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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在我一方

(小说)粉红四年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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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47.神秘男朋友(2)
      易粉寒

        虽然我基本上肯定了我的推测,但是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不在人背后三八说人坏话,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做人做得最好的一点。
        苏萧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开始三天两头不回宿舍。美女日益春风得意起来,眼见得一天天衣着光鲜,出手阔绰,流言蜚语岂能饶她。甚至有别的寝室同学跑到我们寝室来打听,苏萧是不是傍款了还是给人做二奶了,周末校门口停的小车哪辆是等她的。我和郑瞬言都不参与这样的谈话,陈水还是不改她八卦的本性,卖关子说,搞不清楚呀,我上个星期五晚上见到一个女的从南门出来后钻到一辆车里,有点像她,不晓得是不是她。众人唏嘘。陈水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那天晚上她回寝室睡觉了。众人这才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虽然关于苏萧的那个男朋友没有定论,但是苏萧被人包了基本上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苏萧肯定也知道大家在背地里的闲言闲语,倒也像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也不辩解也不声明。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我是小看这女生了,她的斗争经验显然有了很大的丰富和提高。也学会以静制动这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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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48.唇枪舌剑(1)
      易粉寒

        虽然在背后,班上已经议论得沸沸扬扬,但是没有人当着苏萧的面说过什么。我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罗艺林要是在我们寝室的话,她会说什么?说不定会当着苏萧的面问苏萧是不是做小姐去了。呵呵,写到这里忍不住想笑。罗艺林自从在换寝室那天被我们寝室三个人集体哄走了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我们寝室的门了。这妞。自尊心还真强。
        那天别的寝室几个女孩子在我们寝室闲聊。一屋子的女生还真热闹。一个女生说到,最近没钱花了,谈恋爱也真费银子,自从我谈了这个男朋友,月月钱都不够花。
        另一个女生说,有的人自从谈恋爱了,钱就花不完了。
        话题又这样莫名其妙的引到无辜的苏萧身上了。她又一次成了众人唾沫星子攻击的对象。我觉得心里有点寒,一屋子的女生,众口铄金。
        上面那个女生刚说完有人谈恋爱后钱花不完了,陈水就说道,我们大家都应该向苏萧学习,找个有钱人包起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看看,现在随便一件衣服都花了五百多元。当时陈水正好站在苏萧衣柜旁边,苏萧的衣柜一向不锁,因为换衣服换得太频繁,每天三番五次地开柜门锁柜门太麻烦。所以陈水顺手就取了一件衣服拿给其他女生展示。
        大家一阵轻蔑的笑,又忍不住都凑上去看那件衣服。唧唧喳喳,这个摸摸,那个把领子翻过来看看牌子。穷形尽相。
        郑瞬言带着耳机听英语。我一面上网,一面感叹这些女人那张嘴的厉害。
        忽然有人叫了声“苏萧……
        瞬间,寝室里鸦雀无声。我扭过头去。
        寝室的门半开着。苏萧站在门与墙壁狭小的空隙里,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艰难地站在那狭小的空隙里,门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隙使她的脸和身体都有点变形,似乎扭曲了。
        一屋子的女生在屋内嘲笑屋外那个女生。中间是那扇半开着的门。那扇门企图阻挡着什么。可是,分明什么都没有阻挡住。人情冷暖。
        就这样僵持了。大家一下子都散开了,回到各自的寝室去了。
        陈水手中的衣服已经滑落在地上。苏萧的脸上已经结成了冰,她的眼里起了雾。
        小小的寝室,狭窄的房间,始终有距离的心,寒冷逼人。我的脚底有点发凉。
        陈水没有说对不起。而是走出了寝室。郑瞬言继续看她的英语书。我很想跟苏萧说点什么。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见苏萧静静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把衣服拣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蹲在地上,哭了。
        她的长裙子拖在寝室的地板上皱成一团,随着整个人的抽搐而轻微地晃动。她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可是倔强的哭声丝毫不肯妥协,因而声音变得梗塞而颤抖。像是在寒风里沙沙作响的枯叶,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不复完整。
        她蹲在那里,很久很久。她的脸一直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忧伤的眼睛,看不见她愤怒时紧咬着的双唇。.
        我和郑瞬言对视了一下。虽然我们都知道,在苏萧背后一直都有种种难听的言论。作为一个不够收敛的美女,她天生就难以逃脱这些。但是,这一次,像是一把无情的剑,刺得她鲜血淋漓。她亲眼看到在她的身后,那么多女生,一屋子的女生,在议论她,讽刺她,侮辱她,诋毁她,唇枪舌剑一起刺向她,要置她于死地,每个人都毫不留情。而她软弱无力,无法反抗。她只能够在曲终人散后独自哭泣。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不知道内敛点,真的很惨。
        美女如果有心计,就可怕。美女如果没心计,就可怜。
        做女人难,做美女更难,在女人堆里做美女难上加难。
        郑瞬言说话了,她说,算了,苏萧。其实你也知道那些人无聊就会这样说话。你别跟她们计较了,她们是嫉妒你长得这么漂亮。
        苏萧没有说话,她试图停止哭泣。可,停不住,声音混杂着液体的混沌,压抑而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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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48.唇枪舌剑(2)
      易粉寒

        我叹了口气,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我清楚,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萧停止抽泣后说了句谢谢,就站起身来,哪料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我吓了一大跳,快步跑过去扶起她,扶了半天扶不动,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闭着。她晕过去了。
        我和郑瞬言赶紧背起她,下楼去。从走廊里经过时,班上有的寝室门没关。看到我们三个人乱成一团手忙脚乱的,赶紧都跑出来看。看归看,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
        我对这个大学那种痛心的失望感觉再次在心里翻涌。一片荒凉。人情冷暖。
        可怜我和郑瞬言两个人都长得很瘦,苏萧被我们折腾了半天终于从二楼搬到一楼去了。
        到了一楼还是门卫打电话叫来了校医,才把苏萧送到了医院。
        原来苏萧贫血,因为蹲在地上哭了太久,起身时感到眩晕,她的高跟鞋又刚好踩在她拖在地板上的裙子边缘的一角,结果整个人就摔倒了。幸亏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打了一大瓶吊针就会好了。
        我和郑瞬言坐在那里陪着她。校医院光线暗淡的注射室,很多人坐在那里,他们的上方都吊着一瓶液体,无色的,慢慢的流到他们的手背或者手腕上。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有的人闭着眼睛,有的人茫然的看着那无色的液体一点点滴下来,无声的,却分明把自己的心砸起了一个坑。有的人的视线停留在苏萧的脸上。
        很压抑的气氛。寒冷,萧瑟,旧的椅子散发出陈腐的气息,已经看不清那些花纹或者划痕。医院特有的那种味道混杂木头的干涸气味,像是谁流下的泪,凝固了,经年不散。
        我看着郑瞬言和苏萧,想起我们大一的时候,想起那天一起赶走罗艺林我们三个一起搬家的情景,有种世事沧桑的感觉。或许我们三个人不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们不是敌人,从来不是。那些隔阂,只是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无法摆脱的距离。我们只有隔阂。我们根本的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我们成不了最知心的朋友,最贴心的姐妹。
        苏萧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男人很快就赶到了注射室。在他来之前,苏萧很坦然的告诉我们,那个男人是个结了婚的男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苏萧的这个“男朋友”。一个中年男人,微微发福的身材,黯淡的面容还有额头隐约的皱纹,我想,或许她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拼命阻止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当这苏萧的面有这样的想法,认同她们那些人的流言蜚语,是无耻的。可是,我控制了不了自己的思维。我观察这个男人的外貌举止谈吐,我企图判断他的身份婚姻和其他,我还是悲哀地联想到了很多并不光彩的词,比如婚外恋,比如二奶,诸如此类粘满金钱和情欲还有美色,散发着颓靡腐烂绝望色彩的词眼。
        一位姐姐说,女孩不要去招惹三种人,浪子,文艺青年,已婚男人。浪子和已婚男人不要去惹,大家好理解。文艺青年为什么也被列入黑名单呢?文艺青年感情太丰富,情感上太没有安全感了。你感觉你在和小说谈恋爱。但是有太多热爱文艺或者喜欢梦幻感觉的女孩喜欢找文艺青年,因为她们把自己对文学艺术的抽象爱好寄托在生活中某个具体的人身上了。和那样的人谈恋爱,仿佛就和梦想靠近了一点点。
        我想起我爱过的那个已婚男人。如果当初不是我们懂得适可而止,今天苏萧的遭遇就是我的范本了。
        婚外恋,这样的游戏我们玩不起。
        我明白苏萧把他叫到我和郑瞬言面前来是对我和郑瞬言的信任。这份信任让我觉得自己可耻。我虽然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唧唧喳喳的议论,但是我同样有这样一些龌龊的想法。只不过,我习惯性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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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49.公然同居
易粉寒

        苏萧从医院回来后就搬出去住了。她明明知道搬出去住,大家会说得更难听,她明明知道搬出去住就让大家有了更多诋毁她的机会和借口。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搬出去了,和那个男人同居。搬走的时候她对我和郑瞬言说,学校有什么事情就替她担当着点,实在担当不住的时候就说不知道,不要到后来连累了我和郑瞬言,让学校以为我和瞬言知情不报还编谎话。其实她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关于她搬走后的一些事情,我就不大想说了。大家还是无休止地议论。大家似乎对她这样一走了之不再直接面对尴尬与耻辱更加愤怒。仿佛她要是乖乖的藏着掖着讨好着,我们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她要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搬走,分明就是不把我们的议论放在眼里,公然和广大人民群众做对,我们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不过,闲言闲语说来说去,当事人一直不回应,好像大家就说得不起劲了。要是当事人有个回应或者反击声明什么的,大家就反而越说越离谱,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只有我和郑瞬言见过苏萧的这个中年男朋友。但是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从来不提这件事情。
        苏萧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平息下去了。
        开始我还担心有人去告她,说她搬到外面同居去了。按照我们学校的“家规”同居是要被开除的。但是,大家似乎也就过过嘴瘾,说说就算了,也没谁跑到学校去告状。想来,现在的学生也都学聪明了。告别人自己又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平白无故多竖了个敌,毁了人家一生不如捞点实惠强,大家又不是真的残忍的人,把别人搞开除了自己总会有点不安的。所以校园里同居事情很少有暴光到学校的,我想大概是这
个原因。
        我不知道苏萧是真的爱他还只是与他做了一场交易,其实,爱又如何。爱上一个人,从来不会有自始至终的幸福,爱上一个人就是幸福和痛苦的不等价交换。若痛苦多于幸福便是不幸的爱情,若幸福多于痛苦,大家就说这是幸福的一对,当事人也配合的做出甜甜蜜蜜的样子。其实,爱过的人都知道,爱了总会有某一刻让你痛了。
        生活平静进行。各人幸福自己的幸福,痛苦着自己的痛苦。直到,刘莎莎跳楼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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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50.自杀
      易粉寒

        那个春天的早上,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奔到各栋教学楼各个教室去上课。从物理学院楼经过时,看到那里围了很多人,还拉了一条红色的警戒线。我一向不喜欢看热闹,只还以为是出现路障之类的,头也不回的继续往教室冲。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来到教室,教室已经乱成一团。我们班的刘莎莎自杀,跳楼自杀了!她从物理学院19楼的楼顶跳下来了!!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不断的听到有人说,“刘莎莎跳楼?是她!怎么可能啊!”仿佛世界全部乱了套,仿佛下一秒这个世界就会爆炸般,每一张脸都布满了惊恐,每一双眼都在疑惑,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大脑,身边的一切。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梦。大脑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无力去思索,恍惚了好久,直到听见有同学哭了出来,直到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和刘莎莎不是很熟。她个子比较高,长得也还算漂亮,就是皮肤很黑,平时很少说话。听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有点钱,外地人。这都是听说,我和她的交情仅限于见面时点头打个招呼。我觉得她有点清高和孤僻的样子,但是对她没有恶感。
        太突然了。昨天中午我还看见她打开水,一个人提着两个开水瓶慢慢的上楼梯,我还帮她提了一瓶上来。她这一生对我说的最后两个字就是谢谢。
        然而,今天,有人告诉我,她死了。她自杀了。她从19层高的楼跳了下来。她像一片花瓣在昨夜从高空慢慢的凋零,落下,从生到死只是十几秒的时间。
        他们说她落地的时候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口,没有一滴血,侧躺在楼前的花坛下,一条腿高高地搭在了花坛的边缘。
        他们说她死的那晚曾给寝室打过电话,说她有事,晚上不回来睡觉了,有人打电话找她就让人打她手机。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精神郁闷,有抑郁症;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被男朋友甩了;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长得太黑自卑……好多女同学听到她死的消息时,都哭了,伤心不已。哭过之后,大家又都拼命揣测她自杀的原因,兴奋不已。然后纷纷在背地里谴责刘莎莎的室友为什么平时不对她好点,多点关心,为什么她那天晚上打电话说她不回来时没有人劝她回来。等等。
        那几天,公寓楼乱了套,不停的听到这样那样的传闻,揣测,谴责,惋惜,唏嘘。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面庞,到处都是关于刘莎莎的传言和议论。仿佛大家都很关心这事,又仿佛在谈论一件己无关的事情。
        我很害怕,那几天每次她们说到“刘莎莎”三个字,我都觉得害怕。即使很多人在一起,即使寝室人声鼎沸,可我觉得刘莎莎还在我们身边,她在听着,她只是没有说话。刺眼的白炽日光灯使整个寝室弥漫着白色的光,墙壁,她们的面孔,地板,都被涂上了一层惨淡的白。那是刘莎莎的眼神。我无法摆脱这个想法,我觉得那是刘莎莎的眼神。冷漠的,惨淡的,无处不在的白色。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直到刘莎莎的父母来到我们隔壁寝室清理她的遗物时,才让我们又震惊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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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51.她的父母(1)
      易粉寒

        这是我第二次目睹死亡。生命在结束时,才如烟花开的那一瞬间,再怎么卑微的生命也会有人伫足看它的消逝,然后天空黑黑的,烟花不见了,大家继续自己的事。
        高中时,有一个女同学头一天还在课间操时趴在桌上睡觉,就在我侧前方。我问她怎么也没去做操,她说她头昏。我说我也头昏。我们俩趴在桌子上,相距不过一米。窗外是上千学生在整齐划一的伸手抬脚,生命欣欣向荣的样子。下午她请假没来,第二天早上我进教室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女同学在哭,她死了。得的是急性脑膜炎。好多同学进教室时都哭了,哭了后每个人都马上急着去打疫苗,连年级里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同学的人都参与了集体打疫苗的活动。据说脑膜炎属于传染病。虽然都知道在17岁的时候还得急性脑膜炎是很不正常的。哭完了,打完针了,接着上课。教室一如既往的安静,每个一张课桌依旧是一块小小的田地,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在辛勤地耕耘,把青春和未来都默默的埋在里面,耕种未来。
        那一年我17岁,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我明白了《说文解字》对死的解释,死,人所离也。
        死亡是残酷的事情,这残酷让我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有着真正息息相关的联系。不过是离开,生活总在继续。花还是开,雪还是下,欢乐和悲伤还是继续。
        刘莎莎的死再次证明了我的想法。大家很快从悲伤的情绪里出来,将兴趣转移到她自杀的原因上去了,这似乎比一个人死亡的本身更具有吸引力。我听着她们兴致勃勃地猜测她到底是因为被男人甩了而自杀还是因为长得太黑自卑而自杀,唾沫横飞里有彻骨的寒意。
        那天中午我们正在午休,被一阵凄厉的哭声给吵醒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大声的号哭,那种抑制不住的巨大悲痛在两个成年人的哭声里显得格外凄厉。哭声碰撞到公寓楼的四面白壁,在狭窄的空间里交错,回荡,重叠,让人无法逃避,就那样刺到你的心里,击中你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哭声里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大家纷纷穿起衣服,各个寝室的门陆续打开了。起先大家只是站在门口探望,慢慢地都围了过来。
        这是所有的人第一次见到刘莎莎的父母。当年她上大学时,据说是一个人来的,她对别人解释是父母生意非常忙,给钱让她自己坐飞机过来的。然而,在她死后,在她永远也不会再面对我们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她的父母,做生意的父母。
        黝黑的皮肤,脸上是刀刻般的皱纹,五月的天了,他的父亲还穿着中山装,脚下穿着解放鞋,头发很有点长了,灰扑扑的白。她的母亲长得非常瘦小,干涸,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那样。第一眼,看到他们,我明白了一切。内心巨大的悲痛翻涌着,跌宕着,头脑一阵一阵的眩晕,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闷和压抑得几乎窒息。
        大家面面相觑,都被事实,被刘莎莎转身而去后,身后的无情的事实吓住了。
        她的父母哭得那样真实,就是那种原始的悲痛,放声地哭出来,撕心裂肺班般地疼痛,完全没有办法掩饰,也学不会掩饰。哭嚎声夹杂着刘莎莎的名字,在走廊里,在房间里冲撞,急切的想找个出口。可是,没有出口。悲伤聚集起来,直到我们都不堪忍受。
        有女同学开始跟着流泪,慢慢的很多人都哭了,跟着小声啜泣。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大学生,有多少这样的父母。可是我相信每个学校都会有。每天都看到太多光鲜的面孔在校园里穿行,游弋于教室酒吧,网吧,迪厅,他们夜夜笙歌,他们寻欢作乐,他们把大把大把的青春扔在电脑游戏里,扔在迪厅酒吧里,他们学着一切出身于富贵家庭的孩子那样挥霍,他们交女朋友借钱应付恋爱开销,拿着父母给的几千元学费却年年都有功课不及格,拿着父母挤出来的几百元生活费心安理得的花,以维持自己的面子,支撑自己的虚荣心。而身后,有两张包涵期待的脸,有两双望眼欲穿思念的眼神,有两个含辛茹苦的父母,日日夜夜想着盼着,然后辛苦劳作着,想着争气的儿子女儿,盼着他和她出人头地,起早贪黑地为那上万元甚至更多的学费生活费而日夜劳作。这些父母有的是在农村,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家徒四壁;或者父母都没有工作,半夜两点起来做些早点;或者在城市里摆点小摊,一分一厘的与人争,还有忍受城管时不时的暴力执法。他们一年到头也不会买什么新衣服,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去过任何娱乐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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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51.她的父母(2)
      易粉寒

        太多。太多含辛茹苦的父母。而这些是我们在学校里看不出来的。每个年轻的面孔在人前都是神采飞扬,膨胀的虚荣心日日夜夜挣扎着甩掉身后的一切,遗忘了身后的那双眼和辛勤劳作的那双手。他们还没日没夜拼命掩饰这一切,怕同学知道自己的贫穷,怕同学鄙视自己的困窘,怕被人瞧不起,怕被人说寒酸,装有钱,装潇洒,装挥霍,装不比谁差。大学四年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虚荣中磨掉了。
        虚荣不是错,当虚荣成为堕落的借口时,它就成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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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3:02 | 显示全部楼层
52.真相大白(1)
      易粉寒

        刘莎莎的爸爸一件一件的往一个大箱子里收拾遗物,她的妈妈始终坐在床上痛哭,几次哭倒的床头。看着她父亲老泪纵横的脸和一直颤抖的手,我觉得刘莎莎太残酷了,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自杀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自私的,爱自己胜过爱父母,爱朋友,爱爱人。
        清理遗物时,大家一边哭,一边看着她的爸爸妈妈把刘莎莎的书,衣服,文具,一件一件往两个大行李箱里装。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是真的多,竟然把整的衣橱都装满了,可怜她父母带来的两个箱子连
她的衣服都装不下!
        然后她父亲开始收她的抽屉里的东西,我看见他拿起了一个大号的化妆包,打开了。大约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里面的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看了好久,然后拿出了一盒粉饼。我惊讶地发现那盒蓝色的粉饼竟然是CD的!
        或许,刘莎莎的生前生活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我看到那粉饼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他把粉饼又轻轻的合上了。一滴泪“吧嗒”落在了那光洁的纯蓝色的盒子上,熠熠生辉,灼伤了我的眼。
        东西一样样收好了,人也慢慢散了,她的妈妈自始至终都坐在床上哭。 那个可怜的老妇人,恐怕这一生的泪都这样流尽了。
        当天下午,班上迅速召开的紧急班会。我们以为是为刘莎莎的的葬礼,班级要采取一点人道主义的行动,比如捐款。这是很普遍的。
        那次班会,史无前例的全班同学都到齐了。
        班主任开始发话,谈到了刘莎莎的死,谈到了自己的悲痛,谈到大家要节哀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他的声音不算洪亮,而这也是惟一一次他在上面发话,下面静悄悄的时候。
        忽然,他的话锋一转,谈到校风建设,谈到了道德建设,谈到德育教育,谈到了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下面有点骚动了,大家觉得他这话题转换得很突然。
        他顿了顿,等同学都安静下来时,他说了句,尤其是女同学,我们系我们学校女生多,你们要洁身自爱,不要为一时的享乐做错事,毁了一生。
        下面安静了三秒钟。那三秒里似乎每个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不知道谁最先反应出这是在影射那个问题,就在那一瞬间教室里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眼神都闪烁不定,所有人的嘴唇都在翕翕合合,我看见漫天飞舞的诧异,鄙夷,愕然,甚至一种变态的知道真相后的释然和喜悦。
        破碎,残缺。
        那是2003年的5月。网上到处流传那篇文章,《湖北高校女生Mai-Yin事件调查》,10%的比例让全国上下都震惊了,10%的比例让湖北省所有的高校都愤怒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多少的比例才是事实,谁都觉得那是对我们湖北高校的诽谤,是对女大学生这个群体的侮辱和诽谤!但是谁都知道,大学里又确实存在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女生。武断点说每个大学都会有。
        刘莎莎死前,派出所拿着没收到的证件找到了学校。学校迅速做出了开除她的决定。处分通知发到院里,要求在我们学院,行政楼和学生公寓同时张贴出来。在通知下来之后,贴出之前,班主任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就在那个晚上,她没有回来。她去了学校最高的楼,没有人知道她在楼顶坐了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她在最后一刻想到过什么。那个春天的夜那样黑,那个夜晚曾那样让一个花季的女孩那样绝望过,她选择了让大地也痛一下,她从19楼跳了下来。像一片凋零的花瓣无声无息地落下,从生到死不过是几十秒的距离。
        跳下去,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就再没有贫穷,再没有承载不了的期望,再没有男人肮脏的手,再没有整个世界鄙夷的眼神,甚至再没有考试。再没有孤独,再没有寂寞,再没有那么多那么多年轻的我们无法承受的东西。
        死,是最好的解脱。所以每一年,每一个地方,都会有大学生选择这个答案,在他们无法承受的时候,就这样轻贱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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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52.真相大白(2)
      易粉寒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起初大家都愕然这面目全非的事实,马上大家开始从记忆库里搜索刘莎莎就该这样死的蛛丝马迹。
        那天班会以后。我就不断地听到有人说什么怪不得她怎么老是穿得花枝招展,而且还经常穿得很暴露。有的人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学校外面看见她和一个30多岁的男人在一起,有的人说,是啊,她经常彻夜不归,我们还当她去男朋友那了或者亲戚那了。这话一落,马上有人说,什么男朋友啊,只是听她说,我们又都没见过,等等等等在她活着时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的问题在她死后我们都齐心协力去沸沸扬扬。每每议论一段完毕,总会有人有如总结般说句,唉,她其实挺可怜的。我想大约是以此话来减轻议论时某一瞬间的愧疚感。如果有愧疚的话。
        大家开始接受那个看上去很肮脏的现实,并且齐心协力证实那个现实,诋毁那个死去的灵魂。我始终相信没有一个人是恶意中伤,但是。所以。人性使然。
        其实我自己努力回想也想起了一次晚上10点多我做完家教回来后曾在校外那条全是酒吧和卡拉OK的街上遇到过她,她那天穿了件红色交叉吊带上衣,很扎眼。她也看到了我,所以马上非常迅速的钻进一家卖副食的小店。当时我疑惑过一下,也没往深处想,只认为她爱玩又去泡酒吧而已。
        可是,想起又有何用。死前和死后都是触目惊心的满目疮痍。死,从来都是件苍凉的事情。
        我不晓得学校有没有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刘莎莎的父母。
        学校的处分通知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贴出来。
        我曾那样的真诚地祈祷过,学校不要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刘莎莎的父母,不要。
        死去何所在,托体同山阿。
        从此在武汉的高校中又多了一个传说。传说我们学校也就是大学某栋女生公寓楼半夜的时候常常有女孩子的哭声。传说我们学校物理学院楼下,在半夜时会有女孩绕着楼一圈一圈地走。
        这样的传说已经听过很多了。刚进大学时听说有学校水房里死过女孩子,长发缭绕在那湿漉漉的地上经年不去。还听说过有学校湖边曾接连有女孩被人害了,都是穿红衣服的女孩。这样的故事在各个高校的女生间流传。真或假都没有意义,只不过是每一个的背后都有一个哭泣的灵魂,久久不肯离去。
        写完这段时,我又听说我们学校有人自杀。还是女生,另一栋楼里的。割脉。她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其间有人去敲门几次,最后一次她说,你再等十分钟我就好了。十分钟后室友再敲门,她说你进来吧。
        血流如注,卫生间里全部都是血,鲜红,缓缓流动。
        送去抢救,如她愿,没有死。
        为什么说是如她愿。因为我不认为那个女生真的想自杀。否则不会选择在寝室结束生命,而且是在寝室有人的时候,否则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在血还没有流尽时让人进来。那不是彻底的绝望,只是她苦闷的心需要一个出口,一点点关怀,她在抗争,和这个世界,和她身边的人,和她苦闷的生活孤寂的心抗争。听说那是个非常内向的女生。
        这件事情学校封锁得很紧,若不是那女生的室友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你想想,每一所大学里,有多少人曾这样的绝望过。灵魂,肉体。
        我们是怎么了?我们这一代大学生是怎么了?有谁,可以给我们一个答案。是什么逼着我们一次次走向死亡。自杀或者被杀。有谁,可以拯救我们,像很多年前的大学生那样,给我们一个信仰,给我们一个好好努力的理由,给我们一个热血沸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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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53.重回寝室
      易粉寒

        刘莎莎跳楼这事发生后,学校立刻对外封锁了消息,有报社记者打来电话向我证实,我一口回绝了。对这种小报的鄙视酝酿已久,终于爆发。死的又不是你身边的人,所以你炒作起来没有带丝毫的情感色彩在里面,充满了看热闹的味道。
        刘莎莎这件事情后学校开始严加管理。对外隐瞒,对内镇压。学校迅速开展了一系列整风运动,甚至限制学生在晚上7点以后出门!当然,这是打着非典的幌子。打着非典的幌子不许女学生晚上出去!真是一件奇闻,难道就女生出去容易得非典啊?并且开始三天两头来查房点名,大有杀鸡儆猴的架势。
        在这样严峻的形式下,苏萧迫不得已搬回了久别的寝室。
        搬回的那天,大包小包地堆了一寝室。打开,无非全是衣服化妆品和零食之类的东西。我忽然就深深为刘莎莎惋惜起来。这就是卖给一个男人和卖给N个男人的区别。死了的死后还要背着骂名,尸体还要承受那么多鄙夷的眼神;而活着的依旧风光活着,还有那么多同龄女生羡慕着或者以嫉妒的名义变相羡慕着。
        做情人的女人比妓女更贪心。妓女要的不过是钱,情人不仅要钱,还有感情,还要宠爱。有钱有爱,大概也成全了许多女人关于生活的奢望和梦想了。
        有钱撑腰就是不同。苏萧以往不过是仗着那张脸蛋,又没有罗艺林再欺负她,便有一分傲气;傍了个款再回来立马陡增9分,变成了一个十分傲气的小女人。
        搬回来才两天,我们就发现这小妮子更不比往日了。找了个还有点钱的男朋友撑腰,越发嚣张起来,那说话的分贝都统统升级。她在寝室里谈她去哪吃饭了,去哪买衣了,买了什么什么牌子的衣服,整个走廊上的人都听得见。
        我和她本身就没有相处的缘分,只是莫名其妙地走近过,现在看她这样更是讨厌,索性回到最初不搭理她的状态。郑瞬言素与她疏远,也懒得理她。只有陈水,每每在苏萧显摆吹嘘的时候给予极大的关注和支持,洗耳恭听不说,还目不转睛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吧咂吧咂地要流口水的样子。我理解了鲁迅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
        四足鼎立的局势暂且保持。
        苏萧说话现在是断然不许我们插嘴了。以前她的话不多,现在可以用“滔滔不决”来形容,让我一看她张嘴就想仓皇逃跑。作为一个俨然的服饰专家和美容专家,她往往能把话题从普金身上扯到自己的水晶指甲,联想和贯通的能力在钱的作用下陡增。
        更气人的是,她现在连我也时常顶撞了。众人都是见到我和她由疏到密又由密到疏的历程。比如她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脸上什么东西都不要涂,我提反对意见,告诉大家不要被她误导,然后以很科学的态度说,晚上11点是皮肤最活跃的时候, 吸收营养的黄金阶段,所以……话还没说完,她两眼一瞪,双手抱在胸前,你知道什么呀你!我的兰蔻和CD都只在白天用,你们看我皮肤不好了吗?
        众人恨恨,也无言。谁让这小妮子天生丽质,更加上现在有钱撑腰呢?
        我也无言,倒不是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而是被她盛气凌人的气势给僵住了。
        有钱真是好啊。连个柔弱的小妞也可以被它撑成母夜叉般的气势,还自以为自己母仪天下。
        我对苏萧的恶感迅速反弹。只有陈水依旧是一副巴结阿谀的样,越发像个小丫头。
        我和苏萧的确没有根本的矛盾,但是也的确没有相处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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