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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叮铛

《艺伎回忆录》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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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管我们对初桃有什么样的看法,她是我们艺馆里的女皇,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靠她的收入生活。而艺馆里资历最浅的学徒必须在深更夜等她回来。

    一天夜晚,我在庭院里的井边喝完水往回走时,听见外面的大门被打开,后又被重重地关上,撞在门框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我急急忙忙地跪回自己原来待命的位置,很快桃就走进了前厅,手里拿着个亚麻纸包装的包裹。不一会儿,另一名艺伎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她叫光琳,长得非常高。初桃把她的包裹放在走道上,解开细绳,把一件精美的和服摊在走廊上,这件和服的底色是各种不同的粉绿色,上面有红色的树叶图案作装饰。

    初桃说:“光琳小姐。你猜这件和服是谁的?”

    “我希它是属于我的!”

    “好啦,它不是你的。它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俩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完美小姐。”

    “豆叶!噢,我的上帝啊,这是豆叶的和服。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前几天,我在一次排练中把一些东西落在剧院了。”初桃说,“当我回去寻找时,我听见从地下室的楼梯上传来一些像是呻吟的响声。于是我想,‘不可能!这太有趣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下面,打开灯,躺在那儿的是豆的女仆和剧院的管理员。我知道为了让我不说出去她会为我做任何事情,所以我后来找到她说我想要豆叶的这件和服。”

    初桃从自己的房拿来笔墨。然后她把毛笔交到我的手里,又拉起我的手举在那件美丽的和服上面,对我说:

    “练习一下你的书法吧,小千代。”

    这件和服属于一位名叫豆叶的艺伎--当时我没有听说过她--不过她的和服绝对是一件艺术品,从下摆到腰部之间有一根以绞成一股的漆线绣成的美丽藤蔓,它是衣料的一部分,可它看上去却栩栩如生,仿佛是一根真藤蔓长在那儿,我感觉只我想,就可以用手指触摸到它,还可以把它揪下来,就像从土里拔出一棵草似的。藤蔓上的叶子蜷曲着,似乎正在秋日里凋零,叶子上甚至还带着几淡淡的黄色。

    “我做不到,初桃小姐!”我喊道。

    “如果你不想找到你姐姐的话!”

    我在粉绿色的丝绸上犹犹豫豫地涂了几笔光琳对此很不满意,所以初桃就指点我该在哪里下笔,又该怎么涂。之后,她把和服重新折起来包上亚麻纸,用绳子扎好。她们打开通往街道的大门时,初桃命令我跟上。我们在月光下大约走了一个街区,跨过一座木拱桥来到了园的另一区。初桃和光琳在一扇木门前停住了。

    “你拿着这件和服上楼去,把它交给那里的女仆。”初桃对我说,“要是完美小姐自己来开门,你就交给她。什么话都不要说,交过去就行了。我们会在这儿看着你。”

    说着,她把包好的和服塞到我怀里,光琳随即拉开了门。一级级磨光的木头阶梯通向一片黑暗。我害怕得直发抖,登上楼梯的顶端后,我在一片漆黑跪下,喊道:“非常抱歉打扰了!”

    很快,门打开了。跪在门里的女孩年纪也不比左津大,身材瘦小,神情紧张得像一只小鸟。我把包在亚麻纸里的和服交给她。她十分惊讶,几乎是绝望地从我手里接过了它。

    “谁在那儿,麻美?”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我看见一个古色古香的灯架上挂着一只点燃的纸灯笼,架旁放着一张新制的蒲团,上面铺着挺刮的床单和雅致的丝绸床罩,还摆着一只“高枕”——就跟初桃用的那种一样。高枕其实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枕头,只是一个脖子处衬着垫子的木头托架;这是避免艺伎睡觉时弄乱她精致发型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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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03 | 显示全部楼层
女仆有回答里面那人的问题,只是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和服外的包装纸,当她发现上面的墨水涂鸦后,她抽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嘴巴。泪水几乎在顷刻间滚满了她的脸颊,接着一个声音问道:

    “麻美!谁在那儿?”

    “喔,没有人,小姐!”女仆大声回答。她赶紧用一只袖子擦干眼泪,我觉得自己非常同情她。她走过去关门时,我瞥见了她的女主人。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初桃叫她“完美小姐”。她的脸是完美的鹅蛋形,即使没有上妆,皮肤也光滑细致得犹如瓷器。

    第二天,初桃一踏艺馆,就有一个女仆跑去通知妈妈,妈妈出来拦住了正要上楼的初桃。

    “今天早上,豆叶和她的女仆来拜访我们了。”她说。

    “哦,妈妈,我就知道您要说什么。我真为那件和服痛心。我试图阻止千代往它上面洒墨水,可是已经太迟了。她一定是以为那是我的和服!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来到这里就如此恨我……想想看,她为了要伤害我,竟然毁掉了一件那么漂亮的和服!”

    “够了!”妈妈说,“现在你给我听着,初桃。你不至于真的以为有人会没脑子到相信你的小故事吧。我不允许艺馆里存在这种行为,连你也不能出格。我非常尊重豆叶。我不想再听到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至于那和服,有人必须赔偿它。就让小姑娘出钱。”妈妈说着把烟斗放回了嘴里。

    此时奶奶从会客室里走出来,叫一个女仆去拿竹竿。

    “千代负债已经够多了。”阿姨说“我不懂为什么还要让她承担初桃的过错。”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奶奶说,“小姑娘应该挨打并赔偿那件和服,就这么决了。竹竿在哪里?”

    “我自己来打她好了。”阿姨说,“我不想让你的关节又痛起来。过来,千代。”

    阿姨等女仆拿来竹竿后就把我带到院子里。过阿姨却没有打我,她把竹竿靠在储藏室的墙上,一瘸一拐走过来平静地对我说:

    “你对初桃做了什么?她一心一意要毁了你。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我向你发誓,阿姨,打从我到了这里,她就一直这样对待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奶奶或许会说初桃是一个笨蛋,可是相信我,初桃不是笨蛋。假如她想彻底毁掉你的事业,她是做得出来的。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现在你必须停止那么做。

    “我什么也没做过,阿姨,我向你发誓。”

    “你一定不能相信她,即使她说想帮助你。她已经让你背负上了如此沉重的债务,你可能永远也还不清。”

    “我不明白……”我说,“什么债务?”

    “初桃在那件和服上耍的小伎俩将让你付出你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过的一大笔钱。这就是我所指的债务。”

    “可是……我怎么来还钱呢?”

    “当你成了一名艺伎,你就要还钱给艺馆,包括你将要欠下的所有钱--你吃饭和上课的钱;假如病了,你还会欠下医药费。你必须自己支付一切费用。你以为妈妈为什么要在房间里花时间在那些小本子上记数字?你甚至还欠着一笔艺馆为了得到你而支付的费用。”

    “假如你想毁掉自己在祗园的生活,有许多办法。”阿姨说,“你可以逃跑。你一旦那么做,妈妈就会把你视为一项糟糕的投资,她不会投更多的钱在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身上。那就味着你的课程被终止了,而你不可能不经训练就成为一名艺伎。或者你可以让老师不喜欢你,那么她们就会给予你帮助。又或者你可以像我一样长大后变成一个丑女人。奶奶把我从我父母那里带走时,我并不是一个难看的女孩子,但是后来我没有长好,在这件事情上奶奶始终怨恨我。有一次因我做的某件事情,她狠狠地揍我,把我半边的股骨都打断了。那时起我就无法再做艺伎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自己来打你,而不让奶奶动手。”

    她把我领到通道上,让我背朝上躺下。我不是很在意她是否打我;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处境变得更糟糕了。每一竹竿落下,我的身体就会上下抖动一次,我放开胆子嚎啕大哭。打完我后,阿姨就留我在那里哭。不一会儿,我感觉走道由于某个人的脚步而有些颤动,我坐起来发现初桃站在我的前面。

    “千代,如果你能不挡着我的路,我将十分感激。”

    “你承诺过要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我的姐姐,初桃。”我对她说。

    “我是这么说过!”她弯下身子,把脸凑近我,“你的姐姐在一个名辰义的女郎屋里。”她告诉我说,“就在祗园南面的宫川町区。”

    她说完后,用脚轻轻地踢了我一下,我起身走到一边,空出路来让她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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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因为毁坏豆叶的和服,被关在艺馆内五十天不准出去。而且不再让外出办事了我虽然非常去找姐姐,但也只能等五十天的监禁期结束。

    一天晚上我熬夜等初回家时,电话铃响后,洋子出来把初桃的三味线交给我,让我送到美津木茶室去。

    洋子显然不知道我正在关禁闭,这倒也不奇怪,她一直呆在女仆房接电话。我她手里接过三味线,在门口穿上鞋子,内心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生怕有人会来阻止我出门。南瓜和女仆,以及三个老女人都睡着了,洋子几分钟后就要走了。看来寻找我姐姐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到达美津木茶室时,几乎不敢迈步走进去。门廊里挂的小帘子后面是柔和的橙色墙壁,上还有黑色的木头装饰。在一条磨光的石头小径的尽头立着一只巨大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把弯弯曲曲的枫树枝条,枝条上挂满了灿烂的红霜叶。花瓶附近,宽敞的大门朝一边开着,里面的地面上铺着略经打磨过的花岗石。被震住了,因为到此为止我所看见的还不是茶室的入口,而只是通往入口的小径。美津木茶室极其雅致,没想到我第一次去茶室便有幸去了全日本最高级的茶室之一。茶室其实不是喝茶的地方,而是男人们找艺伎寻欢的场所。

    那里的女仆看到我,没说一个字,只是把我抱着的三味线盒拿了过去。

    “小姐。”我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能告诉我宫川町区在哪里吗?”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

    “我必须去拿一些东西。”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接着还是告诉说沿着河边一直走,走过南伊豆剧院后就到宫川町了。

    我穿过祗园的富永町区,走过几个街区后,我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没有路灯、也几乎没有人的区域。当时我不知道,街上空无一人主要是由于经济大萧条,在其他时期,宫川町可能比祗园还要热闹。这里建筑物的木质外观跟祗园差不多,但是这个地方没有树,没有可爱的白川溪,也没有漂亮的门径。唯一的光亮来自敞开的门廊里的电灯泡,灯下几女人坐在凳子上,她们身边的街道上常站着两三个我看着像艺伎的女子。她们身上穿的和服,头上戴的发饰都与艺伎类似,但她们的宽腰带是在前面打结,而不是在后面。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腰带系法,也不明白它的含义,但这其实是妓女的标志。要是一个女人整晚都要不时解开又系上腰带,那么再一次次在后系结就太麻烦了。

    我在一条死胡同里到了辰义女郎屋。在“辰义”的入口处,一个老女人坐在凳子上在跟巷子对面一个女人聊天。

    我非常客气地问她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左津的女孩子。老女人盘问了我几句后,说:“她有一个客人在。等他完事了,有人会叫她下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是我越来越担心艺馆里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终于一个用牙签剔着牙的男人走了出来。老女人站起来鞠躬并感谢他的光临。接着,我见了自来京都以后最令人高兴的声音。

    “您找我吗,夫人?”

    那是左津的声音。

    我从地上弹起来,冲到她站着的门廊里。她的皮肤很苍白,嘴唇上涂着鲜亮的口红,就跟妈妈用的那种一样。她的腰带也是在身体前面打结。我看见她后大大松了一口气,兴奋不已,忍不住冲到她的怀里,左津也哭了出来,接着她用手捂住了嘴。

    我跟着左津进了“辰义”,站在一个很小的榻榻米房内。黑暗中,我们抱在了一起。我发现自己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她怎么变得这么消瘦。她抚摸我头发的方式我想起了母亲,这引得我泪水涟涟。

    “安静点,小千代。”她对我耳语,“要是女主人发现你在这里,我就会挨一顿打。为什么你过了这么久才来?”

    “哦,左津。我非常抱歉!我知道你来过我的艺馆……”

    “几个月之前。”

    “在那里跟你说话的女人是一个怪物。她拖了很久才把你的留言告诉我。”

    “我必须逃走,千代。我再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

    “我在楼上的榻榻米垫子下面藏了一份火车时刻表。只要有机会,我就偷一点钱。我再也不能等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决不能留这样的地方,千代!你现在最好走了。女主人随时都可能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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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我们说好下周二凌晨一点在河对面碰头。

    “可是,左津……要是我脱不开身怎么办?或者我们没碰上怎么办?”

    “一定要到那里,千代!我只会有一个机会趁女主人还没回来,你现在必须走了。要是她在这里抓到你,我可能就再也没办法逃走了。”

    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跟她说,可她把我带到走道上,然奋力关上我们身后的门。我本想目送上楼,但刹那间,大门口的老女人便拽着的胳臂,把我拉到黑暗的街上去了。

    我从宫川町跑回来,发现艺馆同我离开时一样平静,才松了一气。可正在这时,我看见女仆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以为是老鼠。我刚凑到门口,就看到一堆布中抬起一个头来,初桃正直勾勾盯着我看。

    “门外是什么?”我听见她男朋友的声音。“有人在那里?”

    “没事。”初桃小声答道。

    我毫不怀疑初桃看见我了。但她显然不想让她的男朋友知道。我赶紧回到门厅里跪下,整个人抖得厉害,仿佛刚才差点被一辆车压到似的。女仆房里的噪音又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才停止。最后当初桃和她的男朋友步出房间来到走廊里时,她的男朋友直盯着我看。

    “那个前厅里的女孩子。”他说,“我进来的时候,她不在那里。”

    “哦,别去管她。”

    “那么确实有人在那里偷看我们喽。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谎?”

    “康一君。”她说,“您今晚的情绪真是糟糕!”

    “你看见她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她整晚都在那儿。”

    初桃的男朋友大步走到前面的门厅,走到大门口前他停下来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初桃急急地越过我跑去帮他穿鞋子。我听见她用一种几近哀求的声音恳求他,我之前从未听她这样对别人说过话。

    “请不要生我的,康一君。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告诉我您还会再来。”

    “总有一天我将不会再来。”他说。

    过了一会儿,初桃回到前厅,站在那里茫然地望着走廊。最后,她转向我,擦擦潮湿的眼睛。

    “好吧,小千代。”她说,“你去见了你那个丑姐姐,是吗?”

    “请原谅,初桃小姐。”我说。
  
    “之后你又回到这里偷看我!”

    “饶恕我。”我说,“我不知道您在那里!”

    她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上楼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当她再度下楼来时,手里攥着某些东西。

    “你想和你姐姐一起逃跑,是不是?”她说,“我认那是一个好主意。你越快离开艺馆,对我越有好处。”

    “瞧。”她说摊开手掌。原来她手里握着若干张叠起来的钞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我从房间里拿了这些来给你。你不需要感谢我。就拿着吧。你离开京都就算是报答我了,那样我就再也不用看见你了。”

    她将手伸进我的袍子里,把钞票塞到腰带下面,我站在那儿没有动。我感觉到她光滑的指甲划过我的皮肤。她把我转过去,替我重新绑紧腰带,这样钱就不会滑出来了,然后她做了一件最奇怪的事情。她又把我转过去面朝她,开始用手抚摸我脑袋的一边,她看我的眼神几乎就像一母亲。我还没弄明白她在做什么,她又将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碰到了我的头皮;突然她愤怒地咬紧了牙关,抓住我的一把头发,把它往一边猛拉,我痛得跪倒在地,大哭起来。我无法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可初桃很快又把我拉了起来,开始乱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上楼。她愤怒地冲我大喊,我拼命高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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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很快打开了门,看上去非常生气。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她说。

    “我的珠宝!”初桃说,“这个蠢丫头!”说到这里,她就开始打我。我只能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哭叫着求她停手,最后妈妈还是想办法制止了她。这时,阿姨也赶到了楼梯口。

    “哦,妈妈。”初桃说,“今天晚上我在回艺馆的路上,我想我是看见了小千代在巷子的尽头和一个男人说话。我没当回事,因为我还为不可能是她。她根本是不准离开艺馆的。可当我上楼走进我的房间时,我发现我的首饰盒里面乱七八糟,我又冲下楼,恰好看见千代把什么东西交给那个男人。她想逃跑,但被我抓住了。”

    妈妈一言不发盯着我看,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个男人逃走了。”初桃继续说,“但我认为千代可能把我的一些首饰卖了筹钱。她正打算从艺馆逃走,妈,这是我的看法……可我们一直对她是那么好!”

    “行了,初桃。”妈妈说,“这就足够了。你和阿姨去你的房间查清楚少了什么。”

    一旦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我就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她,小声说道:“妈妈,那不是真的……初桃刚才和她的男朋友在女仆房里。她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是将火发在我的身上。我没有从她那里拿过任何东西!”

    妈没有说话。很快初桃就从房间里出来说她少了一只装饰腰带正面用的别针。

    “我的翡翠别针,妈妈!”她反复说这句话,还边说边哭,就像一个好演员。“她把我的翡翠别针卖给那个可怕的男人了!那是的翡翠别针!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从我那里偷了这样一件东西!”

    “搜这个姑娘的身。”妈妈说。

    我无法解释自己腰带下面的现金的来源。当她把钱抽出来时,妈妈从她手里接过钱点了一下数目。

    “你这个蠢货,一只翡翠别针才卖了这点钱。”她对我说,“何况你将要还的钱比这还要多得多。”

    她把钱塞进她的睡袍,然后对初桃说:

    “今晚你把一个男朋友带到艺馆了。”

    这话让初桃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否认。

    妈妈对阿姨说:“握住她的胳膊。”

    阿姨握住初桃的胳膊并从后面抱住她,妈妈则掀开了桃大腿处的和服。我以为初桃会反抗,可她没有那么做。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妈妈翻开她的裹布,将她的双膝分开,然后把手伸进了她的两腿之间,当妈妈把手拿出来时,她的指尖是湿的。她把手指相互搓了一会儿,接着又用鼻子闻闻它们。这之后,她把手缩回来,给初桃一记耳光,在初桃的面孔上留下了一道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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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认为妈妈真的相信我偷了那个腰带别针,不过,拿我的钱去买一个新别针讨好初桃,她觉得挺满意。但她无疑也知道我曾擅自离开艺馆,因为洋子向她证实了此事。当我获悉妈妈为了防止我再出去、下令锁上前面的大门时,我几乎觉得我的生命仿佛自动在渐渐离我而去。现在如何才能从艺馆逃去?只有阿姨有大门的匙,可她一直把钥匙挂在脖子上,连睡觉也不例外。

    每天夜里我都躺在蒲团盘算,可直到星期一--左津和我约好逃跑的前一天,我还没有想出任何离开艺馆的办法。星期一下,一个女仆我去擦洗木地板,当我把一块湿透的抹布上水挤在地板上,我原以为水会朝着走廊流去,可水却朝后流向了房间的一角。我常惊讶,于是挤了更多的水在地板上,我看着水又流向了那个墙角。然后……嗯,我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这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我想像自己像水一样沿着楼梯流到二楼的楼梯口,从那里又流上梯子,穿过天窗,最后流到屋顶上的水箱边。

    屋顶!我被自己的念头惊呆了。

    第二天晚上我上床前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然后把自己像一袋米那样摔到蒲团上。任何一个看见我的人都会以为我立刻就睡着了,实际上我是再清醒不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奶奶才在她的房间里安顿下来。这时,女仆们呼噜已经打得很响了。我尽可能轻地坐起来,心想要是有人注意到我,我就干脆去厕所然后再回来。不过没人留意我。

    轻轻地关上身后的天窗之后,我努力向上爬,最后到了屋脊上。隔壁建筑物的屋顶比我们矮一截。我爬到它上面,寻找下到上去的路;但是除了月光,我还是只能看见一片黑暗。屋顶实在太高、太陡,我不能冒险从上面滑下去,只好沿着一个个屋脊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街区的尽头,从一边下去一个敞开的庭院。要是我能够到檐槽,我就能顺着它走到一个澡棚上面,然后我便可以轻松地从澡棚顶上爬下去,落到院子里。

    我跨过屋脊,身体刹那间就挂在了屋顶的斜坡上,只能勉强触到屋脊。我有些惊恐地意识到屋顶比我估计的要陡得多。还不等我下决心放手,我就始往下滑了。在下滑的过程中,我听见自己的身体擦过瓦片发出“咝咝”声,接着房顶突然就不在那儿了。我在空中时身体转了一下,落地时身体的一边着地。我有意识地用一条胳膊护住脑袋;但我依然摔得很重,砸到地上后整个半边身体疼痛欲裂。慢慢地,我清醒过来,看见两个女人跪在我的身旁。

    “我告诉您,她是屋顶上掉下来的,妈妈。”

    “小姑娘,你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啊!你没有摔得粉身碎骨真是太幸运了!”

    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只是惦记着左津会在南伊豆剧院对面等我,而我却不能约。

    女仆被派到街上去敲每家艺馆的门,直到她找出我来何处,我蜷缩成球状躺在那里,惊魂未定。我抱着自己剧痛的手臂干嚎着,突然感觉有人把我拽起来,抽了我一记耳光。

    “蠢丫头,蠢丫头!”一个声音骂道。阿姨站在我的面前,然后她把我拉回自家艺馆。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她对我说。“你在想什么!好了,你把自己的一切都毁了……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太傻了,蠢丫头!”

    我从未想到姨会如此愤怒。她把我拖进院子,把我面朝下推倒在地。这时,我开始动情地大哭起来,因为我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不同于上次打我时的半真半假,这次阿姨浇了一桶水在我的袍子上好让我挨子时感觉更痛,接着她拼命打我,打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现在你永远也成不了一名艺了!”她喊道,“我警告过你不要犯这样的错误!现在不论是我还是别人都帮不了你了!”

    出逃事件的结果是,我掉到那个院子里时,摔断了自己的手臂。第二天早晨,一个医生来到艺馆,把我带去了附近的诊所。我手臂打着石膏回到艺馆时,已接近傍晚了。我依然觉得很痛,可妈妈却叫我立刻去她的房间。她一手拍着“多久”,另一手握着嘴里的烟斗,坐在那里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你知道我买你花了多少钱吗?”最后她对我说。

    “不知道,妈妈。”我回答,“不过你上会跟我讲,我不值你付的那么多钱。”

    我知道这样回答是不礼貌的。事实上,我估计妈妈可能会因为这话再抽我一记耳光,但是我豁出去了。在我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得混了。妈妈咬紧牙关,咳嗽了几声,她的咳嗽跟怪笑声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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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吞云吐雾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买你花了七十五块钱。后来你毁了一件和服,偷了一枚别针,现在你又摔断了手臂,所我还要把医药费加进你的债务。此外,还上你吃饭和上课的钱,就在今天早晨我从宫川町的”辰义“的女主人那里听说你的姐姐逃跑了。那里的女主人至今还没有付她欠我的钱。现在她告诉我说,不会付了!我要把那笔钱也加进你的债,不过这又有什么意呢?你已经欠下了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那么说左津是逃掉了。我真想为她高兴,可我却做不到。

    “我原来估计你做艺伎十年或十五年后能还清债务。”她续说道,“前提是你恰好成了一名成功的艺伎。可一个整天想逃跑的女孩子,谁还会在她身上多投一文钱呢?”

    说完这些,她命令我滚出房间,接着又把烟斗放回了她嘴里。

    我离开时,嘴唇哆嗦个不停。

    出逃失败的几个月里,除了对下命令,艺馆里根本没有人和我讲话。妈妈倒是始终把我当成一团烟来对待的,因为她脑子里总是想着更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所有的女仆、厨子和阿姨也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我了。

    整个酷寒的冬季里,我一直在想左津和我的父母过得怎么样。大多数的夜晚,我躺在蒲团上时都会焦虑不安,感觉心里面空荡的,仿佛整个世界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为了安慰己,我会闭上眼睛,想像自己走在养老町海边悬崖旁的小路上。我太熟悉那个地方了,可以活灵活现地描绘出自己在那里的情景,就仿佛我真的跟左津一起逃回了家乡。在我的脑海中,我拉着左津的手朝我们的醉屋冲去--尽管以前我从来没有拉过她的手--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同父母团聚了。然而,在那些幻想中,我从未真的回到家里;也许我是太害怕看到家里的真实情况了。无论如何,想想自己走在家乡小路上似乎已经可以给我慰藉了。某些时候,我听见睡在我附近的女仆咳嗽,或是奶奶令人尴尬的放屁声,想像中大海的气味就会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脚下粗糙的泥土路也会变回我蒲团上的床单,我还是跟开始幻想前一样,除了孤独,么都没有。

    当春天来临时,丸山公园里的樱桃树都开花了,为了应付所有的樱花观赏会,初桃白天比往常更忙碌了。每天下午我都看着她为出门而梳妆打扮,我真羡慕她充实的生活。我已经开始放弃希望了,不再幻想的时候,一天早上,我下楼发现前厅的地板上有一个包裹,我就走上前看了一下写在盒子上的名字和地址:

    京都府京都市
    富永町园
    仁田加代子转
    坂本千收

    我太吃惊了,用手捂着嘴巴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因为邮票下面写的回复地址显示包裹是田中先生寄来的。

    我还没想出下一步该做什么,阿姨就从楼上下来了,叫人拿来一把刀,割断绳子,拆开粗糙的包装纸。在层层叠叠的亚麻布中间躺着几块小小的灵牌,它们本来都竖立在我们醉屋的供坛前面。其中两块成色较新的灵牌我之前从未见过,它们上面写着陌生的法号,我不认识那些字。我害怕得甚至不敢去想田中先生为何要把灵寄给我。

    这时,阿姨把装着灵牌的木盒子放在地板上,又从信封里拿出信来读。最后,阿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我带进了会客室。“千代,我要你读一读一名叫田中一郎的男人写给你的信。”她的语气异常沉重缓慢。她在桌上摊开信纸时,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呼吸。

    亲爱的千代:

    你离开养老町已经半年了,很快树上新一季的花就要盛开了。花开花谢的过程提醒我们,总有一天死亡会降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我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孤儿,现在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一个可怕的消息,你一定要承受住。你离开家乡远赴京都开始新生活的第六个星期,你尊敬的母亲就病故了,仅仅几个星期之后,你尊敬的父亲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对你痛失双亲深表遗憾,希望你能节哀顺便,请放心,你父母的遗体已经被安葬在村里的公墓中。葬礼是在千鹤的子角寺举行的,养老町的妇女还吟诵了佛经。我相信你尊敬的双亲已经在极乐世界里安息了。

    艺伎学徒的培训过程充满了艰辛。然而,我非常钦佩那些历经磨练后脱胎换骨成为伟大艺术家的人。数年前我造访祗园时曾有幸观赏了春季舞蹈,之后还参加了一个茶室宴会,那次的经历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很满足,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为你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千代,艺馆可以让你免受漂泊不定的痛苦。我活到这么大的年纪,目睹了两代孩子长大成人,我深知普通的鸟儿极少能生出天鹅来。天鹅如果一直生活在它父母的树上就会死掉;所以那天生丽质且天资聪颖的人必须在这个世界上为自己开辟一条路。

    你的姐姐左津在去年深秋来过养老町,不过她很快又跟杉井家的男孩子跑了。杉井先生急切地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他的爱子,因此他请求你一有你姐姐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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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早在阿姨把读完之前,我的眼泪就不断地往外涌,就像水冒出烧开的水壶一样。

    当我终于可以说出话时,我问阿姨她是否能把灵牌竖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并代我拜拜它们——因为我承受不了自己去拜的痛苦。可她拒绝了,她说我应该为自己的想法觉得羞耻,无论何我都不能不管我自己的祖先。她帮我把灵牌立在楼梯口附近的一个架子上,这样我每天早晨就可以拜一拜它们了。“千万不能忘记他们,小千代。”她说,“他们是你童年所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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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收到家人噩耗整整一年之后,早春时,发生了一件事情。那是在四月份,又逢樱桃树开花的季节。当时我满十二岁了,开始看起来有了一点女人味。我的身高几乎已经长足了。我的身体还是很瘦,摸上去有很多骨头,就像一根只有一两年树龄的嫩枝,但是我的面孔已经褪去了孩子气的柔和,现在我的下巴变尖了,颧骨的线条也明起来,脸长开后眼睛呈现出杏仁形状。过去,街上的男人很少注意我,佛我不过是一只鸽子;现在当我经过时,他们开始看我了。

    那天上午,阿姨在楼上叫我,要我把桃昨晚拿错的头饰带去给她。

    于是我在校舍面等着,等着初桃出来。她却我认出她前就发现了我,她和另一名艺伎一起朝我走来。你也许会纳闷她为什么也在学校里,因为她已经是一个出色的舞者了,而且她无疑通晓为一名艺伎所需要了解的一切事情。但事实上,即使是最著名的艺伎,也必须在她们的职业生涯里不断进修更高级的舞蹈课程,有些艺伎五六十岁了还去学校上课。我把头饰交给她,转身要走。

    “噢,不要走,小千代。”初桃对我说,我想让你看一个人,就是那边那个正穿过大门的年轻姑娘。她名叫一木美惠。”

    我望望一木美惠,初似乎不打算再多介绍她的情况。“我不认识她。”我说。

    “是的,你当然不认识她。她没什么特别的。有一点笨,和跛子一样笨拙。不过我想你会觉得有意思的,她快要成为一名艺伎了,而你却永远当不成。”

    我认为这是初桃所能对我说的最残酷的话。一年半以来,我一直被迫从事女仆的苦役。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条漫无尽头的长路,走在上面看不到一丝希望。我倒不是说我成为一名艺伎,但我肯定不愿意一辈子做女仆。我在学校的花园里站了很长时间,看着与我同龄的年轻女孩互相聊着天鱼贯而过。她们可能只是回去吃午饭,可在我看来,她们过着有意义的生活而我却只能回去擦院子的踏脚石。

    我走到四条街并转向加茂河。南伊豆剧院门口挂着巨大的横幅,宣告当天下午将上演一场名为《且慢》的歌舞伎表演,那是我们最著名的一出戏。观众如潮水一般涌入剧院。男人们都穿着黑西服或和服,几个服饰艳丽的艺伎被衬得分外显眼,就像是浑浊的河水上漂着的秋叶。在这里,我又一次目睹热热闹的生活从我的身边走过。我赶紧离开大街,走上一条白川溪边的小路,可即使在那里,仍有一些男人和艺伎目标明确地在赶路。为了彻底摆脱这种想法带给我的痛苦,我朝白川溪走去,但残忍的是,连河水也在它的目标--先流到加茂河,再流到大坂湾,最后流进内海。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在给我同样的暗示。我靠在河边的一堵小石墙上哭泣。我是被遗在汪洋中的一座孤岛,非但没有过去,不会有将来。不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荒无人迹的地方--然而,我却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了,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不该如此悲伤。”

    一般来说,祗园大街上的男人是不会注意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女孩的,尤其是在我哭得像个傻瓜时候。假如有个男人确实注意到了我,他肯定也不会和我说话,除非是叫我别挡着他的路,或诸如此类的事。然而,这个男人不仅耐心地同我讲话,而且态度非常善。他对我说话的方式就好像我是一个大家闺秀--或许就像他的一个好朋友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像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们公平、甚至友善地对待我--在那个世界里,父亲不会出卖他们的女儿。我周围喧嚣嘈杂的人声似乎消失了,或者至少是我感觉不到了。当我抬起头看着这个跟我讲话的男人时,我觉得自己仿佛把痛苦都留在身后的石墙上了。

    这个在街上和我说话的男人有一张宽宽的平静脸庞,他的容貌非常光洁详和,让我感觉他会一直平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我不再悲伤。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灰色的头发从前往后梳直。但是我无法长时间地注视他。他看上去实在是太优雅了,我只得面红耳赤地移开目光。

    他的一边站着两个比他年轻的男人;另一边站着一名艺伎我听见艺伎轻轻地对他说:

    “唷,她不是一个女仆!大概她跑腿时绊到了脚趾。我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她的。”

    “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你那么对别人有信心,严子小姐。”这个男人说。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真的,董事长,我认为您不该再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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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 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祗园跑腿时,我经常听见有人被称呼为“部长”,偶尔也听到过“总裁”。是我很少听“董事长”这个头衔。

    “你是想跟我说呆在这里帮助她是浪费时吗?”董事长说。

    “噢,不。”艺伎说,“只是没有时间可耽搁了。我们可能已经赶不上演出的第一幕了。”

    这时,董事长转身吩咐那两个年轻的男人带严子前往剧院。董事长留下没有走。他看了我很长时间,我却不敢回看他。最后,我说:

    “不好意思,先,她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傻姑娘……请您不要因为我误了看戏。”

    “起来站一会儿。”他对我说。

    我不敢违抗他,尽管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我显然是多虑了,因为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替我擦去脸上的砂砾,那是我刚才从石墙上沾下来的。站得离他这么近,我都可以闻到他光洁的皮肤上的爽身粉味。当他拭去我脸上的砂砾眼泪后,他用手指托起了我的下巴。

    “没事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他说,“可你却害怕看我。有人对你不好……或者就是你的生活不如意。”

    “我不知道,先生。”我说,当然我的心里其实很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谁也无法百分之百得到我们理应享的福。”他告诉我说,接着他眯起眼睛,仿佛在说我应该认真琢磨一下他所说的话。

    我巴得想再看看他脸上光洁的皮肤,宽宽的眉毛,温柔的眼睛及上面大理石般的眼睑;但是我们的社会地位相差太悬殊了。最终,我还是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但我立刻就红着脸移开了目光,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不过,让我怎么描述那一瞬间见到的景象呢?当时他正看着我,就像一个音乐家在演奏前看着他的乐器,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他的一部,他能看透我的内心。我真想成为他演奏的乐器啊!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

    “你喜欢甜李子是樱桃?”他问。

    “先生,您是说……吃东西?”

    “我刚才路过一个小贩,他在卖淋着糖浆的刨冰。我成年后才第一次尝到刨冰,可我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它的滋味。拿着这个铜板去买一份吃吧。把我的手帕也着,这样你吃完后就可以擦擦脸。”他说着,把铜板放在手帕正中,包成一卷,然后伸出手来让我。

    我接过手帕卷,朝他深鞠一躬表示感谢。我感谢他不是因为那个铜板,甚至也不是因为他不怕麻烦停下来帮助我。我感谢他,是因为……嗯,是因为某些我至今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让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残酷无情,我们还能找到别的东西。

    当董事长的身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后,我立即冲到街上去寻找那个卖冰的小贩。那天并不是特别热,我也不怎么想吃刨冰,可吃刨冰能延长我邂逅董事长的感觉。所以我买了一纸杯淋着樱桃糖浆的刨冰,又走回去坐在石墙上。糖浆的滋味似乎很刺激,也很复杂,我猜这只是因为我的情绪激动了。假如我是一名像严子那样的艺伎,我想一个像董事长那样的男人可能会花时间跟我在一起。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羡慕一名艺伎。当然,我原本就是被带到京都来做艺伎的;可是在此之前,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立刻逃跑。现在,我领悟到一件被自己忽视的事情: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如何成为一名艺伎,而是做一名艺伎。如何成为一名艺伎……这个,不能算是生活的目标。但是,做一名艺伎……如今我意识到这是一块通往别处的踏脚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董事长的年纪大概不超过四十五岁。许多艺伎在二十岁时就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个叫严子的艺伎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我还是一个孩子,将近十二岁……可是再过十二年,我就二十多岁了。那么董事长呢?那个时候他应该不会比现在的田中先生老。

    董事长给我的那枚铜板面值远远超过一份刨冰的价钱。我手里攥着小贩找给我的钱——三个大小同的硬币,起初我想把它们永远存起来,但现在我想到它们可以派上非常重要的用场。

    我奔到四条街,又一路跑到位于祗园东端的街尾,祗园神殿就在那里。我爬上台阶,有着人字形屋顶的大门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但是我没有胆量直接走进去,只得绕着门走。走过砾石铺地的庭院,爬上一段台阶,我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了神殿。我把三个硬币投进那里的供奉箱,然后我拍了三次手并鞠躬向神祝拜。我紧闭双眼,两手合十,祈求神明保佑我成为一名艺伎。为了有机会再次吸引到个像董事长那样的男人,我甘愿经历艰苦的培训,承受一切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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