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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tianping

躺着的爱情 作者不详(看着看着,我哭了……)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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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八)六年四个月零十天
  我不是没见过刀的人,当初小东拿着一把西瓜大砍把七个人砍得血流成河我也见过,可我还是傻了。这回比见小东砍人那回还害怕,也许是因为那回有刘海波在我身边儿?谁知道了。那王燕拿的那可是开了刃的世界有名锋利的刀啊,她架在自个儿脖子上,那不是假的,血都出来了。不让我结婚?我跟刘海波结婚又跟她有关系了?哪儿跟哪儿啊?干嘛不让我结婚啊?

  “燕子,你…你干嘛?你把刀放下,那玩意儿伤人。”

  “你答应我不结婚,我就放下,不然我就死给你看!”她坚定不移地说着,刀刃又往皮肤里探了一点。

  我可真是被吓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什么跟什么呀?是不是美国人治病治出毛病来了?怎么连命都不要了?“行,行,我不结婚,你把刀放下。”

  “荆盈,我是为你好,真的,你看你搁宋乐天身上得着什么了?这刘海波对你好也是一时的,荆盈,你不能毁了自个儿啊。” 王燕自顾自念叨着,没有把刀放下的意思。

  “燕子,咱有什么话都好说,你看我都答应你不结婚了,你干嘛还这样儿啊。”我想起来电视剧里劝那些要自杀的人都这么劝的,先满足他们的要求再说。这会儿我深信不疑王燕让美国佬儿给折腾出毛病来了,更加心疼她起来。

  “你骗我!你肯定骗我!等我把刀放下了,你就又嫁给刘海波了!”

  我心里一紧,“燕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六年四个月零十天。” 王燕轻轻地说着,那表情那语气让我在一瞬间想起了离我而去的宋乐天。

  我本迟钝,可王燕这句话还是对我产生了惊人的效果――您知道我这时候是什么感觉么?我就感觉一阵寒气顺着我的脊梁骨直奔脑门儿。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想起来《霸王别姬》里边儿程蝶衣的一句台词,“师兄,我要跟你唱一辈子戏,我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

  我当时手也哆嗦了,声音也打颤儿了,我觉着我们家那有暖气的屋子比外头零下二十几度的天还冷,奶奶的,刚才进屋干嘛把大衣脱了啊?

  说心里话,我不是对同性爱有偏见,《北京故事》我看完也感动得哗哗地,大学里也不是没有这样儿的事儿,我知道了照样和那女孩是挺好的朋友,连我最喜欢的歌手都是同性恋者――张国荣。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个儿身上,我真觉得冷。此时此刻,我希望来场地震什么的把我救出去,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记错了么?” 王燕问了我一句。

  “没…没有。”我说,“你把刀放下,告诉我你在美国都干什么了。”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冷静下来的,这会儿我不仅不恨她,而且又变得像大学时代那样珍惜关心她了,因为我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有着什么故事,我想也只有我能够帮她了。“我说了我不结婚,我不骗你,六年多我骗过你没有?”

  听我这么说,王燕终于放下了那把刀,我一把抢过来塞进柜子里,拉王燕坐下,“他们怎么给你治病啊?”我把王燕的手臂拉过来的时候,她的毛衣又顺着胳膊滑了下去,我看到的不仅仅是细细的胳臂,还有胳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燕子!他们一天给你打多少针呐?!”

  海王燕自己把袖子拉下来,笑了,笑得我头皮直发麻,“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吧?”

  “当然。”

  “那你听我的,别结婚,男人都不好,真的。”

  “燕子,你告诉我你的病怎么样了,他们都怎么给你治病啊?”

  王燕根本不理我,只是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一句话,“别结婚,荆盈,千万别结婚。”

  我吓坏了,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给刘海波打电话。这会儿我才觉得刘海波对我真重要,我害怕的时候就想起来他的肩膀,有他在身边,我就不会那么惊恐无助了。可王燕死死拉着我的手,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就跟我说同一句话,我也动弹不了,我急死了。这功夫我妈喊我收拾桌子,我赶紧跟王燕说:“燕子,你让我出去一趟,我妈喊我了。”

  “那你还回来么?”

  “我回来啊,你等着我,我妈喊我了,等会儿咱吃饭,等着我啊。”我好不容易哄着王燕放开了我的手,带上房间的门冲到客厅抄起电话就拨了刘海波的号码。“海波儿,你赶紧过来,快过来,你给罗涛打电话,让他跟刘星能多快上东北来就多快,你跟罗涛说,王燕儿在我家。”

  “刘星谁啊?你怎么了?”

  “你别管了,快点儿吧。”刘海波听我语气里除了着急还是着急,那边儿也坐不住了,拿着手机一边儿穿衣服一边儿跟我说话,让我别着急等他过来再说云云。“你赶紧给罗涛打电话吧,先挂了吧。”说着我挂了电话,回头看看我房间的门,还关着,松了一口气。

  我爸我妈丝毫没觉出气氛的不对,叫上我跟王燕一起吃饭,碗筷刚摆好,刘海波就按门铃了。我这时候看见刘海波,真跟看见救星似的,我拉着他的手让他进门,小声跟他说:“等会儿再说,你先别言语。”之后给他拿碗拿筷子,我妈我爸看见他都挺高兴,唯独王燕横起了眼睛。

  刘海波看见王燕,显然也吓了一跳,他肯定没想到从前那个美得仙女儿一样的女孩会变成这样。我没敢跟刘海波坐在一起,我怕王燕又自杀,只说我不知道刘海波忽然来,挺意外的。

  我妈我爸不知道情况,直问我上北京参加老三的婚礼怎么样,王燕一听就放下碗,“老三结婚了?”

  我一听,完了,王燕反对所有女孩结婚,不单是反对我。看她那眼神,老三要是在场,她也能像刚才劝我似的把老三吓一跳。

  “啊…是啊,我刚从北京回来,学校还那样儿,盖了一幢新楼……”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刘海波一句话没插,只和我爸谈论最近的国家大事,和我妈说这几天的天气变化。刘海波真是太了解我了,他就是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你知道张国荣的男朋友叫什么么?” 王燕端着饭碗,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没等我回答,我妈就说:“张国荣不是男的么?”

  “妈,演艺圈儿的事儿你哪儿能都知道啊!”我赶紧把我妈拦住,“姓唐,叫什么不知道。”

  “唐鹤德。” 王燕说。

  我忽然很感动。我不是个盲目追星的人,可我始终如一地觉得,“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只有张国荣配得。始终记得他在《霸王别姬》中说:“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是啊,那本来就是他。如果他没有把唐唐讲出来,我还真就不知道什么叫相濡以沫,真就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多少人唾弃他骂他,只因为他沾上了中国人所不齿的一个词――同性恋。

  我不是为了张国荣才接受同性恋的,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爱情无须分性别,只是张国荣让我把这个概念更深刻地理解罢了。

  “你知道他们感情很好么?” 王燕又问我。

  “她怎么不知道!她最喜欢张国荣了。”刘海波第一次插嘴,因为他发现我在发愣。

  王燕第一次对刘海波有了笑容,那笑容楚楚可怜,我这辈子头一回体会那笑容也是可以瘦弱的,此时此刻,王燕的笑容便是瘦弱得不堪一击,瘦弱得让人揪心。

  “那,你没有瞧不起同性恋咯?”她接着问。

  刘海波一个激灵,似乎在那一刻明白了什么,于是他惊恐万状地望着我,我无从回答。

  这时候我妈又说话了:“要我说,就没啥同性不同性的,我瞅张国荣那孩子不错,小伙儿长得多招人疼呐!”

  我爸吃完了饭,放下筷子,“人孩子说话你别老跟着掺和啦,咱俩进屋看电视去吧,中央八台重演《雍正王朝》了。”我爸把我妈拉进了屋,我没来得及告诉我妈,张国荣不是孩子,张国荣只比她小五岁。

  “不,我没有瞧不起,”我定了定神,说:“你知道咱学校外语系的李亚吧?我跟她是不是好朋友?她就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王燕惊喜地拉住我的手,我没有躲开。“燕子,我告诉你,你说男人都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海波儿他是好男人,你要是不相信,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不会瞧不起同性恋,永远都不会,可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我喜欢的人是刘海波,我要嫁给他。”我极少极少这么语气严肃信誓旦旦地说话,而且我说这番话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我要冒着王燕再次拿了某种利器自杀的风险,我还要冒着以后的一辈子不能全心全意对待刘海波的风险。我用的是“喜欢”而不是“爱”,所以我没有撒谎。

  我看得出王燕因为我这一段话受了相当的刺激,我也看得出刘海波因为我这一段话受了相当的感动。刘海波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他听见我说“一辈子”,就死心塌地地对我放心了,什么宋乐天,全忘了。

  “你答应我不结婚的,你骗我!!你骗我!” 王燕忽然发起颠来,多亏我早有准备,在思考她为何如此之前一把拉住她把她按在椅子上,“你骗我!骗我!!!”忽然我按不住她了,她开始拼命地发抖,拼命地挣扎,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痛苦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牙齿格格作响,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我看不懂也看不清楚的欲望。

  在数次想要把王燕扶起来的尝试无效后,我只有不停地喊:“王燕儿,燕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啊?”我实在被王燕的样子惊得心里发冷,她那样子实在实在是太可怕了,活象千万条虫在她身体里一般,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这么痛苦过。我爸我妈闻声走出门来,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

  刘海波,这时候只有刘海波了。刘海波拿起电话,拨了三个号码,我听见他说:“麻烦你,请问戒毒所的电话是多少?”  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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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我要跟着去,刘海波把我拦住了。他握着我的手说:“你别去,我去就行了。”我还是要跟着去,刘海波冲我一瞪眼睛,“让你别去你就别去!那儿是你去的地方么?”最后我没去,因为刘海波跟我发火了。

  那一夜刘海波给我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说他把王燕安顿好了,第二个说让我睡觉他会陪着,第三个说他知道我肯定没睡他陪我聊聊。后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门铃便响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刘海波回来了――你看,我用的是“回来”。

  门口站着的是刘星和刘海波。刘海波一夜未眠,眼睛里全是血丝,我一看,心疼了,赶紧把他拉进来,“你先进屋躺会儿吧,回头还得上班儿呢。星爷,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刘星脱鞋进屋,“甭忙了妹子,我不渴,那边儿现在不让见人,我就过来跟你说说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来。”我瞧着刘海波进了我的房间,这才跟刘星一起做到了沙发上。

  刘星问我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叫“精神偏执狂”,我说我没听说过。刘星说这病也有轻有重,王燕属于轻度的那种。刘星说,王燕高中时候确实和她一个老师好过,那老师后来把王燕骗了,王燕从那以后便不相信男人了。我问刘星,知道不知道王燕是同性恋者,刘星说王燕从小就有这取向,因为王燕小时候一起玩儿的一个男孩也没有,一直到十三四岁都是这样。确切的说,王燕这不能算同性恋,她对我的感情不能算爱情,只是她空洞的内心深处唯一的一个寄托罢了。她把我当成她的感情寄托,如此而已。刘星跟我说,王燕当初要出国的确是治病的,但不是什么癌症,而是去治精神病,因为她越来越严重了,常常陷入不可自拔地臆想当中,那个时候,她也真的以为自己得了癌症,并不能算骗我。我说那为什么不在国内治?刘星叹了口气,“妹子,燕子她们家那是什么地位啊?有个得精神病的女儿,让他们家老爷子脸往哪儿搁?”

  “我现在真腻歪这帮当官儿的,动不动就前途啊地位的,自个儿的儿子女儿也能当棋子儿当筹码,什么天理啊这是?!”我气坏了,不光为了王燕,还有宋乐天。

  我又问刘星王燕怎么会沾上毒品的,刘星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他说其实王燕真挺可怜的,在那么远的地方,也没什么人去看她,孤苦寂寞的,有人一给毒品,就沾上了。“他们家老太太不是在那儿陪着么?”

  “陪什么呀,偶尔去看看罢了。”

  “是亲生的吧???”我简直惊讶透了,那可是亲闺女啊,怎么舍得啊这是?瞅她那天在机场就要晕过去那劲头儿,早干嘛来着?!

  刘星说,王燕在美国那边儿被关起来,整天就吵吵着要见荆盈,后来病情有好转,出院了,联系了一个学校念着书,沾上毒品就是那会儿的事儿。王燕跑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在美国,家人都不知道,一发现人没了就满世界找,他们家老太太直接告诉刘星找荆盈,刘星这才知道的一切。我特别心酸地问刘星,他们家这么着急找王燕,是因为王燕是亲闺女还是因为怕王燕回来给他们丢人?刘星深深看了我一眼,说:“一半儿一半儿吧。”

  “老太太怎么没跟着来?”

  刘星苦苦一笑,“我没跟他们说,我得先见着燕子,看看她什么样儿了。”

  “什么样儿了?你看见她肯定都认不出来了……”我想起王燕的样子,眼睛湿了。

  刘星抬头看看我,又看了看我房间的门,说:“那边儿说今儿下午让见人,我下午再去。那谁,刘海波那哥儿们真挺好的,他也不认识燕子也不认识我,愣是跟亲哥哥似的跟那儿守了一宿啊,他是为什么啊?那是为了你啊!妹子,好好对人家吧,碰上这么一位,不容易。”

  “我会的。”人家都说勉强来的感情不幸福,搀杂了感激和感动的爱情不会长久,我不知道,可现在这个时候,我真的想要好好跟刘海波过一辈子。

  请原谅我没有详细叙述我和刘星去戒毒所看王燕的过程,请原谅我不愿去想起我见到毒瘾发作人的痛苦,请原谅我没有告诉你我跟王燕告别时候为什么痛哭流涕。我不想说,是因为我不想去面对生命的纷繁复杂和脆弱无依。你在看我的故事么?从头到尾的在看?你从前恨王燕了么?现在你同情她了么?多少人羡慕她啊,美丽、高贵,有着不凡的家族背景,有着非凡的气质和修养,可是谁知道她家庭中的冷漠呢?到底是谁逼着她变成了现在这样?是欺骗她的那个男人么?如果不是她家人从小就不让她跟男生一起玩耍,如果不是她家人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不准她在少女时代接触男孩,她会去义无返顾地去找她唯一可以正大光明接触的老师??

  我离开王燕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波动,那双大眼似乎是别人的,跟她无干一般。她还那么年轻啊,怎会变成这样?刘海波握着我的手,当刘星推着轮椅走进海关的那一瞬间,我扑进刘海波怀里放声大哭。刘海波紧紧抱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才活了二十四年,怎么觉得那么累呢?怎么全世界离奇的事儿都让我赶上了呢?我有点儿筋疲力尽了,我盼着本命年赶紧过去,盼着刘海波赶紧把我娶回家,盼着赶紧躲起来过我的小日子,从此外界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盘算着和刘海波结婚以后的幸福生活,多好啊,平头老百姓,小康生活,不愁吃不愁穿,高兴了还能上风景名胜旅游一把,咱也不想升官发财,咱也不是高干,咱想喜欢谁喜欢谁,想干嘛干嘛,活得多好啊。

  我都恨不能天天拜菩萨了,求求菩萨能让我安安静静活下去,别折腾我了。我累得就想窝在刘海波怀里看电视,看啥都行,动画片儿、动物世界、新闻联播,都行。报社的同事说我最近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将要大祸临头,我一个矿泉水瓶飞过去,大骂:“你少在那儿乌鸦嘴啊!本姑娘最近心情奇差,你别惹我,当心我拿你当出气筒!”

  开春儿了,我特喜欢东北的春天。那铺天盖地的桃花儿呀,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新绿,没有北京狂大的风,春光明媚的,特舒服。刘海波在某一个周末拉我出去拍照,给了我一根长树枝让我扮作“黛玉葬花”状,我说我最多只能扮作“黛玉挖地瓜”状,别糟蹋了人曹先生呕心沥血的作品。之后我俩就笑。我当时想,这要是有个小刘海波在身边儿就好了。

  快到五一的时候,大牛回来了,还领回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来。那女孩好大的一双眼睛,一只顶上我一对儿了。女孩儿也就一米六零的个儿头,大牛说那是他未婚妻,他请了假是为了回家结婚。我可乐坏了,拉着大牛说:“哎哟大牛,偷着找了个女朋友谁也不知道啊?你忒不够意思了,要结婚了才跟我说!”

  大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这不是…不是没来得及嘛。”大牛还是那样儿,憨憨的,特老实。

  说实话我没想到大牛结婚这么早,他当初打定主意不到三十岁不结婚的。所以爱情这玩意儿永远没有定数,你碰上了,就由不得你了。我心里特为大牛高兴,特开心我的好朋友没有像我一样经历这么多见了鬼的折腾。有多少人不满足于自个儿平淡的生活啊,可要是真让他象我这么折腾几年,他就知道平淡的幸福了。

  大牛这些日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又是张罗婚礼又是去拍结婚照,多亏女孩家里也是本地人,不然够大牛忙的了。我和刘海波抽空就去帮忙,我心里忐忑地想,宋乐天肯定快要出现了。

[ 本帖最后由 tianping 于 2006-2-8 00: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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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不能撇下我
  大牛结婚的前一个礼拜,宋乐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还真挺够意思,愣请了一礼拜的假帮大牛张罗,还真是哥儿们。宋乐天又瘦了,瘦得什么都没有了,脸瘦成一条,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亮。可他身上的气质一点儿都没变,挺傲气挺矜贵的。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带女朋友,手上还戴着那只我看着刺眼的戒指,一切如昔。

  我觉着我见着宋乐天就心跳加速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掉了,我也用不着装什么矜持,只希望刘海波不要看出来我的紧张。

  我在半年内连参加两个好朋友的婚礼,大牛的婚礼还是我在帮着筹备的,忽然心下怅然起来,心里无限羡慕别人的幸福。我知道我不该想,可我还是幻想起来如果我能够嫁给宋乐天的话,我将会多么的快乐和幸福。我这人打小儿就驴脾气,爱钻牛角尖,爱就爱了,根本就放不下。可不放下又不行,不放下就是死路一条,我总不能糟践我自个儿。

  大牛结婚,我要给他折一千只纸鹤当礼物,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俩白头偕老。这礼物算起来也该是刘海波和我一起送的,因为他折得比我认真。开始的时候见我拿回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开始折,刘海波说我这么大人了弄这些不合适。我特认真地跟他说,人家说一千只折出来了能实现一愿望,这比花多少钱都值。刘海波比我还天真,一听我这话就坐下帮我叠了,他手不巧,叠得挺慢,但是很认真,我又被他感动了一回。叠纸鹤的时候我问他最近怎么没小东的信儿了,他说小东最近跟着刘四老爷五湖四海地忙活,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反正就是不着家,抓不着人。

  大牛结婚前一天晚上,我和刘海波被他叫出去吃“告别单身”饭,刘海波有点儿犹豫,我拉着他说:“吃顿饭,当是咱俩也告别单身了。”刘海波乐颠儿乐颠儿跟我走了,他可真好哄。

  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我再长两只手两只脚都数不过来,可从来没象现在这么别扭过,大牛是憋着来当和事老的,也不知道之前他都跟宋乐天说什么了,他居然肯来跟我和刘海波面对面。宋乐天还是那个样子,面无表情,眉毛中间深深的两道皱纹,每看我和刘海波一眼脸色就变黑一点儿。

  “什么时候喝你俩的喜酒啊?”宋乐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仍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明年这个时候儿,咱等大牛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办事儿,双喜临门。”我说。

  “刘头儿,你不怕荆盈跑了啊?一年太长了,保不其发生什么事儿呐。”大牛拉着刘海波真诚地说。宋乐天听见这句话眼睛都蓝了,差点儿就说话了,可他还是忍住没说。

  刘海波倒是大度,笑着跟大牛打趣说:“她要是跑,我也拦不住啊,她要是想跑,现在结婚了也照样儿跑,是不是荆盈?”

  我笑,干笑,“得了吧你,我往那儿跑啊?你当我是非洲猎豹呐?”

  这会儿刘海波手机响了,是小东,找他喝酒。本来我以为刘海波不能去,这样的场合他该留下看着我才对,可刘海波站起来了,“小东找我,我也快俩月没见他了,我去了,你们聊着吧,晚点儿你俩把她给我送回家去啊,别少了哪个零件儿。”说完他穿起外套,摸了摸我的头发,冲大牛又说:“别喝太多了,明儿还当新郎官儿呐。”

  我不知道刘海波这是什么用意,难道是想让我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还是他想让我跟宋乐天把话说清楚?他这是大度还是阴险啊?我不知道。

  刘海波走后,我们三个人好久都没说话。终于,大牛开口了:“咱们仨认识年头儿也不短了,都快十年了吧?明儿我结婚,当年我想,咱们仨要是能一天结婚就好了,我从来没想过你俩能分开,真的。”大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就受不了了,要不是死命憋着,肯定哭出来了。“上天,冲着咱兄弟这么多年,你得给我句明白话儿,你到底是为啥不跟荆盈好了?明儿我就结婚了,我不要你随礼,你就给我一句话,荆盈对你这么些年不薄吧?你这是干嘛呀?连句明白话儿都没有,这不行。”

  宋乐天憋着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我苦笑了一下,“大牛,你都要结婚的人了,跟别人操哪门子心呐,把你自个儿管好得了。我这眼瞅着跟刘海波办事儿了,你没瞅见怎么的?跟着穷搅和什么呀?!”

  我就知道我一说这话宋乐天就肯定憋不住了,果然,他说:“你真喜欢他么?”

  “哎哟!”我夸张地叫,“跟您有什么关系啊?我跟您什么关系啊?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的?最起码他没说甩就甩说不要就不要,最起码他干什么事儿都有个理由,最起码人家说喜欢我能娶我。”说完我狠狠地瞪着宋乐天,眼睛要喷出火来。

  宋乐天死死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大牛幽幽叹了口气,“你们俩呀,叫什么劲呐,我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干嘛呀!荆盈,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跟一个自个儿不爱的人结婚,一辈子受罪啊。你瞅我,头一回谈恋爱吧?可就是运气好,找着自个儿喜欢的人了呀,你可不能作践自个儿啊。”

  “切!”我收回瞪着宋乐天的眼神,凄苦地说,“跟自个儿爱的人在一块儿就不是作践自个儿了?我觉着那作践得更厉害。”

  大牛不说话了。他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跟着宋乐天受的不明不白的罪他全看在眼里。我只是没想到宋乐天跟我分手的原因连大牛都不知道。我本想问问宋乐天他搭上那部长的女儿到底何方神圣,可突然间觉着这些跟我没关系,我没必要自个儿找气受。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宋乐天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大牛跟我说:“上天他心里头一直有你,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儿,可我知道他心里除了你没别人儿。他钱包里放的照片一直是你高二时候给他那张照片儿,这么些年从来没换过。给你讲件事儿吧,可能不该给你讲,可我还是想说。”

  “腻歪不腻歪啊你?到底说不说?”

  “去年,我跟上天喝完酒半夜回家,让人抢了。”我一听,心里一寒,妈的,我又心疼了。“人把他钱包抢走了,他死命追着人跑,让人好顿打。”

  “多少钱呐里头?”我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宋乐天不是爱财的人啊,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呗,干嘛非找打呀?

  “什么钱呐!”大牛点了颗烟,“他就想要你那张照片儿,钱不钱的他才不在乎。你说,他现在这收入,能为那一千块钱跟人家拼命??”

  这时候宋乐天进来了,大牛闭嘴不言语了。我是百感交集,话也说不出来,连个表情都没有地看着宋乐天。我俩就这么对看着,我再一次看到了宋乐天清澈眼睛里的柔情似水。这样的时候,我是不是该抛弃一切。等待一个如此爱着我我也如此爱着的人呢?

  电话响了,就这么打断了我的念头。是小东。

  小东张嘴就叫嫂子,说话都不是动静了,“嫂子,嫂子我对不起你啊!”这小子干嘛呀?认识好几年了从来没管我叫过嫂子也从来没这么失态过啊,他什么事儿没见过啊?今儿怎么了这是?

  “啥事儿啊?你搁哪儿呐?”

  “医院,医大二院,你赶紧来,赶紧来吧,刘哥出事儿了。”我一下子毛了,本能地预感刘海波跟小东在一起出的事儿跟定是大事儿。我没问到底什么事,也来不及多想,挂上电话抓起衣服就往外跑,大牛问我怎么了,我说刘海波出事儿了。大牛也不顾上结账了,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站在一边儿的服务员跟宋乐天一起站起来,“赶紧,快走。”

  进了医院,我冲进急诊室,小东正在走廊里痛苦地徘徊,见了我,一把抓住我的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别说自个儿了,海波儿呐?”

  “手术室抢救呢。”小东眼睛也红了,手上缠着纱布。他跟我说,他俩见面没多久,正往饭店走的时候,就有人过来要砍小东,刘海波替小东挡了一刀,来人一见刘海波倒下就跑掉了,就这么简单。

  砍什么呀?我们这社会还是不是和平啊?怎么说砍人就砍人呐?你龚小东凭什么就让我们刘海波出来吃饭呐?他陪我陪得好好的,干嘛呀!本来挺好的,这都怎么了啊?我招谁惹谁了?刘海波招谁惹谁了?我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一抬头我看见手术室的门开了,有人推出一张床,上头躺着一个用白布单从头盖到脚的人。我一见,心里一紧,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登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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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活着我就嫁给你
  “荆盈!荆盈啊,你看花眼了吧?醒醒啊!”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宋乐天那双清澈的眼。可这次我没有停留的心思,也没有留恋宋乐天的怀抱,我只有一个念头――刘海波死了。“海波哪儿去了?他们把海波送哪儿去了?”

  说着我要起来,宋乐天心疼地把我抱紧,“傻丫头,你看花眼了,刚才推出来的是空床,上头根本没人,你是不是太着急了,啊?”

  “没人?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上头躺着个人的!”我认定了是宋乐天在安慰我,挣扎要起来。

  “没,真不是刘哥,你别急啊。”小东用力摁住我,用他受伤的那只手,疼得他一哆嗦。

  大牛也把我摁住,“你看见那不是人,是人家医院的医疗设备,往外挪呢。靠,也是的,好端端的盖什么白布啊,让人看着眼花。”大牛骂了一句。我仔细看了看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这才信了他们的话。

  我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地靠在宋乐天怀里,盯着手术室的红灯,我心想,刘海波,你可不能犯混,你可不能死啊,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说的要娶我,咱俩还没领结婚证儿呐,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呐?你答应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十年都等了,等着了你干嘛呀这是?我不都说嫁给你了么?我结婚照也跟你照了,订婚戒指也戴上了,我逮谁跟谁说我是你准媳妇儿,你还让我怎么着啊?你不满意你说啊,你犯不着这么折腾啊!那身子骨儿是自个儿的,你这是干嘛呀!刘海波,你这混蛋,少跟我整年轻时候那破事儿,你死了我跟你没完!你要扔下我一人,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也不能饶了你!你缺胳膊少腿儿我不在乎,你得活着,千万得活着啊。刘海波,我是你老婆,你不能连老婆都不要啊!!

  我正想着,手术室的门开了,我一下子通了电一样窜到医生面前,没等医生说话我就说:“大夫,我是刘海波的爱人,他怎么样了?”

  “已经没危险了,但麻醉作用还得等一阵子才能过去,你们留一个人陪床就行了。”说完,那四十左右岁的医生朝我笑笑,“小姑娘,没事儿,别哭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满脸全是眼泪,我听见医生跟我说刘海波没危险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觉得从来都没这么放松过,感谢老天爷。

  宋乐天站在一旁,从我对医生说那句“我是刘海波的爱人”开始,他就没动过一下。

  我守在刘海波床前,不知道守了多久。我看着他,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我看清了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看清了他眉毛中间和宋乐天一样的两道深深的皱纹。刘海波三十一岁了,不算年轻也不算老,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不少人都以为我俩同岁。可他都有白头发了,都是教书累的。中国男人结婚很少戴戒指,一般女的给买个手表就完事儿了,可刘海波不,我俩的戒指是一对儿的,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如珍如宝。刘海波不是没缺点,他只是在我面前没缺点罢了。要不然,他跟他的学生好,怎么不跟他同事好?要不然他怎么这么年轻就当上四中教导主任的?可这些跟我没关系,他对我好就行。

  麻醉剂的作用渐渐过去了,刘海波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第一句话是:“我没死?”

  我抹了一把眼泪,骂他,“滚蛋!你还打算死啊?撇下我一人你特爽是不是?我告你,没那么容易!”

  刘海波艰难地笑了,好像笑都要费好大力气,“别哭,我不是没事儿么,别哭。”

  我想给他一拳,可我没舍得,“你傻呀?你以为自个儿钢筋铁骨呐?没事儿闲的你当什么英雄啊?还替人挡刀!你说,你说你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咋办啊?”我哭起来,因为我一想到刘海波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我就喘不过气。

  “小姑娘,我要是死了,你会嫁给别人么?”刘海波伸手摸我的脸,轻轻问我。

  我看着他,摇摇头。

  “那我要是残了呢?”

  “咱俩生个孩子吧,省得你以后残了来不及了。”我说。

  刘海波一把把我拉到怀里,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也不知道他伤口疼不疼。从他怀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哭了。感动的?我不知道。

  下午探视时间,小东来了,一看见刘海波就开始哆嗦,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刘海波,他就交代了。刘海波挨那刀再偏一点儿就没命了,他龚小东到底惹着谁了啊?我瞅着小东,眼神不太友好,要不是刘海波伤着,我早骂他了。我这人说话一直都这德行,没遮没拦的。“小东,你招谁了?干嘛呀要死要活的?”

  小东放下他给刘海波买的一大堆东西,坐在床边,黑着脸,“我把我们老大惹毛了。”

  “谁?你把刘四老爷惹毛了?你小子胆儿也够肥的啊,自个儿主子都敢惹。”

  刘海波一听,躺不住了,“怎么回事儿?”

  “你老实儿躺着,干嘛?还嫌自个儿挨的刀不是地方是不是?”我呵斥了刘海波一句,刘海波不言语了。“小东,咱这么些年朋友了,冲着海波给你挡这一刀你也知道他什么人了吧?有话能说明白不?往后老这样儿不行啊,咱朋友归朋友,命可就一条。”我确实不高兴了。小东是什么人我知道,好哥儿们好兄弟那的确是,可他差点儿让刘海波把命送咯,那我能不急么?

  小东刚想说话,宋乐天和大牛拎着比小东拿的还多的东西进来了。宋乐天的脸色比小东的脸还黑,黑得吓人。他看见小东,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之后问我:“荆盈,这位是?”

  “昨儿晚上你们不是刚见的么?龚小东。”我估摸着宋乐天昨儿晚上也吓懵了,连小东几只眼睛可能都没看清楚,别提他长什么样儿了。

  宋乐天不说话了,坐在一边儿继续盯着小东看。

  我拉着大牛:“大牛,真太不好意思了,你婚礼没参加成,回头把录像给我看看啊,你的结婚礼物我们早准备好了,本来想今儿给你送新房去的……”

  大牛一拽我,“你拉到吧,咱多少年交情了?这么说话多腻歪啊!我媳妇儿搁家招呼人呐,我过来瞅一眼就得回去。”

  刘海波跟大牛招招手,“大牛啊,你回去吧,我没事儿了,刚结婚,头一天,别往外跑,赶紧回去吧。”

  大牛跟刘海波又说了几句话,扔下两千块钱走了,我没推辞,我跟大牛这交情用不着推三推四的。要说大牛结婚让我俩给搅和得可真不轻,结婚头天晚上居然见着血了,不要不吉利才好。

  宋乐天一直坐着,好半天才站起来,“请问,你跟刘伟,就是刘四老爷是什么关系?”这一句话把我、刘海波和小东都问得一愣。怎么他认识刘伟?要不怎么能看出来小东跟他有关系?

  小东霍然变色,“你认识我?”

  “不认识,随便问问。”宋乐天拉过椅子,坐在小东面前,皱着眉头盯着他不放。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小东恢复了镇静,毫不畏惧地也盯着宋乐天看。

  “暂时没有。”宋乐天说,“可跟他们有关系。”宋乐天指着我和刘海波说,“你差点儿把他害死,这是没关系?”

  “乐天儿,说什么呐!”刘海波不高兴了。我知道,他跟小东的感情比跟宋乐天的深。他觉着是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替自个儿兄弟挡一刀没啥。神经病!那命可是自个儿的啊!

  宋乐天扭头问我:“荆盈,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么?”

  我看刘海波,刘海波笑笑,“去吧,乐天儿你带荆盈吃点饭去,她一直也没吃东西,我和小东唠唠。”

  我站起来,“那等会儿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我猜刘海波和小东有话说,再说我和宋乐天也有话说,趁这个机会都说完吧。

  宋乐天也站起来,竟然老熟人一样拍了拍小东的肩膀,“兄弟,你是刘哥的哥儿们,也就是我哥儿们,听老弟一句话,离刘伟远点儿,他没几天了。”说完他走到刘海波跟前,“刘哥,我明儿再来看你。”说着他掏出一沓钱放到刘海波手里,刘海波也没推辞,似乎我们都觉着推辞挺假的,人家还肯定不乐意。我一开始以为宋乐天是因为大牛拿钱了他不好意思不拿,一两千差不多了,后来刘海波告诉我,宋乐天给了他五千。靠,五千,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真有钱。得了,都是好心,我也不说他了。我一直弄不清楚一件事儿,就是宋乐天在刘海波出事儿那天晚上有没有希望他就此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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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戒指的秘密
  “你是不是真爱上他了?”宋乐天这个“他”指的是刘海波。自从我跟他说我跟了刘海波以后他就没在我面前提过刘海波的名字。

  我想,是不是呢?可能是吧。要不昨儿晚上我怎么能那么着急啊?当时我想刘海波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真是这么想的。我爱上他了?可那挨一刀的要是宋乐天,我也能是这反应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是怎么了?不是怎么了?跟你有关系?”

  “你觉着跟我没关系?”宋乐天抽烟,“我看你是真挺在乎他的,要不然你不能说你是他老婆。”

  我没抬头看宋乐天,轻描淡写地说:“我本来就是他老婆。”

  宋乐天急了,“没结婚就不能叫老婆!”

  我抬头,“打高三你就这么叫我了,那会儿咱俩啥关系?”宋乐天口才本来不如我好,碰到这件事,他更是没办法跟我讲理,我一句话就把他嘴赌上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戴戒指么?”

  “我听说你搭上一部长的千金?”

  宋乐天伸手想抓我的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荆盈,你正经点儿。”

  “我还敢跟你正经啊?不成,我不敢了。”我夹菜吃,不理他在犯急。

  “这么些年,我一直跟人家说我结婚了,我跟人家说,这是我结婚戒指。你看。”宋乐天把戒指从手上摘下来递给我,我没忍住还是看了一眼。那戒指的里面,刻着两个字母:T&Y。那是我俩名字开头的字母。

  我白了宋乐天一眼,“哪个港片儿里头学来的馊招儿啊?酸不酸呐你!”我得承认我当时心里又是一动。我早就说过,我对宋乐天没有抵抗力,一点点都没有。可我还是努力让自己抵抗他,为了刘海波,也为了我自己。

  “你是铁了心要跟他结婚了?”

  “多新鲜呐,要不是今年我本命年,孩子都有了。”

  宋乐天在我面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看他这样儿,真心疼了。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我仍然心疼了。既然他爱我如此,为什么当初毅然决然地离开我?既然他告诉所有人他结婚了,为什么他还跟一个部长的女儿在一起?既然他打定主意不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他今天还要对我说这些话?我不知道。

  “那么,这大半年的时间,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会动摇?”

  “刘海波死了我就一辈子不嫁人。”我恶狠狠瞪着宋乐天。

  宋乐天苦笑,“我还没那么狠。我是说,如果你知道了当年我离开你的原因,如果你认为这些原因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你还会不会有别的选择?”

  我愣了一下。什么?他准备告诉我原因了么?他爸不逼他了?他不用和别人好了?我知道我自个儿,不管宋乐天说什么,只要他跟我说了原因,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他,因为我实在是太爱他了,我不会去想那些理由成立不成立、合理不合理。只要我没有嫁给别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宋乐天身边,这是肯定的。我知道我自个儿。

  “会不会?”宋乐天看着我,清澈如水的眼睛一直看到我心里去。

  “你哪儿那么多如果啊,到时候再说!”尽管我语气不善,但如果宋乐天对我有足够的了解,那么他应该能听得懂我这句话的话外之音――你告诉我,我就原谅你,不管你说的是什么理由。

  宋乐天当然对我有足够的了解,我看见他松了一口气,把戒指套回手上。妈的,我简直水性杨花,刘海波要知道我这样儿非伤心死不可。这就是命啊,一物降一物。宋乐天是我命中一劫,而我是刘海波躲也躲不过的冤家。

  我忘了自己是来跟宋乐天摊牌的,忘了自己是打算跟他说以后让他别再有什么想法,我已经是刘海波的人了,我跟他不可能了。可宋乐天永远都比我快一步,他太了解我了,他永远都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能留住我渐渐远去的脚步。我记起大四那年宋乐天送给我的那个银色的小自行车,像那个时候一样骂了一句:妈的,我鄙视我自己。

  刘海波这么一受伤,可把他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吓坏了,我妈我爸也吓坏了,好像刘海波是纸糊的似的,动都不让他动一下,俩老太太轮班看着,把我打发报社上班去了,说我不会照顾人。我瞅着刘海波像个布娃娃似的让人摆弄就想笑,刘海波哭笑不得地跟我说:“你再给我一刀得了。”

  我笑,“我哪儿敢呐,别说你妈,我妈就得把我吃咯。你还是赶紧把病养好吧,回头你那些学生都想你了。”刘海波早就不当班主任了,人现在的办公室在教导处。可他从前的学生跟他照样挺好的,刘海波受伤进医院的消息在四中一传出去,医院可就热闹了,来看刘海波的一天一大堆,多亏这是单人间,要不然别的病人得烦死――宋乐天让他爸的秘书跟医院的哪个领导说了一句话,刘海波就进高干病房了,连拒绝的时间都没给。

  刘海波不乐意住这高干病房,我的理解是他不乐意领宋乐天的情,因为那是他心里头的疙瘩。他没告诉我,所以我就没问他,我知道这话不好说,尤其是男人。

  因为刘海波不愿意领宋乐天这份儿情,所以还没到出院的时候他就吵吵着要出院了,刘海波平时挺和气的,可上来那劲儿贼宁,谁说也不好使。没办法,跟大夫好说歹说地放他出院了,回到他家,他往床上一躺,说:“舒服啊!”

  我妈心疼刘海波,见天儿地做好吃的让我给刘海波送,刘海波真爱吃我妈做的东西,每回都吃个精光,我说他这是拍丈母娘马屁,刘海波说他乐意,我管不着。我妈是真疼刘海波,疼得我嫉妒了。我爸那更不用说了,对刘海波好得跟对自个儿亲儿子似的。我说刘海波你可真好,这回俩爸俩妈。

  我妈问过我,要是宋乐天再回来找我我还会不会回头,我跟我妈不太撒谎,这回有点犹豫。我妈就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孩儿啊,妈跟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千万不能回头。海波儿那孩子多好啊,咱可不能干那没良心的事儿。”

  “妈,我也不是马,啥草不草的。”

  “妈也不是说乐天儿不好,可他再好也是过去的事儿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说,你多幸福,你瞅王燕儿,这辈子就毁了啊!有海波儿这么对你,你还图啥?还不老老实实跟人家过日子?你还合计啥?”  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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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真相大白之后
  我妈一提王燕,我想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她她无神的大眼和无动于衷的身体,大牛告诉我,刘星去山东看过王燕一回,王燕现在住在一家疗养院里,没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只知道她是某个大领导亲自关照过的人。

  我想起了王燕那些高贵的亲戚们,想起了坐红旗轿的“咱舅”。“咱舅”现在春风得意,当年王燕那一纸肿瘤医院的证明以及那医院的大夫在我面前说的这病可以治的那些话,全是托他老人家的福。他那时候表现得多疼王燕啊?我还真以为他是疼王燕呢,谁能想到他是想赶紧把王燕送出国去啊?我不知道“咱舅”有没有提携宋老爷子的心思,反正宋老爷子现在也风采不减当年,整个儿市委里头除了市委书记就他最红,看着都有升官儿的架势。估摸着这一切老爷子还得感谢宋乐天,要不是他逼着宋乐天把我甩咯,他还真不见得能有今天。

  尽管后来我知道了宋乐天跟我分手这事儿王燕脱不掉干系,可我还是不忍心再去怪她了。“咱舅”那地位,王燕一跟宋老爷子表示自个儿对宋乐天有意思,宋老爷子还能不逼着宋乐天甩了我?当然这当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要不然宋乐天不会离开我。也许这是跟他们家老爷子生死存亡有关的原因,所以他才不说吧。我不知道。我实在不想给宋乐天再找理由,可我忍不住。

  这期间小东像搬家似的往刘海波家里倒腾吃的喝的用的,我都看不过去了。“刘海波,你替人小东挡了一刀呗,也不能这么额人家吧?瞅瞅,把中兴都给你搬来了。”

  小东一边儿从塑料袋里往外掏我爱吃的“旺旺小馒头”一边儿说:“哪儿啊,我这些东西搁着也是搁着,用不着,还不如给刘哥拿来。”

  刘海波只说往后不让他拿了,脸色破天荒地暗了下去。

  不久以后,小东不见了,我问刘海波,刘海波告诉我,小东当初真的是得罪了刘四老爷,刘四老爷饶得过他一时饶不得他一世,他要不跑路,早晚得让刘四老爷办咯。我说刘海波你是不是傻呀?谁不知道你跟小东好啊?人家管你要人怎么办?刘海波从容地把我抱在怀里,说:“现在这社会不是讲权势么?我爸下来是下来了,好歹也在公安干过几十年,我是我爸的儿子,刘四要是动我也得合计合计。”刘海波没告诉我小东跟谁走了,上哪儿去了,为什么得罪的刘四老爷,我问他,他只说我小姑娘不该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转而跟我谈足球去了。我这人好奇心强,死缠烂打问个没完没了,刘海波大体给我讲了一下,说小东有一回喝多了差点儿把刘四老爷的事儿捅出去,那回跟小东一起喝酒的人倒是没什么,但他们桌子旁边儿的人是省委的人。刘四老爷知道省委的人肯定得找小东问,那是什么狠人呐?他还能留着小东?

  我说刘海波当我是傻瓜似的骗我。本来嘛,刘四那种地位的人,要办了小东还能让他活到现在?那不是开玩笑么?再说了,小东搁道儿上混了多少年呐?能酒后失言把不该说的说出去?骗傻子也没这么骗的。刘海波最后终于跟我说实话,他说小东帮刘四办一个对头的时候失手了,人家把他认出来了。以往都是刘四保他罩着他,这回刘四火了,不保小东了。所以才有了小东让人追着砍的事儿。

  我问刘海波,那刀光剑影的他怎么就还能想起来替小东挡一刀呐?刘海波说:“哪儿来得及啊,我是寸劲儿赶上了,当时也没来得及想啥,也没看清有人拿刀过来了,反正就扑过去,谁能知道挨一刀啊?”

  “哦,敢情你不是英雄啊?白让人小东拿你当救命恩人了。”我对着刘海波翻白眼。其实我多少知道点儿,打架的时候帮人挡刀那是电视里头才有的事儿,真打起来的时候谁也顾不上谁,刘海波这是让人打懵了,小东那打架打得倍儿明白的主儿,能看不出来?不过的确是刘海波救了他一命,他感谢感谢也应该。

  我只是想,不都说黑道儿上的人讲义气么?小东可是为了刘四老爷拎着刀拼命啊,他怎么忍心就说办就办呐?小东跟他这几年,就算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了,他们都说刘四狠,可看他那风度翩翩的样儿,怎么也看不出来是这么一狠角儿啊。嗯,当初我还看不出来宋乐天张嘴就说脏字儿呐,人是真不能貌相。

  “你说他怎么有这么大能耐啊?呼风唤雨的。”

  “我早跟你说过,刘四市里有人,要不他不敢。”刘海波眼睛盯着电视,手往我手里的“旺旺小馒头”塑料袋里伸,抓了一把过去吃。

  “哪儿来的交情啊?”

  “不懂了吧?”刘海波看了我一眼,“我跟你说吧,这帮人,尤其是刘四,手段多着呐。刘四绝对算是有眼光那种,在他自个儿不是很行事儿的时候,就开始结交一些他认为有‘培养前途’的人。这个社会,你要想混出点儿名堂来,必须黑白两道都有人,一般的都是先白道的摆事儿,白道的摆不平的再来黑道,黑道弄他一下子之后白道的再出来平事儿,一般都是这个过程。而这一切虽然都是以利益为基础,但是也必须有‘人情’两字。比如现在有个现任副公安局长,原来在某个小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刘四就几乎天天找他出来吃饭、桑拿、小姐一条龙,然后过年过节经常到人家的老人那送上价值超过千元的厚礼。刘四还托在某车行的熟人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帮’他买了台桑塔纳2000。”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送??”

  “当然不是了。为了掩人耳目,那位局长也自己拿了一部分钱。你想啊,拿了两万块钱,弄量手续齐全的新车,谁不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有了这样的过儿,如果将来他上去之后,他还不把刘四当亲哥儿们对待啊?刘四那叫会做人,等这位局长上去的时候他还不去找人家了。还是人家先找的他,人说:‘哥,我不行的时候你那么照顾我,我行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啊?’刘四一共押了三注这种人,结果两个上去了,一个是市检察院检察长,一个是全市公安二把手,你说,在白道上他还能不吃得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海波,“你哪儿知道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你不说你不管小东的事儿么?”

  刘海波笑笑,“小东还不算够级别,他知道的可能还不如我多呐。其实也都是道听途说,有的是我爸那边儿知道的,有的是朋友说的。赶明儿个你就知道了,人刘四老爷手底下四大金刚,小东排不进去。”

  “他这么嚣张,那要是省里或者中央查下来他不完了?罩着他的人不也完了?”我靠着刘海波,眨着眼睛问他。

  刘海波宠溺地看着我,“那可不?所以啊,这坏事儿干不得,天理还是有,法律也不是吃干饭的。”

  我来劲了,拿出我那敏锐的“新闻触觉”来,爬上刘海波的膝盖,挡住他的视线,问他,“那你肯定知道市里罩着刘四的人是谁,告诉我,告诉我。”

  刘海波拨拉我,“看球儿呐!”

  “你告诉我,不告诉我我不走。”我耍赖,刘海波一向拿我这招儿没辙。

  “多了,要不他刘四能当上人大代表?还十大杰出青年!可真杰出啊!”刘海波不拨拉我了,让我坐在他腿上,把塑料袋拿在手上,他一口我一口地吃。“人家干爹干妈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公检法人家全有人,要不然能在这儿横着走啊?你看看人家在太原街那买卖,一般人能做的起?”

  “这些全是废话,你还没告诉我都是谁呐,他干爹谁啊?”

  “真想知道?”

  “废话吧你!”

  “我怕你知道了你就离开我了。”

  “你这人真腻歪人,刘四跟我有啥关系啊!不说拉到。”我装着不高兴,翻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呼呼喘气。我知道我这一耍性子刘海波肯定得告诉我,他宠着我,从来没跟我说过“不”字儿。我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这招儿,百试百灵。我这叫有恃无恐,谁让我知道刘海波喜欢我来着?

  果然,刘海波侧过身,用胳膊肘撑着身子,脸对着我的脸,“刘四的干爹是市委的红人,宋万青。”

  我“扑棱”坐起来了,盯着刘海波久久说不出话。

  那宋万青,是宋乐天他们家老爷子。  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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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长大成人
  刘海波说完这句话,深深望着我,想要从我狂乱的眼神中找到什么。可他什么都找不到,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头绪。

  这下我全明白了。宋老爷子一直在刀尖儿上悬着,当年他让宋乐天跟我分手是万不得已,除了儿子,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宋乐天结交一个高干的女儿,也许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当年宋乐天对我说的“我总不能咒我爸出事儿啊”就是这个意思吧?他爸出事儿,他才能和我在一起,不然他不得不时刻准备着用一桩政治的婚姻来拯救生他养他爱他宠他的老父亲。宋乐天真傻啊,他跟我说啊,他说又能如何呢?我能和他同甘共苦啊,我能等啊,多久我都能等啊!他爸退下去了,不就没事儿了?到时候我不就能跟他结婚了?他真傻啊!看着挺精的一人,为什么关键时刻这么傻啊?!气死我了!!

  权势这个东西,真是没办法说啊。有时候,这就是生命!

  “在想什么?”刘海波握住我的手,轻声问,像是怕吓坏了我。

  “你说呢?”我不相信刘海波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他知道我多在乎宋乐天,他知道我多了解宋乐天,要不然他不会说他告诉我是谁我就要离开他了。

  刘海波低下头笑了一下,还是那么从容地说:“我看你上一趟北京吧,跟他谈谈。”那一刻我怀疑刘海波真缺心眼。他留住我啊,这时候他应该想方设法留住我,要不然我一见着宋乐天就完了啊!他只要跟我说他不准我见宋乐天,我就不见啊。我相信我此时对刘海波的感情决不次于对宋乐天的,区别在于…在于…是不是爱情。

  “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过什么么?”刘海波拿起我的手亲了一下,“我不在乎你多久能爱上我,我能等。”

  我一下子哭了。“刘海波,你就是一傻冒儿!你把我放走了我要是不回来了咋办?啊?你说你咋办?”

  刘海波笑了,“傻丫头,你能不回来么?”

  “我怎么不能?”

  “我就不信你不爱我,就算是比乐天少,也肯定有。你要真能完全舍下我,我认了。”

  他妈的,这俩男人算是把我看透了,我的弱点他们俩全知道!连刘海波都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了,我算是完蛋了。没错儿,我不可能完全舍下刘海波,现在这时候,让我在宋乐天和刘海波之间做出选择,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太难的问题。我想起来《一声叹息》里头张国立跟徐帆说的一句话:“我摸她的手是摸女人的手,摸你的手是摸自己的手,可要是一刀割你手上,那也是割我自个儿手上了。真疼。”可能有点儿不恰当,可我现在对刘海波就是这感觉。我觉着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有可能是他受伤那天出来的这感觉,我也说不清。

  “你去吧,要不然你一辈子也不安心,我也不想我老婆一辈子心里都装着别人。说清楚了好,要是你真不回来了,我认命。”刘海波清清淡淡地说着,他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真上北京了,刘海波给我买的机票。不过我不是特意为了找宋乐天去的,报社有趟差,呆老大让我去了,刘海波说我命好,出去还有人报销路费。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强作欢颜,可我看不出来,啥也看不出来。

  我到了北京先找的大牛。大牛两口子住在东四一套挺好的房子里,正琢磨着买车呐,小日子过得滋润得要命。我问大牛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大牛羞羞答答跟个大姑娘似的说,还得再过两年,现在没想法。我让大牛带我找宋乐天去,大牛趁着午休把我带中关村去了,我站在玻璃门外边儿,一眼看见了宋乐天。似乎正在那儿冥思苦想什么东西,盯着显示器一动不动。

  我让大牛别言语,我信心灵感应这一说,我跟宋乐天有心灵感应。大牛没搭理我,他是懒得理我。

  有没有心灵感应我是不知道,反正宋乐天是看见我了,他从办公桌冲到门口的过程中一共撞了三个人,其中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你…怎么来了?”

  “大牛,我想跟他单独聊聊,晚上我们俩再找你,成么?”我跟大牛说。

  大牛点头,“我才没功夫跟你们俩这儿逗闷子呐,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呐,先走了,回头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扭头走了。

  我跟宋乐天说:“我知道你们家老爷子跟刘伟什么关系了,咱俩上学子居,怀怀旧,顺便儿听你讲讲故事。用请假么?”

  宋乐天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拉。

  “不请假啊?回头再把你开除咯!”宋乐天不搭理我,把我拽到门口打车就奔理工去了。道儿上我说他:“屁大点儿道儿非打车干嘛呀?你有钱呐?”宋乐天根本不理我,就跟司机说让他快点儿。那才多远呐?十分钟就到了,今儿这司机没跟我们犯贫,我觉着挺新鲜的,可能是道儿太近的缘故,他没来得及犯贫就到了。

  其实我比宋乐天还慌张,因为这次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究竟想做出什么决定。可我始终记得刘海波到机场送我的那种表情,那是一种生离死别却不能表现出来的苦涩表情。就算我是石头人也会动容,何况我不是石头人。

  “你怎么知道的?”坐在“学子居”里头,宋乐天第一句话就是这。

  “你犯什么急呀?我又不能说出去!”我有点不悦,宋乐天也闭上了嘴。“宋乐天,今儿这事儿我都知道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明白吧,这么些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官场上的事儿,你多少也知道点儿。”也不知道憋了多长时间,宋乐天终于开口了,他跟我说了这么多年以及这么多年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他说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能跟我说,不是他不信我,我万一不小心露出去一丁点儿,他爸就没命了。他说的跟我猜得一摸一样――他在时刻准备着以一桩政治婚姻交换他爸的安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咱俩熬到我爸下来就能熬到头儿了,我再怎么着也不应该那么绝情,是不是?”

  “知道还问!”我白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吧,这事儿是没期限的,退下来了人家该查你还是查你,所以我根本没把握。我要是让你等着我,万一我爸有事儿,我跟别人结婚了,那我能对得起你么?那是我爸,我能盼着他出事儿??”宋乐天说着双手掩面,长长呼了一口气出来,“荆盈啊,谁也不能怪,命啊!”

  “你觉着刘伟差不多了?”

  宋乐天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中央要查了,没人拦得住,我也帮不上忙了,怎么着,看我爸的造化吧……”宋乐天似乎垮了,最后这句话若不是我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我是吃了一惊的,宋乐天居然能这么泰然,他明知道他们老爷子要出事儿啊!那可是死罪啊!他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他爸死呢?他那么孝顺一人,他爸就这么去了,他不得精神失常了?这件事肯定是宋乐天通过刘星从“咱舅”嘴里知道的,要不然在北京没人能这么神通广大。

  “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刘伟太无法无天了,没人拦得住,我要是能帮,我就帮了,荆盈,我尽力了,尽力了啊,不行…不行啊!”宋乐天伏在桌上哭了,我看着心里“突”地一疼。

  他原来知道他爸最多一年肯定出事,所以他打算让我等着他。那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换做是我,我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捕而顾着自己的风花雪月,他就要看着他父亲伏法,他帮不上忙。我曾想宋老爷子为什么不能像小东一样跑路,宋乐天苦涩异常地说:“小东是个打手,我爸是市委副书记,跑?往哪儿跑啊?!”我无法想象一个以父母为天为地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痛苦成什么样。我这不是原谅宋乐天,我是理解他、体谅他。如果他没有了父亲,再失去我,那么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该做何选择呢?

  “我好一阵子没上这儿来了,一点儿也没变。”宋乐天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学生换了,可能跟咱们那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的。”

  “多少人羡慕你呐,一个月小一万块钱拿着,潇洒呀。”

  “我也就是别人看着挺好。你呢?”

  我苦笑,摇摇头。

  “还记着我问过你么?如果我能给你一个你可以原谅的理由,你会不会重新选择?”宋乐天前所未有地无比期待地望着我的眼睛,我再次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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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将往事留在风中
  可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我选择谁,对另外一个都是致命的伤害。宋乐天和刘海波都是爱我的,都爱了快要十年,哪个更深刻一些,根本没办法比较。要是搁电影里头,女主角肯定谁也不跟就离家出走了,可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生活,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见我不说话,宋乐天黯然,“荆盈,你知道么?我曾经自信地以为,不管你跟了谁,只要我跟你说出我当初那样做的理由,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我身边儿。可我太高看我自己了,我没想到你心里除我之外还会装上第二个男人,打死也没想到。他那天晚上进了医院,我就知道我完了,我永远不可能是你唯一爱着的人了。”

  我陌生地看着宋乐天――他从来没这么直截了当这么自然地跟我谈论“爱”或者“永远”或者“唯一”这样的字眼儿。

  “他挺有本事的,居然能让你爱上他。”宋乐天掐灭了烟头,吐出了一个规整的烟圈儿。

  “感情是以心换心的,你应该知道。他对我什么样儿,这么些年你看在眼里了吧?”

  “我原本以为你那是感动,而感动和爱情是无关的。可你真爱上他了,这就是两码事儿了。为什么?你为什么爱上他的?”

  我拿着筷子在手上转来转去,“他说,他不在乎我多久能爱上他,他能等。他让我上北京来找你。他能替小东挡一刀差点儿没命。你能做到?”我是明知故问。宋乐天能做到第一条,但他未必能做到后面两条。就算是他能做到第三条,但第二条他打死也做不到。他那么霸道,决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我去见一个我心里爱着的人。

  宋乐天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你不是一直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两个人么?你不是一直说,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回么?”

  “是,我说过。”

  “那么你现在不是同时爱着两个人?”他依然痛苦地望着我,万千宠爱地。

  “不,我只爱着一个人。”我回答说。我是只爱着一个人,这个人也许是宋乐天,也许是刘海波,我不确定。可我不想告诉宋乐天这个答案,就让他以为我爱的人是他吧――他一定会这么以为的――那么他好过一些。我打算给自己一些时间,考虑,仔细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我的爱情,考虑一下我的归宿。这些都需要时间。

  宋乐天没有再往下问,他定是认为我说的那个人是他了。我了解他,我也了解他对我们爱情的自信。是我太不坚定么?可能吧。我原本也以为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宋乐天身边,今天自己的这种反应实在令我惊讶,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我真的爱上刘海波了么?

  “你会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么?”宋乐天在结账之前问了我一句。

  “不。”我说。

  我看见宋乐天脸上现出的极其隐晦的欣喜。我想,我在北京的这几天,足以让我把一切考虑清楚了。若是不够,那么我真的要离家出走了。人家徐志摩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不成,我把胳膊挥掉了也得带走一大堆东西。比如两个男人沉重的爱情。

  事情不多,办完了我就坐在酒吧里发呆。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大牛陪着我。大牛陪着我是陪着我,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大牛真好,我能有这么一个朋友真是造化。大牛看着我和宋乐天从互相斗嘴到相知相爱,看着我和宋乐天闹了一出一出的事儿之后分分合合,大牛是最有资格发表意见的人,可大牛什么都没说。大牛真好。

  “结婚了特幸福吧?”我问大牛。大牛憨憨地点点头。“大牛,你说爱情是什么玩意儿?”

  “爱情就是折腾。”大牛说,还故意加重了“折腾”俩字儿的语气。“我跟我媳妇儿当初也没少折腾。”

  “有意思么?”

  “多新鲜呐,谁愿意折腾啊?吃饱了撑的啊?可是不折腾就不知道珍惜是不是你说?”

  嗯,真能折腾啊,十年了,快要十年了,也折腾够了吧?人家都说二十五岁的新娘最美,那我干脆就把自个儿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嫁掉算了。可是,我该嫁给谁呢?我想起那年我跟宋乐天吵架,我在永和豆浆碰到他和王燕,我跑出去,还打了罗涛跟邢振羽一顿。那晚我失血过多,差点客死他乡,我在倒下的一霎那,看到的是宋乐天清亮的眼。那时候我是真爱他啊。人家都说,生死之间的时候想起的人是最爱的人,可不是么。

  我用十分钟时间把我跟宋乐天从认识到现在的过程想了一遍,我发现我现在能够心平气和了。虽然我感觉不到自个儿的成长,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宋乐天由一个青涩少年长成了成熟的男人。他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深沉冷峻了,也变得比从前更迷人了。我认识的那个宋乐天是骄傲的,而现在的宋乐天是高傲的,只差一个字,可是差得太多了。我认识的那个宋乐天是鹤立鸡群的,而现在的宋乐天是孤芳自赏的。他从前才气纵横却并不寂寞,他有很多朋友。可现在他不,他那么孤独,似乎他的世界没有任何人进得去。宋乐天笑起来很好看,可自从我们分开,我就没看见过他笑。他的脸上有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沧桑。这种沧桑却跟他的气质很相称。这样的男人,一定有好多小女孩为他着迷吧?可为什么我没了当年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了呢?

  我又用了十分钟时间把我跟刘海波从认识到现在的过程想了一遍。人在非常时刻便有不一样的想法。好比刘海波出事那晚,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我怕极了他会离开我,我当时甚至想,刘海波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为什么不留下个孩子给我养。刘海波要是真死了,我是决计不可能嫁给宋乐天的。这一点宋乐天和我都清楚。刘海波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了,没有太多的激情,可是很安全,不会害怕。刘海波没有宋乐天那么英俊,这是肯定的,他也没有宋乐天那么有魄力,可能他一辈子都拿不到宋乐天这么高的薪水,可是他比宋乐天踏实。也许是他经历得比宋乐天多太多了吧。当年他让人拎着刀砍的时候,当年他决定做一个好老师的时候,就已经比宋乐天成熟老练了。

  想到这里,我还是没有确定我爱的到底是宋乐天还是刘海波。我想我离开宋乐天肯定会难过心痛好一阵子,看着他失去我的痛苦,我会心疼得要死。我想我离开刘海波我也会难过心痛,但也许就一辈子都记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可以冲淡一些东西,也许是宋乐天给我的这个缓冲的时间太多吧,我就是无法义无返顾地跟他走。

  “中央开始下狠心查刘四了。”大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狐疑地望着他,“你都知道?”

  “靠!我跟上天什么交情啊?这点儿事儿能瞒得住我?我不说罢了。”大牛摆了摆手。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牛讪笑,“荆盈,你听说过那句话没有?有时候,错过一时,就是错过一世了啊。”

  “什么意思你?”

  “这是命。我要是在他跟你分开的时候就知道这么档子事儿,我能不跟你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会儿你跟刘头儿都好上了。”

  我颓然放下抓住大牛的那只手,再也没了说话的力气。这时候,酒吧里放了一首歌,我听着耳熟,仔细听了听,想起来了。这首歌快放完的时候,我跳起来拿了钱给招待,让他把这首歌的CD给我。CD到手了,我跟大牛说:“明儿,把这个给宋乐天,说我给的,让他听第二首歌。往后的事儿怎么办,他自己掂量吧。都是聪明人,你说是吧?”我想起了高二时候宋乐天告诉我让我听一盘磁带的一首歌,那首歌是黄家驹的《喜欢你》。

  大牛接过CD,翻过来看了看,抬头望着我,“决定了?”

  “嗯。”

  有时候,你做出的艰难的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可能是某个人的一句话,可能是一首歌,可能是一个动作,你就把好久好久想不通的事儿相通了,把怎么想都决定不了的事儿决定了。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时间去想了,劳心劳力。

  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那首歌是什么歌。你看过《霸王别姬》么?那么一定听过《当爱已成往事》咯?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感动,总是为了你心痛。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问我是否言不由衷。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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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躺着的爱情
  刘四老爷在某年某月终于被捕,整个案子轰动了全国。如刘海波所说,我真的在事发的时候从电视里知道了刘四手下的“四大金刚”,比起小东来,他们四个要凶神恶煞多了,多瞧一眼都觉着害怕。市委市政府以及公检法查出了很多贪官污吏以及跟这个案子相关的人,宋老爷子是其中的一位,之前刘海波跟我说起过的那二位公安局以及检察院的头头也都榜上有名。宋老爷子在狱中心脏病发,由于是重刑犯,不能保外就医,于是老爷子在监狱的医院里治疗,至今仍未痊愈。

  小东仍然没有消息,我问刘海波,刘海波说他们半年前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通过信息。

  折腾累了,我很想把所有的经历都写下来,刘海波说我这回忆录写下来说不定能拍成电影儿了,没人相信我有这样儿的经历。我说我慢慢写吧,看我能写多少。刘海波问我想要取个什么题目,我说我不知道。

  这期间我见过宋乐天几次,从一开始的憔悴不堪渐渐变得对一切毫无感觉,之后再变得易怒暴躁,再之后变得狭隘自私,后来,他开始有了笑容,因为他开始接受我跟刘海波在一起的事实。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我是知道的,尤其是对宋乐天这样的人而言,做出这样的变化实在是需要太多勇气太多努力。可以说他是为了我,也可以说他是为了他自己。若不是这样,他一辈子也不会快乐,我亦然。

  你肯定要问我,这段时间看着宋乐天的这些变化有没有动摇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的确有心疼,可我没有动摇。我始终都觉得,于我而言,选择刘海波是正确的。这跟幸福无关,事关一辈子的爱情。大牛说的那句老话儿是对的,有时候,错过一时,也就错过一世了。有缘分的话,下辈子再续吧。

  前段时间宋乐天回东北探望他爸,顺道拎着一只烤鸭来看我,他看到我的电脑上开着word文档,题目是《躺着的爱情》,他说你这什么玩意儿啊?我说小说。

  “你这小说题目我瞅着怎么这么黄色呐?”

  我白了他一眼,“也就你这龌龊的人才往黄色上想。”

  “那你给我一个不黄色的解释得了。”

  “我不给,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把那烤鸭给我拿来,老久没吃了,想了。”

  宋乐天把烤鸭卷进鸭饼递给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和刘海波的婚期定在今年“十·一”,我们都不小了,该结婚了。我没在二十五岁嫁给刘海波的原因是,刘海波要再给我两年时间考虑,免得日后后悔。我没跟他争,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不清。刘海波总是觉得我心里放不下宋乐天,而他并不想娶一个不全心全意对他的人回家,他也不想我以后后悔。那我就不争了,反正是要嫁给他的,就让他再验证一下,自己放心也好。于是,两年过去,宋乐天脸上的真实的笑容告诉刘海波,我对他的感情并非我一时之间的错觉。我们定下今年结婚了。

  定下婚期这天我和刘海波躺在床上看足球,也就是这天,我想出了我回忆录的题目――《躺着的爱情》。

  那天看的是甲A联赛,大连对上海申花。我和刘海波抱着一篮洗好的水果,专心致志地看比赛。进球的时候,我躺在他旁边,他躺在我旁边,我们的爱情,躺在中间。

  (全文完)  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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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8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看过.这版里就有.好文章.听说是KALSRUHE的一女孩写的.厉害.估计不是真事,背景是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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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8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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