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与《德拉姆》：谁的西部？--ZT

苏格兰风笛

不可否认我们（中国，主要是城市）迎来了文化上的“西部热”。正如兴起于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日盛的“黄土热” 一样，伴随着西部旅游的流行，来自或取材自西部 的文化产品大量涌现。电影，作为旅游的替代品，使观看者不必花费大量时间金钱离家远行即可享受西部的奇景与了解当地的民俗。《天下无贼》、《云的南方》，越来越多的电影取景、取材自西部。西部自有她入画的原因，这些电影作品从不同的角度进入西部，究竟怎样的西部是真实的，怎样的“西部”是来自想象的，这些想象又是怎样形成的。今年有两部以西部为背景的影片引起很广泛的关注：《德拉姆》，拍摄重点位于云南、四川、西藏境内的横断山脉；同样《可可西里》的故事发生目前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美的地区之一，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在青海省西南部的玉树藏族自治州境内。本文欲藉比较《德拉姆》和《可可西里》讨论西部是如何通过电影被表征出来并成为入画的西部，成为被我们文化的一部分。
     
     关键词：西部，东方主义，话语，文化资本，全球意识
     
     一、
     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大部分电影观众和导演来说，西部是作为一个他们生活世界的他者存在。对于正在择业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到西部去”可能意味着吃苦、机会减少；而对钟爱西部的摄影机来说，西部的绮丽、柔情、坚忍，甚至热爱西部的神秘、堕落为它们所青睐。显而易见，摄影机偏爱的终究是西部的女性气质，这与摄影机的凝视与窥视功能的表述恰好符合。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说西部是他们喜欢的题材，而最终行使与摄影机相同的凝视与窥视功能的是观众，那么凝视西部的就不止创作者，还包括了国内的观众（来自东部或西部），国外（主要是经济文化发达国家区域）的观众。
     
     奇秀的风景、奇特的民俗、善良淳朴接近神明的少数民族、与自然搏斗时的坚强，这成了正在形成的“西部想象”的中心话语，为东部（尤其是城市中）的人们构建出一个崭新美好的桃源仙境。我们发现，无论在《德拉姆》还是《可可西里》中，电影表现的西部特质竟然与19世纪东方主义的主要套话惊人的相似：
     
     其一是进步与停滞的话语。在这两部作品中，西部以“停滞”的形象出现，与城市文明代表的“进步”形成对比。在《可》片中，青海的藏区的藏民以最接近神明的方式生存，保有天葬的习俗，可可西里无人地带保持最原始的面貌“你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人类在这里踏下的第一步”，更不必说藏羚羊被屠杀留下的尸群；在《德》片中，现在仍然存在的茶马古道和在这条路上奔走的马队就是停滞话语的代表，藏族兄弟共妻的习俗由年轻的马脚子娓娓道来，沿途居民对幸福的简单追求所体现的不正是生活原始的美感吗？
     
     其二是理性与感性的话语。《可》片中寻山队员们对自然、对藏羚羊的热爱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藏族人的情感需要，其中一个队员冲动地对被困河中的他们所痛恨的盗猎分子开枪扫射被队长拦下，而队长日泰却无奈地要靠卖掉缴获来的皮子筹集资金，这与法制等理性的体系是相违背的；《德》片中的僧人在宗教信仰中寻找内心的平静，不涉及任何数字指标。
     
     分析到这里，一个由赛义德的东方主义所划分的东西方的格局已经形成，赛义德在福柯的话语意义上讨论东方学，将“东方”当作西方文化自我认同的他者，电影中的西部就是典型的东方形象，以图示1表示就是A的位置；而B在这里是传统意义的西方，代表原自理性主义的自由与进步的精神，东方主义理论的建立者。

苏格兰风笛

二、
     如前所述，对于这两部影片的创作者，虽然在地理上与他们的题材在同一个国度，但东西部在经济、文化、法制等诸多方面的差异已经导致了他们不得不以好奇的眼光来看待西部这块不熟悉却吸引人的土地，田壮壮这样说茶马古道“那个地域的特殊风貌，它渗透着原始的、神奇的力量，和那块儿的人能融合在一起。” 西部无疑是他们世界的他者，即创作者不在图示1中A的圈内，但“西方”也不是他们的归宿，他们当然没有站在“西方中心论”的西方角度去看西部，而是更多以人文关怀的眼光去凝视着片土地。陆川说，在可可西里，他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可可西里之于陆川已经是逃避现代化的救赎，他也将可可西里以及这个名字所涵盖的精神珍视为自己国家的文化资本，就是说创作者也没有站在图示1中B的圈内。全球意识或世界体系，经济、文化的全球化的多元视野，已经取代了东西方二元视野。这两部影片的创作着站在了一个东西方以外的一个地方，即图示1中标记为I的广大区域。
     
     《可可西里》与《德拉姆》，前者是根据真实改编的故事片，后者是纪录片，同样以西部为背景的影片在对风景、民俗等题材的使用产生了不同的效果。体裁不同是这种差异产生的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差异，我认为，根源于身处图示1中标记为I的区域的创作着选取进入西部的视点的差异。
     
     《德拉姆》中的西部
     
     田壮壮作为导演忠实地作为一个旁观者把他看到的记录下来，一方面有大量纯纪录的地理风光入画，这些壮美的景观也为人物事件做了烘托；在马队经过的地方，摄影机纪录下在这里生活的11个人的故事，在片中我们只看到被访者的画面，他或她处在日常生活的场景里，光线也自然和谐，在他们与发问者对话时，却并不保留发问者的声音，为的是给出一种看上去客观的真实效果。《德》片中对宗教的刻意破神秘化描写也看出了作者欲在影片中回归真实的西部的倾向，没有奇异的宗教仪式；天主教教众们在自己集资兴建的教堂里跟着神父念诵经文；年轻人为着心灵的平静和比较好的生活出家作了喇嘛，他的老师在哀叹寺院的今不如昔。被访者对生活的追求，除了安于简单生活的老人；兄弟共妻不单是藏族独特婚俗，也是生活无奈的选择；老婆离他而去的村长教育儿子要好好读书以后就可以到山东（东部）看妈妈；最值得提的就是最后出现的年轻藏族女性代课老师，她谈了对工作和婚姻的担忧，并直接面对镜头说出想离开封闭山村的愿望，离开这个外界人一度以为是仙界的地方。片名 “德拉姆”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平安女仙”的意思，也是片中马队中一匹骡子的名字，所以从片名上就能看出导演追求平静与歌颂生命的意图。田壮壮说：“这里能够给你一种力量，一份祥和及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并不会因为你的赞美而改变自己。”他以独特的文人气质，为这部纪录片注入清新的风格，称得上是作者导演（Author）。
     
     《可可西里》中的西部
     
     作为故事片的《可可西里》，改编自真实的故事，导演一直在试图削减故事性和戏剧感，去掉了原本设置秘密警察的戏。 当不成警察的记者，成了叙述的关键人物！我们看到的所有故事都是从这位记者口中听得的，是他一方的表述。有1/2的藏族血统，听得懂一些藏语，并且受到藏族女孩的青睐；但是他并不懂藏人的习俗与礼数，也没有他的藏族同胞的剽悍，更莫名其妙戴起了令人联想到回民的白色帽子（纯熟巧合，在《可》片中盗猎者都是回民），我们听到的故事就是由这样一位“外来者”讲述的。本片序幕和字幕之后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记者进山”，这场从一个外来者的角度介绍了这个地方：让人目羡神迷的山川和佛寺，热情的孩子，神秘的天葬仪式。一般藏族人进行天葬都是在很难到达的山颠禁地；但在片中，记者向孩子问了路，转瞬就来到天葬现场，这样的处理除了情节需要（强巴死后得到藏族最高规格的葬礼），不可排出导演欲以民俗-震撼观众的愿望。也正是因为“记者同志”使用的是自己所在民族语境中的基本判断准则，所以本片对于人性的挖掘停留在表面，对巡山队员们舍弃自己生命而拼得藏羚羊平安的行为只是用“保护环境与资源”的人与自然的矛盾为包装草草带过，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生与死之间的抉择、不同的世界观价值观所支配的各群体之间的斗争这些更深层次的问题没有展开。这样我们抓获了风景的奇美与巡山队员的冷峻高大，而他们群体努力背后的支撑信念都被简单化、平面化了。记者并不是《可》片中唯一的外来者，影片中多次重复地可可西里和巡山队精神的价值是由外来者。“你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人类在这里踏下的第一步”是出自一位来自北京的地质学家，日泰让刘栋卖皮子买物资受到北京记者的质疑时愤怒地说出“这可可西里就是你们这帮记者保护着呗！”
     
     除了地理风光上大量使用广角镜头，电影海报设计上（见图示2），我们看到一对被打着顶光的父女，远处发光的地平线，这种光线冲突的奇特画面似乎也在突出故事的奇特。虽然在实地拍摄，但《可》片中可可西里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可可西里，这个结论是通过与真实情况和别的影片（如《德》）对比而得，这种表征过程中产生的偏误显然存在于很多的以西部为题材的文化产品中，而西部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依靠这种偏误保持了她自身的魅力。

苏格兰风笛

三、
     《德拉姆》和《可可西里》这样重要的作品为我们讨论西部的表征问题提供了很好的文本，创作者采取的不同视角使我们看到被表征的西部的不同面貌，甚至已经有作者在电影中解构西部，比如朱文的《云的南方》。西部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资本将会更多的出现在文化产品中，也会是持续重要的要论热点。

温柔一刀

不觉得这两部片子可以放在一起比较。作为导演，田壮壮士一个被低估的导演，陆川因为机缘的原因是一个被拔高了导演。同样是禁片，张艺谋的活着为大多数人所熟知，田壮壮的兰风筝只在品论界叫好。

如果把西部作为一个符号来表达，那么真的是玷污了导演们的创作。西部作为一个符号，一个影片发生的地点，只起到了背景的作用，影片真正传达的人文却与地域无关。

我也转一个

从《德拉姆》到《孔雀》——呈现真实生活的影片让人震撼

    新华社记者 吴晶晶 周玮

    导演顾长卫携处女作《孔雀》，从第５５届柏林电影节捧回了银熊奖。曾为《红高粱》《霸王别姬》《阳光灿烂的日子》等影片担任摄影师的顾长卫，初次执导电影，却回避了浓墨重彩的张扬，为
我们带来一部极为平实的作品。

    《孔雀》讲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某北方小城的一个普通家庭里，三个年轻人各自的一段生命历程。影片朴素得好像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没有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情节，画面也质朴得甚至有些简陋。但看过影片的人都不会忘记片中骑着挂着降落伞的单车在大街小巷穿梭的姐姐，拿着大大的向日葵花向心仪的女工示爱的哥哥，为了撇清关系用雨伞扎向哥哥大腿的弟弟……导演用镜头切开波澜不惊的生活表层，让我们把无国界的人性最纯粹状态尽收眼底。

    平实与真切也会有如此动人心魄的力量。有影评说，《孔雀》将观众带到中国的一个小城市，用人类所共有的日常生活、人的梦想、幻想以及人的缺点等等激发所有观众对影片的亲切感。

    在一张《孔雀》的电影海报上，写有这样的评语：“《孔雀》可以用浑然一体来形容，在现在中国电影都已经沦落到急功近利的境地的时候，长卫能这么冷静，执著和有信心，让人佩服。”措辞或许有些尖锐，但在如今商业片如林的中国电影市场，在虚幻的故事、惊心动魄的特技与明星大腕的堆砌之中，出现素面朝天呈现真实生活的影片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导演田壮壮说，《孔雀》让人很震撼，看过之后很惊叹。它与由田壮壮执导，不久前获首届中国电影导演协会最佳导演奖的纪录片《德拉姆》，都以对生活和生命本身的深切关注遥相互应。

    《德拉姆》以舒缓的节奏、平淡如水的叙事和至真性情的表达，让我们在飞速的现代生活中稍稍驻足，以坦然与放松的心态去关注在历经沧桑的茶马古道上生活着的人们，去体味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和对生活的憧憬、对信仰的执著。有评论说，《德拉姆》是中国到目前为止公开拍摄的纪录片里最接近世界纪录片水准的一部，它原汁原味地记录了生活本身，体现了一种对生活宿命的思考，它是在真正关注老百姓的生活和命运。

    从《德拉姆》到《孔雀》，我们欣喜地发现中国电影冷静、坚持与思考的痕迹，而它们在国内外的获奖，无疑表明业界对电影回归生活和质朴的艺术取向的肯定。这对于中国电影或许是一个启示：多关注普通人的命运沉浮，多感受生活的真实、温情或是苦涩，多呈现生活的质感与人文的情怀。

苏格兰风笛

原帖由 温柔一刀 于 2005-8-11 10:34 发表
不觉得这两部片子可以放在一起比较。作为导演，田壮壮士一个被低估的导演，陆川因为机缘的原因是一个被拔高了导演。同样是禁片，张艺谋的活着为大多数人所熟知，田壮壮的兰风筝只在品论界叫好。

如果把西部作为 ...

是吗？不敢苟同。该评论比较的前提与切入点是二者的地域文化背景。
如果去掉背景，也就没了前景。你能清楚分开什么是背景，什么是前景？
至于对各个导演的看法，见仁见智的事情，未必要求统一说法：）
一则因为多元化的时代思潮；二则因为影视作品本身的多意性。:lol::lol::lol::lol::lol::lol::lol::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