃。

    这是一个十元赌台。一场对决很快结束了。莱斯利拼命控制自己,打起精神把赌客赢得的筹码排好,一一推到他们面前。正好这时一位客人离开,罗杰斯就势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他不动声色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让莱斯利换成筹码。莱斯利不敢怠慢,请罗杰斯选择颜色后,赶紧换了十个十元的红色筹码推到他面前。

    另一轮对决很快开始。

    罗杰斯云淡风轻一把将十个筹码全推了出去,接着一言不发盯住莱斯利。莱斯利的心更乱了,他没想到罗杰斯会坐下与他对阵,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心猿意马继续发牌。结果,罗杰斯开牌就拿到二十一点。其他四位客人的运气也很不错,只有一位输给了庄家。莱斯利心神不安,码好筹码,等待主管复审。

    根据赌场规定,客人赢得一百元以上就要请主管审查一遍送出的筹码。而罗杰斯恰好下了一百元赌注。主管过目后,莱斯利恭恭敬敬把十个新筹码推送到罗杰斯面前。

    下一轮对决开始了。罗杰斯毫不在乎将自己原来的投注与刚赢来的十个筹码又都推了出去,气定神闲继续看着莱斯利。莱斯利不由心慌意乱到了极点,他只顾低头发牌,双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结果,这一局罗杰斯又赢了。主管复审后,莱斯利将二十个筹码推送到罗杰斯面前。

    如此这般,罗杰斯连赢三局。

    当莱斯利把四个百元筹码轻轻推到罗杰斯面前后,罗杰斯对旁边人笑笑说:“我猜是这个座位给我带来这样的好运。现在我把好运让给其他人吧。”说着将自己面前赢得的筹码和刚才的赌注一把抓了起来,像是自语又像是告诉众人说:“走,去P2停车场。”说完,他特意看了莱斯利一眼,潇洒地离去。

    莱斯利的心顿时狂跳不已,他知道这是罗杰斯特意说给他听的。自从刚才看见罗杰斯他就惴惴不安,现在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很快就有人来替换莱斯利下去休息。莱斯利不敢怠慢,赶紧乘电梯去P2停车场。

    悉尼赌场地下停车场共有三层和三个夹层,两个出口四部公众电梯直通赌场大厅。P2层的墙上涂有蓝色标志。整层共有二百多个车位。这里除了白天比较空闲,晚上和周末节假日常常找不到车位。莱斯利从西门电梯出来,为了能让罗杰斯尽快看见自己,他顺着车道走向停车场中央。突然,身后有车轻按喇叭,回头一看,是罗杰斯在车里向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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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49 | 显示全部楼层
莱斯利赶紧走了过去。下来时他已想了很久,并做了各种思想准备。上车后,莱斯利为了掌握主动故作惊讶地说:“嗨,肖恩,好久不见。你怎么有空来赌场啊?”

    罗杰斯平淡地说:“来看看你。”

    莱斯利听到这话心里越发慌了,他立刻沉不住气地说:“对不起,警官先生,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离开了那些人,也离开了悉尼,去南澳呆了整整三年,再也没有跟他们来往。现在你可找不上我,我已经洗心革面成为一个正经人了。”

    “那可要恭喜你哟。”罗杰斯似笑非笑,语气带着揶揄:“既然已经改邪归正了,你怕什么呢?”莱斯利摸不透罗杰斯的来意,不知该怎么接招,只好分辩说:“我没有怕,我是一个正经公民,我有什么可怕的?”罗杰斯笑笑:“那就好。”莱斯利见罗杰斯迟迟不肯说出他的来意,只好先试探道:“你今天来,不会就是来看我吧?”罗杰斯不紧不慢:“算你这些年还有点长进。”

    莱斯利定了定神,故意看了一下手表说:“肖恩,我还有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罗杰斯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问:“这个人你见过吗?”莱斯利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就说:“见过。”罗杰斯问:“你跟他认识吗?这个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到了这时候莱斯利才明白罗杰斯的真实来意,放心之后他立刻轻松起来,说话也顿时利索起来:“我跟他不直接认识,不过常见他来赌场。他经常玩二十一点,也玩俄罗斯小轮盘。但他只玩十块钱以上的。好像最近没见他来。”罗杰斯又问:“二十天前你见过他吗?”莱斯利想了想说:“过去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但你要说具体哪天我可想不起来了。我想应该是见过的。”说着把照片还给罗杰斯。

    罗杰斯并没有收下照片,他说:“你先拿着。今天我要找你帮个忙。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个人二十天前是不是在赌场跟人借过钱?跟谁借的?借了多少?”莱斯利一听急忙把照片塞到罗杰斯手里说:“不行,不行,我已经不跟那些人来往了。再说我也不想当警察的探子。”罗杰斯望着他,不温不火地说:“你肯定不干吗?”莱斯利斩钉截铁:“坚决不干。”罗杰斯突然拧动车钥匙说:“好吧,你可以下车了。”

    莱斯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罗杰斯,一边犹豫一边快速打开车门。

    罗杰斯忽然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并不想把五年前的那件事说出来……”莱斯利刚把腿迈出车外,听到这话又赶紧退了回来,重新在车里坐下,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怎么你们警察也这么无赖?”罗杰斯冷笑道:“对付无赖就得使用无赖的手段。”莱斯利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保证不把那次的事情透露给赌场。”

    罗杰斯点头说:“行,成交了。”

    自从发觉有人跟踪,苏磊先是拼命躲避,一番努力后还是难以摆脱,他索性听之任之,爱跟不跟,自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那天去文华社跟付小民见面,苏磊也是打听关于大哥女朋友的事情。为了让苏磊得到更多的信息,付小民特意把在萨瑞希尔开内衣厂的周忠林也找了过去,三人在二层的卡座边喝咖啡边聊天。虽然各自发表了与江汉不同的看法,他们的结论都基本相同,那就是这些年来苏光确实没有一个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苏磊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发现自己过于纠缠大哥是不是有女朋友这个概念了。其实有没有女朋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大哥犯罪的起因。而苏磊隐约觉得解开这个谜的钥匙就在身边。他眼前再次闪过宋美洁与彭妮的那番对视。虽不能断定她们都跟大哥有过亲密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俩跟大哥之间一定发生过些什么。

    苏磊不由自主拿起电话给宋美洁拨号,拨到最后一个号码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苏磊总觉得自己跟宋美洁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看似温柔和蔼,骨子里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一开始苏磊就知道自己跟她不可能像跟江汉那样无所不谈。

    其实苏磊很清楚,要了解大哥这方面的事情,最有发言权的人还是宋美洁,毕竟,她和大哥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将近五年。但说不上为什么,苏磊就是不愿向宋美洁开这个口。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有意无意地避着宋美洁。苏磊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可以相信江汉相信付小民偏偏不能相信宋美洁。苏磊现在不愿追究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而是采取了一个回避的办法,约菲比见面。自然菲比不同于宋美洁,他们刚认识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可以无话不说。这种感觉相当奇怪,但苏磊并没有在意。

    他们约在一家海边的咖啡店见面。这是他第一次向菲比打听大哥女朋友的事情,苏磊没有见外,开门见山就问:“我大哥是不是跟海伦好过?”菲比有些意外,她愣了一下说:“没这回事。”苏磊又问:“那我大哥是不是对海伦单相思呢?”这回菲比没有犹豫,马上回答说:“乱讲!是我妈喜欢苏光,不过,苏光并不喜欢她。”苏磊忙问:“那他喜欢谁?”

    菲比没有直接回答,却有些神情恍惚:“其实,你来的前一天中午,我跟苏光在‘夜上海’见过一面。”苏磊不由得一怔,脑子里立刻闪过刚到那天的情景。那天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而菲比却说她只给大哥打过电话。他马上问:“我哥他说什么了吗?”菲比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幸福的表情,她微笑着说:“说了好多呢。不过也没说别的,那天他净说你了。他说,我这个弟弟特别聪明,比我强多了。我们苏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什么的。他还说……”菲比说到这里,忽然红了脸。

    苏磊见菲比不往下说,不禁追问:“他还说了什么?”菲比急忙打住:“没什么了。”其实,当时苏光是这样说的:“菲比,我看你跟我弟弟倒是特别合适的一对儿。等他来了我问问,要是他还没有女朋友的话,你就跟他好得了。他心地善良,人长得也帅,以后一定有出息。”菲比出于少女的害羞,这些话自然不好说出口。她停了一会儿又说:“反正,苏光喜欢的人不是我妈。”

    苏磊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按他判断,这件事只能得出相反的结论。其实,苏磊早就知道菲比喜欢苏光,因为她在宋美洁面前永远称苏光为干爹,而她不在的时候却直呼苏光其名。还有她刻意瞒着她跟大哥在“夜上海”吃饭的事情等等。难道大哥真正喜欢的女人不是宋美洁而是菲比吗?苏磊心里实在没有把握。

    苏磊几次跟彭妮联系见面,全都婉遭谢绝。他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为了寻找真相,他毅然决定找上门去。这次行动他对菲比保密,只告诉了杨成。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其中当然有恐吓信的因素,他不希望菲比出什么意外。但这里也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是怕万一彭妮说出大哥跟宋美洁有什么关系而令菲比尴尬。

    为了不跟课时冲突,苏磊和杨成把日子定在了星期六,并事先查好行车路线图。由于苏磊不能开车,驾车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杨成身上。一清早,他们便沿着交通堵塞的帕若玛达路进城,通过悉尼大桥,顺10号公路一直北上蒙那维尔,接着换14号公路继续北行,大约开了两个钟头,终于到达了悉尼东部最北边的棕榈湾小镇。

    棕榈湾是一个狭长而美丽的海湾,从地图上看它像个长茎的蘑菇,三面环海。北端的蘑菇伞是库云盖国家公园,狭长的蘑菇茎两边是绵长的海滩,当中有菲利普总督公园自然保护区和棕榈湾高尔夫球场。另外,这里还有几个航海俱乐部和小型船坞。这里的天格外蓝,水格外绿,人烟稀少,安详静谧得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杨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边开车边惊叹这一带的美丽。而苏磊心里有事,尽管风景优美,他也无心观赏。彭妮家的地址是付小民给的。他们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维尔碧曲路34号。只见一座半新的大豪宅依山而立,眼前就是浩瀚无边的南太平洋。

    杨成把车停在了大宅旁边。苏磊非常犹豫,贸然上门显然不妥,可一直等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最后,他决定先下车看看,再见机行事。不料,刚走近大宅门口,院子里的狗就疯狂地吠叫起来,把苏磊吓了一跳。这一带的居民养狗成风,一只狗叫其他狗迅速响应,一时间狗吠此起彼伏,急得苏磊进退两难。就在这时,屋里有人唤狗,他急忙回到车里。

    台阶上的大门打开了,彭妮盛装出来。她亲昵地上前招呼狗:“波比,别叫了。波比,你又怎么了?宝贝,谁招惹你了?”接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缓缓走出门来。彭妮安抚住大狗,又小声跟老人说了句什么,老人点头,颤巍巍走向停在院子里的宝马房车。彭妮跟狗又亲热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上车。只见彭妮在驾驶席上将安全带系好,车立刻就发动了。这一切苏磊和杨成从沃尔沃里看得清清楚楚。

    铁栅栏门自动打开,深海蓝的宝马725缓缓驶出大门。彭妮一边驾车一边跟先生说话,突然,她发现了停在大门外的沃尔沃S70,她一下认出这车的牌号,不由心里一震。宝马很快朝前方驶去。彭妮频频朝后视镜看去。老人发现妻子神情怪异,忙问:“蜜糖,你怎么了?”彭妮马上说:“没什么。”

    苏磊要杨成悄悄跟随宝马,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无论如何要找机会跟彭妮谈谈。

    沿着崎岖的山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又回到了14号公路。苏磊原以为他们要开车进城,没想到宝马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后迅速朝北开去。苏磊多次查阅地图,知道这里只有一条道路北行,所以并没有让杨成紧跟不放,他们落后了好几辆车慢慢尾随。

    彭妮心里有些慌乱,她没想到苏光的弟弟会找上门来,还一路紧跟不放。碍着先生在场不好打电话斥责,她真怕这个外貌英俊的小伙子被自己先生发现。因为彭妮比先生小了将近四十岁,平时她总刻意把自己打扮成熟,为的是减轻先生的心理负担。今天的事情非常尴尬,万一先生误会苏磊是她男朋友,恐怕有嘴说不清。有时候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还要恐怖,她只祈祷先生千万不要发现。

    他们很快来到巴伦乔依路边的圣•大卫教堂。

    澳洲是个移民国家,这里大多数移民都是英国后裔,信仰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人占绝大多数,当然,还有许多其他教派。棕榈湾只有一座教堂,属于英国国教,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圣公会。彭妮的先生彼得•雷丁是地道的英国后裔,他信奉英国国教也就不足为奇。

    彭妮内心忐忑地跟随先生慢慢走近教堂,进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辆沃尔沃已经停在了教堂前面,曾在葬礼上见过一面的苏磊正从车里出来。彭妮心跳不由加快,紧走几步跟上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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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一盒录音带

黑蜘蛛

    自从嫁给雷丁,彭妮几乎每周都要陪先生到这里来做弥撒,虽还没有正式加入教会,她的行为已经说明她嫁狗随狗的决心。教堂里的人并不算多。彭妮和彼得赶快找到合适座位坐下。在悠扬的管风琴声中,牧师走向讲坛,神圣而庄严的弥撒开始了。

    彭妮一直心神不安,跪下祈祷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苏磊就坐在她的后一排座位上正死死盯着自己。到了这时候,彭妮知道不见苏磊不行了。她迅速做出决定,用手捂住小腹假装肚子疼,当先生小声询问时,她痛苦不堪地说:“可能是肚子着凉了,我要去卫生间。”说着匆匆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苏磊拉着杨成悄然退场。他们快步来到教堂外,却没看见彭妮的影子。苏磊急得四处寻找,终于在教堂后面见到了一脸愠色的彭妮。苏磊不等她发作急忙道歉:“对不起,彭妮,请原谅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贸然来这里打扰。我这也是出于无奈。真对不起!”他做了个低头认罪的动作。

    彭妮胸口起伏,她看了一眼显然陌生的杨成,怒气冲冲地对苏磊说:“为什么你非要找我?”苏磊灵机一动:“我听说你跟我大哥是好朋友。”彭妮不由一怔,显然她被苏磊说中了要害。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表,忍着心中的不快转过脸去说:“想问什么,赶紧问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原以为要狂费一番唇舌,听到这话苏磊喜出望外,他忙说:“没别的,我就想了解一些关于我哥女朋友的事情。”彭妮马上拒绝说:“这事我可不知道。我跟苏光只是同事。”苏磊追问:“那你听说过他跟谁好吗?”彭妮立刻否认:“没有。”苏磊紧紧盯着她说:“彭妮,我想问一个问题,假如冒犯了你还请原谅。你是不是跟我哥好过?”

    彭妮急忙摇头:“根本没这回事,谁告诉你的?”苏磊有点犹豫:“可我听说有一阵子你们关系很近。”彭妮停顿了一下,突然显得非常激动:“我跟苏光的关系确实不错,因为苏大哥是个好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帮过我。不过,我跟他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那你知道宋美洁跟我大哥好过没有呢?”苏磊又问。彭妮明显一愣,她急忙避开苏磊的眼睛说:“我不知道。”苏磊知道她在撒谎,紧追不放:“可为什么在那天的告别仪式上,你和宋美洁都刻意地回避对方?那是为什么?”彭妮迅速把脸转开,她犹豫了。苏磊又说:“我今天并不是想来追究什么,我只是想了解我大哥,了解他这些年在澳洲的生活。因为我只有这一个大哥。从我记事以来,我跟我哥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两年。现在好容易能让我们相聚了,他又不明不白地死了。”

    彭妮突然抬头看着苏磊说:“好吧,今天我都告诉你,尽管我曾经答应苏光这件事永远不告诉任何人。我确实没有跟苏光好过,但我却帮他做过一件事,算是对他的报答吧。两年前苏光找我说,他想让我帮他一个忙,要我假扮他的女朋友,他说希望这样能让宋美洁带着女儿离开他。”

    苏磊不禁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彭妮避开了苏磊的目光:“苏光没说。他只是提出了这个要求。三年前,我的感情我的青春我的存款我的一切都被男朋友骗走了。就在我失恋最痛苦的时候,苏光曾经给了我鼓励和勇气。虽然他自己生活也不富裕,却非要送给我一千块钱,还说除非我中了六合彩,否则不要我还了。正因为我欠着他这个情,所以当他要我帮忙的时候,我就一口答应了。”苏磊又问:“你是怎么帮的?”

    “这……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是我伤害了宋美洁。”彭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么说,宋美洁跟我哥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了?”苏磊反应有点强烈。彭妮马上说:“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问苏光,宋美洁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苏光非常坚决地说不是。他说宋美洁是他大哥的妻子,他只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们母女,不能乘人之危。其实,我觉得苏大哥非常爱宋美洁,要不他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心思拉我来演戏。他曾经对我说过,他说他这个人最不值得爱了,因为他没有本事养家,也不可能给女人带来幸福。可实际上,苏大哥最怜香惜玉,他心地善良为人诚恳,做他的太太一定特别有福气。”

    到了这时,苏磊才明白大哥的用心良苦。

    莱斯利给罗杰斯电话,告诉他照片上那人外号叫输光,大约一个月前在赌场输了钱,又跟那里的大耳隆借了五万。据说他是大耳隆的常客,向来有借有还。不过,这是他借得最多的一次。听说他最近死了,大耳隆很恼火,因为他们手上还拿着他的借据。

    罗杰斯马上向专案小组汇报了这个情况,指挥官当即命令继续深入调查,彻底弄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罗杰斯和玛吉立刻赶到星港城赌场,他们在赌厅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莱斯利。罗杰斯不知道他今天休假还是暂时小憩,赶紧拿出他的手机号码给他打电话,不料他手机关机。正想找人去打听,一眼看见一列身穿制服的司赌员从远处迎面走来,莱斯利正在其中。罗杰斯马上迎了过去,走到他身边只说了一句话,老地方等你。

    四十分钟后,莱斯利来到P2停车场。上车后,他急忙抱怨说:“肖恩,我不是已经把消息都告诉你了吗?你怎么又来了?”罗杰斯说:“你别着急,我们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也不会影响你在这里的工作。这次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干得很好。不过,我们还有点事情想再问一问,你跟赌场放债的人熟吗?”莱斯利立刻摇头:“不熟,不熟,我什么都不知道。”玛吉在一旁忍不住说:“你怕什么呀?”莱斯利哭丧着脸:“我没有怕。”接着小声嘀咕说:“早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麻烦果然又来了。”

    “瞎叨叨什么呢?”罗杰斯瞪着他:“警察找你帮忙是你的光荣。再说事情非常简单,我们不过想打听一些情况,比如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莱斯利马上回答:“中国人。”罗杰斯冷笑一声,“中国人还用你说吗?我想知道他们在赌场是怎么放债?”莱斯利心神不安地解释道:“具体怎么操作我可不知道,反正利息特别高。他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放,好像需要保人,还要有一定的财产抵押。总之,每个大耳隆都有自己一套方法。”罗杰斯点点头:“好,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赌场里谁是大耳隆的成员?他们的老板是谁?”

    莱斯利这回真急了,他立刻反对道:“这我可不知道。你们可以自己去查,为什么老盯着我呀?我已经冒着风险给你们提供消息了,你们不能害我。”玛吉马上安慰他:“莱斯利,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把你说出去的。再说,你这是协助警方调查,可以得到保护。”莱斯利还是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说过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们老这样找我麻烦,我没法活了。”

    罗杰斯使劲一拍他的肩膀说:“莱斯利,我可不想威胁你。别忘了你是怎么从监狱里出来的。你现在是一个澳洲公民。入籍那天你曾经宣誓,你会遵守澳洲的法律,尽公民的义务。协助警方工作,打击犯罪就是公民义务的一部分。”

    莱斯利心里争斗激烈,他看看罗杰斯,又看看玛吉,再看看手表,终于忐忑不安地说:“百乐门桑拿中心的老板就是大耳隆的老板。不过,你们一定不能把我卖了。”

    苏磊弄清了彭妮与大哥的关系并得知宋美洁离开大哥的原因后,立刻与彭妮分手离开教堂。他们沿着来时的巴伦乔依路往回开,结果,还没离开棕榈湾就出了个意外。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当时杨成正行驶在一处靠海的山崖边,因是右舵驾驶,他行走在道路里侧。没想到山上突然滚下来一块大石头,也就差了不到两米的距离,沃尔沃差点被大石头砸中。杨成忙踩刹车,结果,沃尔沃还是跟大石头撞在了一起。

    杨成和苏磊急忙下车查看,好在车速不快,加上沃尔沃比较结实,除了保险杠那里凹下去一块,其他均无大碍。巴伦乔依路并不太宽,且双向行驶,只要一辆车停在路上势必影响交通。不一会儿,沃尔沃车后便排起了长龙。

    很快就有两个人下车过来,其中一位衣着休闲的中年人看见大石头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可奇怪了,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大石头从山上掉下来这样可怕的事情。”另一位当地居民也跟着附和。

    苏磊不听则已,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只顾着担心车,根本没往别处多想。现在他立刻联想到那封恐吓信,忍不住朝山上望去。自然,山上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两位好心人的帮助下,大石头很快被推到了路边。苏磊谢过他们,正要上车离开,突然发现远处红灯闪动。他知道警察就要赶到,怕检查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急忙让杨成开车溜之大吉。

    回去的路上,苏磊心里很不平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说:“杨成,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前天我收到了一封恐吓信。我觉得,今天的意外很可能与恐吓信有关。”杨成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是谁给你的恐吓信?”苏磊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现在我的处境非常危险。我不是吓唬你,今天的事情就是证明。只是我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次下手。更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没事,有我呢。”杨成急忙安慰苏磊。苏磊知道杨成理解错了,着急地说:“杨成,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就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出事啊。”杨成终于听出了苏磊的弦外之音,不禁有些急了:“你什么意思?”苏磊认真地说:“我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把你拉进来是不公平的。”

    “什么,什么?苏磊,我可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有了危险你就想把我甩掉吗?我不干。我不管你哥都干过些什么,反正我跟你永远是哥们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想一个人去冒险。”杨成非常激动。苏磊一看他急了,只好说:“我没有把你甩掉的意思。嗨,我只是要你眼观六路,小心开车。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特别注意安全。我曾以为宋美洁故意危言耸听,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没事。我去算过命,算命的人都说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算有事也能逢凶化吉。你看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在车上么?”杨成很不以为然。苏磊又说:“大意失荆州,你可千万小心。还有,这件事决不能让菲比知道,我不想让她卷入太深,因为她是女孩子。”杨成急忙答应:“明白,明白。”

    两人平安无事回到所罗门公寓。

    刚上楼就听到家里电话在响,苏磊急忙开门,冲进屋里拿起电话。他连喂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可又没挂断。苏磊喊了半天,只好放下电话。杨成忙问怎么回事。苏磊还没回答,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再次拿起话筒,不料对方还是沉默。苏磊不断用中文和英文哈罗,对方就是一声不吭。杨成气得一把夺过电话,使劲对着电话吼道:“你谁呀?说话!”

    电话已经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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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成立刻对苏磊说:“准是骚扰电话。不信,你看来电显示,准保没有。”他刚要去看,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次苏磊真的急了,他一把抓起电话,满腔的愤怒突然之间爆发:“有话说,有屁放!别跟贼似的躲在阴暗角落里。老子不怕恐吓,也不怕跟踪,更不怕死,老子什么都不怕!有种你我面对面地较量,别弄这些小儿科的勾当。”

    “喂,苏磊,你怎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菲比在电话里十分惊讶。苏磊顿时窘得脸都红了,他急忙解释道:“真对不起,菲比,我没想到是你。真对不起!刚才是你打来的电话吗?”“没有啊。”菲比好奇地追问:“刚才你说什么,谁恐吓你了?谁跟踪你了?”

    苏磊本来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菲比,可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他看了一眼杨成,沉默了片刻说:“菲比,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可不许告诉别人。”菲比马上答应:“没问题。”苏磊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任何人都不许说。”他特别强调了任何人这三个字。

    菲比再次答应:“好,我发誓,一定不告诉任何人。”

    百乐门桑拿中心位于悉尼市中心的皮特大街,靠近马丁广场。那里是商业中心,整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罗杰斯和玛吉走进装修豪华的一层大厅,一位华裔前台小姐立刻笑脸相迎:“请问,能帮你们什么?”罗杰斯出示了他的警徽说:“我们来找这里的老板。”前台小姐怔了一下,继续笑道:“对不起,我们老板还没到。”玛吉不禁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上面指针显示下午两点二十五分。罗杰斯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来?”前台小姐有些犹豫:“我们老板说不准,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来得晚。”“那就请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罗杰斯说着跟玛吉走到一边。

    前台小姐马上打电话联系老板,她在电话里小声说了些什么,放下电话对警察说:“真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现在有事不能回来,他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天再来。”

    罗杰斯和玛吉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同走出大厅。

    转眼下午四点。罗杰斯顶风站在路边,活像一个落魄的失业者。他手里拿了份报纸,百无聊赖地靠在电线杆子上翻看。

    玛吉开车回来,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罗杰斯急忙上车。玛吉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说:“这就是百乐门的老板威廉•陈。他是个台湾人,加入澳籍多年,一直在悉尼经商。有消息说他曾经参与开设中国城地下赌场,但没有找到确凿证据。”罗杰斯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玛吉又问:“他来了吗?”罗杰斯在外面站了半天,冻得全身僵硬。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说:“还没有。”两人便坐在车里继续等候。

    天色渐暗,转眼路灯都亮了起来。

    玛吉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二十六分。就在这时,靠在椅背的罗杰斯突然说:“快下车,他来了。”

    威廉•陈大约五十多岁,微胖秃顶,中等身材。他穿一件杰尼亚呢外套,黑色的羊绒围巾随意挂在脖子上,显得气宇轩昂。他步履稳健地顺着人行道走向百乐门桑拿中心,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罗杰斯和玛吉迅速穿过马路,跟进百乐门。

    威廉•陈正跟前台小姐说话,突然发现前台小姐眼神有些异样,刚说了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前台小姐马上用中文小声说:“就是他们。”罗杰斯走过来说:“你就是威廉•陈吧?我是玛柔布拉警察局的警探肖恩•罗杰斯。”说着出示警徽。威廉•陈非常从容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我今天有一些事情,来得晚了。请问,你们找我有何贵干?”罗杰斯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想请你协助我们做个调查,你看是跟我们去警局一趟还是……”威廉•陈突然笑了:“原来是协助警方调查,我很愿意效劳。可是抱歉得很,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马上要走。不如你们改天到我办公室来吧。”他转向前台小姐:“爱米丽,下次警察先生来了,一定马上通知我哦。”接着对罗杰斯说:“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他大步朝外走去。

    罗杰斯马上追了过去,在门口拦住了威廉•陈,并小声说:“你等等,苏光你应该认识吧?”“谁?”威廉•陈回过头来,奇怪地问:“谁是苏光?”罗杰斯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就是他。”威廉•陈盯着照片看了片刻,慢慢摇头说:“对不起,不认识。”玛吉按捺不住自己,马上追问:“你敢说你不认识他?”威廉•陈笑道:“怎么,你们非要逼我承认不成?”罗杰斯依旧不紧不慢:“我们需要你说实话。”

    威廉•陈突然拉下脸来:“实话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他。对不起,警察先生,我没有时间了。”说着他开门就走。罗杰斯紧跟了出去,却在后面追了一句:“你借给苏光的五万块钱怎么样了,不会是打了水漂吧?”威廉•陈愣了一下,回头看着罗杰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完又往前走去。罗杰斯紧跟不放:“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什么时候借给苏光这笔钱的?”威廉•陈边走边说:“谁告诉你我借钱给这个人的?有证据吗?”

    玛吉还想说什么,被罗杰斯拦住,他平心静气地说:“证据早晚会有。我们今天并不是来找你的麻烦,我们只想得到你的帮助。苏光已经死了,他的死因至今仍在调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威廉•陈冷笑道:“我已经说过我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你们能拿出证据就尽管来找我。现在请让开,我还有事情,失陪了。”

    罗杰斯和玛吉眼睁睁地看着威廉•陈扬长而去。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打开保险箱的每一天,对苏磊都是耐心的考验。现在,离那个紧张而充满悬念的时刻只剩最后一天了。为了让时间尽快过去,苏磊找出了苏光在澳洲拍的照片,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张一张专心看起来。

    下午,付小民突然来看望苏磊。他带来了几大兜子生活日用品和蔬菜水果熟食等物。在沙发坐下后,他不经意地翻了翻照片,显得感慨万分,说一看到这些照片就想起了刚来的时候。那时候真傻,不过比现在单纯多了。

    苏磊心怀感激,却不擅表达。他赶紧去厨房倒了热茶过来,把一杯放在付小民面前,自己捧了一杯暖着手,讪讪地问他今天报社忙不忙。付小民端起热茶说,怎么不忙,只要卖给了老板,天天忙不完。又说他今天下午去参加个活动,很久没过来了,不知道这里还缺什么,所以过来看看。苏磊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声感谢并让付小民不要再给自己送东西来了。

    付小民笑着拍了苏磊一下,让他不要客气,随即把话题转开,问苏光的事情有什么新的发现,苏磊长叹一声轻轻摇头。付小民又问,听江汉说苏光有个保险箱在中国银行,什么时候才能打开。苏磊马上告诉他,就是明天。付小民表示但愿保险箱里能找到一些苏光留下的信息,接着问苏磊去找过彭妮了没有,又坐了一会儿,他才告辞离去。

    苏磊做了一个三明治,边吃边把付小民带来的《华夏日报》打开,他在不经意中看到这样一条消息:摩托飞出路面,华裔青年重伤。

    本报讯:昨夜十二点左右,亚历山大区悉尼公园路和欧斯顿路交会的大转盘发生一起车祸。一辆雅马哈250摩托车飞到了大转盘上。摩托车严重被毁,驾车人脑部重伤。伤者被路过的车辆发现,很快被送进威尔士王子医院急救。

    由于没有目击者在现场,目前还不能断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现已查明受伤者名叫YANGCHENG(音译杨成),二十二岁,来自中国大陆。警方已经对此事展开调查。

    当局呼吁,希望知情者或当晚的可能经过的目击者提供消息。

    任何知情人士,可联络瑞德风警署(02-9690-4600)或致电灭罪热线1800333000。

    苏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盯在(音译杨成)这四个字上,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自从去棕榈湾拜访彭妮,他已经有一天没接到杨成的来电了。平时,他们一天至少要联系几次。苏磊曾给他的手机打过一次电话,结果手机关机。他还以为杨成在上课,就没有再继续打。不料杨成竟出了车祸。突然,苏磊心里电光石火一闪,再次联想到了恐吓信,一颗心不由得越跳越急。

    苏磊和菲比匆匆赶到威尔士王子医院。

    杨成被收留在ICU病房里,脖子上身上插满了管子。由于重症监护病房必须无菌,家属也不允许随便进去探视,只能站在玻璃窗外远远地看一眼。杨母双眼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多时,满脸戾气一夜之间荡然无存,看见苏磊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杨父红着眼圈,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天塌下来了的样子。

    再见到杨成父母苏磊依然有些自卑,他讪讪地向他们介绍菲比。却没想到,杨母一直呆呆望着床上的儿子,对苏磊的介绍充耳不闻。只有杨父苦着脸说:“谢谢你们特意来看他。”菲比忙问:“杨成现在怎么样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吧?”杨父的声音开始哽咽:“还没有。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医生说他……说他很可能……不会醒来了。”听到这里,杨母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成成呀,你怎么这么惨?你醒醒啊,我是你妈呀。这是哪个天杀的恶魔把你害成了这样?你告诉我。妈一定要找到他为你报仇。成成啊,你不能这样睡下去了,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办哪?”杨父不忍再听下去,红着眼睛过去劝解。

    看到这样的情景,苏磊和菲比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们,两人心里都很难过。

    从医院出来,两人默默把车开上阿里森路,菲比突然说:“苏磊,这里离出事地点很近,我带你去看一眼。”很快他们来到悉尼公园路与欧斯顿路交会的大转盘。菲比绕着转盘慢慢开着说:“你看,这里不是普通的转盘,有三条车道可以行驶呢。再说这一带都是工厂和仓库,没人居住,夜里也不会有太多的车。这么宽敞的路,杨成不可能平白无故自己摔到大转盘上去。我觉得一定有人在恶作剧。”

    苏磊对这件事早就存着疑问,只是没有证据来证实这一点。这时候,他悲愤地说:“是不是恶作剧我不知道,但我怀疑这是一起恶意的人为车祸。一定有人故意去撞杨成。”

    菲比忙问:“那你说,谁会故意去撞他呢?”

    “不知道。菲比,我现在心里很乱,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杨成开摩托已经两年多了,从来没出过事。他开车还是很守规矩的。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昨天出事了呢?我看说不定就跟那封恐吓信有关。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内疚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就是因我而出的车祸。是我连累了他。”苏磊显得非常自责。

    菲比急忙劝解道:“你快别这么说。杨成是你的朋友,他帮助你是自愿的。”

    苏磊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地说:“菲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再管这件事了。好吗?”

    菲比反应激烈:“不行,绝对不行!好哇,现在你也要把我甩了。我不干!苏光是你大哥,也是我的干爹呀。这些年他对我比我亲生父亲还好,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一起把他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苏磊生怕菲比一时激动而出什么意外,急忙答应说:“行,行,你小心开车。我答应你就是了。”眼见自己无法阻止,苏磊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色渐暗,路上渐渐拥堵起来。就在这时,苏磊发现一辆灰色的福特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其实,上车之后苏磊就一直在注意后面,他早看见了这辆车,不过现在可以断定。可是对方贴了防护膜,看不清里面。苏磊脸色突变,忙说:“菲比,你注意后面那辆车,往后数第三辆,灰色的。你要小心,稍微开快一些。到前面找个地方拐弯停下,看它怎么办。”

    “OK!明白。”菲比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看了一眼后视镜,车速骤然加快。开到安克立夫附近时,菲比突然从王子大道拐进维克汉姆街,随即在离街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苏磊急忙转过身来,紧紧盯住身后的灰色福特。只见它在路口稍微减速,最终还是顺着车流沿着王子大道一直向前开去。

    回到所罗门公寓,苏磊照例去拿邮件。他用钥匙打开邮箱,刚要去拿,菲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恐万分地喊道:“别动,危险!”苏磊顿像个木偶似的停在那里。菲比个子小,稍微低头就能够清楚地看到邮箱深处。她紧张地望着邮箱里面说:“你看见了没有?”

    只见一只小巧机灵,背上有着一条红道的蜘蛛正精神抖擞地往外爬来。

    苏磊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他恍然大悟说:“我还以为有条毒蛇在里面,这不就是个蜘蛛吗?”菲比拼了命地拉着苏磊离开邮箱几步,同时非常生气地怪罪他:“你懂什么呀!澳大利亚的赤背蜘蛛是世界上最毒的蜘蛛。你要是被它咬了,几分钟内就有生命危险。”

    “啊!不会吧?”苏磊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黑蜘蛛已经从邮箱里爬了出来,正横着朝旁边张牙舞爪地爬去。苏磊又气又恨,他迅速在墙根找到一块砖头,朝黑蜘蛛狠狠砸去。

    菲比远远站在一边,没敢回头。苏磊拍了拍手过去问道:“你们悉尼是不是有很多黑蜘蛛?”

    菲比摇头说:“不,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说过,这种黑蜘蛛不是悉尼产的。”

    苏磊顿时恍然大悟,他愤怒地说:“我明白了,肯定又是那些人干的。他们一定是害怕保险箱里的东西。菲比,现在我们一分一秒都要小心啊。”

    菲比不由得紧紧抓住苏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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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开保险箱的日子

漫漫长夜总算平安过去,终于到了可以打开保险箱的日子。

    苏磊跟菲比已经事先向学校请假。他们约好一同先去艾叙费尔拿出生公证,再去中国银行办手续。不到九点,菲比准时到达所罗门公寓。

    今天苏磊比任何一天都紧张。他知道,大哥的秘密就要解开了,躲在幕后的凶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原打算坐菲比的小车去中国城,可苏磊担心菲比受到牵连,跟她打过招呼后,苏磊故作轻松地推荐菲比坐巴士进城。

    菲比并不完全清楚这里面的危险,非要坚持开车,说这样方便。苏磊只好耐心解释今天是非常时期,必须特别小心。还一再告诫说因为杨成已经出事了,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两人坐上巴士,先到艾叙费尔,顺利从民族事务委员会拿到重新翻译的出生公证,接着换车进城。一路上苏磊都紧张地注意巴士后面与四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菲比也被苏磊的情绪所感染,变得异常机警。上午十点刚过,两人就来到中国城。

    他们一同走进中国银行,找到经理后,把所有文件都递了上去。前台经理看了看资料说:“文件都有了,现在保险箱能不能打开,还要经过上面的批准。我看你们还是下午再来吧。现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

    苏磊和菲比只好先离开银行。他们站在喧闹的乔治大街路口商量,最后决定到马路对面的中国城图书馆去看书等候。苏磊之所以选在那里,是因为图书馆是公共场所,客流少比较安静,凶手不容易作案。另外,那里可以找地方坐下,既能养精蓄锐也可以仔细观察周围,预防突发事变。

    他们来到中国城图书馆二楼,找了一个靠墙的椅子坐下。楼上的客人不是很多,只有一些住在附近的老人与几个中年失业者在看书看报。菲比马上找来了自己喜欢的英文杂志开始阅读。苏磊先在周围观察了一番,随后也拿了份报纸。

    整个上午都平安无事。

    下午两点,他们再次来到中国银行。前台经理抱歉地告诉他们,现在上面还没有答复。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便在二楼找了椅子坐下。眼见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等到快四点了,才被带进一间小屋。

    前台经理坐在桌子后面,桌上依然是苏磊的材料。苏磊突然心跳加速,他焦急而紧张地望着前台经理问:“上面批准了吗?我哥的保险箱可以打开了吗?”前台经理平静地说:“你先别着急。”苏磊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紧张之下不禁抓住了菲比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那就是说……”菲比受到了苏磊的影响,一时间也紧张得发抖。

    前台经理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狡黠地说:“跟你开玩笑呢。经上面批准,现在可以让你打开苏光的保险箱了。这些材料已经复印,现在都还给你。”

    “太好了!”苏磊因激动跟菲比紧紧拥抱在一起。

    办理了各种手续,苏磊由前台经理陪同一起来到地下保险库。由于菲比不是苏光的亲属,被留在了一楼大厅等候。再次确认身份后,苏磊被银行职员带领,走进壁垒森严的保险库内。

    地下保险库并不很大,两扇沉重的铁门各守一边。墙上四处都有摄像头,却也给顾客保留了一部分难得的空间。保险库里共有几大部分,里面分别装有大小尺寸不同的保险箱。另外,旁边还设有数间带门的小隔间,可供客人开保险箱使用。

    银行职员找到苏光的保险箱,先用银行的万能钥匙打开一边,又用苏磊手里的钥匙打开另一面,随即,一只大号保险箱被拉出了一小半。银行职员说了句有事请叫我,便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保险箱由耐火钢材制成,宽二十五厘米,长四十厘米,高二十厘米,颇有分量。苏磊小心翼翼捧着保险箱走进旁边的一间小隔间,将它放在里面的小桌上。他把门关上却没有立刻开箱,此时此刻,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甚至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因为,苏光的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阿波和捞仔从中国城一家门脸不大的中餐馆里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阿波将手里的百元大钞分了一张给捞仔。两人得意洋洋地走到一家酒吧门口,捞仔突然提出要进去打老虎机,被阿波一把拦住,阿波让他先把活干完再来。

    两人晃着膀子又往前走去。

    乡情礼品店刚刚开张,主要出售澳洲土特产,什么羊皮、羊毛被、羊毛毯、袋鼠皮、树熊、保健品及各类小礼品一应俱全,也卖澳宝和皮衣。这是一家夫妻档,老板姓周,来自中国大陆。他们之所以辞去工作专心开店,是因为太太的哥哥开了个羊皮制品厂,答应给他们低价上货。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替人干不如自己干,是许多华人的共同心愿。周氏夫妇将在澳洲的所有积蓄投了进去,可谓破釜沉舟,终于一家颇为像样的礼品店办了起来。可惜位置稍微差了一点,面积也小。当然,好地方租金高,他们无力承担。再说澳洲礼品店多如牛毛,羊皮制品基本无利可图,他们能在中国城开店,已经很不容易。

    上午十点,两夫妻一同来到店里。开业几天他们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即客人一般都要到下午才会上门。周老板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开张几天收获不大,顿时有些着急。还是妻兄给他们出了主意,让周老板白天去赌场给那些国内来的客人散发名片,向他们宣传自己的礼品。周老板一琢磨有道理,赶紧印制了一堆名片,趁着上午客少,赶去赌场和中国城转悠。

    多年的辛苦劳作,周太已经不习惯闲着没事可干。送丈夫出门后,她顺手拿起抹布,将一尘不染的玻璃柜台再次细心擦拭一遍。接着,又把货架上的袋鼠和树熊重新排放,就连那些最不值钱的绵羊油也把它们细心地摆成一个半圆形。

    忽然,大门被猛地一下推开,挂在门口的工艺品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周太赶紧回头,只见两个年轻的亚裔男子走了进来,她吃不准客人是不是中国人,赶紧笑脸迎上前去,用英文说:“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这两位正是阿波和捞仔。他们没有搭理周太的笑脸,进门先四处打量。周太回到柜台问:“你们想要点什么?”阿波晃着脑袋走到周太面前,突然用中文说:“要钱。”周太一愣:“你说什么?”捞仔突然大喝一声:“要钱哪,你听不懂?”周太没想到大白天会遇到打劫,本能地伸手去拿电话。捞仔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周太忽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刀横在自己面前,双腿不由自主发软,浑身也不禁哆嗦起来,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带着哭腔说:“别……别杀我。”

    阿波拍了拍捞仔说:“快把刀收起来,别吓着人家。”他笑着对周太说:“我们不是来抢劫的,你不要怕。我们是要保护你不受欺负。”“你……你们要怎么样?”周太吓得面无人色。“别紧张,就收点保护费。”阿波伸出两个手指,“不多,每个月两百。我们就能保护你们店的安全。”周太声音颤抖:“可是,今……天还没有开张。”阿波望着周太:“那你是不想给了?”周太心跳如鼓:“不是,不是。”她憋足了勇气说:“等我们开张了,一定给,一定给。”

    阿波朝捞仔使了个眼色,捞仔摇晃着走了上前问道:“你现在到底给是不给?”周太哭丧着脸说:“我……我现在确实没钱,我先生刚出去了。”捞仔突然从架子上拿起一个精美的彩绘瓷盘,周太以为他要砸店,不禁痛心地闭上双眼。

    只听砰的一声,盘子碎了。

    泪水顺着周太的眼角凄然滚下,她伤心地睁开眼睛,意外的是,玻璃柜台并没有受损,再一抬头,只见面前那个小痞子的脑袋已经开花,一条血污正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周太吓得一声惨叫:“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钱哪。”阿波冷冷地说:“我兄弟因为你受伤了,你看怎么办吧?”

    周太哆嗦着拿出钱包,把里面的几百块钱和零钞都掏了出来,一把塞到阿波手里说:“谢谢你们,请你们赶快走吧。我的钱都在这里了。不信你看。”阿波瞥了一眼她的空钱包,老大不乐意地说:“看你是个女的,就不难为你了。以后每月我们都会来,别忘了准备。”说完朝捞仔示意一下,两人扬长而去。

    捞仔出门后,用手抹了抹脑袋上的血,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阿波数了一下手里的现金,那是四张百元大钞和一些散币。两人兴奋地一击掌,正要离去,突然旁边有人喝住了他们,急忙回头,发现墙角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澳洲人。阿波赶紧把钱放进兜里。捞仔走了上前,气势汹汹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罗杰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捞仔不由一愣。与此同时,玛吉闪到旁边,一下扭住了阿波,他们迅速把两个小流氓逼到后面的静街里。

    阿波显然经验丰富,他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是警察?有什么凭据?”罗杰斯跟玛吉交换了个眼神,玛吉拿出警徽说:“我们是玛柔布拉警局的便衣警察。看清了吗?小混蛋。”阿波似乎找到了借口,他腰一挺说:“这里是中国城,你们管不着。再说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们?”罗杰斯一把将他揪了起来说:“持刀抢劫算不算犯法?恐吓市民算不算犯法?威逼利诱算不算犯法?毁坏他人财产算不算犯法?小混蛋,我们已经跟了你们一上午了。现在跟我们走吧。”

    阿波使劲挣开罗杰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今年还不满十八岁,没成年呢。我要求见我的律师。”玛吉气得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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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阿波接过照片看了看,又拿给捞仔看了一下,两人相互印证后,阿波说:“不认识,不过我们见过他的照片。”

    保险箱打开的那一刹那,苏磊的心脏几乎都快跳出来了,他手心出汗呼吸急促,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最后,他睁大眼睛猛地一下将活动铁盖往上一掀。

    四十厘米长的保险箱里空空荡荡,不过在底部有两个信封,另外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橡皮筋。苏磊来不及细想橡皮筋的作用,急忙拿起放在上面那个信封。信封是普通的白色,没有封口。苏磊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将信拿了出来,原来里面共有两个信瓤。他哆嗦着打开第一张信纸。上面果然是苏光的亲笔。

    内容如下: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我名下的科洛伊登公园264号所罗门公寓203室将由我的母亲胡梅和弟弟苏磊共同继承。

    苏光1996年11月19日

    苏磊急忙打开第二封信,里面有两页纸,内容如下:

    亲爱的妈妈和多多: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死了。也许,我早就该死。自从选择了那条路,我的灵魂已经死去。你们肯定知道了我干的所有事情。对此我不想解释什么,原因实在太多。只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我曾经努力过,我非常努力地挣扎过。

    我们这一代人出国留学究竟是为什么?理想、抱负、对西方文化的求知欲也许是我们来时的初衷。可后来发现,有的人拼命打工,有的人拼命读书拿学位,大家出发点各异,终极目标殊途同归,最终不过为了能赚更多的钱,以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提高生活质量,享受更完美的人生。既然目标相同,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一条高风险的捷径呢?我早知道迈出这一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既然我有勇气走出这一步,就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但我最不希望你们知道这件事。我可以独自承受任何结果,独独不愿看到你们为我心碎。这也是我迟迟不愿把多多办来澳洲上学的主要原因吧。在我最失意的时候,我不希望你们看见,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也不想让你们知道。因为,我太清楚什么是昙花一现的短暂,我早晚要为这种绚烂付出代价。

    当然,我也抱着一丝侥幸。

    当初曾给自己定过一个目标,希望达到预期目标后可以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人的欲望是怎样的贪婪。我就像在独木桥上骑车的小丑,脚下是万丈深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但我并不后悔。我随时等待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希望妈妈和弟弟平安地生活,你们的健康与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我衷心祝福你们。

    请原谅儿子的不孝,给苏家蒙上这样的耻辱。但愿来生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苏光1996年11月19日

    苏磊怔怔地把信看了两遍,心中无限悲伤。但他急于知道更重要的事情,忍着伤痛拿起了另一个信封。这个信封比较大,里面摸上去的质感也不一样。苏磊狐疑地把内容从信封中取出,原来里面是一叠照片。他一眼发现最上面那张照片就是童年时代的菲比,不禁有些意外。一张一张看下去,菲比的照片共有五张,最后一张是她头戴假皇冠被一群穿制服的中学女同学簇拥着在切生日蛋糕。剩下的照片都是宋美洁,大约有十几张,有的在悉尼歌剧院前,有的在悉尼大桥,也有在海边的,还有在客厅里的。说实话,有几张拍得真美。

    苏磊顾不得欣赏照片,又把两个信封仔细翻找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到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苏磊满心以为大哥会在保险箱里放什么惊人的秘密。按照常理,保险箱不是收藏贵重物品就是保存秘密文件。否则,没有必要租用保险箱。可是,眼前这个尺寸硕大的保险箱里却只有这两封遗嘱和一叠无关紧要的照片。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宋美洁的照片会出现在苏光的保险箱里,更没想到菲比的照片也在其中。

    菲比焦急地等在营业大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感觉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苏磊才从里面步履沉重地走了出来。菲比急忙跑上前去说:“苏磊,发现了什么?”

    苏磊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快走吧,我们马上回去。”菲比警觉地跟着苏磊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苏磊说:“上车再告诉你。”两人出门匆匆往车站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见付小民从旁边的圣•乔治银行出来。苏磊立刻欣喜地叫道:“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付小民也很惊奇,他说:“我来银行办点事情。怎么样?保险箱打开了吗?有没有什么收获?”苏磊看了一眼旁边的菲比,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把照片的事情隐瞒了起来,只说:“没什么太大收获,里面只有两份遗嘱。”付小民有些意外:“哦,只有这些吗?”苏磊沮丧地说:“是啊,我真不敢相信。”

    “那遗嘱上写没写什么跟他的死有关的事情呢?”付小民又问。苏磊答道:“没有。遗嘱是我哥一年前写的,都是他的心里话。”付小民不禁黯然:“原来是这样。”他随即对苏磊说:“我还得赶回报社去看稿子,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

    苏磊和菲比跟付小民告别。“路上开车当心一点。”付小民在身后又特别叮嘱了一句。菲比笑着回头说:“我们是坐巴士来的,放心吧。”

    苏磊边走边警惕地察看四周。他知道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因为凶手并不知道他在保险箱里一无所获。所以,他不仅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更要保护菲比不受伤害。就在这时,菲比的电话响了起来。菲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通话键说:“妈,什么事?”

    宋美洁在电话里关心地问:“苏磊出来了吗?发现了什么没有?”

    菲比马上回答:“出来了,我们正准备上车回家呢。苏磊只找到了两份遗嘱。”

    不知为什么,苏磊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天已经暗了下来。

    一路上苏磊都捏着一把汗,最后,总算顺利回到科洛伊登公园。

    从巴士车站走向所罗门公寓的路上,菲比忍不住向苏磊抱怨,怪他神经过敏。苏磊只能再次抱歉把她牵扯进这件事里,还说真要有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因为菲比要赶去打工,她匆匆打开自己的车门,临上车前又突然向苏磊提出了想看苏光遗嘱的请求,苏磊马上把遗嘱掏了出来,交到菲比手里,同时心里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她的照片也拿出来。菲比马上坐进车里,打开车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两张信纸,不时问苏磊一个生字,看得非常仔细。苏磊一只手在口袋里攥着照片,内心斗争激烈,最后还是决定对菲比保密。

    菲比走了之后,苏磊怏然回到家里,打开客厅大灯,一头倒在沙发上,他点了一根烟,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说实话,他心里非常失落。因为,他对保险箱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他一直以为解开真相的钥匙就在那里,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刚才碍着菲比在场,苏磊不好拿出照片。趁她离开,苏磊将保险箱里所有东西都放在茶几上,来来回回反复打量,他就想看看这几样东西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苏磊想,遗嘱上的日期正是大哥买房子的日子,放在保险箱里倒也顺理成章,可那十几根橡皮筋和宋美洁、菲比的照片却毫无价值。大哥为什么要将它们也都放在保险箱里呢?视频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苏磊过去拿起话筒,原来宋美洁就在楼下。苏磊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按了开门键请她上来。很快宋美洁来到二楼。今天她穿一套裁剪合身的米色套装,手里拎着公文箱,显然还没回家。她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没打电话就过来了。我正好带客户在这儿附近看房,现在他们走了。我想,反正已经来了,不如过来看看你。”

    苏磊请宋美洁坐下,转身进了厨房。他接了一壶水,慢慢把插座插上。因为宋美洁来得意外,苏磊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放在茶几上的照片和两份遗嘱自然已被苏磊悉数收了起来,只剩下一些橡皮筋。很快苏磊端着两杯茶出来,将一杯放在宋美洁面前。

    宋美洁望着苏磊,似乎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地问:“菲比呢?”苏磊在宋美洁旁边坐下说:“她要打工,已经走了。”宋美洁马上关心地问:“你们在保险箱里发现的东西呢?”苏磊略微犹豫了一下,把遗嘱拿了出来。宋美洁急切地说:“我能看看吗?”“当然可以。”苏磊指着茶几说:“不过,我想先问问,你知道这些橡皮筋是干什么的?这也是在我哥的保险箱里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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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宋美洁拿起一根皮筋看了看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皮筋应该是捆钱用的。这里有些银行使用皮筋。”她特意避开苏磊的目光说:“澳洲的税务制度很严,莫名其妙的大笔收入一定会受到调查。我想,你哥可能是因为有些钱不好直接存进银行,所以才租用了这个保险箱吧。”

    苏磊终于恍然大悟。他承认宋美洁分析得有理,但这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疑问。

    宋美洁跟菲比一样,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遗嘱里,她先快速看了一遍,随即逐字逐句地往下读,越读越慢。

    苏磊慢慢吹开杯里的茶叶,喝茶的同时已经做出决定。当宋美洁若有所失地把遗嘱交还到他手里时,他毫不掩饰地看着宋美洁说:“海伦,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因为我们之间年龄的差异,有些话一直也没能说出口。如果我的话冒犯了你,还请你原谅。”

    宋美洁似乎隐约知道苏磊要问些什么,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说:“没关系,你问吧。”

    苏磊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海伦,我就想知道你跟我哥的事情,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美洁立时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慢慢低下头去,停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我早想找机会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可是碍着面子和自尊心,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和菲比跟你哥在一起住了将近五年,我们虽然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亲近。不过,我们俩之间确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真的吗?”苏磊的话语里明显透着疑问。

    宋美洁依然低头看着茶几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很多人都不相信,可那是事实。”

    接着,宋美洁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往事。从来澳后那个撕心裂肺的晴天霹雳,到她和菲比随苏光搬到白尔摩;她的两次自杀未遂以及后来的打工、上学,宋美洁一再强调这一切都离不开苏光的帮助,可他们的关系一直纯净如水。苏磊终于忍不住把那些照片都拿了出来,他冷冷地说:“这些也是从我哥的保险箱里找到的。你看看吧。我还没有告诉菲比。”

    宋美洁一眼看见那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不由得心情激荡。她清楚地记得那是来澳洲一年后,她好容易从丧夫的悲哀中走出来,决意重新生活的开始。那也是她第一次跟苏光和菲比去曼里海滩游玩,苏光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抓拍的。这张照片拍出了她一刹那间无忧无虑的笑靥和她的美丽与天真。记得这些照片洗印出来后,苏光连同底片都还给了自己。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光会悄悄保留起她的这些照片。看着这些往日生活的真实记录,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令人难忘的日子,她的眼睛不由得模糊起来。

    苏磊依然盯着宋美洁,语气咄咄逼人:“是的,也许你和我大哥的关系确实像你所说那样纯净,但我哥为什么会把你们俩的照片都放在保险箱里?他是喜欢你的,对吗?我并不想追究你跟他的事情,可我就想知道当时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宋美洁再次低下头去,心痛地说:“我承认,刚开始跟苏光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担心他会乘人之危占我便宜。毕竟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对他有所防范。可是,我错了。苏光根本没有这种企图。他待我彬彬有礼尊重有加,甚至在我自杀救我的时候都没有趁机冒犯我。慢慢的,我对他有了极大的好感。但那时候我非常自卑。

    “我曾经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大一快结束的时候因怀孕被勒令退学,十九岁就奉子成婚。我妈是个大家闺秀,却嫁了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正因为我从小被父亲遗弃,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遭人耻笑,我毅然跟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个体户男人结婚。考虑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加上自己比苏光大了一岁,不仅结过婚,连孩子都快上中学了,而他还是一个大有前途的独身青年,就不敢再奢望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之间也越来越默契。白天他出门上班,菲比去学校上学,我在家里加工衣料;晚上他们回来,我已经把饭做好,三个人围坐一起吃饭。菲比发育得比较晚,十二三岁还像个孩子。她跟苏光特别亲,经常坐在苏光腿上跟他撒娇。苏光就像父亲一样陪着她玩,陪着她疯。还给她修改作业,教她中文。吃过晚饭,我们三人也经常坐在一起看电视。菲比还爱跟苏光抢洗澡间用。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有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心里对苏光的依恋越来越深,同时也觉得苏光对我并不仅仅是在尽所谓的义务,他关心体贴情深意长。可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他曾答应我的丈夫黄涛好好照顾我们,因此,他特别不愿被人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有天晚上,菲比已经睡了。苏光习惯在晚上写稿,我就给他做了一碗汤面端到他的房间。那天我格外孤独,把面放下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苏光察觉到我站在门口,就让我在他那里坐一会儿,顺便聊聊天。我特别高兴,因为我们很少单独在一起。我立刻跟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那天都说了些什么现在已经忘了,只记得我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笑了一下说,像他那样其貌不扬又没经济实力的男人怎么会有人要。我说你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肯定有人喜欢。他又说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在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一个真正的男人一定要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带来幸福。而幸福就包含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必须具备一定的经济实力,而一个整天担心明天会不会失业、买东西要掰着指头算计的男人,不配拥有幸福。他说他注定是个失败的男人,这一生恐怕都不能给女人带来幸福。

    “当时我心里特别酸楚,苏光的拮据正是因为我们所造成。如果没有我们的到来,如果这一年多我能够自食其力,苏光的日子绝不至于过得这样捉襟见肘。我在冲动之下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苏光先是愣了,接着慢慢搂住我,越搂越紧。就在我们的双唇刚要贴在一起的时候,菲比突然打开房门,一边哭着说妈妈你到哪里去了,一边光着脚走了出来。她的哭声惊醒了我们,我和苏光马上分开了。菲比进来之后揉着眼睛说,妈妈,我梦到爸爸了。她的话让苏光突然一震。从那以后,苏光好像刻意回避与我单独相处,我们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后来呢?”苏磊见宋美洁停了下来,急忙问道。

    “苏光的这种举动大大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让我觉得自己再不努力不行。我发誓要摆脱目前的处境,不能总依靠别人的帮助。我马上报读了政府的免费英文班,同时还报了一个电脑学习课程。这样,我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正好江汉那里缺人手,他让我去移民公司帮忙。到那儿以后,白领工作的体验让我重新找回了一些自信。我又报了一个地产课程。为了给苏光一些刺激,我还使用过激将法,故意跟江汉走得很近。

    “当年我先生和苏光、江汉曾经分租同一套房子。他们三人是最好的朋友。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光心存顾虑。他是个特别讲义气的男人,把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时,江汉也有个女朋友,他不可能跟我怎么样。遗憾的是,我的激将法根本不起作用。

    “那一段时间,我跟苏光相敬如宾。后来,我甚至想过,我们不如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只要能一直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关系并不重要。再后来,我慢慢发现菲比对苏光有了一种不太正常的感情。小时候,她爸因为做生意经常东走西奔,菲比一直跟她奶奶住在一起,跟我们并不很亲。她对我冷淡我早就习惯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菲比再也不肯坐在苏光腿上跟他亲热了,她对苏光的特殊感情让我一眼看穿。更气人的是,苏光竟然对她百般依顺。也许我是出于嫉妒,我无法接受这些现象。然而,他们两人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受不了这种折磨,脾气变得很坏。

    “就在我内外交困的时候,苏光遭遇了事业上最大的打击。《华夏时报》突然传出要裁人的消息。那几天他非常矛盾。没过多久,他毅然辞去报社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鸡店。可是,他的生意做得非常失败。那一阵子我们几乎天天吃他卖剩的鸡肉。过去家里房租一直由苏光支付,我挣的钱他从来不要,他总说你留着给自己和菲比买东西吧。可那段时间,他窘迫得连房租都付不出了。

    “他开始变得特别阴郁,经常酗酒,也常常一人关在屋里。我和菲比都很担心,却无能为力。我对他说,你已经养了我们好几年,现在应该让我回报你了。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应该的。可他听了这话当时就摔门而去。1996年初,他突然又变得正常了起来,还告诉我说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说是跟朋友合伙开了一间公司,这个朋友就是蔡松。他的收入慢慢多了,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可以说,那段时间是我们家的第二个春天。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苏光的钱财来历不明。”

    苏磊问:“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带着菲比离开苏光的吗?”

    宋美洁苦笑道:“我并不是因为他贩毒离开的。当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他贩毒。1996年2月我正式拿到房地产经纪人的执照,那是我来到澳洲的四年零三个月。我背着江汉去了两家地产公司面试,结果,他们都录用了我。最后我选择了LJ•Hooker。我终于离开了江汉的移民公司,进入房地产界做了一名销售。说实话,刚进去的时候提成还不是很多,但我工作特别努力,很快我的业绩就跑到前面去了。我急于做出些成绩来帮助养家,希望苏光能离开蔡松。因为过去我见过蔡松几次,总觉得那个人有点邪气,还私下提醒过苏光。

    “苏光的收入急速上升,精神面貌越来越好,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一辆新车,那是一辆崭新的TOYOTA。他再也不用打几份工,也不需要朝九晚五。可是,他经常夜里出去玩到天亮才回来。我真有些担心,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买卖。毕竟,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不好过于干涉。他对菲比真的很好,她过十六岁生日时,一下送她一只雷达手表。我发现菲比更迷恋他了。出于妒忌,有一次我特意把苏光找到外面的咖啡厅去谈话。我说你发现菲比对你的不正常感情了吗?他好像有些惊讶,说有这回事吗?我不客气地说你是她的干爹,不能助长她这种意识。她才十六岁呢。如果黄涛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一次我说得也许有些过分,但很明显,从那以后,苏光不再跟菲比嬉闹,也几乎很少呆在家里。急得菲比问我,苏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过了不久,有一次我跟一个朋友去中国城饮茶,在那里我看见苏光和一个女孩子亲热地拉着手进来。苏光看见我后不但没有躲避,还大方地带女孩走到我们桌边说,这不是美洁吗,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叫彭妮,又把我介绍给她,说我就是他朋友的太太,现在和女儿一起跟他合租房子。

    “当时我听了这话,肺都快气炸了。我最受不了他特意把我说成是朋友的太太,更受不了的是,他特地强调跟我合租房子。他们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桌子,他还当着我的面使劲给那个女孩献殷勤。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里,一边开车我一边流泪,我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刺激。当天下午我就开始找房子。通过我们的分公司,马上在赫斯维尔找到了一个现房。离城是远了一点,可总算离开了白尔摩。第二天我就告诉苏光,我要带女儿搬走,意外的是,苏光马上同意了。他说他会帮我们付房租,我坚决不答应。

    “大概又过了两天,我们真的搬家了。苏光悄悄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我的箱子里。里面有一万块钱和一封短信。他在信上说,这钱是他应该给我们支付的房租,这是他对黄涛的承诺。请允许他做一个守信用的男人,直到菲比成人。我是在几个月后偶然打开箱子的时候才发现了这笔钱,想退回去也来不及,因为他已经搬家。我给他打电话要求退钱,他却向我道歉,说他对不起我,但这个钱他不能收下。

    “也许,那时候我的火气已经没那么大了,钱到底还是收了下来。后来,我慢慢知道了他贩毒的事情,但我们已经疏远,我也管不着了。这就是我跟他的故事。这些事就锁在我的心底,整整埋藏了两年。我不知该跟谁去说,也没有脸跟别人说。就算说了又有谁在乎我的感受呢?我在煎熬中度日如年,对谁都没有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工作,似乎这样才能证实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我心里对苏光的这份感情一直难以释怀。”

    苏磊听了这席话,渐渐明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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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盒录音带

宋美洁终于把埋在心底多年的故事说了出来,如释重负之余又有些懊悔,毕竟苏磊比她小了十几岁,在一个几乎能做自己儿子的人面前坦白自己的秘密绝不有趣。她颇有些为了证明自己身上没长痦子而把未穿内衣的身体给人看过后的空虚。

    从苏家出来,宋美洁心情复杂地开车上路。她既不想回家,也没有目标,只是盲目地顺着米尔顿路往前开,快到艾叙费尔的时候,她曾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拐弯,结果还是随着车流直下,穿过帕若玛达路上了21号公路。

    宋美洁多愁善感的心灵因为旧事重提而充满惆怅,同时也矛盾地伴随一些意犹未尽的苦恼,她急需一次痛快淋漓的发泄,否则这个夜晚别想安生。而她向来懂得保护自己,极少将内心世界向人敞开,加之身边缺少女伴,特别在这件事上,唯一具备听她倾诉资格的人恐怕只有江汉。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下意识朝北开去的原因。快到格雷德斯维尔大桥的时候,她给江汉打了一个电话。

    江汉还在城里应酬,他一听就知道宋美洁情绪不对,马上跟她约在赌场酒吧见面。半个钟头后,江汉匆匆赶到。

    赌场酒吧里人迹寥寥,只有纳特•金柯尔的爵士老歌若隐若现。宋美洁独自在一个角落里端坐,她面前放着一瓶喜力啤酒。江汉知道宋美洁酒精过敏,一般场合从不沾酒,更不用说主动喝酒了。他坐下后,意味深长地说:“美洁,今天你有点不同寻常啊。”

    宋美洁朝他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她看着泛泡的啤酒说:“江汉,人的一生中,除了天灾人祸,你觉得什么最可怕?”

    江汉更奇怪了,他忙问:“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上来就谈这么深奥的问题。”

    侍者过来请江汉点酒,江汉要了一杯沃特加。

    宋美洁喝了一口啤酒说:“刚才我去了一趟科洛伊登公园,把我跟苏光这些年的恩怨做了一次清算,不过是在苏磊面前。”

    “是吗?”江汉显得有些意外。

    宋美洁像是回答又像自语:“我到今天才发现,人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别的,是面对自己的过去。”

    “是啊,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江汉颇有同感。

    宋美洁又说:“过去我从不愿回忆,因为回忆总是伴随痛苦,而我已经苦怕了,不想再次身临其境。可是,那些往事总也挥之不去,时常在梦中提醒我。黄涛是这样,苏光也是这样。”

    江汉不愿看着宋美洁心痛,话题一转,问:“保险箱的事情怎么样了?苏磊发现了什么没有?”

    宋美洁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跟苏光之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吗?”

    江汉愣了一下,随即心口不一地说:“我看我还是放弃这个好奇吧。”

    “为什么?”宋美洁有些意外。江汉的变相拒绝再一次伤害了她的心灵。她有些难堪却硬撑着,故意无所谓地说:“也好,反正都是一些无聊的过去。”

    江汉故意不接话题,却问:“苏光的遗嘱都说了什么?”

    宋美洁苦笑:“还能是什么,不过是对自己的审判。你真不想知道吗?”

    江汉又摇了摇头。

    宋美洁非常失望,她一口气将半瓶酒都喝了下去。本不能喝酒的她,脸上立刻泛起了一片桃花。她故意借着酒劲说:“江汉,要是我求你听我说呢?”说完她招呼侍者说:“再拿一瓶。”

    江汉不忍见她喝醉,连忙阻止:“不用了,不用了。美洁,你别喝了。刚才我是骗你的。我就想看看你会怎么着急。你们的事情我当然想知道。”

    “你别管,我没事。今天就想喝个一醉方休。”宋美洁根本不听江汉的劝,再次朝侍者招手说:“快拿去。”

    侍者很快把酒送了上来。

    江汉无奈地举起酒杯,跟宋美洁碰了一下说:“既然你要喝,我奉陪到底。说吧,我洗耳恭听。”

    这回宋美洁小酌一口,停了一会儿才说:“关于我和苏光的关系,你早就问过我,我猜大家也都一样,肯定不相信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今天我可以再次坦率地告诉你,我们之间真是那样。只是,我和苏光有过几次机会,都错过了。”

    宋美洁把她和苏光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不同的是,细化了有些在苏磊面前一带而过的情节,却也免掉了一些江汉已经知道的事情。在说到他们唯一的一次拥抱时,宋美洁心有不甘地问江汉:“为什么苏光在那之后一反常态?究竟是什么理由使他拒绝我的爱?菲比不过是个孩子,她的话不应该起什么决定性作用。江汉,恕我直言,会不会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因为你?”

    江汉怎么也没料到宋美洁会这么大胆,他立时明白宋美洁早已察觉自己对她的那份情怀。顿时,那些埋在心底深处的陈年往事涌上心头。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你不说我一点都不知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经历。现在,我正式向苏光致敬。苏光是个特别讲义气的人,他既然答应黄涛要好好照顾你们,就不希望别人在这件事上说他的闲话。当然,这其中的确有我的原因。

    “今天我也来说一件鲜为人知的往事吧。黄涛出事那天,我正好去利物浦接一个装修的活儿,没在悉尼。我不知道黄涛在最后的一刻有没有想到我,因为我们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我总觉得,如果当时我也在场,说不定黄涛就会把你和菲比托付给我们两个人了。可是,当我回到悉尼的时候,黄涛已经死了。苏光红着眼睛告诉我,黄涛临终前把你们托付给了他,他已答应老黄好好照顾你们母女。我当时就跟他急了,那次我们争执得相当激烈。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在与你们共同生活的期间决不打你的主意,照顾菲比到十八岁,照顾你直到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有一点必须承认,在你还没有来澳洲的时候,我和苏光都特别羡慕黄涛,主要是因为你的美貌。这里并没有亵渎你的意思,因为大家从未见面,只见过照片,我们只能凭着对照片的印象和直觉默默喜欢你。后来有一次你打电话来,是苏光接的。他听到你的声音后,给我形容了无数遍。肉麻的赞美说得黄涛都受不了,气得我当即跟他约法三章,规定家里所有来电不许他接听。当然这是开玩笑。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先那些照片根本没有拍出你的内涵与气质。

    说实话,我很嫉妒苏光,因为他可以与你朝夕相处,而本来这个机会是我的,至少是我们俩共有的。这里我还可以透露一个细节,那次去利物浦的活儿,本来是苏光的,可他那天肚子不太好,让我代替他去。所以,我刚才的假设并不是空穴来风。也就是说,假如当年苏光去了利物浦,黄涛一定会把你们托付于我,那个机会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猜正是由于这一点,苏光心里有愧于我,加上他特别在意哥们儿义气,他才会及时刹车,断绝了跟你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吧。”

    宋美洁心里又悲又喜,悲的是苏光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哥们儿义气而放弃了对自己的感情,喜的是她终于从江汉嘴里再一次证实了苏光对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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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5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更深了。宋美洁和江汉还在继续他们第一次的坦诚相见。

    午夜时分,赌场灯光绚烂,人头攒动,热闹的气氛已经达到极致。

    威廉•陈被三个女子簇拥在一张百家乐赌台边玩耍,他拿了一摞黄色筹码笑着让左边的女孩选择押赌,左边的女孩咯咯笑着,想都没想就把筹码押在了闲家身上。结果,庄家获胜,一摞筹码被席卷而空。下一局开始后,威廉•陈又拿了一摞筹码,这回他让右边的女孩下注。右边的女孩拿着这摞筹码犹豫不决,似乎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

    威廉•陈拍了拍她的屁股说:“宝琳,你还等什么?快点!”叫宝琳的女孩看着赌台,故作天真地说:“我想赌庄家赢吧,又怕风水转了向,想赌闲家赢吧,又怕庄家手气壮,赌平局更是没有一点把握。我这人一贯没有赌运,赌谁谁输,真愁死我了。”威廉•陈忙说:“你随便赌,不要考虑输赢就好了。”宝琳说:“那怎么行,这样我们就该把你的钱包给输光了。”

    威廉•陈老怀大慰,搂紧宝琳的腰说:“还是宝琳为大哥着想啊。别担心,我输不穷的。赌嘛,就是一个开心。输赢在此一举,只看你选得对不对,看你的运气好不好。这就是赌的魅力。”

    司赌员开始清场,准备发牌。

    宝琳随便将赌注放下,再想改已经来不及了。她故意遗憾地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肯定要输。”威廉•陈急忙安慰佳人:“别怕!别怕!输了再赌嘛。”宝琳突然说:“其实,赌场就像人生。我们都陷在一个个赌局里,谁也不能预料将来的事情。只不过真正的赌局可以重来,人生的赌注下错之后就永远过去了。”

    威廉•陈重新望着宝琳说:“哎呀,想不到宝琳能说出这么有见识的话来,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人生就是一场赌,胜者为王败者寇。真正的成功者一定是赌场高手。你说呢,宝贝?”正说着,赌局结果出来,宝琳无意下注的平局竟然大获全胜,她得到了八倍的赔付。看着司赌员将一堆筹码推到面前,宝琳高兴得无以复加。其他女子也连连叫好。威廉•陈笑着将宝琳拥在怀里。

    就在这时,威廉•陈突然发现身边站着两个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他的笑脸渐渐消失。

    威廉•陈跟着罗杰斯和玛吉来到赌场酒店休息厅,他们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威廉•陈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他不耐烦地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罗杰斯冷静地说:“办案没有时间之分,特别是在调查一宗杀人案时。”

    威廉•陈立刻站了起来:“对不起,你们要调查的案子跟我没有关系。我是个正经商人,绝不可能干杀人犯罪这样的傻事。我还有朋友在楼上等我,先走一步。”

    “慢,这张借据你应该认识吧?”罗杰斯将苏光借据的复印件拿在手里,“这可是你名下公司的东西。”

    威廉•陈一见到这张借据,顿时脸色发白,刚要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玛吉指着沙发说:“别紧张,坐下慢慢说。”威廉•陈只好重新坐下,他脸上阴沉,心里不住盘算。

    罗杰斯说:“我们还是免去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吧。先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跟苏光认识的?跟他做过多少次交易?”

    威廉•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知道他很久了,真正认识大约在两年前。那时候还在临时赌场,因为他经常光顾那里,我们的人早就盯上了他。有一次他跟朋友一起到赌场去玩,开头他赌得不大,还赢了不少。后来别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人在那里赌俄罗斯小轮盘。到了午夜,他的赌运变了,一落千丈,怎么赌怎么输,他还连去了几次提款机取钱,结果大概输掉了两万多。我们的人在旁边给他出主意,把他介绍到我这里。自然,他的底细我们事先摸过,知道他来钱容易。所以,他希望借钱翻本的时候,第一次我借了一万元给他。他确实很守信用,早晨离开赌场的时候就把本息都还了给我。后来一次大概是一年前。那时候也在临时赌场。那一天他也是输得一塌糊涂。那次他向我借了两万块。第二天也还了。再就是8月2号这一次了。”

    “这次苏光是怎么向你借的钱?当时的情况又是怎样?”罗杰斯问。

    威廉•陈说:“这次是在星港城赌场。我看见苏光的时候,他刚进来。据我们的人说他一直扎在俄罗斯小轮盘那里,开头还比较有章法,赢了一些,后来不知怎么手气就背了,越赌越输,越输越大。输完了来找我,先借了一万。结果一万很快又输光了。没过多久他又来找我,这次要我再借给他四万。开头我有些担心,可他说他很快就能还我,而且愿意用房子做抵押。他买房子的情况我也知道,考虑了一下,就又借了四万给他,并让他写了这张字据。这次他去了楼上的贵宾厅,在那里赌百家乐。可能因为他的心态不好,加上体力不支,快到天亮的时候又输光了。”

    “苏光当时除了借钱,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罗杰斯再问。

    威廉•陈想了一下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罗杰斯又问:“8月7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威廉•陈想都没想:“我每天晚上都在赌场,你可以去打听。”

    “如果有这个需要我们会做的。再问一下,那天你是几点到赌场的?几点钟离开的?”

    威廉•陈坦然说:“我一般晚上九点多就来了,稍晚一点也是十点。离开的时间嘛,有时候早晨两三点,有时候五六点。不过那天应该没那么晚。我记不清了。不信可以把赌场的录像调出来查看。”

    江汉醒来已经早上九点多,头疼欲裂。

    楼下不时传来艾玛催促小桃丽吃饭的声音,她不停抱怨时间来不及了。

    江汉挣扎着起身。昨晚宋美洁喝多了,江汉只得把她送回赫斯维尔。自己回家快三点了。艾玛和小桃丽早已睡下。因为知道宋美洁不胜酒力,江汉不得不克制自己,以便应付警察的夜间酒精测试。为了不惊动妻子,回家后江汉连澡都没洗,刷了刷牙就悄悄躺下。

    江汉先去浴室,在热水喷头的猛烈冲击下终于彻底清醒。从浴室出来,他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下楼。昨晚回家太晚,小桃丽已经睡了,江汉第一件事是过去跟宝贝女儿打招呼。他蹲在小桃丽身边,歪着脸让女儿吻他,小桃丽果然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汉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下意识地看了艾玛一眼,却发现艾玛故意避开他的目光。江汉多少有些心虚,赶紧亲热地问:“达令,今天早上给我吃什么?”

    艾玛收拾着桌上桃丽吃剩的碗说:“要吃自己做,我没时间。”

    江汉知道又有什么不对了,忙问:“达令,你怎么了?”

    艾玛从头至尾没看他一眼。

    江汉立刻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艾玛实情,但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你是怪我昨天回来晚了吧?真对不起,我跟朋友一起去喝酒了。”

    艾玛没有作声,端着盘子朝厨房走去。江汉知道艾玛又生气了,赶紧抱着女儿跟了过去,还故意对桃丽说:“小丫头,刚才你又不乖了吧,惹妈咪生气了不是?快跟妈咪道歉。”

    艾玛走到厨房门口,突然站住说:“今天早晨你又说梦话了。”

    江汉心里一惊,忙问:“我说什么了?”

    艾玛奇怪地回头看着他说:“你不记得了吗?”

    江汉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艾玛板着脸走进厨房。

    江汉越想越不对,他把桃丽放在客厅让她自己玩耍,自己急忙跟进厨房,讪讪地站在一边赔笑。果然,艾玛沉默了一会儿,边洗碗边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汉顿时心虚不已,他不知道自己在梦呓中都说了些什么,只得满脸委屈地打着哈哈说:“什么事都没有啊。蜜糖,我到底说什么了?”

    艾玛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看着江汉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这可是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说完她擦手往外走去。

    江汉急忙跟到客厅申辩:“你又瞎想什么呀。昨天我先跟国内来的朋友一起吃饭,快到十点才去赌场酒吧。昨天宋美洁心情不好,她希望跟我谈谈,主要还是因为苏光的事,你也知道她在悉尼没什么朋友,她又不想跟其他人说,所以求到我。我是苏光的朋友,总不好拒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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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艾玛的情绪突然之间激动起来,她失控地说:“又是她,又是她,难道我们的生活永远离不开这个噩梦了吗?”

    上午,波特尼专案组例会。玛吉首先亮出了苏光向大耳隆立下的借据,还专门解释了上面的中文大意,并把威廉•陈提供的情况向大家做了介绍。这张复印件的出现立刻在会议室引起强烈轰动,它就像暗夜中的一盏明灯,给陷入困境的专案小组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时间,众人争相传看,并对此展开了热烈讨论。

    莫里斯警探说:“借据上的日期是8月2号,期限三天。而苏光被杀是8月7号。从时间上分析,大耳隆他们也是有可能下手的吧。”格雷警探立刻反驳说:“大耳隆是债主,把钱追回来才是关键,他们怎么可能杀死欠债的?这个说法行不通。”弗雷曼警探说:“我也听说过大耳隆他们轻易不杀人,万一债务人还不上钱,大耳隆只会剁掉他们一只手或是一条腿。”费尔顿警长看着罗杰斯说:“肖恩,今天你可不能像个哑巴。快谈谈你的看法。”

    罗杰斯眼睛里都是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有睡好。他打起精神说:“昨晚我和玛吉去了星港城赌场,不仅找到了威廉•陈,还找了那天贵宾室俄罗斯小轮盘的两名司赌员。据他们回忆,苏光那天上来就赌得很大,而且以翻倍的形式下注。他每一次兑换筹码都是万元以上。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苏光那天输了将近八万元,其中包括向大耳隆借的高利贷。一次性输掉这样大的数额对苏光来说想必也很罕见。苏光借款的日子恰好是蔡松接货的前一天,即他向警方报告的日子。这也就为我们找到了当时苏光的心理活动依据。很久以来,苏光一直享有讲义气重友情的名声,想必他自己也很在意这些。可这一次,他不仅背叛了朋友,也背叛了自己。他非常清楚,由于他的出卖,蔡松将会被捕,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因此,他的良心受到谴责。我个人推测,他是因为愧疚不安与悔恨无奈等多种原因而去赌场发泄。问题是,苏光借钱的时候已经知道蔡松即将被捕,而他自己手中的毒品现货非常有限,为什么他还敢向大耳隆一借再借?他究竟拿什么来偿还大耳隆那里的五万元欠款呢?”

    弗雷曼警探马上说:“苏光一定觉得自己能够翻本,像他那样嗜赌成性的人,一进赌场就已经失控,特别是在那种心理状态下。”格雷警探说:“不一定,苏光已经贩毒两年多,肯定有不少现金藏在什么地方。”玛吉说:“不可能,这些毒贩子挣钱太容易,他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享受就享受的家伙,还管什么明天。”罗杰斯也说:“我也不认为苏光手里还会有大量现金。根据我们对苏光的银行状况调查,苏光的三个开户银行里几乎都没钱了。特别是联邦银行的储蓄账户,8月2号那天苏光分两次提走了两万六千元,银行卡已经提空。如果他还有黑钱藏在别的地方,他一定会拿出来还债的。”

    费尔顿警长说:“有道理,虽然同是黑道之人,谅苏光也不敢坏了行规。他有钱一定会在限期内还给大耳隆。”莫里斯警探又插了一句:“说不定苏光仓皇买票回国就为了这件事。你们想想,蔡松被捕之后,苏光贩毒没了来源,欠钱不还那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他只能逃跑。”罗杰斯忙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绝不是重要因素。我认为,苏光之所以着急回国,还是跟他出卖朋友,与警方合作有关。因为,蔡松的审理肯定需要苏光出庭作证,而这一点才是他最担心、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事实。他不仅要承受自己良心的指控,更要担心贩毒集团的报复。”费尔顿警长点点头:“这也正好解释了他为什么着急回国的原因。”

    罗杰斯又说:“另外,从苏光的一贯为人看,他应该不会逃避欠债这个事实,肯定要想法子把钱还给大耳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苏光在没有了毒品来源之后,他还能用什么法子还债呢?”格雷警探忙说:“最有可能是跟朋友借钱吧?”玛吉马上说:“对呀,我们也是这样分析的。”弗雷曼警探摇头说:“不可能。谁会一下子借五万元现金给别人?你们能吗?就算我想帮朋友,也没这个能力。我的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超过五千块钱的时候。”莫里斯警探抢着说:“你比我还强,我就没超过两千块。”

    正在这时,罗杰斯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说:“玛吉,下面由你来介绍吧。我去接个电话。”说着他站了起来。

    “好。”玛吉立时精神抖擞,她说:“昨天我们分析了苏光的情况,苏光最有可能前去求助的人共有三人。他们分别是江汉、边伟和周忠林。边伟是按摩院的老板,收入应该不俗,而且都是现金交易。从他们近两年的交往程度上看,他最有可能也最方便借钱给苏光。周忠林开了一家内衣厂,规模不小,主要出口中国。他跟苏光同是《华夏时报》的专栏作家,但他与苏光的交情远不如边伟和江汉。不过,从经济实力上说,暂时动用几万元流动资金借给朋友周转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办到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敢不敢冒这个风险。至于江汉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他和苏光是近二十年的好朋友,他们够这个交情;第二江汉的移民公司在华人业界名列前茅。最鼎盛时期听说一天就能赚两万多。说明他有这个实力。另外,江汉太太艾玛•詹姆斯的娘家非常富有。她家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据说他们的房子都是父母送的。从这点看,借几万块钱给朋友应该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当然,他们愿不愿意借是另一个问题。但从目前的调查结果看,他们三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费尔顿警长默默点头。

    玛吉又说:“还有一种可能是向其他人要债。”众人非常惊讶。玛吉接着说:“这种情况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苏光贩毒,钱来得容易。而且,他是跟着蔡松做批发,这两年应该赚了一些钱。可他为什么连个二十万出头的房子都要贷一半的款呢?当然,一方面可以假设他怕税务部门的检查,另一方面也可以假设他的赃款大部分都用在了赌上。可他借钱给朋友的因素同样存在。因为他人缘好,又讲义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韦恩警探突然插了一句:“到底谁会向苏光借钱呢?”玛吉说:“还不知道。我们对付小民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从经济状况看,这些人里只有付小民的情况差一些。他去年底在艾叙费尔买了一栋房子,价格也不高,二十多万,只付了20%的头款。如果按照付小民夫妻来澳洲的时间,以及中国人省吃俭用的习惯,这四万多的首付他们夫妇也还承担得起。只不过我们没有得到法院许可,无法去银行查他们夫妻这些年的个人明细。”

    费尔顿警长说:“你们是说,付小民有可能向苏光借钱吗?”玛吉说:“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证据。”费尔顿警长想了一下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能解释得通8月7号那天服务生听到的最后那句话了。”玛吉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初步推测。我们实在分析不出付小民为什么要撒谎,除非他就是那个凶手。真实情况还有待我们继续调查。”

    一连几天,苏磊都沉浸在失望中,他对保险箱的一无所获久久不能释怀。然而,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学还要上,日子还得过,真相还得继续找下去。

    他几乎每天下课都要赶到威尔士王子医院去看望杨成。杨成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救治疗,终于脱离了危险,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醒来。医生表示,他的脑部受到了极大损伤,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苏磊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心里越发内疚了。

    这天从学校回来,苏磊照例打开邮箱,他一眼发现里面有一张白色的纸片,拿起一看,是邮局的退件通知单,上面的姓名是苏光。他心里一动,急忙上楼去拿苏光的护照和自己的证件。可这时已经十六点五十二分了,这种情况下,苏磊顾不得多考虑,开上车就往堪珀西邮局赶去。

    澳洲是英联邦国家,政府机关及一般公司的日常作息时间是朝九晚五,周六、周日及法定节假日休息。银行比较特殊,一般下午四点就结束营业。另外,还有一些商店星期日也关门休息。

    苏磊心急如焚,一路紧赶慢赶,开到邮局门口时,已经十七点零八分,大门早已关了。幸好第二天不是周六,苏磊为了尽早看到大哥的退件,决定旷课两节。他的计划是早上赶到堪珀西邮局,等开门后拿到东西再直接从堪珀西坐火车去学校。

    第二天一早,邮局大门刚开,苏磊第一个冲了进去。服务窗口胖胖的玻利维亚女士笑容可掬,她兴致勃勃地跟苏磊道早安。苏磊回应后赶紧把邮件通知单和苏光及自己的证件全部从窗口递了进去,并解释说苏光是自己大哥。玻利维亚女士笑着点头,一边看证件一边跟苏磊闲聊说:“他真是你哥哥?哦,明白了,你们是不同的父母。”苏磊急忙点头。

    玻利维亚女士做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可爱表情,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去后面拿邮件。邮件很快拿来了,是一个澳洲邮政特快专递袋。苏磊接过一看,收件人姓名也是苏光,收件人地址是北京家里,不过,他立刻发现了错误。正确地址应该是北京市丰台区方庄芳古园2区4号楼1门505室,可是大哥少写了2区这两个关键字眼。

    苏磊走出邮局,急忙打开封口,封套里除了一盒录音带,什么都没有。苏磊一见到录音带,一颗心登时嗵嗵跳了起来。他知道这盒录音带非同小可,否则大哥绝不会自己寄给自己,更不会用特快专递寄到中国家里。他当即决定回家去听录音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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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集体官司

付小民刚开完早会,顾文锦就把他找到办公室说:“爱德华议员的律师已经正式通知我们,说要起诉《华夏日报》。”

    付小民愣在那里半天才说出话来:“那……那我们怎么办?”顾文锦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我正在想法子做私下调解呢。”付小民急忙分辩:“可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还没等付小民把话说完,顾文锦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想怎么错,爱德华是现任国会议员,有背景有势力。我们是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悉尼上百份不起眼小报中的一份而已。万一真有人来捣乱,耽误了一天的出报,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付小民忍声吞气没敢回答。

    “你们都是这样,惹出麻烦来了,总是我来替你们擦屁股。”顾文锦忍不住抱怨,接着又说:“准备一下吧,一点半跟我一起去向爱德华议员赔罪。”

    付小民灰溜溜地退了出来,刚回到总编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前台小姐说,有人在门口找他。付小民感到奇怪,自己朋友轻易不来报社,一般访客又都事先约好,会是谁呢?匆匆走到接待处,只见苏磊焦急地等在那里。付小民非常意外:“苏磊,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苏磊掩饰不住心中的焦急说:“付大哥,我找你有要紧的事情。”付小民见苏磊目光急切,便说:“走吧,到我办公室去。”说着把苏磊领进报社。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付小民笑着坐下。苏磊突然问:“陈军你熟吗?”付小民奇怪地看着苏磊:“熟啊,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想到问他?”苏磊又问:“我哥是不是曾经采访过他?”付小民去倒了杯水说:“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了?”苏磊再问:“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付小民想了一下:“要说关系并不算好。当初他们都当过留学生组织的头目,不可避免有一些矛盾。可是,陈军去年在雪山出车祸死了。”

    “真的吗,他已经死了?”苏磊不可置信地看着付小民:“那为什么我哥要把这盒录音带寄回国去呢?”苏磊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索尼walkman小录音机。付小民接过耳机戴上,苏磊已经按下了播放键。付小民仔细听了一会儿,非常惊讶地问:“你是从哪里找到这盒录音带的?”

    苏磊把昨天收到邮局通知和今天一早去邮局的事情讲了一遍。付小民急忙从录音机里拿出录音带,他两边看了看说:“这盒是苏光后来复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磊掩饰不住他的心急。

    有人在门口敲了两下,付小民忙说:“进来。”是编辑来送审稿。来人出去后,苏磊又说:“付大哥,你一定知道这盒录音带,对吧?快告诉我。”付小民看了一下手表说:“我看咱俩还是出去说吧。我在这里永远别想清净。”

    两人随即来到百老汇。在星巴克找了一个角落。上午客人稀少,正适合谈话。付小民先问苏磊喝什么,随即去柜台付款,端来两杯卡普其诺。苏磊接过热气腾腾的杯子道了声谢,依旧望着付小民。

    付小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得先把背景简单介绍一下。你知道我和苏光都是80年代末出来的,苏光应该比我还早一些。1993年11月1日之前,我们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只有四年临时居留签证。我指的这些人是1989年6月4号之前到达澳洲的,持815签证的留学生。那以后出来的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们拿的是816签证。这个尺度是澳洲政府人为划分的。当时中国的经济并不那么富裕,开放程度也不如现在,可想而知,大家都不希望回去。特别是那些没有拿到四年临居签证的人。苏磊,你可能还不知道签证类别不同的真实含义。持四年临居签证的人可以不用担心下一年的签证,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工;而没有这个签证的人非但禁止打工,还必须每天去学校上学,只有出勤率够了,才能保证第二年拿到签证。

    当时,很多人出国都借了钱,如果不打工就还不了。许多持816签证的人晚上偷偷打工,白天去学校上课。还有人干脆不去学校,打定主意黑下来挣钱。你也知道没有签证在澳洲滞留就是黑民。1992年7月有一个名叫邢建东的中国留学生因签证过期而被遣返回国,这一事件在中国学生中引起强烈反响。陈军原先就是中国留学生组织中的活跃分子,这时候又一次走上了历史舞台,他慷慨激昂地把工辞了,成立了一个中国留学生人权委员会,组织大家跟澳洲政府打集体官司。

    当年,参加打集体官司的有持815签证的人,但更多的还是持816签证的人,据说共有数千人,集资一百多万澳元。官司从1992年8月开始进行,这当中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包括有人去堪培拉国会大厦门口绝食静坐,胁迫澳洲政府对中国留学生的问题做出决定。1993年11月1日,澳洲政府终于宣布,分门别类给予旅澳中国留学生永久居民身份。持815签证的人无条件居留,持816签证的人有条件居留。其中对816签证的条件相当苛刻,一要有大学本科学历,二必须通过英语考试,三是年龄不得超过四十岁,四必须向政府申请难民。所以,这场集体官司还得打下去,因为有许多816类别的中国留学生不具备条件留下。

    就在同年11月11日,苏光写了一篇在澳洲政坛引起轰动的文章。这篇文章名叫《请问陈军》,是根据他的一个采访记录编写,也就是你刚才听到的这盒录音带。其实,当初老板郑燕波让苏光采访陈军,原意并非如此。实际上是因为陈军他们人权会打集体官司弄出了一些麻烦,主要是那一百多万元留学生集资款被挥霍得所剩无几。而陈军一直在另一家留学生背景的报纸《东方邮报》上做广告,继续组织816类别的人打集体官司。这件事的另外一个背景是,当时陈军被很多人攻击,说他贪污人权会的钱,用来打老虎机。

    郑燕波是个生意人,他对陈军不给《华夏时报》广告费一直耿耿于怀。他当然知道苏、陈两人关系紧张。陈军喜欢抛头露面,而苏光向来以文笔犀利著称,他的文章很有读者缘。如果他的采访文章登在《华夏时报》头版,等于给陈军做了免费宣传。即使苏光在采访中用词尖刻一些,陈军也不会太在意。用他去采访陈军,无论从哪一点说都对报纸有利。当然,更主要是郑燕波为了从陈军那里拿到广告费。”

    “引起澳洲政坛轰动又是怎么回事?”苏磊问道。

    “你先听我慢慢说。为了不跟其他报纸发生冲突,我们报纸是星期四一早发行。也就是说,每个星期三的晚上,大家都要连夜贴版,赶在凌晨将校稿送到印刷厂付印。那一期的头版就是我贴的,上面正是苏光这篇文章,还有陈军的大幅照片。当时,我是《华夏时报》副总编。按说出报前他的文章我应该再检查一遍,可那天贴完版已经两点了,大家又累又饿。因为苏光文字功底好,极少出错,我也就没有仔细检查,直接让人送印刷厂了。

    第二天上班我来得比较早,拿起报纸一看就傻了。我马上意识到苏光闯了大祸,他把不该写的话都写了下来。他写别的不要紧,要命就出在爱德华议员这里。因为十天前澳洲政府刚给我们四万多持815签证的中国留学生永久居留签证。而那之前集体官司已经打了一年多,政府根本没有妥协让步的迹象。万一把澳洲政府惹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1993年的7月是中国学生居留前景最渺茫的冬天。当时各种传闻都有,弄得人心惶惶。许多人不堪忍受长期等待的煎熬,都准备放弃梦想,打道回中国了。就这时候,一位身居要职的国会议员来到了我们中间,他就是意大利裔的众议院前排议员爱德华博士。他的出现并非偶然,据说陈军他们是通过打官司的知名律师行介绍跟他认识的,至于人权会怎么打点他我不得而知,总而言之,他频频出现在留学生组织的大型聚会活动中。

    当时爱德华议员是基廷政府在国会的移民次长,职务相当于移民部副部长吧,绝对是个关键人物。应该说是他在国会极力斡旋,为中国人说话。澳洲政府之所以能给我们永久居留签证,跟爱德华议员的努力肯定分不开,以至于后来有很多人认为,即使他拿一些报酬也情有可原,算是合理收费吧。

    言归正传,那天不到九点我就来到办公室,一看到报纸,当即傻眼。我马上给老板郑燕波打电话,结果,他也傻了。丁宁当时是《华夏时报》的总编,他一进门就说外面有人在闹事。的确如此,有的读者一大早就把电话打到报社来了。这时候报纸已经发出去,既成事实无法更改。慌乱之下我赶紧把苏光的原稿拿来校对,结果,一字不差。苏磊,你把录音机给我。”

    付小民接过录音机,很快从里面找到了他想要听的那一段,他把一只耳机交给苏磊,两人一同仔细听了起来。

    陈军的声音:……那天是星期日,这个议员当天下午五点钟赶来与我在美膳见面,他明确告诉我,移民部长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就是说,第二天国会就要开会投票表决,十七个部长的表决只是一个形式。他让我们一定保密,说要不他的官就做不下去了。其实,早在前几天,他们还没开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鲍格斯已经绕过了西澳和另一个坚决反对中国学生居留的两位工党要员,把中国学生的居留问题定了下来。这件事已经成为既成事实,到那天他们俩站出来反对也来不及了。他提前告诉了我这件事,但他也知道居留已经大功告成……苏光:那他来干什么?陈军:来跟我要最后一笔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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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光:他要多少?陈军:他开的价当然很高了。开一万多呢……苏光:你还多少?陈军:真的,我们实在是没那么多的钱。

    苏光:最后到底给了多少?陈军犹豫了一下:其实,经我的手交给爱德华议员的现金已经不下三万。每一次都是上厕所什么之类的,弄得就像特务接头。”

    听到这里付小民把录音机关了,看着苏磊说:“就因为陈军这几句话在报上出现,一场轩然大波因此而生。本来新闻媒体的客观报道在西方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纵然城门失火也不会殃及池鱼。但我们这些人的居留确实来之不易,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经过那几年的反复折腾,不少留学生在11•1决议后依然担心政府的居留政策有变,所以,苏光的报道就成了一件祸事。而这篇报道在澳洲主流社会和政坛引起的反响更是出人意料,那是后话。

    我再说回那天上午,报社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几部电话一分钟没停过,传真机疯狂打印,各种谩骂侮辱都有,甚至意大利社区都有人打电话来,扬言要放火烧平《华夏时报》,更有甚者还堵在我们报社楼下威胁要给我们颜色看。我们都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爱德华是现任国会议员,在移民部举足轻重。我们这么一张不起眼的小报纸居然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说不定联邦警察都要介入,用周忠林的话说这件事是要出人命的,大家都非常紧张。

    要说这件事我也有一定责任,必须想出补救的法子。那时候苏光和陈军已经不敢来报社露面了。我马上把他们叫到艾叙费尔的新梅江去谈话,让他们统一口径。我的办法是在苏光最后一段文字中加上外面谣传几个字,于是,这段对话的原稿就变成‘外面谣传,经我之手交给爱德华议员的现金已经不下三万。每一次都是上厕所什么之类的,弄得就像特务接头一样’。另外,那之前的对话也让他承认是他擅自夸大。同时在下一期的头版做出道歉与更正,表示由于我们打印过失,造成了这样重大的失误。等于一场原则性错误变成了纯技术错误。说实话,我心里也很害怕,万一联邦警察来调查,说假话等于作伪证,可为了报社的生存又不能不说。果然,当天下午联邦警察就把苏光和陈军带到密室,分别谈了十几个钟头。”

    “后来呢?”苏磊着急地问。

    “警方到底跟苏光谈了些什么,苏光没有透露,陈军也三缄其口。但他们肯定是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口径统一行事的。因为,爱德华议员很快就暂停了他在国会的职务,等候联邦警察的调查。结果,12月10号司法部长柯尔宣布爱德华无罪,立即恢复原职。而且,苏光也在下一期的报上正式发表声明,检讨了自己夸大事实的错误,《华夏时报》做出了重要更正。这件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记得事后郑燕波坚持要求立刻把录音带销毁,以免留下后患。那盒录音带我们都见过,销毁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却没想到苏光还悄悄保留了一盒。”付小民的口吻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

    苏磊又问:“你说我哥他为什么要留下这盒录音带?”

    付小民感叹道:“恐怕还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联邦警察发现苏光作伪证,他好歹有个证据。”

    苏磊依然满脸迷惑:“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我哥他为什么要特意把录音带寄回国呢?”

    “是啊,这是有些奇怪。”付小民也想不明白,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不会的,应该不会。”

    苏磊忙问:“不会什么?”

    付小民马上摇手:“哦,没什么,我瞎说的。这件事你跟江汉说了吗?”

    苏磊说:“还没呢。我从邮局拿到东西就回家去听,听完就到你这里来了。”

    “其实……”付小民欲说又止。见苏磊也想说话,他急忙谦让:“你先说吧。”

    苏磊停顿了一下说:“付大哥,你觉得这盒录音带会不会跟我哥的死有关?”

    “应该不会吧?”付小民想了一下,“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苏光想以此要挟爱德华议员,他英文不行,意思表达不了。再说,恐怕他也没这个胆子。要说爱德华报复苏光也没有必要,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当初这件事并没有对他的政治生涯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可是如果……”付小民再次变得犹豫起来。

    “如果什么?付大哥,你说呀。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苏磊简直急不可耐。

    “说了你不要生气,我这也是一种猜测。当年苏光情非得已作了伪证,又在报纸上认错,可事实正好相反。他心里不可能不郁闷。这盒录音带据我所知,如果现在卖给悉尼随便哪一家大报,肯定又是一个爆炸新闻,自然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酬金。但这个险冒得可就太大了,由此引来杀身之祸也不是没有可能。苏光有没有这个打算我不敢肯定,毕竟他人不在了,但他对过去的事情一定耿耿于怀。要不他也不会把录音带寄回中国去。”付小民分析得头头是道。

    “可他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苏磊忍不住提出疑问。

    付小民想了想:“这就很难说了。你说得也是,他何必寄回去呢?苏磊,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张扬,毕竟牵扯到一个国会议员。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苏磊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难道我哥就这样白白的死了?”

    阴云密布,似乎随时要下大雨。这样沉闷的天气在悉尼也算罕见。

    苏磊跟付小民分手后,鬼使神差又来到了江汉的移民公司。他知道这些日子打扰江汉太多,可是,自己人地生疏,面对这么重要的线索,不找他说说又能找谁?苏磊心里十分矛盾。

    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就在苏磊坐立不安的时候,江汉的屋门突然打开,他礼数周到地送一个客户走到门口,接着招呼说:“苏磊,你进来吧。”苏磊急忙走进江汉办公室,不好意思地坦白说:“江大哥,我又来打扰你了。”江汉有些疲惫地拿起一支烟,又把烟盒递给苏磊:“说什么哪,还没来几天就学会客套了。怎么着,又发现什么了吗?说来听听。”苏磊也拿了一支烟,说:“江大哥,你真料事如神。”

    门口敲了两下。江汉说:“进来。”前台小姐周小雯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她把咖啡送到两人面前后,顺便把江汉桌上的客人茶杯收走。看着周小雯关上房门,苏磊马上说:“江大哥,你知道我哥采访陈军的事情吧?”江汉揉着前额说:“知道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了?”苏磊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说:“那盒录音带终于出现了。”

    “录音带?什么录音带?”江汉望着苏磊。苏磊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说:“就是我哥采访陈军的那盒。”江汉非常惊奇,他忙问:“真的?你是怎么找到的?”苏磊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江汉显得比付小民还要意外:“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录音带早就销毁了呢。”

    “你说,这盒录音带会不会跟我哥的死有关?”苏磊在江汉面前更加随便,他心直口快地说:“付小民说这盒录音带如果随便卖给悉尼哪家报纸,都能卖个好价钱呢。刚才在他那里我不好说,你说我哥会不会是想把录音带卖出去好还欠大耳隆的钱呢?”苏磊一不小心把他一直瞒着的秘密捅了出来,等他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事已如此,他只好把大耳隆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汉。

    江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又想了一下说:“很有可能。你准备怎么办?”

    苏磊说:“我觉得这盒录音带一定非常重要,要不我哥也不会特意把它寄回中国去。我想对这件事进行一些调查。”

    江汉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行!苏磊,今天我必须制止你。我听美洁说,有人在你家邮箱里放了毒蜘蛛?这是真的吗?”

    苏磊没有作声,心里连连叫苦,暗怪菲比把这事都透露出去。

    江汉突然有些沉不住气,语气也显得格外严厉:“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不就是黑社会的报复吗?”

    苏磊低着头说:“江大哥,我知道你们都为我好,不希望我卷入这件事里,更不希望我出事。可是,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管他在这里干过什么,只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这二十二年来他为我做过很多很多,现在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难道不对吗?再说,我最好的朋友也因此出了车祸,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我能没事人一样在家呆着吗?”说着他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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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汉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音:“这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叫我怎么说你呢,你要是我亲弟弟我非抽你一顿不可。你,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苏磊依然倔强:“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江汉非常激动,“你是苏光的弟弟,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们家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能看着你这样冒险呢?再说,我也答应过你妈,一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真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她老人家交代?”

    苏磊沉默不语,表情却很倔强。

    江汉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说:“你自己看吧。本来不想给你看的。”

    苏磊拿起信封,他一眼认出这上面的地址和自己曾经收到的恐吓信是同一种打印格式。急忙打开里面的信纸,果然,里面也是相同的内容: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去死,劝你不要随便打听,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杰克•苏是你的榜样。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苏磊惊呼:“江大哥,原来你也收到恐吓信了。”江汉忙问:“什么,你也收到了?”

    苏磊点头默认。突然,他扬起头说:“我才不怕呢。有种他就出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算什么好汉?”

    江汉又叹了口气说:“苏磊呀,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想尽一点义务。昨天一早我在家里邮箱里突然发现了这个,我没敢告诉我太太,直接拿到办公室来了。”

    苏磊心里顿觉不安,他内疚地说:“对不起,江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江汉手一挥:“你说什么呀。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得难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了。”他的口吻颇有些嘲讽。

    苏磊还想劝阻:“江大哥,你就别再管这件事了,因为你有太太和孩子。不像我……”

    江汉马上截断了他的话头:“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对方有难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帮忙的那个人。我比你来的时间长,在悉尼有一定社会地位,认识的人多,地方也熟,调查起来事半功倍。”

    苏磊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二十点零三分,小雨。

    000接到报案电话,警车赶到乔伍街出事现场时,那里已经围了七八个人和数辆车。与此同时,一辆白色急救车也迅速到达。

    车灯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躺在潮湿的马路上。

    乔伍街位于兰寇伍社区西北方向的一个半山坡上。从地图上看,它就像一个木栅栏的底部,上面插着三条街,格瑞斯街在左侧,中间是瑟维尔街,右边是佛柯斯街。另有一条瑞沃大道紧挨在它的下面。乔伍街不长,从北到南只有二十余户独门独院的住家,整条街花木扶疏绿茵葱茏,这里与21号公路很近,离商业中心也不算远,走过去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名副其实的闹中取静。

    然而,车祸就在这里发生了。

    围观者里有住在周围的邻居。有人小声议论说:“她好像是住5号的。”

    另有围观人说:“今天早晨我还见过她。她先生不知道在不在家?她家好像还有一个小女孩。”

    ……

    周围立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救护人员开始在现场紧急施救。

    二十点二十四分,雨点渐大。

    江汉从布瑞居街往右拐弯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清静安宁的街道上围了一些人。自己家门口除了警车还有救护车,周围也停了不少其他车辆。他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由心里一阵发毛,赶紧朝前开去。

    身穿雨衣的警察在路边伸手拦住了宝马。江汉忙把车窗打开说:“伙计,前面是我家,我得回去。喂,到底出了什么事?”穿雨衣的警察见怪不怪地说:“车祸。”就在这时,担架被两名救护人员抬了起来,朝急救车走去。江汉一眼发现上面躺着的正是自己妻子艾玛,不由得惊慌失措,下车急冲过去。

    救护车的后门被打开,担架推了上去。江汉疯了似的冲将过来,焦急万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救护人员拦住他说:“对不起,请你离开,不要影响我们。”江汉一下急了眼:“她是我妻子,凭什么让我离开?”救护人员一听,赶紧说:“那就请你赶紧上车吧,她伤得不轻啊。”

    江汉慌慌张张正欲上车,另一位警察走了过来说:“请问你是这家的主人吗?你总算回来了。你们家楼上有孩子在哭。”江汉顿时乱了方寸。一边是生死不明的太太要送医院;一边是刚满两岁的女儿在二楼哇哇大哭,他看看楼上又看看即将离开的救护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一点三十一分,大雨渐停。

    宋美洁匆匆赶到北岸皇家医院。急救室外,衣衫不整的江汉抱着趴在他脖子上显然已经哭累了的桃丽歪倒在长椅上,他一看见宋美洁,无限疲惫地说:“海伦,你总算来了。”宋美洁忙在他手背握了一下,这一握胜过千言万语。

    江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限懊悔地说:“今天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给艾玛打过电话,说我马上就要回去。那时候七点半。艾玛告诉我她正在浴室跟小桃丽玩水呢。我一看车快没油了,就先去加油。都怪我不好,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会去瑞德风BP加油站。我在那里加完油,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才往回开。谁知这一会儿工夫家里就出了这种事。我要是早一点回去,我要是在我家附近加油,说不定就不会……”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红了。

    宋美洁急忙安慰:“天灾人祸是没法预料的事情。江汉,你别太伤心了。把孩子给我吧,你先休息一下。”江汉想把小桃丽交给宋美洁,不料桃丽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江汉只好说:“算了,我先抱着吧。真不好意思,把你这么老远找来。实在是没有法子,艾玛的父母去海外度假了,到现在也没跟他们联系上。”

    “快别说这些了。里面有消息吗?”宋美洁指着手术室问。江汉摇摇头。宋美洁只能尽力安慰说:“艾玛一定不会有事的。江汉,你别担心,澳洲的医疗技术这么先进,你应该有信心。”

    这时候,付小民也匆匆赶来。他一见到江汉就问:“艾玛现在怎么样了?”江汉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心情沉重地摇头。付小民非常惊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桃丽躺在了宋美洁的怀里,枕着她的手臂乖乖地睡着了。江汉抱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万念俱灰。付小民默默陪在一旁。

    突然,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摘下口罩的大夫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江汉急忙迎了上去:“大夫,我太太她怎么样了?”大夫摇了摇头说:“非常遗憾,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江汉不敢相信地望着大夫:“你是说……”大夫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这时候,一辆蒙着白布的推车从里面出来。

    江汉看看大夫,又看看推车,一步冲到车头挡住去路。他双手颤抖着,生怕将妻子惊醒似的轻轻掀开白布。艾玛苍白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警方很快向媒体发布了车祸消息并在自己的网页登出消息,紧急呼吁昨晚兰寇伍区乔伍街车祸现场的知情者提供情况,并希望目击者能及时联络他们。

    上午,罗杰斯和玛吉再次来到《华夏日报》,当他们提出要找付小民时,前台小姐告诉他们主编出去了。他们转而来到中国城海港大厦新世纪移民公司,没想到,周小雯也抱歉地告诉他们,老板太太出了车祸,今天他不能来公司了。

    电梯里,玛吉忽然叹了口气说:“真不幸哪。她也就三十几岁吧,大好的人生一半还没走完,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惨哪。”刚走出电梯,玛吉没头没脑又来了一句:“不过这回也挺巧的。”

    罗杰斯没搭腔,他站在中国城步行街两边看了看,似乎还没想好下面去哪儿。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玛吉,刚才你说什么来着?什么这回挺巧的?”玛吉显然对这种漠视习以为常,她瞪罗杰斯一眼说:“我是说上次我们去找刘大江,结果他不幸遇刺,这回我们来找江汉,他太太又出了车祸。你说这难道不巧吗?”

    “确实很巧。”罗杰斯立刻要玛吉打电话回警署查询昨晚的肇事地点,接着,带领玛吉朝恰斯伍德LAC赶去。兰寇伍社区隶属恰斯伍德LAC,这个地区指挥中心只有一个下属警局,即兰寇伍警局,却分管着北岸七个邮政编号区,二十余个独立社区,范围相当大。

    罗杰斯和玛吉马上找到了当晚赶赴现场的警员进行调查,并查看了当时的事故记录和报案人以及死者家属的证词。从兰寇伍警局出来,罗杰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玛吉一看就知道罗杰斯下面会做什么,所以径直上车系好安全带。

    经过昨晚一场大雨,天空再次一片澄净。

    来到乔伍街事故现场,地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只剩警方技术人员留下的标记。罗杰斯站在路边朝5号宅门望去。只见庭院深处的那栋两层红砖楼房窗门紧闭。玛吉边看边说:“现在的社区治安真成问题,就连兰寇伍这样的高尚区也会发生这种事。”

    罗杰斯没有回答,观察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事故发生时,她女儿正在楼上的浴室里。”

    “对呀。她母亲怎么会那么大意?”玛吉推测,“会不会是谁把她喊下去的?”

    “没错,一定是个跟她非常熟悉,走得很近的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暂时离开还在浴缸里玩耍的女儿下楼。你说呢?”罗杰斯询问似的望着玛吉。

    玛吉马上说:“能这样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丈夫呀。可江汉当时还在中国城。那又会是谁呢?”

    罗杰斯突然大步朝里面走去,边走边说:“走,我们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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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特别的一天

噩耗

    苏磊一大早就从菲比那里得知了艾玛的噩耗,结果,直到下午四点才在江汉家里见到他。江汉守在医院几乎一夜没睡,今天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处理太太的后事,累得脸色铁青,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充满血丝。

    “江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苏磊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江汉依然沉浸在无限的悲哀之中,他茫然看着前方,痛心疾首地说:“现在我总算相信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这本来应该是我的结局呀,艾玛是无辜的,可她却成了我的替罪羊。”

    “你是说,艾玛也是被……”苏磊的眼睛一下睁得比芒果还大。

    江汉点点头:“事情明摆着,这是他们给我的一个下马威。昨天下班后,我好容易联系到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跟他约好见一次面。结果忙到七点半我才离开办公室。出来就发现有人跟踪我。其实,这些天我一直觉得有人跟踪。为了甩掉这个人,我特意开车去了瑞德风加油。你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艾玛就被车撞了。”

    苏磊忙问:“怎么会这么巧?”

    “这正是一个谜。”江汉悲愤地说,“当时她帮女儿在浴室洗澡,不知为什么她把小桃丽留在楼上就自己出去了。当然了,平时她也经常把小桃丽留在浴室里玩,自己在外面做家务。可奇怪的是,昨天晚上她是在大门外被撞的。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门?她究竟出去干什么?”

    “一定是他们打电话给艾玛,骗她出去的!”苏磊不由得愤怒起来。

    “很有可能。”江汉难过地说,“昨天艾玛只穿了一套家常便装,身上也没带钱包和车钥匙,再说我们这里的商店早关门了,她肯定不是去买东西。我猜他们一定抓住了艾玛的弱点,打电话给她说要告诉她一些关于我私生活方面的事情。艾玛听到这个肯定上钩。”

    苏磊听出了江汉话里的特别含意,不过这牵扯到个人隐私,他不便多问,就说:“可是,当时还不到八点呢,难道他们就不怕被人发现?”

    江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家这一带非常安静。你也看见了,总共就二三十户人家。加上每一家院子都挺深的,大家平时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最多见面点个头,根本没有来往。就算街上出了事,那个时间也没人会听见。要不是有个妇女开车经过,恐怕还发现不了呢。我猜他们早就等在附近了,艾玛一出来,他们就开车撞过去。”

    “太狠毒!这些人太狠毒了!”苏磊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停了一会儿,又问:“江大哥,这些事告诉警察了吗?”江汉摇了摇头。突然,他两眼冒火,斩钉截铁地说:“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这也变成了我的家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给艾玛报仇!”

    这时,家里电话响了。

    江汉急忙拿起电话,很快说了几句,又把话筒放下。他看了一眼闹钟说:“艾玛的父母明天上午到。苏磊,实在对不起,我该去接女儿了。唉,这半年来一直都是艾玛接送孩子,我从来没管过这些事。现在一想起来我这心里就……”

    苏磊急忙安慰。

    警方灭罪专线接到一位目击者的电话。

    电话说,昨晚七点半左右,他从西兰寇伍经布瑞居街回家。因为下着小雨,车速不是很快,到乔伍街时,他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有一个穿白色衣裤的女子走到街上。这时候,就见对面一辆银灰色轿车突然提速由布瑞居街朝乔伍街开去。当时他还奇怪这车为什么突然要亮大灯,今天看到警方的呼吁,他才想了起来。只是,这辆银灰色轿车究竟是不是肇事者,他也不敢肯定。

    另外,警方已经查到了最后一个打到艾玛家里的电话,时间是9月13日十九点三十三分,通话时间三十二秒。来电号码是0412-139447。此号码是IC卡预付移动电话,根据奥普特斯电话公司提供的登记记录,持卡机主姓孙,名浩(译音),1964年11月28日出生。中国大陆人。

    可是,警方找到机主的住址后,却发现此人已经回中国三个月了。而且,入境处也没有发现他再次入境的记录。由于此号码并未开通国际漫游业务,显然,这个号码被人盗用。

    罗杰斯是从他在MCIU(MetropolitanCrashInvestigationUnit)即都市车辆碰撞调查组的老朋友那里获得这个情报。当时,他立刻发觉这个号码曾经在哪里见过,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前些时候在伊斯特伍德免费停车场里遇刺身亡的刘大江临死那天接到的电话记录里也有这个号码。

    这段时间他曾找依斯若克专案小组再次交换情况,希望找到与波特尼案件有关的一些线索,其中就包括了死者的电话记录。因为罗杰斯对电话号码有特殊禀赋,所以他有这个印象。他急忙给伊斯特伍德警察局打电话,找到梅森警探后,罗杰斯让他把刘大江的电话记录跟这个号码核对一下,看看是不是相同的电话。

    梅森警探核实后,确定了号码完全相同。这个号码在案发那天下午两点零七分给刘大江打过一次,通话时间是一分三十四秒。梅森表示,依斯若克专案小组也曾调查过这个号码,结论是机主回国,号码被人盗用。当然,他们没有继续调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刘大江的死因已被定性为抢劫杀人。

    罗杰斯突然意识到这个号码有些奇特,但兰寇伍案件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他当即决定,独自先做一些调查。

    派蒂市场在中国城附近,超市、影院、餐馆、各式商店齐备,是悉尼最大的贸易集市。尤其周末跳蚤市场的开放,更吸引了各地游人与远道而来的市民。这里每到周末永远人山人海。当然,平时客流量也相当可观。尤其中午,顶楼金福海鲜酒家门庭若市,一千多平方米的餐厅没有一天不排长龙,稍微晚到一点便要在门口等号入座。

    “银通电讯”在市场二楼,是一家专业手机销售店,店面六七十平方米,可称得上这一地区规模最大的手机商店。悉尼许多留学生与国内访客都在这里购买手机或签订手机包月计划书。走进店里,两位年轻销售员正跟顾客热销。罗杰斯还没有开口,一位中年销售员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前:“你好,请问要我帮忙吗?”

    罗杰斯点头说:“对,我想问一点事情。”中年销售热切推销:“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看看最新款的手机?”罗杰斯拿出一张纸条说:“不,我只想打听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不是你们这里卖出去的?”中年销售有些意外:“你问这个干什么?”罗杰斯没有回答,却从怀里掏出警徽朝他示意。

    中年销售顿时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警察到底来干什么,忙说:“你等等,我去给你叫经理来。”罗杰斯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还没等罗杰斯把话说完,中年销售已经匆匆离开。

    经理是位身材丰满的女士,她笑容可掬地跟着中年销售过来,马上把罗杰斯带到了后面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小仓库,里面有张桌子而已。

    女经理先抱歉屋里的局促,然后说:“听说你想打听一个手机号码?”

    “对。”罗杰斯再次出示纸条,“我想知道这个号码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经理翻看了一下销售记录说:“这个号码是上个月卖出的。”

    “真的?!”罗杰斯不由得一震,忙问:“哪一天?”

    “8月8号。”

    罗杰斯心里又是一惊,因为苏光就在前一天夜里遇害。他忙问:“是谁卖的?能把他找来吗?”

    经理又说:“你稍等一下。”她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真不凑巧,卖这个手机卡的男孩二十几天前已经离开我们店了。”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罗杰斯问。

    经理摇头:“非常抱歉。”接着感叹说:“唉,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他们追求潮流随心所欲,稍有一点不顺心就走。”

    罗杰斯忙问:“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地址?”

    “他叫大卫。家庭地址嘛……”经理马上打开一个本子,顺手拿笔把地址写在贴纸簿上,随即撕下递给罗杰斯。

    华灯初上时分。

    玛吉提前到达纽唐,她在恩摩大道临街的一栋单元楼外等着。罗杰斯开着吉普匆匆赶来。刚下车,玛吉就问:“到底怎么回事?”罗杰斯说:“我从MCIU那里查到了一个可疑的手机号码,机主是个中国人,三个月前已经回国了。奇怪的是,那个手机号上个月8号才卖出去。”玛吉马上反应道:“那也就是说,有人盗用了他的ID。”

    “不错。”罗杰斯肯定道。

    “可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玛吉不解地看着他,“兰寇伍是恰斯伍德指挥中心的辖区,就算有问题也轮不到我们来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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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罗杰斯眉头紧锁:“虽然兰寇伍这个案子跟波特尼案件表面上没有发生任何联系,但这个号码在‘真四川’老板刘大江死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一次,而且正是我们要找他调查的节骨眼上。虽说艾玛•詹姆斯并不是我们需要了解的对象,可这样的巧合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据了解,她跟刘大江素昧平生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她临死前也接到这个相同号码打来的电话呢?”

    “你是说这个号码在依斯若克案件里也出现过一次?”玛吉如梦初醒,“对呀,刘大江和艾玛整个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地方联系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

    “会是苏光事件吗?”玛吉眼睛里马上流露出一丝怀疑,“不会的,这怎么能联系得上呢?”

    罗杰斯不为人察觉地眼前一亮。随即,哥们儿似的拍了拍玛吉的肩膀说:“走吧,先把这件事弄清再说。”

    两人一同朝单元楼门口走去。

    玛吉叩响了202室的房门,里面传来粗犷的男声:“谁?”

    “开门。”玛吉大声说。

    一阵挂链的碰撞声,门随即打开,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接着探出一张黝黑的脸。尼克•普拉特摇晃着身体,看着门外说:“你们是谁?”

    玛吉马上出示警徽说:“大卫•李是住在这里吗?”

    普拉特奇怪了:“谁是大卫•李?我不认识。”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罗杰斯探头朝里看去。

    普拉特显得非常不悦,使劲把罗杰斯往外推,一边说:“难道你想跟我一起住?”

    玛吉忙说:“对不起,我们正在调查一个凶杀案,请你协助。”

    普拉特盯着玛吉打量了一番,轻浮地说:“要是你来求我还差不多。这里就我一个人。”

    玛吉跟罗杰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已经四个月了吧。”

    “有没有见过上一任租客?”

    “没有。”

    玛吉见他还盯着自己,拉下脸来再问:“你是通过哪家房地产公司租的房子?”

    “Raine&Horne。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普拉特的身体一直跟随屋里的音乐摆动。

    玛吉冷冷看着他说:“以后不要这样盯着一个女士,不礼貌。”

    他们迅速赶到纽唐Raine&Horne房地产公司分店所在地。可是,那里已经下班。

    玛丽•朱是个家庭主妇,从台湾移民到澳洲已经二十多年。十五年前跟第一任丈夫离婚后,先后跟两个洋人同居,最后,嫁了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马来西亚华人。他们住在玛斯科特区一条安静的街道。

    听到敲门的时候,玛丽和丈夫查理正在看电视。玛丽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八点半了,会是谁呢?她狐疑地走到门口朝猫眼看去。

    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洋人。

    “你们找谁?”玛丽在屋里问道。“请问,这里是大卫•李的家吗?”玛丽忙问:“你们是谁?”玛吉出示警徽,请她开门。

    玛丽匆匆瞥了一眼屋里正看电视的丈夫,急忙开门来到外面,轻轻带上房门问道:“大卫出什么事了?”玛吉说:“他没事。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件,想找他问点事情。”玛丽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说:“哎呀,真吓死我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屋里,小声告诉警察:“真对不起,大卫一直跟继父关系不好,一年前已经搬出去住了。”罗杰斯忙问他现在的地址,玛丽进屋找来一张纸片说:“就是这里。”

    玛吉接过地址看了一眼,说:“这里我们已经去过了。他没在那里。”玛丽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真的吗?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罗杰斯表示肯定:“对,已经搬了四个多月。请问最近他有没有回过家?”玛丽有些无奈地摇头说:“他很久没有回家了。”

    “那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玛吉又问。玛丽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他跟纽唐的一个按摩小姐混得很熟。唉,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跟家里闹翻的。”罗杰斯马上问:“你知道他的手机号是多少?”玛丽又摇了摇头:“他的号码已经改了,我也打不通。”

    罗杰斯和玛吉不禁面面相觑。

    苏磊又是一夜没有睡好。

    这些天他每天都要听一两遍被邮局退回的录音带,有些对话已经能背下来了。他一方面为了聆听大哥唯一的声音,更重要还是想找到与大哥之死有关的信息。可是听了这么多遍,除了付小民说的那个要点,其他对话根本找不到线索。

    不过,他却由此想到了一个问题,即刚到那天的入室盗窃案。虽然当时所有贵重物品都没丢失,大家却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大哥家里没有一盒录音带。

    如果说那些音乐录音带已被CD淘汰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时代在前进。可是,大哥家崭新的高级音响里分明有一台跟功放连接在一起的录音机。另有一台小型采访机也扔在柜子里。虽说录音机已面临淘汰的命运,可当CD光盘还不能随意复制的时候,至少录音机这个功能不可能虚设。照此分析,大哥绝不可能把录音带完全处理掉,包括他过去的那些采访记录。

    为此,苏磊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假设8月8号那天的入室盗窃案并非贩毒集团所为,那么,很可能摸上门来抄家的人就是来寻找这盒录音带的元凶。这么一想,他睡意顿无,完全沉浸在推理之中。

    昨天,苏磊利用课后先去了一趟中国城图书馆,试图找到1993年11月11日的那张《华夏时报》和当时的相关报道。结果无功而返。图书馆说,他们只保留一年的《新报》和《星岛日报》,其他中文报刊只能去州立或更大规模的官方图书馆。

    苏磊打听到地点后,立刻乘巴士赶到了位于皇家植物园对面的州立图书馆。那里果然有《华夏时报》。可是,苏磊在目录上查了半天,发现他们从1994年才开始保存这份报纸。而苏磊要找的最关键那几期全都没有。他又向图书馆打听别的地方是否能找到《华夏时报》,被告知堪培拉的国立图书馆也许有,那里收集的报刊最全。

    苏磊心里有点犹豫,他从未去过堪培拉,不仅道路完全陌生,更重要的是他被警方严禁无照驾驶,等待出庭阶段不得离开悉尼。当然,堪培拉不算太远。一天便可来回。可是,万一路上出点问题,他就麻烦了,搞不好要真的进监狱。

    匆匆淋浴后,苏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客厅,顺手打开了电视。九号台正在播放新闻。屏幕上是总理大臣霍华德那张著名的大脸,他正在悉尼北岸皇家医院探视患疾儿童,做他的竞选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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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条消息是关于非法移民的,记者报道了从马来西亚过来的一条走私船,随即采访了影子内阁移民部长鲍格斯。接着,记者又访问了前内阁移民次长爱德华议员。苏磊乍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不禁怦怦直跳,他睁大了眼睛使劲盯着屏幕。可惜采访镜头很快就结束了。不过,苏磊终于在电视上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国会议员。

    好一会儿工夫苏磊都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亢奋。因为,他突然生出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这想法一旦形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大早,罗杰斯和玛吉就向上级汇报了他们的最新发现。费尔顿警长马上决定,继续寻找大卫•李,一定要弄清买电话卡的究竟是什么人。很快波特尼专案组就找到了大卫•李的线索。

    罗杰斯带领玛吉赶到肯辛顿,在一栋半旧的单元楼里,叩响了301室的房门。半天,里面才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来,她约三十岁左右,眼圈很深,台湾人。她披了一件丝绸睡袍,慵懒地问:“你们找谁?”

    “大卫•李。”玛吉出示警徽。

    台湾女人撩了一下头发,风尘味十足:“大卫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玛吉又问。

    “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没有准信,去哪儿也没通知我。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台湾女人的英文有些口音。

    罗杰斯皱眉反问:“他是不是去上班了?”

    台湾女人悻悻道:“他是去上班了,他每天都去上班。”

    “在哪儿?”

    台湾女人瞥了罗杰斯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罗杰斯忍着心头的不悦说:“请你协助我们的工作。我们是在调查一个杀人案。”

    “啊!大卫他跟杀人案有关?”台湾女人惊叫起来。

    玛吉忙说:“他没有杀人,但他能提供重要线索。”

    台湾女人似乎放了心,却依旧没好气地说:“好吧,我就告诉你们。他现在整天都在club里上班,有时候在中国城,有时候在纽唐,有时候在赌场。你们快走吧。”说完,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苏磊从不相信什么星座,他觉得星座只能欺骗那些生活无忧的少男少女。而就在今天他毅然决定出手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星座书上关于金牛座的描写。据说金牛座的缺点是顽固、古板、缺乏应变力。他感到自己的确有些顽固。

    要去的社区是在东边,没有火车,且路途遥远,加上近日艾玛的车祸,令苏磊觉得危机四伏。他瞒着菲比,也没有告诉江汉,毅然冒着进监狱的风险再次无照驾车。苏磊来到位于邦代江克逊布朗提路的一栋非常不起眼的写字楼前,久久望着门口一小块并不太醒目的标志——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真没想到,堂堂国会议员的竞选办公室竟然就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来这里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苏磊打算搞一次突然袭击,用出人意料的方式造访与发问,是许多好莱坞大片的惯用手法,方式老套却行之有效,结果往往令对方措手不及。他没有过多考虑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弄得不好只是自己的一次鲁莽冲动,最多冒犯得罪议员而已。为了找到杀害大哥的真凶,这样的冒失一定值得。一旦想明白这一点,便不再恐惧。也许这就是金牛座的有主见与意志坚定。苏磊鼓起勇气,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竞选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亲切地招呼说:“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苏磊坦率说:“我想找爱德华议员。”

    工作人员和蔼地问:“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

    “非常抱歉,爱德华议员现在不在这里。不过,需要说明一下,跟议员见面一定要有预约。一般情况下,你应该去他的办公室预约。议员先生的办公室就在城里,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地址写给你。”

    “不用了。我听说他今天在这里。”

    “对不起,可以告诉我您是谁?找议员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爱德华议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好,请把你的要事写下来,回头我一定转交给议员先生,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你见面。”

    苏磊答非所问:“爱德华议员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请留下你的姓名和联络方式。”工作人员说着将笔递给苏磊。

    苏磊只好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电话。

    就在这时,他听到另一个工作人员在里屋的电话里说:“……对,爱德华议员今天上午在邦代江克逊的购物中心有竞选活动。下午是……”

    苏磊扔下笔就朝门外走去。他迅速开车赶到邦代江克逊购物中心。果然,爱德华议员正笑容可掬地站在超市门口向顾客发放竞选传单。他旁边是一些披红挂绿的后援团和自愿者。不少游人在一边围观。

    阳光明媚的澳洲女孩向行色匆匆的顾客递送传单。苏磊也拿到了一份,他将传单握在手里,两只眼睛始终盯着爱德华议员。活动又持续了半个钟头,终于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宣告结束。竞选活动的组织者马上用手提话筒向围观听众又讲了几句话,众人这才纷纷散开。爱德华议员和工作人员开始朝外走去。

    苏磊穿过众人,快步走近爱德华说:“你好!议员先生。”爱德华的步子并没有停下,他脸上始终洋溢着和蔼的笑意:“你好!谢谢你对我的支持。”苏磊紧跟不放,边走边说:“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最近跟苏光见过面吗?”

    爱德华突然站住了,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他的脸上。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苏磊,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一刻,苏磊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怀疑。顿时,心跳加速。他鼓足了勇气望着爱德华议员说:“你们见过,对吗?”

    爱德华议员恢复了正常,他故作轻松地说:“没有。我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苏磊跟着走了几步,说:“我是苏光的弟弟。”

    “对不起,我还有活动在等着,先走一步。”到了这种时候,爱德华依然镇静自若,他不失风度地稍一欠身,大步离去。

    苏磊紧跟了上前,声音也大了起来:“爱德华议员,你总记得1993年11月11号那张《华夏时报》吧?苏光那篇文章你应该记忆犹新。”

    购物中心有不少顾客纷纷朝他们看来。爱德华朝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马上有保安上来拉住苏磊,不让他跟上前去。苏磊使劲挣扎道:“我哥留下了一盒录音带,你有兴趣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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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德华议员的背影不为人察觉地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回头,更没有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大步朝外走去。

    罗杰斯和玛吉在中国城的各个俱乐部与酒吧疯狂奔走,一无所获。时近中午,他们来到中国城图书馆对面的一家酒吧,刚走到烟雾弥漫的游戏室,玛吉一眼发现有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男孩坐在一台新型老虎机前。她急忙走上前去。“对不起,请问你是大卫•李吗?”

    大卫•李眼都没抬,一边望着屏幕按键一边说:“你是谁?”玛吉迫不及待地说:“我是警察,想找你谈谈。”“警察?”大卫•李这才瞥她一眼,说:“我又没犯法。”

    罗杰斯突然走到大卫•李的身后,一把将大卫•李转了过来,力气之大,连椅子都带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停一下,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大卫•李本想发作,可一看罗杰斯的气势,不由自主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

    游戏室里本来就冷清得可怜,剩下的几个客人以为他们是黑社会内讧,不到半分钟全吓跑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你们找我干什么?”大卫•李终于有些胆怯。罗杰斯看了玛吉一眼,玛吉忙拿出一张纸说:“这个号码是你在派蒂市场当销售员的时候卖出去的,对吗?”大卫•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说:“可能是吧。我不记得了。”玛吉马上说:“我们查过了,这个号是你卖的。你还记得卖给谁了吗?”大卫•李挠着脑袋想了一下说:“这我可想不起来了。我在“银通”干的时候,卖了几百张卡出去。谁还记得卖给谁了。你们可以查奥普特斯的电话登记呀。”

    原来,澳洲的手机充值卡特别简单,顾客买卡之后,只要按照说明给电话公司打电话注册,把姓名地址和出生年月说出,就能开通使用。

    玛吉耐心地说:“我们已经查过了,登记人和买卡人不是同一个人。有人冒用了别人的ID。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罗杰斯也特意说:“这一点非常重要。你好好想一想。8月8号那天,到底是什么人买了这张充值卡?”

    “8月8号?”大卫•李使劲回忆着:“那天是星期几呀?”

    “星期六。”玛吉提醒道:“你还记得卖给谁了吗?”

    “我真想不起来了。”

    “你再好好想想。”罗杰斯说。

    “可能有个半老徐娘吧,哦不对,也许是个女学生?”大卫•李挠着脑袋说:“好像还有两个男的和一个老头。唉,过了这么久,谁记得住呀。”

    “他们都是华人吗?”玛吉问。

    “可能吧。”大卫•李一副应付的模样。

    罗杰斯看着大卫•李,耐着性子说:“你再好好想一想。”

    沙瑟街383号是工党总部大楼,离高本街口只隔几步之遥,这是一栋内敛而气派的旧式建筑,敦实沉稳,一如工党的保守作风。这里是中国城最繁华地段,套用一句现代称呼叫商业中心。可见工党跟中国城的关系源远流长。中国有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既然都是邻居,做事自然偏袒一些。每次大选,大部分中国人都投工党一票便是证明。

    澳大利亚工党建于1891年,为澳洲最大政党。同工会关系密切。工会会员多为其集体党员。自1940年以来先后11次执政。1991年12月工党领袖保罗•基廷当选澳大利亚总理,是他倡导澳大利亚应正视与欧洲地域遥远的事实,提出只有融入亚洲社会才有前途,并正式启动了澳大利亚联邦完全脱离英国、走向共和的程序。

    可惜工党在1996年3月的大选中失败,由执政党沦为在野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次失利使得澳洲通向共和的道路变得更加漫长。好在澳洲每三年举行一次联邦大选。显然,这次大选提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工党上下摩拳擦掌,力争在今年10月的选举中转败为胜。

    午后,六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大门紧闭。屋里只有两个男人。背着门的是众议院议员爱德华•韦伯,坐在他对面的是工党行政事务长官约翰•华莱士。

    华莱士议员身材修长,满头银发,面容慈祥而亲切,乍一看很像英国电影演员理查德•哈里斯。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担任了这个麻烦多多的职位。不过,他为人厚道,即便由他口中说出一件噩耗也比其他人要委婉得多。

    两人在隔音良好的会议室里显然已经聊了一会儿。

    华莱士曾经嗜烟,十几年前戒了之后便迷上了口香糖。他拿出一块白箭优雅地放进嘴里说:“爱德华,你知道我非常厌恶充当赫耳墨斯的角色。可我偏偏总被推到这个位置。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1993年那件事又有人要旧事重提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爱德华议员心里一惊,不由脱口而出:“这么快就知道了?”

    华莱士议员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诧异,接着说:“你知道就好。这件事比兹利都惊动了。今天他特意从西澳打电话给我,让我找你谈谈。”

    爱德华忙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消息来源你就不用打听了,总之不会是空穴来风。”华莱士故意淡化了这个话题。

    爱德华焦急地说:“可这件事联邦警察1993年就已经调查过,并做了结论。一定是有人想利用大选这个时机做文章。”

    华莱士不紧不慢地说:“目的自然跟大选有关。不过你也不要太激动,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法子渡过这个难关。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霍华德这两年政绩平平,民间有不少怨言。这次他故意提前大选,就是想借难民船事件提高他的声誉,赢得更多的选票。他这一招相当狠,却行之有效。这之前民意调查结果比兹利遥遥领先,可以说我们稳操胜券。现在却出现了逆反局面,再这样下去后果难以设想啊。虽然目前我们依然处于领先地位,可是,如果自由党再次跟国家党联合起来,那就不敢打保票了。我们的选票能不能过半数是一个相当微妙的事情。现在就怕节外生枝。”

    爱德华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气愤道:“我是被冤枉的。想当初中国人找上了我,他们说得声泪俱下,我完全是同情那些中国学生,出于良心和道义,我无偿地帮助了他们,却没想到最后被他们反咬一口……”

    “爱德华,我明白你的苦衷。谁都有走背字的时候。”华莱士打断了他的话头。他叹了口气:“作为一个联邦议员,常人看到都是风光的一面,有谁知道我们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呢?难道要我们向每一个选民申辩,说一个联邦议员的竞选,光靠政府的经费是根本无法开展的?唉,这种事说得好听是政治透明。澳洲毕竟是个农业国家,说得难听一些,这里永远摆脱不了那份靠卖羊毛为生的小家子气。”

    像其他民主国家一样,澳洲大选的活动费用与经费来源历来是公众争论的焦点。1984年以来,澳洲实施了一套竞选活动由澳洲选举委员会AEC提供并管理经费以及竞选情况公开的制度。参选党派必须得到至少4%的有效选票才能获取公共经费。

    可是,像这样一个疆土面积多达七百六十八万平方公里的泱泱大国,全澳人口只有一千八百万。上一届的大选中,每一张选票AEC只提供一点五八元的经费。

    另外,各党派必须披露竞选开销和高于一千五百澳元捐赠的来源。独立候选人必须讲明两百澳元以上捐赠的来源。连续参加大选竞选的党派和个人必须公布两次大选之间所接受的礼品及捐赠。

    爱德华议员发自内心地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我现在特别懊悔当年管了这件事,这就叫羊没吃着,反惹一身骚。”

    华莱士议员也叹了口气说:“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其实,只要不出事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有事,二百块钱也能致人死命。这就是你我的命运。”

    “约翰,我明白。”爱德华的心情有些沉重。

    “你大概还不知道。”华莱士特意朝他靠近了一些,“现在这件事有些复杂,据可靠消息说,联邦警察已经再次介入调查。显然,这件事对我们非常不利。”

    爱德华知道这才是约翰•华莱士今天找自己谈话的要点,心情更加沉重了,但他只能做出高姿态说:“尽管我是冤枉的,可不能因为我影响本党的大选。假如需要,我会马上提出退党。我决不会成为工党历史上的一个罪人。”

    华莱士议员马上安慰说:“爱德华,你言重了。我今天找你可不是逼你退党,我只是想通知你小心一点,心里要有思想准备。正因为面临大选,所以,有些人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我们不得不防啊。”

    爱德华议员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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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2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德华之死

菲比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苏磊了,一方面是因为上课和打工忙,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江汉家里最近出了事,苏磊免不了要去帮忙什么的。今天本来菲比休息,可昨天一同在沃沃斯打工的女孩阿梅求她跟自己对调一下休息时间,说她今天有要紧事情。菲比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痛快地答应了阿梅的请求。

    去打工前,她还特意到医院探望了依然昏睡的杨成,随后又给苏磊打了一个电话,关心了一下苏光事情的进展。苏磊的口气有些奇怪,听他的意思似乎凶手已经露出了马脚,眼看就要原形毕露了。菲比非常高兴,立刻追问凶手是谁。苏磊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她,只说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等他再弄清楚些会全部告诉她。当时菲比正在驾车赶去打工,也就没有细问,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去苏磊家里仔仔细细地问个明白。

    夜里八点左右,菲比突然闹起肚子来了,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两个小时之内她跑去洗手间七次。最后不得不向经理请假,提前下班回家。

    菲比离开店里是十点二十分。

    沃沃斯是悉尼唯一每天营业到午夜十二点的大型连锁超市。菲比工作的邦代江克逊沃沃斯也不例外。

    平常菲比回家都从布朗提路改上达利街,再上爱丽丝路穿过摩尔公园,经悉尼公园路上王子大道回赫斯维尔。今天也不例外。她从超市出来,开到布朗提路时,意外看见路边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辆熟悉的车旁,她急忙减速并摇下车窗。

    街头酒吧人影幢幢,烟雾缭绕。罗杰斯和玛吉坐在一张小桌边喝酒。

    自从8月10日波特尼专案组成立,组员们几乎每天加班,可案件始终没有进展,罗杰斯和玛吉负责这个案子,压力自然更大。因为有几次看似重要的线索都在他们这里中断了。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的错。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种失职般的失落。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两人同时拿起手机,结果是罗杰斯的。他看了一眼号码,赶紧走到外面去接听。很快接完回来,对玛吉说:“是梅森。他们接到一个举报电话,电话说刘大江死的那天夜里,有邻居看见宋美洁夜里十一点半多才从外面回来。这个邻居前一段时间一直出差在外。依斯若克专案组打算重新调查宋美洁那天晚上的行踪。”

    玛吉立刻说:“这么说,苏光死的那天晚上,宋美洁同样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呀。难道她真是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吗?”

    其实,刚才接到这个电话,罗杰斯已经不由自主把宋美洁跟苏光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了。他点点头说:“是啊,这一直是个疑点。那天大卫•李描述的顾客中也有一个半老徐娘。我在想,如果他说得不错的话,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就是宋美洁呢?”

    “对呀,绝对有可能。”玛吉赞同道,“宋美洁和苏光的关系到底怎样现在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其他人大部分都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现在苏光死了,这件事也只能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正因为如此,宋美洁的可疑也就更大。我认为,情杀的可能依然存在。”

    罗杰斯喝了一口啤酒说:“可是,苏光之死的凶杀现场至今没有找到。而宋美洁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人也只能在波特尼湾附近。这不又出现了咱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吗?苏光和宋美洁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在酒吧说,非要夜里跑到那样冷僻的海湾去谈呢?”

    玛吉脱口而出:“说不定有人约他们在那里见面,而那个人跟宋美洁是一伙的。”

    罗杰斯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一定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我们没有发现。”玛吉自顾自地说。

    罗杰斯突然一口气把啤酒喝光,说:“明天我们要重新审查一遍这个案子,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或线索。走吧,现在回去休息。”

    玛吉豪爽地把酒喝完。两人一同离开酒吧。

    付小民在睡梦中被电话铃猛地惊醒,痛苦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他伸手摸索着抓起电话,刚听了一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开眼睛又问一遍,这回他终于听清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听谁说的?”付小民惊愕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是一个我们的热心读者刚打来的。他就在现场。”电话里说。

    付小民用脑袋夹着话筒,边穿衣服边问:“现在都谁在办公室里?”

    电话里传来回答:“编辑部就我一个。其他人还没到。付主编,警察他们刚把现场封锁起来。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现场?通知谁去?”

    付小民迅速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今天的报纸已经送到了各个销售点,只能赶明早的头版头条。这件事非同小可,别的人去他不放心。如果今天他们还能挖到什么特别消息,抢在别的中文报纸之前在明天一早见报,印数就可以酌情增加,还能堵住老板的臭嘴。他马上说:“马上通知一个摄影记者,立刻赶到现场去跟我会合。另外,告诉老周,明天头版新闻改上这个。还有,你让托尼和凯伦马上回报社,让他们先把照片和其他资料都找出来,等我消息。”

    十分钟后,付小民已经行驶在帕若玛达路上。

    一清早,罗杰斯刚到警署就被格雷警探拉到了另一间屋子,格雷一把将门关上,神情古怪地说:“你知道吗,爱德华议员死了。”

    “什么,爱德华死了?”罗杰斯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他怎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格雷警探说:“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事情非常蹊跷,昨天上午他还在邦代江克逊的购物中心搞竞选活动,晚上就死在他自己的竞选办公室里了。”

    “死因呢?”罗杰斯忙问。

    “还不好说。听东区指挥中心的人说像是自杀,结果还要看验尸报告。”格雷望着罗杰斯。

    罗杰斯立刻反应道:“不应该呀。现在正在竞选。他在东区一带威望很高。再说,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大选了,可以说他胜券在握,他怎么会自杀呢?”

    格雷又说:“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意外。对了,昨天我见到了一个同学,他现在在联邦警察的情报部门。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罗杰斯望着格雷,意思是让他往下说。

    格雷显得异常兴奋:“听他说联邦警察已经开始重新调查1993年11月爱德华议员的那个案子了。”

    “真的?这么说,爱德华说不定还真的跟苏光的事情有关呢。”罗杰斯自言自语,他有些激动:“费尔顿和指挥官知道这件事了吗?”

    格雷说:“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汇报。”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玛吉探头进来笑着说:“原来你们在这里,害得我到处找。知道吗,今天的例会改下午了。”罗杰斯忙对格雷说:“你快向指挥官和费尔顿警长他们去汇报,我和玛吉去现场看看,顺便摸摸情况。”

    “好嘞。”格雷转身出门。

    “又出什么事了?”玛吉一头雾水。罗杰斯大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快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布朗提大街123号这栋名为“格林”的半新建筑已被警方团团围住。这里就是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所在地。一些行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也有一些媒体记者站在警戒线外跃跃欲试,另有各种标识的采访车先后赶来。付小民也挤在记者当中。

    竞选办公室里,六七个警察正分别在办公室、客厅、厨房及卫生间里小心采样。一张双人沙发显然是重点。

    另一间屋子里,两名警察正在询问一名胖胖的中年清洁工。警察问:“你进门的时候,议员就躺在沙发上吗?”

    清洁工答:“不,他坐在那里,身体靠后倒在沙发上。”

    警察问:“你是怎么发现他死的?”

    清洁工答:“平时我来打扫的时候这里都没人。今天一清早我突然发现爱德华议员坐在沙发上,感到特别意外。我先向他打了个招呼,可他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就开始清洁。怕吸尘声音大影响他,我还特意走到他身后对他说,议员先生,对不起,我要开始打扫了。没想到他还是一动不动,这时候我才觉得不对,赶紧走到他的面前去,突然发现他脸色发青,一动不动。我吓坏了,扔下吸尘器就跑到外面去。然后,就报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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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3 | 显示全部楼层
警察问:“你进门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

    清洁工答:“锁着的。我是用钥匙打开的门。”

    警察问:“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清洁工答:“没有。”

    就在这时,竞选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五六个身形彪悍表情肃穆的男子。东区地区指挥中心指挥官麦克唐纳不禁一愣。东区地区灭罪大队长伊娃•德鲁斯立刻走上前问:“你们是谁?”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说:“我们是联邦警察。”

    与此同时,楼下警戒线外,罗杰斯和玛吉被值勤的警察拦住。玛吉显然认识这个小伙子,她说:“乔治,连我都不让进吗?”

    值勤警察相当为难,他左右看看说:“不是不让你们进,是我们刚接到通知。再说,就算我放你们进去了,到了楼下他们也不会让你们上去的。”

    玛吉忙说:“乔治,帮我这个忙吧,我一定会报答你。”

    值勤警察又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们可别说是我放的。”玛吉和罗杰斯急忙钻过警戒线朝写字楼走去。刚到大楼门口,立刻被另外的值勤警察拦住,正欲交涉,只见一行人从大楼里悻悻出来。

    灭罪大队长一眼看到罗杰斯,突然一反常态,口气显得特别尖刻:“奇怪呀,肖恩,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的辖区。”

    罗杰斯忙上前说:“伊娃,你来的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下,让我们上去看看吧。”

    “这案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伊娃依旧板着脸。

    罗杰斯只好解释道:“爱德华议员很有可能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个案子有牵连。拜托,让我们上去吧。”

    伊娃没好气地说:“你不用求我,我们也管不着了,这案子已经被AFP接管。现在我们的工作是辅助他们。”

    罗杰斯顿时一愣。

    往回开的路上,罗杰斯始终皱着眉头,他感到议员之死不是偶然。玛吉忍不住说:“老板,你倒是说话呀,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罗杰斯阴沉着脸,突然说:“必须拿到爱德华的电话记录。”

    “你是想看看他的电话账单上是不是也有那个神秘号码吗?”玛吉立时理会了搭档的意图。但她马上又问:“为什么?”

    罗杰斯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上,只是一种直觉。爱德华的死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玛吉犹豫着欲说又止。

    “可是什么?”罗杰斯见玛吉不把话说完,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玛吉做了个非常抱歉的表情说:“我觉得爱德华议员的死应该跟那个神秘号码没有关系。你想啊,刘大江和艾玛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边,爱德华议员跟他们更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和苏光有仇,那也应该是他报复苏光。是苏光把他受贿的事情兜出来的,他把苏光杀了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苏光早就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自杀?别人杀他就更说不通了。”

    罗杰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边思考边说:“表面上看他们几个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苏光跟爱德华议员之间肯定有点关系。至少1993年的事件可以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刘大江那里倒能解释得通,因为他是苏光之死的最后目击者。现在只是没有发现艾玛跟这件事的关联。我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共同点能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如果我的直觉不错,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上应该有这个号码。”

    玛吉望着罗杰斯:“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件事也只是苏光和爱德华之间的冤仇呀。咱们暂且不说刘大江和艾玛•詹姆斯,你不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个第三者,也就是打那个神秘电话的人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罗杰斯心事重重地看了玛吉一眼说:“这也是我还没有想清楚的一个问题。也许我是错的。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看到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当然最好还有他们办公室的来电记录,就有可能找到突破点。”

    玛吉立即说:“那我们赶快把他的电话账单找来看看吧。可是,不行啊。”她忽然想到什么:“我们没有法院的许可,怎么能拿到爱德华议员的电话记录呢?”

    罗杰斯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为难地说:“刚才我也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法院的许可是别想了,除非通过一些非常手段……”

    玛吉一听说非常手段,顿时容光焕发:“哎,我认识一个骇客,那家伙可是真正的网络高手。他什么地方都能进去,包括美国中央情报局。要不要我去找他?”

    “你说的是真的?”罗杰斯忙问。

    玛吉故意生气地看着他:“老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罗杰斯突然一把轮将车停在了路边。他认真望着玛吉说:“那人是干什么的?可靠吗?”

    “没问题。他是我的一个学生。没有正式工作,整天上网。有时候在家给别人设计程序。收入相当不错。他不坏也不贪,智商特别高,相当聪明。哦,可能你还不知道,调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教过一个柔道班呢。”玛吉得意地解释。

    “哦。”罗杰斯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别小看人,我拿过柔道第二名。另外,我可是这里的女子武术冠军。你想不想试试我的中国功夫?”玛吉在车里摆了个姿势。

    罗杰斯笑笑:“这可是你多心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

    他们立刻朝奥提摩赶去。就在哈瑞斯街的一栋公寓里,玛吉把晨昏颠倒的萨姆•亚瑟硬给叫了起来。

    亚瑟一头乱糟糟的黄毛,大概二十二三岁,个头不算高,穿一件发皱的宽大T恤,平脚短裤,赤足不穿鞋。模样有点像美国长篇电视剧里的辛普森。他一边揉眼睛,一边请他们在客厅坐下,说:“我先去洗个脸。”

    罗杰斯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只见整个客厅都被漆成了黑色,正对大门的墙是一张电影《魔鬼终结者》的巨幅海报。一张曲尺形长桌把客厅挡住了一半。桌上放着几台电脑、音箱、打印机、天线以及各种辅助设备。屋里除了墙边摆着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根本没有其他东西,这里几乎就是一个电脑工作室。

    玛吉小声对罗杰斯说:“这里有意思吧?我第一次来这里也吓了一跳。”

    罗杰斯点点头。

    萨姆•亚瑟擦着脸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一眼玛吉,又看看自己说:“我还是去换个衣服吧。请你们再等一下。”

    “不着急。”玛吉安慰道。

    很快,亚瑟从里屋出来,这次他换了一条牛仔裤。

    “让你们久等了。”亚瑟显然有些怕见生人,一直没敢正眼看罗杰斯。他望着玛吉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说:“我去给你们倒水吧。”

    “不用了。萨姆。”玛吉喊住了他。

    亚瑟更不知道干什么是好,他双手绞在一起,说了声:“玛吉,好久不见了。”

    玛吉像个大姐姐似的使劲一拍他的脑袋说:“最近还去练柔道吗?”

    亚瑟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玛吉奇怪。

    亚瑟的脸突然红了,他嗫嚅说:“因……因为……”

    罗杰斯马上明白了,他赶紧打断说:“玛吉,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玛吉忙说:“对,对,我们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亚瑟因罗杰斯的解围而心生感激,他迅速看了罗杰斯一眼,说:“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办的事。”

    玛吉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傻瓜,当然是你能办的。”当下她把情况说了一遍。

    亚瑟马上说:“这没问题。”但他马上有些犹豫:“不过,这可是犯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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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玛吉急忙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负责。这事不是闹着玩,是为了破案。你就放心干吧。不过,最好不要被奥普特斯公司发现。”

    “我明白了。”亚瑟立时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刚才的呆样,迅速坐到电脑前,开始熟练地操作。

    玛吉想过去看个究竟,被罗杰斯拉住说:“你让他慢慢弄,别去打扰。”

    亚瑟就像一位纵横捭阖的大将军,谈笑之间指点江山。他一边按键如飞一边对罗杰斯说:“没关系的,你们来看好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进去。不过,先把电话号码给我。”

    罗杰斯马上拿出一张小纸说:“号码是0412-139447。”

    “没问题。”亚瑟立刻记下号码。

    整个上午苏磊都没有心思听课。

    昨天在邦代江克逊购物中心跟爱德华议员第一次交锋之后,苏磊紧张得差点虚脱。他没想到大冬天自己也会流那么多汗,毛衣背后都湿了。事后曾想找江汉谈谈,不巧他的手机关机,打到他办公室人也没在。他知道江汉最近心情很糟,加上艾玛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自己不能老去找他。苏磊又急忙给付小民打电话,付小民在报社正忙得昏天黑地,只在电话里对苏磊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机。

    发现了一个这么大的秘密,苏磊怎么也坐不住,如果不找个人说说,他一定会憋出病来。可是,仅凭这些他又不能贸然指控爱德华议员有罪。法律讲究的是证据。爱德华议员最近肯定见过大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要不他也不会那么震惊,大哥也不会特意在临死的前一天把这盒录音带寄回中国去。现在,苏磊可以肯定爱德华议员与大哥之死有很大的关系。

    其实,苏磊完全可以找宋美洁谈谈,毕竟她也算大哥的红颜知己。可不知怎么苏磊总是跟宋美洁亲近不起来,始终觉得自己跟她隔着一层。这些日子以来,苏磊只有跟菲比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压力。苏磊愿意把心里的事都告诉她,说了并不见得能解决什么问题,可苏磊能感到一种特别的安慰。只是昨天去找议员那件事太过莽撞,连他自己都感到一种隐隐的危机。他不愿菲比在苏光这件事里陷得太深,万一她有个好歹,苏磊简直不敢往下去想。

    课间休息时,苏磊还是忍不住给菲比打了个电话。菲比刚要进教室上课,她说今天不用打工,晚上可以去苏磊那里好好聊聊,就匆匆关了手机。

    苏磊从语言学校出来,鬼使神差又坐上了进城巴士,再次来到中国城。他下意识地走到海港广场大厦,望着这栋熟悉的大楼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江汉?这时候又是午餐时间,底层的大排档人头涌动,各种香味纷纷飘出。这让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的苏磊觉得自己已经饿了三年,现在能吃下一整头小猪。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汉打来。苏磊喜出望外,忙说自己就在楼下。江汉很快就下来了。这次苏磊坚持要请江汉吃饭,江汉也没有反对。两人便一同走进底层。

    海港大厦底层大排档在悉尼颇有名气,里面有一家卖印尼喇萨的小店多次荣登悉尼晨锋报并在电视上介绍。另外,这里的各国小吃风味各异,有不少做得相当地道,而价格却比许多边远社区的中餐馆还便宜得多。难怪人们都爱上这里来用餐。

    江汉和苏磊各要了一份喇萨,还在一家中餐档要了一些卤蛋煎酿豆腐之类的小吃。两人就在靠近大门的地方找了座位坐下。苏磊心情十分激动,没顾上吃就说:“江大哥,昨天我办了一件大事。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什么事?”江汉夹起一个煎酿豆腐,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去。

    苏磊凑近江汉小声说:“昨天上午,我去找过爱德华议员了。”

    “什么,你去找他了?”江汉睁大了眼睛,豆腐塞了满嘴,他不敢相信地望着苏磊。

    苏磊立刻把他去找议员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他紧张地望着江汉说:“江大哥,我敢肯定爱德华议员心里有鬼。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汉不禁放下筷子,长叹了口气说:“苏磊,这次我可真要说你,这件事你也太冒险,太莽撞了。万一爱德华真是杀死苏光的凶手,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苏磊脖子一扬:“我不怕,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想同归于尽就能吗?说不定你还没靠近他的身边你先完了。再说了,你现在多大?你才二十出头,他已经五十多了。你还有美好的前程等在前面。他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生命。”江汉说得语重心长。

    苏磊再一次被江汉的话所感动,不由得说:“江大哥,我知道你跟我哥一样,是真心爱护我。谢谢你!”

    江汉说着摇了摇头:“昨天我一直在忙艾玛家的事情。她父亲刚从国外回来就住院了。老太太身体也不行。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出了这种事,我必须抽时间去陪他们。唉,昨天要是我在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莽撞,起码我们得先想好步骤再进行啊。苏磊,你要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冲动了。”

    苏磊点点头:“好,江大哥,我答应你。”

    江汉像是想起什么:“你看你,光顾说话,喇萨都凉了。快吃吧。”

    苏磊急忙拿起筷子,下箸如飞。

    江汉的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他看着苏磊忍不住又说:“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你打算怎么办?”

    苏磊手里举着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回答不出来了。他曾设想过一千遍,如果抓到了杀害大哥的凶手,一定要他偿还血债。可偿还只是个概念,到底怎么偿还?他还真没有好好考虑过。把他也杀了显然不行,可就这样交给法律去发落又太便宜他了。澳洲没有死刑,让多少坏人钻了空子啊。

    “你别停,边吃边想。”江汉提醒道。

    苏磊再次夹起碗中的米粉往嘴里送去,心里却平添了一道心事。是啊,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议员,自己这一生总算做了一件对得起大哥的事情。至于如何惩罚凶手,还是交给警察去处理吧,这样也显出了澳洲警察的无能。虽说结局不够精彩,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了。苏磊忽然问:“江大哥,你说怎样才能证明爱德华议员是凶手呢?”

    江汉苦笑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亚瑟得意地按下最后一个按键,电脑显示屏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通话记录表格,他兴奋地说:“好了,这回拨出和接收的号码都在上面。”

    沙发上的玛吉立即冲到电脑前。亚瑟腼腆地冲罗杰斯问道:“要不要我把它打印出来?”罗杰斯显得非常兴奋:“行。伙计,太谢谢你了!”

    就在亚瑟用鼠标点击打印的时候,玛吉突然失声大叫了起来:“有了,老板,真的有哎。那个号码就在上面。”

    罗杰斯几步冲到玛吉旁边。亚瑟立刻退开。罗杰斯和玛吉两人都凑在电脑前,激动地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通话记录,谁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只听到惠普打印机发出的悦耳声音。

    从萨姆•亚瑟家出来,罗杰斯和玛吉迅速朝地区指挥中心赶去。刚开了不一会儿,就接到格雷警探的电话。格雷说,通过中国警方的帮助,已经在沈阳找到了孙浩本人。关于他在澳洲期间的护照使用以及护照ID是否被盗等情况都有了回应。格雷告诉他们,中国警方的调查报告正在翻译,完了马上就给澳洲发传真。

    另外,格雷警探又说,从依斯若克专案组那边得知,宋美洁已经承认她那天晚上曾经两次出门。第二次出去是购物回来之后,她说心里烦闷,所以开车出去兜风。她沿着M4一直开到了兰山脚下,后来又到过北区兰寇伍一带,但她说自己一直没有下车,那天也没有去过伊斯特伍德。

    罗杰斯也告诉格雷,说他们很快就到,并说他们也有好消息带给大家。

    从哈瑞斯大街出来,穿过乔治大街来到瑞君大街,即66号公路。快到克莱沃兰德街时,罗杰斯发现他的油箱告急。他知道这一带有好几个加油站,想都没想就把车径直开到前面不远处的BP加油站。

    BP是一家连锁加油站,远远就能看到他们的绿色标志。可以说他们的质量绝对让人放心,但价格稍微高了一些。可是,这家BP却与相隔并不算远的克莱沃兰德街上的另一家BP加油站便宜将近一块钱。这家BP由一个黎巴嫩家族买下了特许经营权。由于周围加油站林立,估计生意不会太好,否则不至于把价格降那么多。

    罗杰斯每月有儿子要供养,自然知道哪一家的油价经济合理。他熟练地把车停在加油口,下车给自己的吉普加满燃料,然后走进BP小超市付款。

    小超市并不太忙,里面只有两三个客人在等着付钱。收款台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黎巴嫩老人,轮到罗杰斯时,他从钱包里找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正要递过去,刚刚离开的一位中年人又走了回来。罗杰斯连忙礼让。中年人看了一眼罗杰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人说:“请给我收据。”

    “收据,没问题。”黎巴嫩老人轻轻点了一下收款机,随即一张一寸宽的小纸条便打印了出来。

    中年人迅速将收据放进兜里,与罗杰斯擦肩而过。

    黎巴嫩老人接过罗杰斯的纸币,有板有眼地点开收款机,颤巍巍把零钱拿出来,接着按动收款机上的按键,只听打印机沙沙响起,打印完毕,老人撕下收据连同找零一并交给罗杰斯。罗杰斯跟老人道谢后,拿着零钱和小纸条往外走去。

    玛吉在车里坐不住,正要下车活动,见罗杰斯出来了,赶紧又把刚解开的安全带重新系好。罗杰斯把零钱放进钱包,那张小收据随便看了一眼,便将它揉成一团,顺手扔到车边垃圾箱里。

    上车后,玛吉问:“怎么这么久?”

    “久吗?”罗杰斯发动车,顺便看了一眼车上的电子时钟,一踩油门车冲了出去。突然,罗杰斯猛地一踩刹车,玛吉像渔竿似的朝前甩去。她大为惊讶:“你怎么了?”

    罗杰斯没有回答,他猛地一下把车朝后倒了回去,一直倒到刚才扔东西的垃圾箱边,没来得及熄火就跳下车去,一把将盖子掀开,从里面翻出刚扔掉的收据。

    玛吉摇下车窗又问:“你在垃圾箱里找什么呀?”

    罗杰斯双手颤抖着展开收据,他看了一眼马上对玛吉说:“你再看看表,现在到底几点了?”

    玛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说:“十四点零一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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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特别的一天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

    自从得知爱德华议员死去的消息,顾文锦就轻松愉快地在报社各个部门来回转悠。以至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能感到老板心情良好。这也难怪,一场不可避免的官司总算躲了过去,怎不叫人心情舒畅呢。听说付小民从现场回来,顾文锦马上来到编辑部。

    付小民正跟两位编辑在挑照片,三人围在桌前比较,最后,付小民从爱德华议员的标准照里挑了一张,又挑了一张议员在“文华社”竞选晚餐会上演讲的照片,准备放大登在明天的头版头条。

    顾文锦进来,故意不经意地问:“小民,听说今天一大早你就去现场采访去了?有什么特别消息?”

    付小民容光焕发:“老板,我敢保证明天我们肯定是独家新闻。”

    顾文锦忍不住问:“真的吗?”

    “当然。”付小民赶紧邀功,“直到我离开现场都没有第二家中文报纸的记者出现,这说明其他报纸即便知道爱德华议员死去的消息,他们还是照老规矩在等警方发布消息呢。照这样的趋势,明天一早所有报亭书摊,除了英文媒体,《华夏日报》肯定是大家抢购的中文报纸。我建议加印两万份。”

    “你会不会估计得太乐观了?”顾文锦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装得很平静。

    付小民忙说:“应该没有问题!爱德华议员跟中国社区关系特殊,一定会有很多华人关注他的噩耗并希望了解更多的内幕消息。”

    顾文锦又拿起照片看了看,接着问:“明天头版你准备怎么弄?”

    付小民说:“现在就剩那篇文章了,腹稿已经打好,但我不想这么简单地写出来。这件事情太意外。10月3号就是大选日,离现在还剩十几天的时间。爱德华议员为什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自杀?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因为什么原因?这里面还牵扯到哪些人?这些目前都还没有定论。不管怎么样,他的死都将是一个备受公众瞩目的谜。”

    顾文锦点点头说:“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呀,这样的机会在澳洲不多。你一定要多挖出一些内幕来。”

    一回到玛柔布拉,罗杰斯便与玛吉兵分两路。玛吉立即跟兰寇伍警局取得联系,请他们调出前些日子撞车致死的艾玛•詹姆斯的档案。

    格雷警探紧守在传真机前。罗杰斯还没等发送结束就拿了一张读了起来。很快,两页纸的传真发送完毕,他们拿着传真来到专案组会议室,一同研究起孙浩的调查报告来。

    中方的调查报告已经翻译出来,内容大意是:孙浩于1998年2月持三个月的456临时商务访问签证由中国哈尔滨来到悉尼考察。商务考察是假,实际他想通过此行在澳洲留下。逗留期间护照没有丢失。但是,他曾到过堪培拉和黄金海岸做短暂旅游。另外,他的护照使用情况如下:1.曾去悉尼中国城的西太平洋银行和ANZ银行兑换外汇及办理银行卡业务,并将护照交给银行工作人员复印。

    2.曾用护照去悉尼艾叙费尔邮局取过包裹。

    3.在悉尼中国城买机票的时候,曾将护照交给旅行社的小姐过目。

    看到第四条的时候,罗杰斯眼前突然一亮。显然,格雷也发现了那非常微妙的一点,他立刻回头朝罗杰斯望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下午五点,东海岸地区指挥中心召开特别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州立警察总署灭罪司的高级官员、地区总指挥、地区灭罪大队长、州立重案组高级探员、伊斯若克专案组代表、兰维奇专案组的代表以及波特尼专案组全体成员。

    根据罗杰斯和玛吉等人的最新情报及其他两个专案组的调查结果显示,最近几起案件很有可能是一次连环杀人行为。新南威尔士州警察总署特别决定,将波特尼、伊斯若克和兰维奇三个专案组合并在一个名为TaskForceStorm,即风暴特别行动组之下,共同调查最近连续发生的几起凶杀案。

    跟江汉分手后,苏磊心情显得格外好。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总之,目前的各种迹象表明爱德华议员跟大哥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下定论也许稍微早了一些,但可以肯定,大哥之死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了。

    接着,苏磊赶去威尔士王子医院看望杨成。杨成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只是至今昏迷不醒。苏磊握着杨成的手轻声告诉他说:大哥的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害你出车祸的凶手也快要现原形了。你就放心吧。

    自从母亲离开澳洲,苏磊就没在家好好吃过饭。出国前他曾特地跟母亲学过几手,可这些日子他不是吃方便面就是速冻饺子,正经八百炒两个菜坐在餐桌边一次也没有,他没有这份心情。今天晚上菲比不用打工,她说好过来一起聊聊,所以,苏磊在回来路上特地从艾叙费尔买了一些新鲜大虾和排骨鸡翅等物,又买了葱、姜、蒜和一些蔬菜。他想跟菲比小小地庆祝一下这些天取得的进展。

    回到家里才三点半,他看时间还早,就把食物都拿进厨房放入冰箱。很久没有放松一下了,苏磊想趁这个时间听一听音乐,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下。大哥家里有非常不错的高级音响,可这些天来,他除了反复听那盒录音带,还没有听过别的东西。

    只是可惜了这些原版CD和高级音响设备。听音乐也需要心情的配合。

    苏磊挑选了一张鲍勃•迪伦精选。这里面有老鲍的成名之作和许多苏磊特别钟爱的曲目。苏磊觉得听老鲍的歌有一种受折磨的快感,他的声带像给锯子拉过,沙哑而具杀伤力,不过,真能发泄个够。

    苏磊听着歌,耳边依然回响着江汉的声音:“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凶手真是爱德华,苏磊肯定想扑上去活活掐死他。是他把自己最尊敬、最依恋、最感激的唯一的大哥害死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盼着能来澳洲和大哥一起生活。不管大哥做了什么错事,在他心目中,大哥永远是大哥,谁都无法替代。

    在鲍勃•迪伦愤怒而沙哑的歌声中,苏磊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苏磊吵醒,他猛地坐直身体,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发暗。

    楼下的门铃还在响着,他忙拿起对讲话筒:“喂,是哪位?”

    对讲显示屏里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头。苏磊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大耳隆不会放过自己,果然,他们又出现了。两个小痞子摇头晃脑再次走进苏磊家里。阿波居然和气地跟苏磊打招呼说:“嗨,伙计,好久不见了。”

    苏磊赶紧把门关上,他沉住了气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阿波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他大模大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小痞子说:“捞仔,他问我们想怎么样呢。哈哈,我们想怎么样,如果你大佬不欠债,我们还能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都懂这个道理。是我们老板厚道仁义,你说你不愿让你母亲知道,我们这一个月都没来打扰。大佬,人是要懂得感激的。”

    苏磊顿被大耳隆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

    阿波像大亨似的又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哪?”

    “我不知道。”苏磊说的是实话。

    “这可不好办哪。我们是靠这个做生意,不能一直等下去。听说苏光留了遗嘱,他的房子已经给了你。你现在可不是一个穷人哦。我们希望你能跟律师配合尽快把手续办好。剩下该怎么做你也知道啦。”

    苏磊突然克制不住自己,他愤怒地说:“既然你们知道我的律师,那有什么事情你们跟我律师去谈好了,请不要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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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阿波收起笑容,双眼鹰一样盯着苏磊说:“不要给你台阶你不下,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把我们惹急了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们只想要回我们的钱,并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来打扰。这是你卖房子以后的联系电话,到时候我们还会跟你联系。”说着拿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

    大耳隆扬长而去。苏磊的心情却被彻底破坏。他颓然坐下,愣了半天。无意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快六点了。

    外面一片漆黑。

    一想到菲比随时会来。苏磊赶紧起身,走到厨房准备做饭。他挽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刚买的食物,择葱的时候,很自然走回客厅打开了电视。澳洲新闻从下午五点就开始播放,几家电视台前后呼应,一直能看到七点。苏磊按动遥控刚想寻找九频道,七号台的特别新闻一下子就把他的目光吸引了。

    画面上正在播放今天上午在邦代江克逊布朗提大街爱德华议员竞选办公室外面拍到的新闻。苏磊一下惊呆了,他不敢相信爱德华议员就这样死了,一瞬间,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七号台的节目已经做了临时变更,他们请了著名时事评论员和悉尼大学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到演播室接受采访。新闻主持人语气沉重地对两名嘉宾说:“目前,爱德华议员之死还存在一些疑点,不知你们是怎么看待议员之死的?”

    中年时事评论员满脸自以为是,他侃侃而谈:“爱德华议员已经死了,我们来评论一个死去的人显然不敬。但既然你们请我来,我还是想谈一点我个人的看法。爱德华先生是工党资深议员,他年纪并不大,今年有五十了吧?我记得他是1980年10月在悉尼东区当选,至今已经连任了七届。可以说他的根基和民意都相当不错。这次选举他肯定胜券在握。但是,他却在即将选举的关键时刻死了。这的确令人费解。刚才听你们说,爱德华议员的死因还没有定论,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他杀。不管怎么说,他的死都给工党带来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起码这算一件丑闻吧。我个人认为这次大选,工党会因为爱德华事件而重新改写。”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脸木讷,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来说几句吧。应该说我是比较了解爱德华的,因为他是我的门生。在悉尼大学读博士那两年,他一直非常努力……”

    苏磊忙用遥控转到别的频道,却发现几个频道都在播放这个新闻。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默默回到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他匆匆回到客厅,拿起电话给江汉拨打,不料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苏磊又给菲比打电话,想不到她的手机也关机了,又急忙给付小民打电话,想不到付小民的手机光响没人接听。

    苏磊一下子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才好,心慌意乱地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又掐灭,掐灭了又点上一根。想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打到了宋美洁家,结果,她家也没人接听。这一下,苏磊简直急疯了。

    江汉赶到莉莉酒吧的时候,正是夜里十点。悉尼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酒吧灯光暗淡,氤氲弥漫,似乎白天见不到的幽灵这时候都出来现形了。

    付小民和宋美洁面前放着酒杯,显然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江汉匆匆过去道歉,他神情憔悴胡子拉碴,自从妻子遭遇不幸,使得原本非常注重外表的一个男人一下子变得有些不修边幅。

    宋美洁忙让江汉坐下,又问:“小桃丽睡了没有,她一个人在家要不要紧?”

    江汉疲惫地说:“没关系,有人看着。”

    付小民感慨地说:“你也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还要天天接送。”

    江汉苦笑了一下:“不,最近她暂时不去幼儿园了。家里专门请了一个阿姨照顾,我想等过了这段特别时期再说。”

    付小民同情地点了点头。

    江汉叹了口气又说:“过去我从来没有单独陪过我的岳父母,说实话,我一直跟他们亲近不起来。这次艾玛去世,我是第一次跟他们走得这么近,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的老人全都一样,都害怕孤独。为了补偿过去,也为了替艾玛尽孝,这些日子我是尽可能的多陪陪他们。不过他们的情绪还不太稳定。”

    三人沉默了片刻,宋美洁突然说:“江汉,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客气的。”付小民马上表示赞同。江汉急忙将头转开不让他们看见,这种时候,人的感情总是特别脆弱。

    付小民招手示意侍者过来,问江汉要喝什么,江汉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双份威士忌。宋美洁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江汉却一挥手说:“嗨,这点酒算什么,想当初我跟苏光和黄涛一晚上喝过两瓶二锅头呢,没事!”

    酒很快送了过来,江汉像喝水一样拿起就喝了一半,宋美洁刚想劝阻,他已经把剩下的酒也灌到了嘴里,随即招呼侍者再来同样的一份。宋美洁担心江汉,忙说:“你别喝这么急呀。”

    付小民却拦住了宋美洁说:“让他喝吧,这些天他能熬下来也不容易。”

    江汉马上握住付小民的手说:“还是你了解我呀。酒真是个好东西,高兴的时候靠它助兴,欢乐的时候靠它催情,伤心的时候还靠它浇愁啊。美洁,我总算明白了当年你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付小民赶紧打断江汉的话题:“哎,哎,江汉,今天晚上咱们不说这些,我们特意找你出来坐坐,就是不想看见你继续沉溺在这件事里。天灾人祸是没法子的事情,事到如今,你只能节哀顺便。这也怪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没去看你,真对不起。”

    宋美洁也说:“今天小民特地给我打电话,说要约你出来散散心,其实我早有这个意思。江汉你最近特别憔悴,自己身体要当心。”

    “我没事,天不会塌下来的。”江汉刚喝就有了几分醉意,他故作潇洒:“不是说人生有三大好事吗,升官、发财、死老婆。我已经得到了一好,庆贺还来不及呢。”正说着,侍者又把第二份威士忌送来,江汉一把端过酒说:“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晚大家一醉方休,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宋美洁心情复杂地看着江汉。付小民却举起了酒杯说:“来,来,让我们为今晚的相聚干杯!”三人碰了一下。

    付小民为了把沉闷的气氛挑开,特意转开了话题:“哎,你们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吗?那时候大家经常一起喝酒,虽然拼命打工挣钱,可是每个周末都有聚会,你带一个菜,我带一个菜,还有谁抱来一箱子啤酒。辛苦是辛苦,却挺开心的。我先自我揭发一下,那时候我干过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有一次周末聚会,我在超市里看到罐头便宜,就买了几盒回去,倒在盘子里,用生菜和西红柿装点了一下,当作沙拉端到聚会去。结果有个女孩一下发现那是狗罐头,一点不给面子就大叫了起来。那天我那个狼狈哟,被大家嘲笑得头都抬不起来。”

    三人中只有付小民自己笑了,他奇怪地说:“哎,你们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啊?”

    宋美洁为了配合付小民,只好跟着笑了笑。

    付小民又说:“现在大家生活好了,买房子买地甚至买游艇,可你们有没有觉得,有时候还真不如原来快活呢。”

    江汉颇有同感,他大喝一口,突然问:“小民,你说人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付小民似乎有些意外。

    “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们活着的时候快乐总是稍纵即逝,触手可及的幸福老差那么一点点,难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真是为了接受磨难的吗?”

    宋美洁望着江汉,心痛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生命呢,要珍惜时光,更要珍惜幸福。”

    “美洁,那你说究竟什么是幸福?”江汉摸出烟点上说。

    “什么是幸福?”宋美洁苦笑,“我也经常问自己。字典说幸福是使人心情舒畅的境遇和生活。我认为心情舒畅的生活包括了事业顺利家庭和睦身体健康本人满意等多方面的因素,真要让这些都达到恐怕非常困难,能达到一部分也许就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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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你们说我幸福吗?”江汉张口又要了一份酒,他接着说:“在旁人眼里,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因为,我的事业在华人圈里有目共睹;我的家庭也完美无缺;我还定期上健身房锻炼,可以说我是许多人羡慕的榜样。但那又怎么样?我自己并不快乐,我从来就没感到幸福。小民,你知道我并不爱艾玛,可我还是跟她结婚了。在这一点上,我跟苏光不同。我比他实际得多。我想出人头地,想走出华人的圈子,我不想一辈子在澳洲当一个三等公民。这些我都做到了,但我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承认我很卑鄙,利用了艾玛的感情。当然,艾玛也很清楚这一点。人的一生有些错误是有意识的,有些错误却是无意中犯下。有的错误可以挽回,有的错误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付小民马上说:“江汉,你不要这样责备自己。”

    “唉,现在责备也晚了。艾玛如果不是嫁给了我,她就不会忌妒,别人也就无法抓住她的弱点,她也就不会死了。”

    “你弄清了艾玛的死因吗?”付小民立刻关心地问。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目前我正在调查。”江汉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其实,不管是有心犯错还是无意犯错,错误就是错误,既然已成为事实,谁都无法改变,只能一错再错啊。我和艾玛活得都很辛苦,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比如现在,艾玛已经解脱了,可我还活在地狱里,我在炼狱里挣扎,整天受到自己良心的折磨。”

    “你别说了,江汉。我听了都为你难过。这些总会过去的,你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宋美洁隔着桌子拍了拍江汉的手。

    “是我害死了艾玛,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一切都怪我。我现在每天都在赎罪,可不知道哪一天才是个头。”江汉说着红了眼圈。

    宋美洁急忙拿出纸巾递给江汉。

    罗杰斯离开警局已经十点多,忙了一个多月,今天总算有了一些成果。他的心情格外轻松。FM106.5正在播放雷欧那多•科恩的名曲《I’mYourMan》。这是罗杰斯特别喜爱的曲子。他就喜欢科恩浑厚低沉的声音,还有他富于哲理的歌词,听他的歌是一种享受。

    从玛柔布拉路出来,本应左转回家。罗杰斯犹豫了一下,没有往家的方向开去,却一打方向盘往南走了。他突然想到他过去经常去的酒吧坐一坐。

    因为不是周末,史丹利酒吧里只有七八个住在附近的常客。罗杰斯走进来的时候,电视里正报道夜间新闻。几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喝酒聊天。

    罗杰斯穿过他们在吧台坐下,他要了一杯黑啤酒。酒保立刻用啤酒枪将大玻璃杯注满,隔着台子端给他。罗杰斯大喝一口,便把脸转向电视屏幕。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几乎没有看过电视。电视播音员还在报道爱德华议员自杀一案的调查进展及新的动态。可他一看就知道媒体不过是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有实质性的发现。

    正在这时,罗杰斯突然听到几句老人闲聊时的片言只语,其中有一句话一下子抓住了他。

    “……爱德华议员最近也来过我们这个酒吧呢。”

    罗杰斯急忙回头,他发现说话的是一位东欧裔老者,只见他神秘地说:“那是一个多月前。那天人很多,不过,我一下就发现了他。”

    “你没有过去跟他打招呼吗?”一位瘦小老者故意问。

    “要是个漂亮娘们儿他肯定过去了,霍克我说的对不对?”另一位胖乎乎的老者笑着说。

    名叫霍克的老者又说:“比尔说得对,我确实没过去,但我隔着桌子跟他招手了。”

    “议员呢?他是不是走过来跟你干了一杯?”瘦小老者成心气他。

    霍克忽然有些尴尬,他老老实实地说:“那时候议员正跟朋友说话呢,他没注意我。不过,前些年我参加他的竞选派对时,我们曾经聊过几句。他是个不错的国会议员,没有一点架子。那次他还跟我握手呢。他要是不死,这回我就准备投他一票。”

    罗杰斯听了若有所思。

    对苏磊来说,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他先是看到爱德华议员神秘死去的电视报道,接着,菲比无故爽约,苏磊急于找人倾诉,可是,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似的突然都找不到,急得他只好自己在家里喝闷酒。

    这些日子苏磊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拳击手,拉好了架势准备一拳把对方打趴下。可他刚要出手,对方已经倒下。这种结果能叫胜利吗?表面上他好像赢了,实际只能说窝囊。苏磊不愿接受爱德华议员突然死去的消息。假如他不死,苏磊就可以义正词严地问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大哥,当然,议员本人也有机会申辩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可现在,议员的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也就等于这件事已成为一个永久的悬案。站在公众的角度,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会相信一个大名鼎鼎的国会议员会去谋杀一个毒贩子呢。

    一夜噩梦。苏磊天不亮就醒了,由于起得太早,他比平时提前了半个钟头出门,带着宿醉的头疼,乘巴士去语言学校。刚走过拐弯角,苏磊一眼看见罗杰斯和玛吉站在大门口,他非常意外。

    玛吉笑着走上前跟他打招呼,说想借用他几分钟时间,问他可不可以。苏磊看了一眼手表,还有近十分钟才上课,便答应了她的要求。他们走到一处较清静的地方。玛吉问:“你最近好吗?”

    苏磊回答:“很好。”

    玛吉坦白说:“最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想问一下,有没有发现什么跟苏光案子有关的新情况?”

    苏磊立刻想到了爱德华议员,但他却立刻否认说:“没有。”

    “那么,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打扰过你?”

    苏磊又想到昨晚刚刚骚扰过自己的大耳隆,可是一个多月以来警方没有丝毫进展,令苏磊对他们有种本能的反感,他继续否认说:“也没有。”

    玛吉不由得看了罗杰斯一眼,接着问:“真的什么都没有吗?能不能好好想一想?哪怕就一点点,你自己可能觉得并不太重要的事情。”

    苏磊不禁有些犹豫。从内心讲他很想把他对爱德华议员的怀疑再跟谁说一说。可是,在没跟江汉商量的情况下,他不想随便把那些内幕告诉警方。所以,苏磊再次否认说:“真的没什么线索。”

    “昨天……”玛吉刚要说什么,被罗杰斯一下打断,他抢先说:“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了。希望我们没有耽误你的上课时间。”

    “没事。”苏磊跟两位警探微微点头告别,大步朝学校走去。

    玛吉眼见苏磊走远,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埋怨地看着罗杰斯说:“老板,他明明在撒谎,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罗杰斯显然习以为常:“他不愿讲就算了,现在逼他也没用。”

    “可他前天确实去了爱德华议员选举办公室,连名字都留在那里了。我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这也太气人了,我们整天辛辛苦苦在为苏光的案子奔忙,他身为亲兄弟却不帮我们。”玛吉有些恼火。

    “那怎么办?把他也抓起来吗?”罗杰斯故意说。玛吉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苏磊走到教室门口,一看表还剩三分钟,便拿出手机给江汉打电话。这次江汉的电话是留言信箱。苏磊给他留了个口信,让他今天务必跟自己联系。接着,又给菲比打电话,菲比还是关机。苏磊不禁奇怪,一转念,给她手机发了个短信。

    两节课上完,课间休息二十分钟。苏磊急忙开机,想看是否有什么回音。果然,江汉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他现在正忙,中午可以考虑跟他一起吃饭。这样一来,苏磊总算踏实下来。可是,菲比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苏磊不由得奇怪了。他跟菲比每天都有联络,有时上课关机,只要发个短信,课间休息时,对方一定会回复。苏磊又联想到昨晚菲比莫名其妙爽约的事情,更觉得哪里不对。他急忙给菲比家里打电话。

    宋美洁还在宿醉之中,她头疼欲裂地拿起话筒,听到苏磊的声音连声抱歉自己睡过了。苏磊忙问菲比在不在家,宋美洁声音含糊地表示她已经去学校了。这一下,苏磊总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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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破性进展

罗杰斯和玛吉分别在星港城赌场两头奔走,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老虎机,始终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随即他们又往返穿行在中国城各个俱乐部和街头酒吧,还是没有结果。

    悉尼中央火车站的大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了。两人疲惫地来到文华社,却没想到在这里柳暗花明。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痞子告诉玛吉说,派丁顿新开张了一家俱乐部。他们立刻赶往派丁顿。在牛津街,果然看到一栋二层高的新楼门前摆满了花篮,门口一块金色的金属牌子上刻着“圣•乔治商务社交俱乐部”的字样。

    走到二楼大堂,身穿黑礼服的接待小姐立刻迎上前请他们登记。玛吉和罗杰斯不想张扬,便双双在来访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地址。

    楼上有几个游戏大厅,一排排簇新的老虎机前坐满了客人。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这里竟有70%是中国人。他们之所以赶在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想沾些开张之喜,抢个好意头。罗杰斯和玛吉再次兵分两路,果然在一台日式花伞图案的老虎机前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大卫•李忽然觉得自己双肩被谁按住,不禁愤怒回头,刚要发作,发现背后站着的是警探罗杰斯,他顿时泄气,沮丧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罗杰斯小声表示,这里人多,到旁边去说。不由分说就把他从座位上揪了起来,一直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安全通道口,和玛吉一前一后把他围住。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说:“这个人你见过吗?”

    大卫•李看了看照片,不置可否地说:“可能吧。”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见过没有,这个人是不是最近在银通电讯买过东西?”玛吉的语气虽然柔和,神情却很郑重。

    大卫•李看了一眼玛吉,又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儿说:“应该没错,有点印象。”

    玛吉又问:“你再想想,这人在你们店里买过什么?”

    大卫•李想了一下说:“可能是买预付电话卡吧。”

    “你能肯定吗?”罗杰斯马上追问。

    “当然。”大卫•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买手机的人我肯定记得,因为钱多嘛。要是他跟我们签合同我也能记住,这种人时间花得也多,是不是?还有就是这个也看那个也看,最后什么都不买的人,浪费了我大把时间什么也没做成,这种人有时候我也能记住。只有买预付卡的人我不怎么记得,他们买完了就走,最多有一点印象。除非是刚从中国大陆过来的人,他们买卡之后自己不懂怎么注册,一定要我们帮他跟电话公司接通。像这种人我也多少能记得住他们。可这张照片上的人我只有印象,但印象并不很深,就说明这人最多只买过预付卡而已。”

    罗杰斯再次抓住他的肩问:“你好好想想,8月8号那天是星期六。你是不是那天见到这个人的?”

    “具体哪天可不好说。”大卫•李愁眉苦脸使劲回忆。

    玛吉再次拿出那个神秘号码送到他面前问:“你再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买了这个号码的电话卡?”

    大卫•李接过号码仔细看着,突然,他像中了奖似的叫了起来:“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AFP特别调查组接管爱德华议员的案子之后,很快发现了可疑线索。首先,议员的死因得到了证实,尸体解剖结果为氰化钾中毒。其次,室内物证取样化验得出结论,议员是喝了含氰化钾的葡萄酒致死。可疑的是,酒杯上只有议员一人的指纹,厨房的酒瓶上却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而且,酒瓶里的酒被鉴定无毒。两间屋子和厨房及卫生间均未找到含有氰化钾的器皿与纸张。

    以上迹象表明,议员之死绝非偶然,他不可能连酒瓶都没碰就把酒倒在杯子里,氰化钾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显然,他是被人谋杀。据清洁工报告,当她走进案发现场时,茶几上只有一只还剩一些葡萄酒残液的玻璃杯。

    通过多方调查,警方了解到竞选办公室里并没有存放葡萄酒。另外,当天还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比如,上午邦代江克逊购物中心竞选活动结束后,曾有一亚裔青年冲上前对议员说了些非礼的话,其中提到一张什么报纸,那之后议员情绪突然变坏。下午议员又临时取消了一个活动,说去工党总部开会等等。

    特别是当天晚上,议员结束了与意大利社区侨领的聚会后,非常少有地回到了竞选办公室。当时,其他工作人员都已下班,只剩一位名叫瑞贝卡的女士。她问议员是否需要她留在办公室,爱德华却让她赶紧回去。据瑞贝卡回忆,议员情绪有些低落,他表示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儿。瑞贝卡清楚地记得,她离开竞选办公室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十八分。

    AFP在得到法院的许可后,迅速拿到了爱德华议员的个人手机通话记录。在例行的初步调查中发现,有一个0412-139447的手机是充值卡号码,而州立警察总署特别专案组已经对此号做过多次了解。这个号码恰巧在案发当天上午和当天晚上分别给爱德华议员打过两次电话。

    AFP灭罪司高级督察奥利弗•帕克匆匆赶到玛柔布拉东海岸指挥中心,迅速跟风暴特别行动组取得联系,双方交换了关于那个手机充值卡号码的情报,并达成一项共识,即爱德华议员一案亦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之一,自即日起,AFP和风暴特别行动组的双方情报资源可以共享。

    尽管宿醉的头疼挥之不去,宋美洁的心情相当不错。今天有个马来西亚客户签订了一套价值48万的高级公寓。因是现房,客户已经交了定金,还跟律师约定两天后去签正式合同。

    忙完这些一点多了,宋美洁给菲比打了个电话,不料她手机关机。女儿下课忘开手机也很正常,她并没介意。下午,宋美洁带另一个客户去洪布什看房,结束后又给菲比打了一次电话。那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没想到女儿的手机依然关机。宋美洁隐约觉得奇怪,却没多想,只给她的电话留了言。回到赫斯维尔,在森林路的海鲜店买了些大虾和新鲜淡菜,再回到车里已经五点多了,她又给菲比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还是不通。宋美洁越想越觉得不对,情急之下赶紧跟菲比的同学联络。

    苏磊正在沙瑟街的一家名叫“真实生活”的咖啡店里坐立不安。本来他中午就要跟江汉一起吃饭,可江汉在外面的事情没有办完,他让苏磊多等一等。结果苏磊在中国城的图书馆一直等到一点半都不见人来,只好自己到附近去吃了一份快餐。接着江汉来电话道歉,并让苏磊回家,说改时间再见。可苏磊执意今天就要见到江汉,说让他等多久都行。这样,快到五点的时候,江汉才让苏磊赶到咖啡店去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江汉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箱姗姗来迟,他进门就把座位换到了靠窗的地方,还不时朝外瞟一眼,人也有些心不在焉。苏磊没有多想,立刻跟江汉聊起了爱德华议员之死。因为他从昨天晚上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苏磊滔滔不绝,说到激动之处,就要拿那盒录音带去交给警察。他终于觉得,靠他们两个人的力量调查这件事太难了。

    江汉理解苏磊此刻的心境,他说:“我完全赞同你那些推断,可事到如今只能接受这个结局。不管怎么说爱德华已经死了,只能把他的死当成罪有应得。这盒录音带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多只能证明1993年联邦警察调查结果是错误的,仅此而已。要说这就是爱德华杀害苏光的理由和证据,到哪里都说不通。你必须想开一些,因为杀害你哥的凶手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你要安心读书,不再考虑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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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磊摇着头说:“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吗?这叫什么?这也太草率了,我不甘心。”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苏磊拿起手机,里面传来宋美洁焦急的声音:“是苏磊吗?你知道菲比在哪儿吗?”苏磊回答:“不知道啊。”宋美洁又问:“今天你见过菲比吗?”苏磊说:“没有,我只给她打过电话,可是没打通,还发了短信,她也没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直关着手机呢?”宋美洁在电话里非常不安。苏磊说:“我也有些奇怪,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她就关机了。”宋美洁忙说:“那她是在打工……”没等宋美洁说完,苏磊马上说:“不,昨天上午她告诉我她晚上休息,还说好要到我那儿去聊聊大哥的事呢。”

    “怎么了?”江汉在一旁也很关心。

    苏磊朝他点点头,接着对着手机说:“昨天晚上我就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今天早晨也打了。海伦,上午我打到你们家的时候,你不是说菲比去学校了吗?”宋美洁顿时懊悔不已:“都怪我,是我昨晚喝醉了。其实我没见到她。因为平时一大早她就走了,我想当然地以为她去了学校。唉,我真是……快到家了,先不跟你多说,呆会儿有事再跟你联系吧。”宋美洁匆匆把电话挂断。

    苏磊慢慢放下手机,心情有些沉重。

    “苏磊?到底出什么事了?”江汉着急地问。

    苏磊怔怔地看着江汉说:“江大哥,菲比也不见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昨天晚上我就没跟她联系上。”

    “你别紧张了,说不定她忘了带手机呢?”江汉善意地劝说。

    苏磊使劲摇头,他突然激动地说:“不对,这件事不可能那么巧。菲比说好了要来我家,她是那种特别懂事的女孩,即使有事也一定会打电话来通知我。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江大哥,我觉得不对呀。你看,爱德华议员前天晚上就死了,可菲比现在突然失踪,这不就表明凶手还活着呢吗?”

    江汉不由得一愣,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你能确定菲比的失踪跟我们的事情一定有关系吗?说不定她……”

    苏磊像是明白江汉要说什么,连连摇头:“我敢肯定是。菲比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我一起调查大哥的事情。我猜跟踪我们的人早就把照片送到凶手那里去了。菲比除了上学就是打工,平时也不怎么跟人交往。她这么聪明一个人,英文又好,想诱拐也不可能,剩下只有一种可能了。现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搞不好她已经跟大哥一样……”

    江汉急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别着急,事情没这么严重。”

    苏磊面如死灰,他担心地说:“我也希望没这么严重,可现在她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了。最近连续出了这么多大事,首先我大哥死在海边,接着刘大江被杀,杨成被撞,艾玛车祸,现在又轮到菲比失踪。这几件事的发生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是同一伙人干的。不行,我们一定要赶快去报警。”

    “可是,你不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抓到凶手吗?”江汉突然问。

    苏磊刚要拨号的手一下停在那里,他望着江汉,痛心疾首地说:“我是想亲自抓到凶手,但悲剧一件件地在我眼前发生,不知道明天还有谁会出事,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付小民,也许是宋美洁。这太可怕了。我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我只知道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必须把我们知道的赶紧都告诉警察。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人出事了。”他说着冲动地拿起手机。

    正在这时,苏磊的手机响了起来。

    罗杰斯带着玛吉再次来到史丹利酒吧,想找前一晚在这里聊天的几个老人。可是酒吧冷冷清清,前后只有三四个客人。酒保迎了上前说:“请问要点什么?”

    “哦,我们想打听一下,这里有几个老人,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吗?”罗杰斯问道。

    酒保奇怪地看着这两人说:“嗯,这我说不准。他们通常要晚上七点以后才来。不过,有时候不到六点人就来了。”

    罗杰斯又问:“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

    酒保笑了:“不清楚,反正都住在这一带。除非问马克,他在这里做的时间长,谁都认识。可是他已经退休搬到黄金海岸去了。”

    罗杰斯跟玛吉小声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一等。

    酒保闲极无聊,边擦台子边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那些老人?”

    罗杰斯突然心里一动,说:“想找他们打听点事。这事兴许你也知道。”

    “什么事啊?你说说看。”酒保问。

    “听说爱德华议员最近来过这里,你有印象吗?”

    “爱德华议员?我不记得。”酒保摇了摇头,忽然,他像发现了UFO的秘密,异常兴奋地说:“我知道了,你们俩是记者对吧?哪家报社的?悉尼晨锋还是悉尼邮报?”酒保两眼放光。

    玛吉忙说:“我们不是报社的。”

    “没关系,没关系,对我不用保密。我不会乱说的。”酒保不禁为自己的目光尖锐沾沾自喜。

    正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位瘦小老头,酒保一看见他忙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你们看,人已经来了。”

    罗杰斯立刻跟玛吉交换了个眼色。

    老者走到吧台边跟酒保打了个招呼,又跟罗杰斯和玛吉点了点头。

    酒保忙说:“这两位是报社的记者,想找你了解情况呢。”

    客厅里,宋美洁惊慌失措地拿着电话,情绪非常激动:“苏磊,刚才我在家里找了一圈,又跑到她房间看了一下,她的内衣还都在床上,那是我昨天上班前收下来叠好送过去的。菲比她……她昨天根本就没回家。”宋美洁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你别急,千万别急。”苏磊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特别是在这样严峻的关头。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江汉说:“我正跟江大哥在一起。你等等,我让江大哥跟你说话。”

    江汉接过电话,急忙安慰说:“美洁,你别紧张,再好好想想,她都会去哪里,会跟什么人联系。”

    “能联系的我都联系过了。”宋美洁带着哭腔。

    “美洁,别急,说不定事情没那么严重,不过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看必须马上报警。”

    “报警?报警能行吗?”宋美洁开始抽噎,“苏光报警了,结果呢?我可不愿看到那个结果。菲比呀……你到底去了哪里?”她一下子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苏磊隔着桌子都听到了宋美洁的哭声,他冲着江汉手里的手机说:“海伦,你别担心,我们一起陪你去报警。”

    江汉不由看了苏磊一眼,表情有些为难,他对着手机说:“美洁,你先去报警吧。不管怎么样,报警找到菲比的机会总会多一些。今天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不能过去陪你了,真对不起,赫斯维尔警察局离你家不远吧?美洁,你别犹豫了,赶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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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8 | 显示全部楼层
苏磊非常意外地望着江汉。

    江汉又跟宋美洁交代了几句才把手机放下。他刻意避开苏磊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咖啡,随即向侍者打听洗手间在哪儿,起身离开座位。苏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江汉跟宋美洁关系那么好,却在她出这么大事的关键时刻丢下她不管。他有些郁闷,不由自主拿出烟来,却又想起澳洲不让在公共场所吸烟的规定,只好把烟收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端起咖啡大喝一口。

    就在这时,江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苏磊看了卫生间方向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叫江汉,却发现铃声响了两下就停了。很快,江汉擦着手出来。苏磊忙说:“刚才有你的电话。”

    江汉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脸色突变,他迅速瞥了苏磊一眼,在手机上按动几下开始阅读。看完短信,江汉愣了片刻,下意识又看了苏磊一眼,再次盯着手机屏幕。

    苏磊不禁有些生气,他怪江汉在这种时候不管宋美洁却一遍又一遍地看短信。他招手让侍者结账,还负气地从书包里拿出钱包准备付款。侍者把账单拿过来时,江汉一把拦住,并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百元纸币交给侍者。他对苏磊说:“有我在这儿,你瞎抢什么?”

    苏磊默不作声。两人前后出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远处中国城已是灯火通明。

    江汉走了几步就站住了。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前方,显得心事满腹,忽然对苏磊说:“要不你先去赫斯维尔陪一陪海伦吧,现在这种情况她一个人很难支撑。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先走了。”

    苏磊终于沉不住气,激动地说:“江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海伦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江汉回头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苏磊,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相信以后你也会遇到。我知道今天自己有些不近情理,但我确实有难言之隐。你不要怪我。我只想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说完拍了他一下,转身就走。

    苏磊立刻明白江汉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他急忙追上去问:“江大哥,出什么事了?”

    江汉站住,回头说:“没事。你快去海伦那里吧,别跟着我了。”

    事情往往这样,越是不说越让人好奇。苏磊越想越觉得怀疑,不由得紧跟在江汉身后说:“不,我一定要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江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苏磊一眼,特意走开两步去接听。苏磊注意到江汉的脸色一下变得特别严峻,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几乎全是英文单词“是”和“明白”。很快他把电话关上,转脸对苏磊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苏磊顿有一种不祥之感,他意识到事情不仅危险,而且一定跟自己有关,但江汉却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把他撇下,这让苏磊忍无可忍。他又气又急,追了上前说:“江大哥,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也不管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你不告诉我也不在乎,反正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就跟着你了。”

    “苏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江汉一下也急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忙把苏磊拉到一条小巷里,使劲压低了声音说:“苏磊,今天你不能老跟着我,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赶紧走!”

    “我不走。”苏磊说得斩钉截铁。这时,他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苏磊听出有短信进来,赶紧拿起看了一眼,却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

    江汉快步朝前走去,苏磊犹豫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前。他边走边打开短信,只见上面写道:你跟他一起来就告诉你真相。苏磊有些莫名其妙。江汉沿着高本街大步往南走,穿过哈伯大街他突然站住,板着脸回身对苏磊说:“我已经说过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苏磊眼前一亮,忽然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恍然大悟说:“好……哇,原来你想一个人去冒险,把我扔下。你什么意思啊?”

    江汉却变得有些心虚,他故意含糊其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赶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苏磊心情复杂地举起手机说,“我也接到了短信,现在你休想把我扔下。”

    江汉一直想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栋半新的房子门口,瘦小老者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正是霍克,他一看见瘦小老者和他身后两名陌生人,不禁有些惊讶。

    瘦小老者忙解释说:“嗨,伙计。这两位是悉尼晨锋报的记者,想找你打听点事。他们在酒吧找到了我,所以我就把他们带来了。”

    霍克忙把三人让进屋里。

    屋子里颇为凌乱。五大三粗的老伴听到动静特意从厨房出来打探,霍克赶紧跟她说了句什么,她朝三人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厨房。

    三人在沙发坐下。罗杰斯忙把来意告诉霍克。

    霍克万没料到自己一时闲聊居然被记者听到并特意赶来打听,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重要而激动,他显得特别兴奋:“是啊,是啊,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爱德华议员。我一共见过他四次。有一次他还跟我握手呢。”

    玛吉和颜悦色地打断了他的兴奋,问:“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爱德华议员到底是哪一天吗?”

    霍克想了想,为难地说:“哎呀,这我可不太记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你再好好想想,那天是星期几?”玛吉又问。

    霍克使劲回想道:“那天……那天好像是星期五,对,是星期五。因为星期四我没来酒吧。”

    “你见到议员是几点钟?”

    “我见到议员的时候已经准备回家了,怎么也过了十点半吧。”

    玛吉马上拿出一个记事本,她翻到8月的日历那页,并把本子放在霍克面前。8月的星期五共有四天,分别是7号、14号、21号和28号。

    霍克捧着记事本边看边思忖:“28号不对,不是那天。7号……”他忽然发现玛吉在7号和8号之间用圆珠笔记着大雨的字样,他又赶紧看看14号和21号,那两栏都注明晴天。霍克一拍脑袋大声说:“是7号。没错。”

    “你能肯定吗?肯定那天是7号吗?”罗杰斯喜出望外。

    霍克有些不屑地看着罗杰斯:“怎么,你怀疑我的记性?我说7号就是7号。因为当天我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下雨了,后来雨越下越大,下了一个晚上都没停。”

    罗杰斯激动地跟玛吉交换了个眼色。接着又问:“你还记得议员跟什么人在一起吗?那人长什么样子?”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路灯下,夜空一片混沌。

    正值下班高峰时间,江汉和苏磊被困在帕若玛达路上。车流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江汉不时看一眼车上的电子时钟,脸色相当阴沉。

    苏磊心里又紧张又兴奋,他忍不住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卡布若玛达。”江汉看了一眼后视镜,多一个字都没说。

    苏磊脑子有些茫然,悉尼地方太大,常让一个初到者没有一点概念。许多来这里一两年的人照样分不清帕若玛达和卡布若玛达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地方。苏磊本想问到底在哪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刚才江汉不同意他跟着去冒险,可苏磊执意要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先在副驾驶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一副我是膏药,贴上你的架势。江汉无奈,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千万不要后悔。苏磊才不后悔呢,他早想过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告诉江汉,只要在死前弄清大哥之死的真相,这一趟也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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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话是那样说,他心里其实挺紧张的。他特别想跟江汉聊聊,现在要去见谁,对方是什么人等等。当然,苏磊心里还有别的疑问,比如给他发短信的人怎么知道他跟江汉在一起?那人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他们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来之类。这些问题久久盘旋在他心里,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多提问,免得万一江汉又改主意了,非让他半路下车回家。

    苏磊非常熟悉这条连接悉尼东西的主要交通干道,他几乎每天上学都要经过。据说这条路除了深夜和节假日可以畅通无阻,平时总那么拥堵,尤其是早晚两次高峰。这个时段就算开一辆时速二百多公里的法拉利跑车也是一筹莫展,好车跟四周那些普通车没有任何区别,只能一点点往前蹭。好容易开到莱卡,江汉突然在这里提前左拐。

    “你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江汉突然发话。自从开出停车场,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得让人担心,只是不时瞥一眼侧镜或后视镜。苏磊赶紧扭过头去仔细观察车后。他突然想起上次棕榈湾之行,那天肯定有人跟踪。要不,那种百年不遇的危险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窗外细雨迷蒙。

    这条路叫老坎特伯雷路,车辆相对少一些。宝马终于在这里显示出它的优势。江汉很快超越了前面几辆车,以娴熟的车技继续朝前赶去。

    上到坎特伯雷路之后,江汉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阴沉了。他忽然说:“苏磊,你怎么不问我呢?”

    “问你什么?”苏磊一愣。

    江汉一踩油门又超了一辆车。他似笑非笑看了苏磊一眼,没有回答。苏磊忽然明白了,忙说:“我当然想问了,我早就想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江汉忽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苏磊说:“给你看一条短信吧。”

    苏磊很快找到了短信区,一眼见到刚才自己手机上也出现过的那个陌生号码——0412-139447,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他急忙按下阅读键,一条已经读过的信息立刻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你要是敢通知警察,菲比就没命了。

    苏磊大吃一惊:“怎么,原来……”他望着江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江汉望着前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希望你也出事。”

    “可是江大哥,我们早说好的,这件事有难同当。你怎么能……”苏磊心里非常激动,那是一种既感激又生气的复杂心情,他忿忿不平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也是个男人。”

    江汉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好了,这件事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接下来的路程中,苏磊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江汉告诉苏磊:“其实,这个躲在幕后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前天那个人突然打电话来,说他知道艾玛是怎么死的,我当即要求见面。那人就问见面礼是什么,我明知道他是勒索,也只能赶紧想办法。现在我已经准备了十万现金放在后备箱里,等会儿拿去交换。”

    “不行啊,江大哥。你可不能把钱给他!”苏磊马上反对,他焦急地说:“那人说不定就是杀害艾玛的凶手,你把钱给他不等于替凶手买单吗?再说那人拿钱后对你下手也说不定呢。”

    江汉冷笑一声:“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必要的自卫家伙已经准备了。不过,我们此行非常凶险,前面充满陷阱。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全啊。”江汉看了苏磊一眼,眼神里露出特别复杂的感情,他说:“我答应过你妈,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可现在你逼着我食言,我心里特别不好受。”

    苏磊急忙把头转向窗外,他不愿让江汉发现自己被感动。

    半个钟头后,他们由帝•乔治路上到M5,宝马顿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撒开了朝前奔去。江汉为了缓和车内的气氛,忽然说:“别那么紧张了,苏磊,现在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说点别的吧。我看我们来做个测验吧,先说好不是真的。我问你,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钟头了,你在临死之前最想做什么?”

    苏磊心头一凛,他知道江汉是在故意安慰自己。其实,这一去究竟能不能回来不是很难说,而是摆明了凶多吉少,但这个险他们必须冒。他默默喘了口气,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还真难住我了,你先让我想想。”

    “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江汉意外显得非常认真。

    苏磊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许多张脸,第一张脸就是菲比,她似乎还穿着第一次见到苏磊时的那身牛仔装,她那可爱健康的模样活灵活现在眼前。接着是自己喜欢过的高中时的小女生,大学时的同窗,最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满脸皱纹的老母亲。苏磊顿时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心口一阵剧痛。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伤感说:“我想,应该是给老妈打个电话吧。最近净顾着忙,我已经好久没跟她老人家通话了。”

    江汉什么也没说,立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苏磊看着江汉,不知怎么泪水突然涌入眼眶。他急忙转过头去,使劲睁大了眼睛不让它流下来。

    “你先拨00118610,再拨家里电话。”江汉说。

    苏磊接过手机很快拨通了北京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好几下母亲才来接听:“喂,是哪位呀?”苏磊忙说:“妈,我是多多。您还好吗?”苏母一听是苏磊,高兴得无以复加:“好,好。是多多啊,妈真想你。你好吗?”

    母子俩刚开始说话,外面就有人嚷嚷。接着是一阵杂乱的声音。苏母抱歉地告诉苏磊:“哎呀,你舅舅他们来接我了,今天是你姥姥生日,我们一起去你姥姥家。”

    苏磊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忙说:“妈,那您就快去吧,省得他们等。我挺好的,您放心。您可一定要当心身体,我不在身边要多保重。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经常给您打电话。”说完急忙关上手机。

    江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就跟你妈讲这么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时间,苏磊似乎一下子成熟了。他感激地望着江汉:“我跟我妈要说的话就算一个钟头,一整天,一个月,一辈子也说不完,但是,能在这种时候跟她老人家说上几句话,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江大哥,谢谢你!”

    江汉默默拍了苏磊一下。

    苏磊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也故作轻松地说:“江大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如果你的生命中只剩下最后一个钟头,你在临死前最想做什么?”

    江汉苦笑了一下:“是啊,我父母都不在了,跟兄妹的感情也不那么深,可以说国内没什么人能让我惦记的。”他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黯然:“其实,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美洁,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帮她,这是我的遗憾。苏磊,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哥一直都喜欢她。当然,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汉突然笑了:“现在我终于把这件事对你说了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万一今天有去无回,你替我转告我对她的歉意吧。是我欠她。”

    直到这时候,苏磊才真正感到了今晚之行的凶险,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沉默了一会儿,江汉忽然换了个口气说:“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艾玛的父母已经决定把他们的遗产都留给我和桃丽了。就因为这个,我也应该努力活着,不是吗?”

    “对,江大哥。”苏磊显得大义凛然。

    车窗外的雨忽然又大了起来。

    风暴特别行动组在东海岸地区指挥中心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由地区总指挥安德森•贝尔曼主持。州立警察总署灭罪司的官员、AFP特别调查组的代表、州立重案组的代表及下属三个专案组全体成员出席。

    灭罪大队长,风暴特别行动组副组长鲍勃•费尔顿警长正在说话:“……一个多月以来的连环杀人案,经过大家的努力,今天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先把刚刚得到的化验结果向大家宣布。”

    格雷警探马上站了起来说:“我们在爱德华议员的竞选办公室里一共找到了三十八根颜色不同长短不一的毛发。根据DNA化验结果,里面有两根属于同一个人。其中一根是在沙发上找到,另一根是在沙发后面的地毯上。另外,我们已经从嫌疑人办公室里获得了相同的毛发并得出相同的DNA化验结果。为此,我们将嫌疑人的照片拿给竞选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过目,他们表示从未见过此人,登记簿上也没有此人的到访记录,也就是说,此人的毛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发生了。现在此人照片已经洗印出来,请大家参考桌上的资料。”

    众人纷纷打开放在面前的文件夹。

[ 本帖最后由 享受人生 于 2005-7-22 15: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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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1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尾呢?!

就这么结束了?明明还没完嘛,而且还是在最紧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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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22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我的开始中是我的结束

  大雨滂沱。其它车辆纷纷减速,江汉的宝马却在风雨中一往无前。苏磊第一次体验到了澳洲高速公路的宽阔与平坦。

  开了一阵,江汉从高速路下来,顺着另一条路朝前开去。他向苏磊介绍说:“这里就是利物浦,悉尼西部的一个大社区。现在离卡布若玛达很近了。你知道吗?卡布若玛达曾经是个难民营,后来政府将这里交给越南人自己管理。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社区。这里非常有名,因为悉尼的毒品交易有一大半都在这里进行。”

  说话间拐了几个弯,他们来到卡布若玛达车站。江汉把车停在了路边,看了一眼手表,还特意把手机放在方向盘右上角的空格里,接着下意识伸手到兜里去找烟,摸了半天才摸出来,又到处找打火机。苏磊赶紧给他点上。

  正在这时,空格里的手机石破天惊地响了起来。两人都像触了电似的一震。江汉急忙拿起手机,两只脑袋不约而同凑了过去,齐齐盯在来电显示上——0412-139447。

  江汉不由自主看了苏磊一眼,急忙接听。苏磊想探头过去,被江汉当即制止。只见江汉神情严峻地举着手机,生怕听错了一个字。他简明扼要地说:“明白,我们马上赶去。”说完挂断手机,立刻打开杂物箱,从里面找出地图扔给苏磊,自己急忙发动车。

  按照江汉的指示,苏磊很快找到了一个名叫邦第那的地方。它在悉尼的最南面,也就是皇家国家公园的顶端,三面环海。从卡布若玛达赶去那里要横穿半个悉尼,好在悉尼道路比较发达,去那里有好几条线路。他们最终选择了一条经利物浦穿越军事禁区的道路,那里几十公里没有人烟,正适合他们赶时间。

  接下来又是一场长途奔波。

  路面依然宽阔,车辆明显减少。很快,宝马驶入了一条无边无涯的山路。路上黑黢黢的,偶尔对面开来一辆车,晃眼的灯光一闪而过,像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还有烟火存在。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苏磊居然两次看见路边的袋鼠。他悲壮地想,临死前能见到澳洲的国宝,总算不枉此行。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江汉打开天窗,夜风一下吹了进来,清新而凉爽。两人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新鲜空气。不知不觉他们拐进了一条只能对开两辆车的小路。

  远处山峦叠嶂丘陵起伏,近处桉树茂密灌木丛生。四周安静得可怕。

  两人都变得异常沉默。

  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两个微弱的小亮点,小亮点渐渐大了起来,钻石一样闪亮。苏磊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他看了江汉一眼,却发现江汉变得有些紧张。宝马车的车速不知怎么慢了下来,后面的车灯越来越近,眼看就被它超过。只见一辆半新的白色荷顿忽地一下从宝马旁边驶过,欢快地朝前开去。

  终于见到了远处的灯光与住家。

  江汉紧踩油门开进邦第那湾。显然他曾经来过这里,熟练地沿着街区拐了几个弯后,再次来到一条没有人烟的小路上。沿着小路又开了4、5分钟,终于来到一处两边是树林,前后左右都没有人烟的地方。江汉把车停在了路边。

  月亮从阴云里钻了出来,显得格外明亮。四周越发安静了。

  江汉没有立刻下车,他示意苏磊等着,苏磊只好默默坐在车里。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却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大约又过了2、3分钟,江汉的电话再次响起,他赶紧接听,接着让苏磊下车,自己熄火拔钥匙。

  苏磊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夜里9点多了。他们不知不觉在路上走了3个多钟头。江汉打开后备箱,背着苏磊,从密码公文箱里拿出一把手枪揣进裤兜,又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支手电筒,他匆匆把公文箱锁好关上,拎着它带头朝左侧的树林走去。苏磊紧跟江汉,一头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

  这是一条丛林徒步者小路,路面很窄,却经过粗略的人工处理。不像那些自然形成的小径那么杂乱无章。尽管如此,途中灌木枝杈依然不时横亘面前。幸亏有手电筒照亮前行的路面,饶是如此,两个人还是走得磕磕绊绊,艰辛无比。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二十几分钟,苏磊竟感觉走了一生那么漫长。忽然,前方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大海猛地一下出现眼前,海水在银色月光下起伏不停。

  苏磊从来没有在晚上看过大海,根本不知道大海在夜晚会是这样的美丽,一时间,他竟忘记了眼前的凶险,快步超过江汉朝前奔去。这里显然是一个旅游景点,有的地方还围了简单的栏杆。他跑到一处栏杆旁,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深深吸了口气。他想,要是白天来这里该会是怎样的壮观呢。这种想法一闪而过,随即想起了自己和江汉的凶险处境,赶紧回头并迅速把周围打量了一番。

  月光下只有他们两人的孤单身影。

  就在这时,江汉的手机又让人心悸地响了起来。他赶紧接听,边听边说:“明白,我们这就过去。”显然有人命令江汉不许挂断手机。江汉举着电话朝苏磊示意,让他往南边走去。

  月色皎洁,四周明亮得如同白昼。

  这里是一大片开阔地,除了有的地方稀疏地长了一些绿色,所到之处几乎都是袒露在外的黄色与浅褐色礁岩。苏磊小心翼翼地走在江汉前面,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一心想尽快找到藏匿在暗处的那个了解真相的神秘人物。可是,他发现那人隐藏得非常严密。

  越往上走声音越响,那是海浪拍礁的回声。这里地势异常险要,悬崖高达七、八十米,下面都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礁石。站在这里放眼望去,眼前的大海忽然变得无比暴戾,一个浪头打来,一下能拍起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浪花。谁要不小心掉下去,必然当即粉身碎骨。

  江汉突然在身后说:“苏磊,你站到那块石头上去。”

  苏磊不由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江汉一眼,只见他依然举着手机,公文箱放在地上,另一只手却指着前方一块突出在悬崖外的石头,脸上是万般的无奈。那块岩石非常奇特,它跟其它地方并不连接在一起,却像个长歪了的蘑菇似的从旁边伸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突出在悬崖边上。

  苏磊脑子嗡地一下大了,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顶涌去,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肯定是交换真相的一种形式。如果他不过去就可能永远不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勇敢而决绝地往前走了几步,大步朝突出的岩石迈了过去。岩石不大,但是,站两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苏磊为了不让自己掉下万丈深渊,只能慢慢把身体转过来,给江汉让出一个位置。

  忽然,苏磊发现江汉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黑森森的手枪,他的心脏顿像小学毕业典礼上仪仗队敲军鼓那样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急忙扫视了周围一圈,着急地小声说:“你怎么了?快收起来,别让人发现。”

  江汉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怪异的表情,他并没有把手枪收起来,相反,异常平静地举了起来,慢慢对准了苏磊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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