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查看: 7308|回复: 78

ZT 活祭——有关记者生活的恐怖故事--作者:纳蓝天青 (完)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6-5-15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微信登录

×
序曲: 热线 
  
  Nj市2004年非正常死亡人数:
   交通事故:561人
   自杀:143人
   疾病:356人
   生产事故:32人
   其它(包括斗殴致死等):47人
   失踪:1266人(其中18起已侦破为凶杀)
  
  序曲 1 nj市电视台的流言
    nj市电视台,一栋19层的建筑,据说刚建好时死过人。
  流言有好几个版本,最出名的,说刚建好,开庆祝会,天花板掉下来,砸死了两个倒霉的记者。然而那一年并没听说什么人因此受了牵连,可见流言极可能就是个流言。
    因为是电视台,所以每晚都有人值班,做些半夜里的突发事件,于是又有一些流言,说半夜会听到厕所有奇奇怪怪的声音,或者地下停车室有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电视台工作繁忙,压力大,人们听后一笑,没时间,也没精力起劲传播,所以流言起得快,灭的也快。
    时光匆匆,电视台——一个铁打营盘流水兵的地方,原来的旧人淘汰的淘汰了,高就的高就了,流言慢慢了无痕迹。
     序曲 2 现场
    三月份,风拍打在脸上感不到一点凉意。
  肖丽骑着摩托,在夜色中风驰电掣的往电视台赶。
    这已是这月的第三次,接着热线,说特大交通事故,赶过去后却什么都没有。该找跑公安口子的记者给热线做个监听,肖丽想。
    在一楼还了PD-150,坐电梯上15楼办公室,电梯门关了一半,突然又打开,来来回回好几次,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电梯口。肖丽骂了一声,用力摁住关门键,电梯门关上,缓缓上升。肖丽觉得电梯好像抖了一下。
    时间已是晚上11点半,肖丽回到办公室,值班的人居然提前走了。
    打开文稿系统,调出通讯员傍晚送来的一条稿子,想把素材先看一遍,回家就可以先想好怎么写。
    画面非常血腥,一老太,晒衣服时从21楼掉下来,整个人都摔散了,姿势扭曲着,仰面朝天。通讯员到得很及时,所有画面都拍下了,拍到最后警察才到。
  肖丽来回拖动着播放窗口下的进度条,匆匆浏览着画面,并没想别的,只是满意!
  这样的画面,意味着她可以拿到4分,则合Volk币大约200元,分值时有变动,而通讯员能拿到150。当然,通讯员肯定不会只送给她们一家,实际上拿的还要多。
    肖丽随手记了些能用的同期,用眼角余光撇着回放窗口,突然看见位于回放窗口一角死去的老太笑了下,肖丽一惊,一身冷汗,仔细看采访对象身后的老太,老太仍静静躺着,嘴巴张得像个黑洞。
    这段时间是干得太累了,肖丽想。但也怪自己,月开头光顾和男友吵架,没发稿子,只好靠最后几天冲刺,完成任务。
    老太的邻居借着老太的死纷纷上了次镜头后,肖丽电脑突然一片黑暗,耳机发出一声尖厉的怪声!肖丽一下跳起来,摘了耳机,办公室静悄悄的,只一群电脑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厕所那里突然有脚步声响起,肖丽想起刚进台时听人说过得厕所怪声,紧张的攥着耳机。脚步声在拐角停了下,直直得向大门口走来,肖丽摸出手机,悄悄给男友拨电话,她想,无论什么事,男友那边都能听到。
    脚步声停在门口……
  门一把被推开,原来是保安,探头探脑的,带着张纸,叫肖丽签名。
    电话那头传来男友的“喂喂”,肖丽说:“没什么事。等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保安走了,肖丽恼怒的拍了下电脑,先前记得同期全没了,刚换的这套文稿系统简直狗屎,三天两头出毛病。
    肖丽再也不想在办公室呆了,灯和计算机都关掉,拿了包就进电梯下楼。
    电梯门还是有问题,关了几下关不上,肖丽刚要按关门键,电梯一沉,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电梯门就关上,直直的向下坠去。
  。。。。。。。。。。。。。。。。。。。。。。。。。。。。。。。。。。。。。。。。。
    肖丽死于一场特大交通事故,一辆黑色凌志轿车突然冲入反道和一辆卡车相撞,紧跟其后的出租车躲避不及,也撞了上去,再后一辆出租车猛打方向,结果将一边行驶的肖丽撞飞,肖丽撞到护栏上,弹回来,被撞了她的出租车再次从身上碾过……
没人知道,半夜里,肖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和她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
    凌志轿车上三人和肖丽当场死亡。等警方赶到时,已经到了三名通讯员和两家电视台新闻栏目记者,PD—150上的聚光灯把现场照得一片雪白,无数灰尘在其中沸沸扬扬。一片聚光灯下,一名记者正在死者旁边出境;另一片聚光灯下,压死肖丽的四十几岁的出租车司机,哭得像个小孩。
    警方开始有条不紊的勘查事故现场,和记者、通讯员们互不干涉,各行其事。
    尽管警方发了一篇干巴巴的通稿,但因是特大交通事故,所以肖丽还是得以在两家平面媒体的头版露了一下趴在地上的背影,在本地的六家电视新闻媒体中出现了大概15秒,为12名记者、四名通讯员一个月的发稿任务中积累了3到4分,则合Volk币50到200。
    然而真正有趣的,都在新闻背后。
    警方在调查目击证人时,有2名在街边摆摊的店主分别说,被撞死的这女人,这月至少来过三次,问附近是不是发生过特大交通事故。
    死者男友在陪死者父母接收遗物时,偷偷对接待的一男一女两名警察说:“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避开死者父母,男友对两名警察说:
    “肖丽跟我说,她最近常做一个梦,她梦到一个‘现场’,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
    负责接待的男女警察对看一眼,事故现场给死者家属复述过,两人怀疑男友悲伤过渡。
    但当男友说到,在肖丽的梦里,两名通讯员为了争机位打起来,男女警察的眼神变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死者家属也没能去事故现场。
    “肖丽说,她在这梦里找不到她自己,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小的侏儒,视角是从地面看上去得。到现场报道的是她们台另一个女记者,和她斗得很厉害,她觉得这个梦的预兆是自己要被电视台淘汰了……”
  联想到事故现场两名摊主古怪的证词,女警察脸上显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你告诉我们这个,是什么意思呢?”男警察不动声色地问。
  “我……只是觉得古怪……真的是凌志轿车……”
  “不要多想,巧合。”男警察说:“这种事,多了去了。”
  肖丽男友,嘴里咕噜着,出去了。
  “真的巧合?这么巧?”女警察问男警察。
  男警察一笑,:“等你干的时候长了,你就知道了,比这巧的事多着呢。”
  男警察一顿,说,“不过,你千万不要去追究。”

[ 本帖最后由 192837 于 2006-11-30 04:25 编辑 ]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序曲

   “叫自己值班,是不是表示自己已是单位的一员了呢?”
   薛萍萍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玩着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的想。
  还有几个月才能从学校毕业,但和所有同学一样,薛萍萍用实习的借口,把自己空投到了理想中的单位,指望着毕业后能自然而然的留下。
  “应该只是纯粹的帮个忙吧。”
  薛萍萍趴着,翻来覆去的琢磨着那点心事,连热线响了也没有在意。
  “值班的人呢?”一个叫朱训的记者做电梯上来,听见热线响个不停,没人接,问薛萍萍。
  “啊,是我,是我,是我值班。”
  薛萍萍如梦方醒,从转椅上跳了起来,一把拿起热线手机。
  “喂?喂!这里是nj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编辑部,请问您有什么事么?……噢,是车祸?在什么地方啊?……”薛萍萍一边想着热线那边那个人报出来的地点,一边略有点迟疑的问道:“请问现场严重不严重?有人死亡么?”
  朱训在一边也把耳朵支了起来。
  “有……,有几个人啊?很多?”薛萍萍兴奋得看了一眼朱训。
  “地点您能再报一遍给我么?能留下您的电话么?我们可能有线索费给您的。好的,好的。”薛萍萍挂了电话,兴奋得对朱训说:“特大车祸!”
  朱训说:“特大车祸?哼,太大了也不好,小心宣传部不许发。”
  薛萍萍做了个鬼脸说:“去了再说。”
  “你有取机器的单子?”朱训问。
  薛萍萍一下僵在那里,苦着脸说,“没有,而且,我的出入证还没开通,有单子也不能领机器。”
  朱训笑了,说:“请我吃饭啊?”
  从抽屉里面抽出来一张领摄象机的单子抵给薛萍萍,然后把自己的出入证掏出来。
“走,一起下楼,我来带你刷卡。”
  “朱训大哥最好了!”薛萍萍拿过单子,眉开眼笑。
  “谁叫你代班的,单子也不给你,也不问你卡开通了没,要不是我,你准备怎么办?”朱训奚落着,一边和薛萍萍下了楼。
  在机房领了台PD-150,薛萍萍提着,就准备出门打车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
  “热线我带着吧。”朱训想,好人做到底。
  “太谢谢朱大哥了。”薛萍萍笑嘻嘻的把热线手机递给朱训,然后蹦蹦跳跳的出台打车了。
  朱训带着手机到负一楼的车库,坐到自己的富康车里,把热线手机拿出来,准备调成震动,防止路上噪音大,漏接。
  朱训突然发现,热线电话的最后一个已接来电号码是:44444444。
  “还有这样的号码?”朱训心想,一时好奇,就播了回去。结果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居然是:“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
  朱训耸了耸肩,没多想,就把手机揣到口袋里去了。
  “真是什么故障都有可能发生。”
  一直到第二天,朱训回想起这件事,才开始觉得后怕。但朱训谁也没有说。他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免得自己也卷了进去。
  。。。。。。。。。。。。。。。。。。。。。。。。。。。。。。。。。。。。。。。。。。。。。。。。。。
  第二天,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机房的人才找到15楼的生活在线栏目组。
  “19号机你们昨天晚上就借出去了,怎么现在还不还。”管机器的老王,挺着肚子,气呼呼的对栏目组的制片人——三十多岁的妇女——张玲喊。
  “机器不准在外过夜,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张玲疑惑的问:“谁借的?19号机?就是那台PD-150?”
  老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机器借出条,说:“朱训。”
  “朱训!”张玲对着自己办公室外面的员工办公室喊了一嗓子。
  “主任,什么事啊?”
  朱训从外面进来。
  “你昨晚上借得机器呢?”
  “噢,19号机,不是我用的,薛萍萍拿去用了,昨天不知道谁值班,叫薛萍萍带班,正好有一起特大车祸。”
  “特大车祸?”张玲疑惑的说,然后翻开手边当天节目的串联单看了看,“没什么车祸啊?”
  “不会吧,说是死了不少人呢?难道是假消息?”
  张玲说:“王师傅,你等一下。”
  然后拿起电话给几个报社的朋友打。
  “哎,我是张玲……对,对,昨天晚上……”
  电话挂了后,张玲对朱训说:“昨晚没有什么大的车祸。”
  “那就怪了?”
  “会不会这孩子看是假消息,就带着机器直接回家了,早上看到她的么?”
  “没有。”
  “王师傅,你看等拿机子的人来了,我叫她送下去。新来的,不懂规矩。”
  王师傅说:“哪怎么办呢,不过下班前一定要送过来,否则要扣你们部门钱了。”
  “好的,好的。”张玲暗示朱训把老王送了出去,接着就从通讯录里查到薛萍萍的电话,开始拨。
  然而一直都是忙音。
  。。。。。。。。。。。。。。。。。。。。。。。。。。。。。。。。。。。。。。。。。。。。。。。。。。。。。。
  实际上,从这以后,再没有谁在这世界上看到过薛萍萍。
  电视台找到薛萍萍的学校,发现那天晚上,薛萍萍就没有回去。
  “我们以为她回家了呢。”薛萍萍的舍友说。
  薛萍萍的暖壶里还闷着两个鸡蛋——女生都喜欢这样给自己补充营养——衣服挂在床头,床下还堆着小半箱快餐面,但薛萍萍这个人却不见了。
   学校和电视台都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薛萍萍的家人也从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来了。
  “最近……她有什么思想负担么?”负责接待的小警察用记录的笔的笔杆挠了挠脸颊。
  薛萍萍的舍友相互看了看。
“思想负担?”看起来机灵一点的说:“没有吧,除了担心能不能留在电视台工作,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烦心的事。”
  小警察问薛萍萍的家人:“最近你们有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呀?”
  “没有,怎么会呢,我们都跟她说,在市里找不到工作没关系,回来,我都给她联系好工作了。”薛萍萍的父亲像是小县城里的一个有点儿权势的小官僚。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这样的事太多了,以至于才工作了一年半的小警察见怪不怪。有的有原因,家里吵架,拉不下面子,玩失踪。有的表面上看不出原因,但其实也有原因,工作压力啊,学习压力啊,曾经有个被找到的失踪者,离开家门卖烟的时候突然消失,被找到后,说起消失的原因,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说到底,我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了解多少?直到有一天,他们出了事,才会去思考,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他(她),平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女儿绝不会出走。”薛萍萍的父亲说。
  “她从小学习就好,听话的不得了。”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制片人和过来报案的台领导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就没吱声。难道说,报案,有人偷走了我们的摄像机?现在人都找不到了,这样讲不是招人家父母的打么。
  制片人张玲在心里暗暗担心的是——“不是这孩子上了黑车,被人杀了吧?PD-150尽管不是专业摄像机,但也值两三万,而且19号是新机子。”张玲没敢说出来,怕薛萍萍的父母担心。
  “把摄像机的型号和编号都登记下来,还有你们的手机号码,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们的。”小警察说。看来,他和张玲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玲回去后,再例行晚会上重申了一遍,夜间值班,出门拍片子时,一定要男女搭配。
  朱训也知道了情况,在下面听得两手直出汗。那个奇怪的热线电话到底要不要说呢?
   几乎出于老记者的直觉,朱训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他觉得,这件事,千万不能卷入太深,他几乎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
  。。。。。。。。。。。。。。。。。。。。。。。。。。。。。。。。。。。。。。。。。。。。。。。。。。。。。。
  薛萍萍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是以两块钱一个字的代价,出现在了当地四家主流报纸的寻人启事栏里,在配发一张照片的情况下,也不过四分之一名片大小。而且很快淹没在这个城市浩如烟海的寻人启事中。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牐犕环⑹录报道组

“花伟博。”
尽管花这个姓时常出现在各种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但真有一个姓花的人站在面前,还是让制片人张玲多用了五秒钟来审视。
看的出,姓花的人家生个男孩还是很烦恼的,名字里又是伟又是博,但伟博本人却还是瘦瘦小小,肤色苍白,而且递上来的卷子,字迹也是一笔清秀。
“不合适啊。”张玲默默地想:“这么内向的人,怎么做记者。”想完又看了看跟自己一起来招人的几个手下,都是五大三粗,或者瘦瘦的透着一股子精明。
“啧。”张玲又看了看花伟博的卷子。
“笔试第一,不选又太可惜。”张玲想。
“不指望能出去找选题,哪做点突发事件吧。也不用和人多打交道。”张玲想。
“哪,花伟博,你就从突发事件报道组开始做起吧。”
“嗯。”花伟博答应了一声,拿回自己的卷子下去了。
。。。。。。。。。。。。。。。。。。。。。。。。。。。。。。。。。。。。。。。。。。。。。。。。。。。。。。
七点接到热线,七点35分才赶到车祸现场,nj市晚高峰时段的交通,已到了人能忍受的极限。
花伟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坐前排的摄像正在等计价器吐出来的发票。
不远处,乱轰轰的围着一堆人,四处充斥着电动自行车刺耳的刹车声和机动车的轰鸣,空气干躁而充满灰尘,吸一口,喉咙就好像被小石子硌着了。
摄像撕好发票,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把话筒递给花伟博,然后小跑着冲向人群,挤了进去。花伟博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死者被送走了,不知是医院还是火葬场。
摄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举着Pd-150猛拍,没了死人的车祸现场,就像没了主角的电影,注定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花伟博倒是暗自庆幸,这次逃过一劫,不用看血淋淋的场面了,更何况,这次的车祸又是如此惨烈而奇特。
Pd-150上的聚光灯,把现场照得一片惨白,满地的碎玻璃在灯下不停的闪烁,一大滩暗红色的血也反射着幽幽的光。碎玻璃下埋着的自行车已经扭曲成了麻花,前轮的下半部,在重压下向上折弯,和上半部折叠成一个半圆。
“您看到现场了是么?请问当时是什么情况?”
聚光灯“啪”的打到了现场围观的一名市民身上。
这位男性市民,四十几岁,打赤膊,一身黑色横肉,在聚光灯下露出了羞怯的微笑,同时徒劳的用手去遮挡像女人一样下坠的胸部。
“呵呵,呵呵呵,它这个车子么”市民一只手捂住胸部,另一只手指了指肇事车辆,“上面不是运的玻璃么,到这个地方不是拐弯么,哪个骑自行车的正好走在它旁边,结果它拐弯的时候,上头的玻璃一下子都掉下来了,全部都压到旁边这个骑自行车的人身上……”
摄像一边拍着,一边不停的皱眉头。这种采访应该在现场全拍完了再开始,因为围观者一般一直都会围观到结束,轻易不会离开,而现场,在警察和清障车的清理下,很多镜头都是转瞬即逝。
“到底是新人。”摄像心里想。
市民再次露出羞怯的、讨好的、有点蒙娜丽莎式神秘的微笑,看着花伟博,看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让他满意了。
不少市民现在都和三流名人一样知道如何应对媒体,记者稍暗示,就知道说什么。
然而聚光灯没再他身上更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转到了车祸现场。因为一名警察正准备清理自行车。
花伟博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砸中那个倒霉的骑车人的不光光是玻璃,还有用来固定玻璃的沉重铁架。
“哗啦啦……”,自行车从铁架下抽出来,车上的碎玻璃一泻而下,又过来一名警察,两个人把车子抬上了清障车。
铁架和不少碎玻璃上都汪着血。
“要是我,情愿就不活了。”
花伟博身后一个妇女说。花伟博回头看了她一眼。
“全身,脸上插的全是碎玻璃,要活下来,清理伤口要多疼啊!”
妇女解释。
花伟博打了个冷战,没说话。
摄像兴致勃勃的拍着血迹的特写,然后反过身,对那妇女说:“大妈,你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么?”
大妈就在聚光灯下,局促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摄像觉得不好,又让大妈重复了几遍。
“你们还去医院啊?”同属一个台,另一个频道新闻栏目的女记者过来问花伟博。
“要去的话,我们跟你们打一辆车。”
“不去了,”花伟博说:“去了,画面也不能用,她说死者身上插满了碎玻璃。”花伟博指着先前的那个妇女。
“哦。”女记者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画面冲击力太强了。”她说,然后就拉着那个妇女去采访。
花伟博不知道这女记者叫什么名字,只知姓秦,是个强人,谣传一次长江二桥上的事故现场,这长相甜美的女人在涂满死者脑浆的现场旁出境,结果粘了一脚脑浆。
采访、采访、采访,找尽可能多的人采访,警察、清障队员、现场目击者……以便回去后能找出最精彩的。
终于,连围观的人都走了,现场除了一地碎玻璃,其它也都清走了。
摄像收起摄像机,把话筒线绕到机器上。一边还不断的有过路的人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松懈下来的花伟博才开始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花伟博晕血。
摄像拦了辆出租车,花伟博强忍不适,上了车,像瘫了一样躺在后座上。
左后脚跟一阵阵的刺痛,花伟博弯腰一看,一颗碎玻璃钻到了凉鞋里,插在后脚跟上,花伟博颤抖着手,把玻璃拔出来,脚后跟上一个极小的伤口,但玻璃上居然有不少血,不知道是花伟博的,还是那个全身插满玻璃的骑车人的。花伟博厌恶的把碎玻璃扔到了车窗外。
。。。。。。。。。。。。。。。。。。。。。。。。。。。。。。。。。。。。。。。。。。。。。。
花伟博晚上睡觉时,仍庆幸没看到那个惨烈的死人。然而午夜两点,花伟博尖叫着醒来。他梦见,那个插满碎玻璃的死人,从地上爬起,带着羞怯的笑,对他说,“我是当事人,你怎么能不采访我呢?”
梦的画面如此真切,以至于花伟博在梦里的聚光灯下,都能看见穿透了死人面颊的一块狭长形玻璃,在死人说话的时候,从嘴里闪烁着一点耀眼的光。
花伟博坐在黑暗里,口干舌燥,两耳满是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回程

  热线是凌晨两点半响起来的。
  花伟博值班,一同值班的女同事已回家了。
  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十五楼回响了六遍,花伟博才不情愿的爬起来接电话。
  秋天了,广电大楼的空调停了,只抽风机呼呼响,花伟博用四张凳子拼起来,躺在上面,盖着同事的一件厚大衣,才睡了两个多小时。本来《生活在线》栏目组是不要求记者值通宵班的,女记者10点,男记者12点就可以回家,但花伟博一个人住,又远,12点公交车也停了,于是就干脆留在单位。
  打电话的,是女的,好像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说的话都带着回音。
  “朱老师在么?”女的问。
  “朱老师?”
  “朱训老师。”
  “朱训老师?”
  “你新来的?怎么朱训老师都不知道?”
  “哦,您说的是朱主任吧。”花伟博问。
  朱训已作了栏目组的主任助理,一般人都叫他朱主任。
  “啊?就是的吧……”那女的迟迟疑疑的说。
  “不在,现在是凌晨2点37分,朱主任要到明天早晨八点半上班才来,你最好九点打电话过来。”花伟博说,一边在悄悄地暗示女的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现在是凌晨?”女的问。
  花伟博心下奇怪。
  “是啊。”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是这样的,明天见到朱主任,你能不能带我带个话,就说……薛……萍萍……很想……他,谢谢……他……把卡借给……想回来……我…,想回……”
  女的声音突然像一架没了电的录音机播放的磁带那样,拉长了,而且断断续续,接着电话啪哒断掉了。
  花伟博看了看话筒,叨咕了句“神经病”,放下电话又回去睡了。
  办公室的电脑都开着,发出单调的“嗡嗡”声,但花伟博没理会,裹紧厚大衣,很快睡去。
  5点多钟,热线再次响起来。
  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人报了一起火灾,可能用的小灵通,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背景也嘈杂。花伟博拿了单子,下楼叫醒管机器的老王,领了台150,又领了电池和大灯。
  “就你一个人?”老王把东西都交给花伟博之后,把头伸出机房门四处看了看。
  花伟博笑了下。“小火灾,还要几个人?”
  老王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不是我多嘴,你们栏目不是有明文规定,晚上出去要男女两人么。”
  花伟博把电池按到150上,把小DV带装进去,试了试,笑着说:“难到我现在打电话把和我一起值班的从被窝里叫出来?那还不把我骂死。”
  老王看着花伟博,终于忍住了没多嘴多舌。
  在台门口打了车,直奔火灾现场。
  夜里,电视台门口总是停着几辆出租车等生意。
  花伟博打的这一辆,司机话多,可能是夜班开多了,找不到人说话。
  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播着本地的一档晚间成人节目,一个中年妇女打电话进去,问主持人,她老公和她做的时候喜欢骂脏话,问正常不正常。女的叙述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而节目主持人则用一付大义凛然的腔调不停的让女的继续。
  “这不呆X么,要我说就该骂!”出租车司机说。花伟博礼貌的笑了笑。
   司机见花伟博不怎么搭理他,也就不言语了。车里只有中年妇女欲说还休,平时绝不启齿,如今却通过电波说给千万人听得故事。
  然后,又是一个男的打电话进来,说自己的阴茎太小,担心……节目主持人又开始说,什么在节目里一再说过,女性的快感和阴茎的大小无关……
  这时,火灾地点到了,是一座黑漆漆的居民区。
  司机打开车里的小灯,给花伟博找钱,这时看见了花伟博150上的台标,惊讶得问“你是生活在线的?”
  “是呀。”
  “一个人?”
  花伟博有点奇怪,怎么老王和这出租车司机都问这问题?
  “就一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司机匆匆忙忙把钱找给花伟博,把发票撕给他,然后说:“我在前面那家华城超市等你,你要是好了来找我啊。”
  花伟博说:“好。”
  然后提了150就出去了。
  司机匆匆忙忙的发动车子,开到了华城超市门口——这超市是24小时营业的——进去给自己买了个茶叶蛋,坐到门口的椅子上,边吃边看着花伟博消失的地方。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吧……”司机想。
  。。。。。。。。。。。。。。。。。。。。。。。。。。。。。。。。。。。。。。。。。。。。。。。。。。。。。。
  火灾、火灾……
花伟博一边脑子里想着,一边进了居民区。
  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座破旧的老小区里黑黢黢、静悄悄,尽管知道每栋楼里都住满了人,但仍阴风嗖嗖,叫人心里发慌。
  花伟博在黑暗里掏出热线手机,回拨报料的人。
  果真是小灵童,有彩铃,不过彩铃也是断断续续的。
  原本应该是一首歌“请你等等,机主马上就回来……”,听到的却都是断断续续的“回来,回来……”
  没人接电话。
  花伟博把手机挂了,然后在小区里四处寻找,不要说火灾了,灯光都没有一个。
  小区另一个出口的街对过有一家水果摊还开着门,灯光惨白。一个瘸子坐里面。
  花伟博上前问。
  “师傅,这附近是不是刚发生过火灾啊。”
  瘸子翻了翻眼,看了看花伟博,说:“你问这个干嘛?”
  花伟博把手里的150举起来,说:“我电视台的,来拍新闻。”
  瘸子爱理不理的用手指了指对面。
  花伟博也不知道瘸子指的是哪里,但觉得受到轻视,心里不舒服,掉头就走。
  “17栋,地下室,已经灭掉了”
  瘸子突然在花伟博背后喊。
  花伟博回头说:“谢谢。”
  快步走回小区,打开大灯四处照,找到17栋,果真一股浓浓的烟味,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来都来了,拍回去看看吧。”
  花伟博想着,推开楼门,地下室黑洞洞的,好像还在往外飘烟。花伟博没多想,打开灯就跳了下去。
  居然跳到了水里。
  脚全湿了。大灯往下一照,地下室里波光粼粼。
  “操。”
  花伟博暗骂一声,回到楼梯上。心里明白,这是救火时浇得水。
  灯在地下室里来回晃了一下,没什么值得拍得,几乎看不出什么烧过的痕迹。
  好几只死老鼠泡在水里,载沉载浮。花伟博心里一阵恶心。提了灯就出来。
  出租车仍然在华诚超市门口等着,司机见花伟博出来了,明显的松了口气。
  “脚怎么全湿了?”司机问。
  “别提了。倒霉啊。”花伟博叹息着,上了车。
  “回去?”
  “嗯。”
  出租车倒了一下,开上了回程。
  广播里成人节目都结束了,正在放些轻音乐。
  司机好几次预言又止,花伟博心里烦,也就当作没看见。
  车子一直开到仁贵山隧道门口,等红灯。司机突然递给花伟博一根烟。
  “谢谢,不会。”
  “不会,你点起来叼到嘴上。”
  司机的口吻是命令式的。花伟博很奇怪,抬头看了眼司机,见司机脸色惨白,早已叼好了一根烟,目光看着车窗外面,外面没有车也没有行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司机死死盯着的,是不远处路灯的阴影下,一个穿蓝白条纹衫的女人。
  “怎么了。”
  司机不说话,把打火机抵到花伟博的面前。花伟博只好把烟点了,随即就被呛着了。
  跳到绿灯,司机缓缓起步。然后加速冲过了那女的身边,等有一段距离了,又突然减速,用几乎在15码的速度,一直开出隧道。出了隧道后,有了居民区,就热闹了,路边摆着好几个大排档。
  “怎么了?”花伟博见司机不哪么紧张了,就把烟掐了,扔到了车窗外。
  司机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刚才那个女的不是人。”
  “啊?”
  花伟博瞪大眼睛看着司机,心想这人有病啊。
  司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个,但我刚才是亲眼看到她从路这边飘到路那边去的,脚不沾地。”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郑重其事,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怕起来,说:“不会吧,哪有那么邪的事情。”
  司机看了花伟博一眼,然后掉头继续开车,说:“仁贵山隧道哪块本来就邪,每年多少车祸,你要不信,去问问交警四大队就知道了,他们管这块。”
  “是不是和它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容易发生车祸。”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们开夜班的不少司机都在这里看到过脏东西。其实你们哪个栏目组比仁贵山隧道要邪多了,今天碰到这东西,可能都跟你有关。”司机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花伟博怀疑的看了一眼司机,脑袋里面几乎下意识的浮现出“神棍、骗局、迷信、愚昧……”等等一系列的词。司机似乎也意识到了花伟博的反感和怀疑,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一直到台。
  司机把发票撕给花伟博,花伟博把钱给司机,司机低头在座位下面找了好几个硬币,递给花伟博,花伟博拿了机器就下车。司机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头伸出窗外,对花伟博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建议你白天去庙里烧烧香,我白天就去。要不了几个钱,即使求心里个安生,也是好的啊。”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真诚,就说:“嗯,谢谢。”
  把机器带到15楼,准备白天再还给楼下管机器的老王。
  把鞋子脱了,袜子也脱了,在厕所,也不管水多冷,冲了一遍,找了同事的一双拖鞋穿。
  然后缩到了凳子上。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老出租车司机见到脏东西的时候,都是点一颗烟,以烟代香祈求保护。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年

  七点十五分,早晨有采访任务的记者到办公室了,又过了十五分钟,司机端着个茶杯也到了。
  办公室热闹起来。
  很快,一批一批地出去采访,又安静了。
  八点十五分,正常上班的记者到了,花伟博见不可能再安静,就起身,拿着茶杯,到茶水间打了水,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八点二十八分,办公室全是人。主任助理朱训站到办公室前面,喊:“点名了,点名了……”。
  开始点名。
  尽管出入集团大楼时刷得出入证,原本就能记录下进出时间,但是《生活在线》栏目仍然保留着每天早晨点名的习惯。
  制片人张玲从办公室出来,给记者们分析前一天的节目及收视率报告。
  花伟博昏昏欲睡,靠在角落的一角,什么也没听进去,尽管这样的分析,几乎都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会一直开到九点二十,花伟博把手机和记录观众热线的本子移交给当天值班的记者,然后静悄悄从办公室消失,回家睡觉去了。
  一觉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又回单位开一天的选题会。
  不要说庙里烧香,一觉下来,前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花伟博都快记不得了。
  选题会上,因为一个星期前报的一个选题一直没落实,花伟博劈头盖脸挨了顿批,被骂的找不到北。之后,整整十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一次倒霉的值班,很快就被花伟博忘得干干净净。
  再往后几个月,就快过年了。所有的记者,为了春节能多放几天假,都忙得脚不沾地,做当天节目的,做预留节目的。七楼的剪辑室天天都有很多人留下来值大夜班,广电大楼也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活力,即使再深的夜,也是灯火通明,大楼里,四处都能见到那些八十年代出生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忙忙碌碌。
  这样着,一直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中午,发了年终奖,电视台还算殷实单位,记者们拿着自己的红包,一看,个个喜上眉梢,这时还顾不上相互攀比,这是过年后的事;这时都着急的给自己的父母、老婆报喜。有些刚参加工作的,还是头一次手上攥着这么多钱,更是沉不住气,在电梯里就打起了电话,欲言又止,呢呢喃喃的向家人报告着好消息,而电话哪头的家人,也一定是激动的不得了了!
  这时就觉得,一切的辛苦、压力以及生存的艰辛,都是值得的了。
  下午,集团的各频道都开欢庆会,但参加的人已不多了。大部分年轻的记者,家都在外地,有些还没恋爱,口袋里又有了钱,更是归心似箭,早就码好,买了大年三十下午的车票,向主任们请了假。平时苛刻的主任们,这时因为播出任务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也就乐得准假,放这些心都已散了的小子们,丫头们回去和父母团圆。
  但花伟博没走。
  春节实行的是滚动假期,每个人都要上两天班,花伟博因为是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值班。所以准备过完年再走,这样回去就能一直歇到初七。
  之所以没和别人换班,是因为花伟博大年三十值大夜班。这种时候的大夜班,肯定是找不到人换的。
  下午的欢庆会,尽管人不多了,但还是挺热闹的,家在本地的,基本上都没走,电视台本来人才济济,会唱歌跳舞的,本来就多,唱不起来歌,跳不起来舞的,也能弄俩恶搞得节目。
  晚上聚餐,人开始少了,不过领导们都来慰问,领导一到,也就还算热闹。
  分管花伟博这个频道的副台长,是一小老头,看上去其貌不扬,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喝酒。
  喝到高兴的地方,朱训,还有几个其它频道的小头头,包括几个刚工作的愣头青,一人一手提个酒瓶子,一手拿个酒杯,在酒场四处游弋,找人拚酒。酒场四处都时不时爆出大笑声。
  喝到了尾声,领导走了,然后其它的人也都慢慢离席。
  晚上九点半,能走得都走了,不能走的,张伟博和其它几个频道值大夜班的记者,另外,还有几个喝高了的。其中包括朱训——他因为今年终于当上了主任助理,太高兴,喝多了。
  值大夜班的,把各自频道喝高的都抬到了3楼的小会议室,扔在沙发上,横七竖八一屋子,然后都聚在了另一间小会议室里。一共八个人,一个年纪大的看春晚,一个在另一房间上网,还有四个打牌,花伟博和另一个,到四楼的值班室睡觉去了。
  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广电大楼安静了,只有几个房间的灯稀稀落落的亮着。
  ……
  热线是凌晨四点半打来的。

热线是凌晨四点半打来的。
当时花伟博睡得不省人事,还是和他一起睡得另一个频道值班的醒了过来,活生生把花伟博叫醒,就差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了。
花伟博迷迷糊糊的接听热线。
“喂,这里是生活在线栏目组,请问您有什么事?”
……
“喂、喂……”
就在花伟博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句。
“朱老师在么?”
打电话的人似乎处在一个非常空旷、冷清的地方,话带回音,过年的热闹气氛似乎一下全被哪个空旷的地方吸走了,花伟博甚至打了个寒颤。
“您是朱老师家人么?朱老师今天晚上喝多了,睡在单位了。”
“我能和他通个话么?”
……
“您等等,我去叫他。”
花伟博把大衣披起来,穿好拖鞋,心里有点不满,想:“通什么吊话,都告诉你了。”
和另一个值班的打了个招呼,下楼。
电梯做习惯了,尽管只有一层,但还是径直走到电梯间。
广电大楼共四座电梯,停了两座,还有两座正常运行。
两座电梯都停在最高层,19层。
花伟博一边不耐烦的按着电梯的钮,一边想,整座楼应该就三四层有人,那么是什么人上去没下来呢?
两部电梯一起,慢慢下降。
同时停在四楼,接着同时打开。
花伟博似乎看见左手的哪座,在门打开后,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就象有什么人出来了一样。
花伟博略微迟疑,就进了右手的哪座电梯。
光滑、锃亮得不锈钢电梯门缓缓关上。
这时,花伟博听见连接着漆黑电梯间的漆黑的广电大楼的大厅,传来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声。
“是风?”
花伟博想着,电梯门关紧了。
按了三层,花伟博才突然发现,电梯是向上的,不知什么人按过了19层。
19层——最高层,是广电集团领导们呆的地方,难道这么迟了,还有人在不成?
花伟博叹了口气,靠在电梯壁上,等着电梯上去,再下来,一边轻轻的扣着热线手机显示屏下面的一小块突起。
热线手机已换了好几部了,因为是公家的,所以也没人爱惜,不是丢就是坏。现在的这部飞利浦,换了还没半年,先是电池丢了一块,现在显示屏也坏了,看不到来电显示,短消息也看不起来。
小小的突起,被花伟博扣的“扑扑……”作响。
“声音会传过去吧。”花伟博突然意识到,把手机送到耳边,怕那边问话,自己不回,会生气。
然而那边沉默的像是口深不见底的井。
“喂……”花伟博涩着嗓子问了一句。
完全没有反应。
“喂!”花伟博加大了声音。
“啊……”一声尖厉到瘆人的凄厉惨叫突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告诉朱训!我是薛萍萍,我要、我要、我要、要、要、要、要、要、……”
啪,那边的电话挂掉了,这边的手机也掉到了地上,花伟博被吓得一屁股坐到电梯地板上。紧接着,电梯一阵剧烈抖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好像一只巨兽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咆哮,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用力的往电梯地板上一贴,电梯飞速上升。
花伟博紧紧抱住头,瞪大眼,看着电梯的楼层指示。
电梯是三棱的,楼层指示显示在一大块液晶显示屏上。11、12、13、14、15……速度快的都来不及显示。
19……
20?
21?
22?
23?
24?
花伟博的大脑一阵空白。
25!
26!
27!
28!
29!
……
电梯猛然一停,把花伟博一下掀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在电梯的扶手上,花伟博一下就撞蒙了,叫也没叫出来,就趴到地上。等撑起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电梯的显示屏上显示的居然是99!
紧接着,电梯又发出一声巨兽一样的轰鸣,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跳,电梯开始急速下降。
很快,花伟博就发现,电梯哪是下降,是在往下掉!
“我要死了……要死了……救命……我要死了啊!”
花伟博伸手抓住栏杆,长大了嘴,却喊不出盘旋在脑海里的话,同时一点也没觉得,口水正顺着嘴角往下流。
电梯“砰……”的一震,再次把花伟博掀了起来。
花伟博看见显示屏上的是12。
再次上升,不过很快就停了。
21。
又下降,不过速度恢复到了正常,停在了3层。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打开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伟博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电梯,靠在墙壁上,这时才吓得撕心裂肺的痛哭出来。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开着,地板上的热线手机在灯下幽幽的反着光,像是一只眼睛,嘲笑的看着花伟博。电梯门上面的上下指示灯,这时都亮着,表示没有需求,这部电梯可上也可下,就暂时停在这一楼层。
花伟博边哭边偷偷看着敞开着口的电梯,越看越觉得胆寒,爬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向三楼,朱训睡觉的小会议室。
他以为,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而实际上,这一夜,恐怖才刚刚绽开它狰狞的笑容。
……
Nj市电视台,从大门进入后的格局是这样的……
一进门,是一间200平方米左右的大厅,高三层,大厅正对的是二楼和三楼的外走廊;右边是上二三楼走廊的旋转式楼梯,左边是电梯间。
花伟博从三楼左边的电梯间跌跌撞撞,一路啜泣着奔向外走廊,三楼值班室在外走廊的另一头,与外走廊呈直角的一条内走廊上的300平方米演播厅的里面。
电梯间出来后,花伟博顺利的跑过了外走廊,转过旋转式楼梯,再穿过那条200米左右的内走廊,进入了300平方米演播厅。
演播厅里一级级的台阶,花伟博顺利地跑过了一半,就在看到值班室大门时,花伟博的衣服被椅子勾了一下,脚下一空……
接下来的6秒,花伟博经历了这一生里最恐怖的瞬间。
……
Nj市市立第一医院。
大年初二,晚23:36。
徐兆祥医生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上着网。
因为家住的近,所以每年节假日,精神科都是徐兆祥医生值班,其它医生回老家。
“徐医生”办公室门被推开,值班的小护士王丽娜进来了。
“17号的情况不太稳定,你来看看么?”
“哦?”徐兆祥站起来,和王丽娜去17号床。
“17号?就是昨天大早送过来的?”
“嗯。”
两个人边走边说。
医院大部分的病人都已回家过年了,整个医院不超过20人。
“从刚才就一直这样。”王丽娜说。
徐兆祥点点头,看着17号——也就是花伟博。
脸色潮红、急速的喘息、一只手无意识的捂在胸前。
徐兆祥把手轻轻的按在花伟博的额头上,感到花伟博的眼球在急速转动。
“在做梦,可能梦见了让他受到惊吓的东西。”
徐兆祥说。
“典型的惊恐症患者,可能有心脏绞痛。”徐兆祥指着花伟博捂着胸前的手,小声对王丽娜说“很难碰上,临床极易误诊为冠心病。”
王丽娜点了点头,问“要打一针艾司唑仑么?”
徐兆祥沉吟了一下,说:“再看看吧,这药太容易上瘾,而且损伤病人的内脏器官。你辛苦点,多来转转。”
“嗯。”
徐兆祥付下身,轻轻地摇着花伟博的肩膀,摇了老半天,花伟博才猛地惊醒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徐兆祥医生小声安慰着,说“做恶梦了?”
花伟博挣着恐慌的眼睛,点了点头。
“要喝水么?”王丽娜在边上问。
花伟博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情,按铃啊!”王丽娜说。
花伟博点了点头。
徐兆祥医生和王丽娜护士又问了几句,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留下花伟博一个人,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即便位于市中心,但医院的早晨仍然比较清静——不过大年初三,街上本来人也不多。
徐兆祥医生伸了个懒腰,开始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徐医生打了一半的哈欠被活生生的憋回去。
一个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壮壮实实,圆手圆脚,剃了个板寸头的男人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有事么?”徐兆祥医生问。
“医生,我是nj市电视台的,我们有一名记者在您这里住院。”
徐兆祥说:“电视台?哦,就是前天送来的,哪个……姓花的?”
“对、对、对……”圆头圆脑的男人连连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兆祥医生说:“进来说吧。”
圆头圆脑的男人走进来,坐到徐医生书桌边上的凳子上。
“情况不是很妙,好像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啊?”圆头圆脑的男人说:“怎么会呢?”
徐兆祥医生说:“哪要问你们自己啊,你们电视台到底有什么东西,把那小伙子吓成了那样?”
“是吓的?”
“你们以为是怎样的?”
“我们一直以为是酒喝多了,跌跤跌的。”
徐兆祥摇了摇头。
“跌跤跌不出惊恐症来。”
“惊恐症?”
徐兆祥医生点了点头,说:“小伙子命大,亏好是我在值班,看出来了,不然,哼哼哼,弄不好会死人的。”
“什么惊恐症?”
“你等等。”徐兆祥医生说,然后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本极厚的医书,有一指厚,翻开来找了一会儿。
“惊恐症、惊恐症、哪,在这儿……”
徐兆祥把翻好的书递给圆头圆脑的男人,手指指着书里已用笔划好的一段。圆头圆脑的男人拿过去一看。
惊恐症:又称间歇性发作性焦虑,基本特征是反复发作的强烈恐惧,伴有多种身体症状,如心前区疼痛不适、心动过速、胸闷、头晕、出汗等,每次发作酷似心绞痛。惊恐发作大多从青年期开始,但也可发生于儿童和老年期,女性为男性的两倍。最初的惊恐发作可能有一定的诱因。大多数病人由于发作时有惊恐感,自觉呼吸的空气不足,常导致过度换气、肢麻、出冷汗、手颤抖、站立不稳,少数病人有上腹不适或腹内空虚的感觉,很多病人有快要死去的恐惧。每次发作持续时间短者仅数分钟,长者可达数小时,因而患惊恐症的人十分痛苦。严重者可能死亡!
在这一段的下面还有一段注意。
  注意:目前,许多人不理解这种心理疾患,医生和病人通常也会把惊恐发作时的身体症状,误认为严重的躯体疾病,如把心慌、胸闷、出汗误认为“心脏病发作”,将头痛、眩晕、肢麻等理解为“中风”。他们反复到心内科或急诊科检查治疗,而忽略了心理疾病的可能,长期误诊、误治。因此,只有正确认识这种心理疾病,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并采取正确的治疗对策。
“惊恐症的诱因一般是一些比较惨烈的交通事故,或者较大的自然灾难。我就奇怪,你们电视台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你们发现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啊?”
圆头圆脑的男人把医书合起来,说:“没什么啊,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不醒人事,躺在演播厅里。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圆头圆脑的男人说:“要说吓人么,我们电视台里肯定不会有什么交通事故了……倒有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但你知道。”圆头圆脑的男人一笑:“都是谣传、无稽之谈,该不是被这些谣言吓倒了吧。平时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些东西。”
“哪倒不一定,这样,你先去看看他吧,在4号病房,对了,不要特意的问是什么原因啊?”
“好,我这就过去。”

 圆头圆脑的男人拎着一袋水果,去了4号病房。一进病房,就看见花伟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顶着天花板。
  “花伟博?”
  花伟博不理他。圆头圆脑的男人叹了口气,坐到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拿出几个苹果,到盟洗室去洗了,又回来,掏出一个小刀削皮。
  “花伟博啊,有好多事是不能相信的,就是眼睛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假的,灯光暗,很多东西都是想象出来的,人的想象力……”
  说了半天,见没有反应,圆头圆脑的男人又说:“新闻工作者,都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你这样太让人失望了,以后怎么能独挡一面……”
  “薛萍萍是谁?”花伟博突然出声。
  圆头圆脑的男人手猛地一抖,小刀把拿着苹果的手削了道小口子。
  花伟博目光仍然瞪着天花板,啜泣起来。
  “朱主任,我没见到什么鬼怪,我只是经历了一次死亡……”
花伟博衣服勾到椅子上,然后脚下一空,摔出去时,眼前突然闪起一片刺目的光亮,然后在花伟博的身下,居然浮现出了一片居民小区,都是80年代左右建的七层楼房,非常陈旧,然而对街的一面都刷成了崭新的姜黄色——像涂着性感眼影的老太太一样丑陋。花伟博知道,前两年,为了一场全国范围的运动会,本市很多老小区都这样刷——为了所谓的街景。
  这是小区边缘的上空,隔条街,就是一栋有院子的平房。平房的院子里种了很高很大的梧桐树,其中一棵树的枝叶完全覆盖了楼下的小街。
  街这边,楼下,一楼的阳台被打通了,做成了门面房,好像卖的是米、变蛋、干得豆腐皮以及晒干吊着的咸鸭、咸鸡,门口支着一面黑板,写着价格之类的东西。
  街对过,院子门口,坐了三四个老头老太,晒着太阳。
  街的远处,一个人,身子挺得笔直的,脚上下动个不停,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宁静,花伟博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和刮过耳朵的风。
  有一秒,花伟博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从上而下俯视着一切。
  下一秒,花伟博的心里突然一空,从睾丸到小腹升起一条麻飕飕的直线……花伟博开始自由落体。
  0.37秒,花伟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自己的身体……
  0.78秒,心肝五脏传来尖锐的痛苦——加速度的作用,内脏被狠狠搓揉。
  地面急速放大。
  1秒,由于恐怖,花伟博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瞳孔放大,想喊,但喊不出来,声音连同呼吸都被剧烈的风和加速度产生的冲击狠狠的压在喉咙里。
  1秒36,落地。
  坚硬的水泥地面,被震得抖了一下。
  花伟博趴在粗燥的水泥地面上,最先涌入脑海的,是强烈的呕吐感。
  大脑受到了强烈震荡。
  紧接着,血从花伟博的身体下,像蛇一样涌了出来,按城市规划时,路面承接雨水后的流动方向,蜿蜒着流向阴沟。
  宁静的居民小区,在大约2秒26的绝对安静后,沸腾了。
  花伟博困惑的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
  这是自己的手么?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肥嘟嘟的,手心红彤彤,在同样肥嘟嘟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
  花伟博又艰难的眨了两下眼睛。难以忍受的疼苦,从四肢和躯干传了过来。
  死亡的过程,如此漫长。
  四面全是人的脚,乱哄哄的声音。
  慢慢的,慢慢的……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
  花伟博猛地睁开了眼睛。
  300平方米演播厅并不是一片黑暗,还亮着两三盏灯,昏暗的灯光,勾出演播厅密密麻麻椅子的轮廓。
  花伟博从演播大厅一半的地方摔了下去,这会儿正四仰八岔的躺在离演播厅舞台不远的地方。
  全身肌肉仍在剧烈的痉挛,非常非常地痛。心脏像疯了一样的跳,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
  “呕——”
  除夕晚会上吃的东西从嘴里剧烈的喷射出来,酸涩的胃液从嘴和鼻子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花伟博喘息着,扶着椅背,爬起来。
  喘息、喘息……
  透过泪花,花伟伯看见自己扶着的椅被上,被白色油漆刷出来的字——“12排21座”
  12、21,对了,还有一个99,还有一个99……
  接着,花韦博就失去了意识。
  
  “朱主任,发生这怪事前,我接过一个古怪的热线,其实已是第二次接到了,打电话的是个女的,自称叫薛萍萍,她说谢谢你把什么证借给她了,说她很想你,另外……她想回来!”
  5号病房里,响起了椅子脚和地板频繁、猛烈的碰撞声,坚定地新闻工作者,nj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组,主任助理朱训,被花伟博的几句话,吓得身体剧烈颤抖。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世界上并不缺少古怪的事,缺少的是能记住事的人。
比如1908发生在西伯利亚通古斯的,让北半球出现连续白夜现象,相当于1000颗广岛原子弹的大爆炸,到现在也不知什么原因……
比如花伟博的除夕惊魂……
经历了一个多月频繁而痛苦的惊恐症后,花伟博慢慢恢复了,同时恢复的,还有被花伟博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朱训。
“薛萍萍是以前《生活在线》栏目的,但她失踪了……”
“失踪了?”花伟博知道失踪的意思,但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活中和这个词产生了联系,还是有一会儿反映不过来。
“是的,失踪了,就是没有了,消失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前天晚上还在跟我说话,第二天就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PD—150没有19号机么?从18号直接跳到20号,因为19号机跟着她一起失踪了”
“啊?”花伟博张着嘴巴。
“啊什么啊?失踪还不正常,我们这,失踪的算少的了,上海一年要失踪两千多个呢!”
“啊?”
朱训焦躁的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这是花伟博出院10天后了,地点是花伟博的出租房里。
怕父母担心,花伟博没有把自己出事的情况告诉家里,只说值班,赶不回去。
“她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花伟博就又说了一遍。
“她?说跟我借得证?她没说什么证么?”
“说了多少遍,没说阿!”
朱训皱着眉头,又坐到凳子上。
“这个细节,确实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啊?”心里暗自想。
“你能听出她在哪里么?”
“听不出来,只听出来很空旷的一个地方。”
“来电显示……”
“都说了多少遍了,而且你自己也知道,热线的显示屏坏了阿!”
朱训沉思了会儿,说:
“热线后来在电梯里找到的。”
“我知道,我丢哪里的。”
朱训古怪的笑了笑,说:
“现在还在用呢,不过我不敢接了。你说,这薛萍萍是不是根本就没事,躲在什么地方有意来吓我们。”
“当时她父母都来得,而且……没有必要吧……再说,正好和那些怪事碰在一起,也太巧了吧。”
“谁知道呢,都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朱训问。
“我想换工作了。”花伟博说。
……
“也好,是该换个环境。”

Nj市电视台,15楼,生活在线栏目组。
花伟博端着自己的茶杯,到开水间给自己冲茶。
说换工作,最后却仍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找不着新工作。
尽管媒体的流动性大,但还是讲机会的,年底的大跳槽刚结束,整个媒体圈又没有新栏目开办——不缺人,也就去无可去了。
一个人在nj市生活,房租要钱、吃饭要钱、水、电、气、上网费、物业费、垃圾费、剃头费、洗澡费……没有一项是不需要钱的,即使再恐怖的遭遇,在钱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忍耐了。
只不过花伟博申请退出了突发事件报道组,专门去做投诉。钱拿的少,工作也比较辛苦,但不用接触大量血腥的场面,不需要加班,也不再和热线有关系了——所有选题全部来源于负责投诉热线的主任。
花伟博端着茶杯回到投诉组的小办公室。
“操!”
一个叫王宣的同事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花伟博笑笑,从他边上过去了,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同事在做本市一家超市发行的代币券被假冒的稿子,有市民买了好几千的被假冒的代币券。
“他妈的,什么人?说我们只对报道感兴趣,对他们把钱要回来没什么用,所以不原意浪费时间接受我们采访。”王宣对花伟博说。
“他妈的,我是媒体,我不对报道感兴趣,我该对什么感兴趣!”王宣气得直拍桌子,“我对他说,要回来钱我们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其它市民看见了可以防止受骗,他妈的,他说这管他什么事,把电话挂了!”
花伟博说:“不会吧。”
王宣说:“真他妈什么人都有啊。”
王宣又开始打电话,找新的采访对象,花伟博把茶杯放好,也开始为手头的一条线索打电话。
一直忙到下午3点,花伟博的事全约好了,王宣的事却一直没有进展。
“啪!”电话被王宣狠狠摔到桌子上,然后趴在桌上,好一会儿不说话。花伟博担心的看着他。
“伟博,你说这社会现在怎么这样了,不讲嫉恶如仇,跳出来和坏人搏斗,就光出来讲讲,提醒别人不要上当,还是我们上门去,一个个都不愿意!”
王宣坐着,把椅子往后一梗,对花伟博说。
“这算什么。”坐在花伟博和王宣对过的另一位同事,把身子从办公桌的隔板上伸过来,说:“上次有一个人来投诉,我带她连打车来回的钱都要回来了,结果拿到钱就变卦,不愿接受采访了!说是上电视难看,其实她哪点破事我都知道,被投诉的人给了她两百块钱,说不要上电视,私下解决吧,她居然同意了,现在的人,都利益至上,根本不管别人的。”
王宣一只胳臂挂在椅子背上,来回晃着椅子,一只手指着电话说:“刚才这也是个王八蛋,说给我们采访,提醒市民不要上当,也行,但是要给他发信息费!真他妈滑稽到家了。”
三个人各自唏嘘了一阵,又忙了一会儿文字方面的东西,花伟博一看表,5点多钟了,收拾收拾,就准备走。
天一擦黑,花伟博就坚决不会再留在这栋19层的广电大楼里了。
与天一擦黑就不留在大楼里相同的规矩,还有绝对不会一个人坐电梯,如果恰巧碰不到一起走的人,情愿走楼梯。
“我今天碰到怪事情了。”
花伟博在电梯里遇到了朱训,朱训见电梯里就他们两人,劈头就讲。

“今天我路过大办公室,听见我们的热线响个不停,我走过去,看见热线手机就在值班的记者手边,但他不接。我记得你遇到的事,就多了个心眼,问值班记者,说‘热线怎么不接啊?’,结果他说,‘什么热线?’,我说响成这样了,你听不到?,值班记者就古怪的看着我。一直在旁边的一个女记者也问:‘什么热线啊,我怎么也听不到’。我笑笑,说跟你们开玩笑呢,就走了,然后……哪个……哪个热线……就响了一下午,连值班记者接热线电话的时候,都响着……”朱训的脸色都变了。
“一直响,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电梯突然“咯吱”一声响,两个人都吓的跳了起来。
“叮咚”一声,原来这层有人按了电梯钮,这会儿,电梯停了。
两个打扮时髦的姑娘,一边讨论着“SKⅡ、only、ck……”,一边进来了。
两个人脸色惨白,相互看着,一直到一楼,逃也似的出了广电大厦。
“这不是办法啊?”
朱训把花伟博拉到台楼下一家卖江鲜的小馆子里,要了一份酸豇豆炒鸡杂,一份中盆的沸腾鱼,就着两瓶啤酒,凑在一起密谋。这事他们谁也不敢告诉,就怕被人当神经病。
“对了,你哪天晚上,说是还注意到了几个数字?”
“是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玩意头儿。有几个数字老在我面前晃,是……21、12,对了,还有99,我事后想起来,这些数字我是不止一次的看到。”
“21、12、99……”
朱训用一支方便筷,蘸着啤酒在桌子上划,几个数字写了好多遍。
“出现的顺序是什么样的阿?”
“每次出现都不一样,第一次出现是在电梯里,一下升到了99层,又跌倒12层,又一下升到21层,最后才回到3层。”
朱训把三个数字在桌子上写出来,然后说。
“好像是个日期。”
花伟博一看。
“99/12/21”
“真的。真的是日期,我怎么没想到呢!”
“99年,12月21号……”朱训开始沉思
“发生过什么事呢……”
99年12月21号,花伟博还在上学,对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根本就没有一点映像。
朱训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
朱训摇摇头,说:“不一定,要核实,核实了再和你讲。”
花伟博狐疑的看着朱训。
“我可能记错了,要核实一下才好说,里面牵涉到你不认识的人。”
花伟博点了点头。
一份沸腾鱼吃的差不多了。
“老板,上饭,酸豇豆炒鸡杂快一点。”
服务员答应了声,把饭送了上来,温的,不是太烫,两个人扮了点沸腾鱼的汤,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老板,酸豇豆炒鸡杂再不来,不要了!”
“来了来了……”
“再盛一碗饭。”
……
“明天我要把热线的问题搞明白,你也过来吧。热线一响,我就来叫你。”
饭快结束的时候,朱训对花伟博讲。
花伟博想了想,说:
“好。”

第二天中午,花伟博刚从外面采访回来,就被朱训一把拉到了小办公室里,朱训“贵”为主任助理,自己有间小办公室。
花伟博手上还拿着150的话筒线,脑袋里还是投诉人和被投诉人喋喋不休的申述。
整个广电大楼都昏昏欲睡,小办公室里也是静悄悄,热线电话和朱训自己的手机都放在桌上,花伟博问朱训:“这是没在响吧?”
朱训点了点头,拿起热线电话给花伟博看,原来被关掉了。
破旧飞利浦的显示屏在日光灯下一闪,花伟博觉得一阵恶寒,心知惊恐症要犯。
花伟博对着朱训连连摇手。
“等一下,我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
爬到朱训办公室的破沙发上,花韦博拿起朱训的杯子,也不管卫生不卫生,喝了一口,然后摸索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白色的小药瓶,磕了一颗阿普唑仑。
尽管开处方的医生一再强调,这玩意儿伤五脏,而且会成瘾,但这会儿花伟博烦不了了。
全身汗出如浆,心脏“咚咚咚……”地要跳出来了,还有把小刀在里面搅,疼得不得了,天旋地转!而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潮水样,一波波冲刷着已被腐蚀脆弱的脑神经。
15分钟后,血液里阿普唑仑的浓度达到了峰值,花韦博全身放松,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朱训递上一杯新打来的开水给花韦博。
“这东西能不吃,尽量不要吃……”
花伟博用力甩了甩头,消了脸上的傻笑,说:“没办法,太难过了。”
“没事了么?”
“嗯。”
朱训就把热线拿了过来。
这时,花韦博脸上的傻笑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了。
吃了这药,明明没什么好事,心里却欢愉的不得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笑,止都止不住。
“你到底有事没事?”
“没事,呵呵,没事”花伟博笑着说,“你不要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妈的,是这药,我止不住。”
朱训狐疑的看着花伟博,最后还是没理他,把热线手机打开了。
“叮……”一声,手机一亮,然后又暗了下去。
屏幕仍然是黑乎乎的——坏的。
手机刚刚启动完毕,铃声就大作。
做热线的这款飞利浦非常陈旧,不支持人声、不支持mp3,也不支持和玄,来来回回的只是一段单调的江苏民歌《茉莉花》的片段。
花伟博脸上的傻笑有点呆滞,朱训是整个脸都白了。
《茉莉花》,一遍一遍。
突然,外面大办公室有个人吼了一嗓子——
“哪个值班,怎么不接热线!”
花伟博“噗——”的大笑起来,直笑得拍起了沙发扶手。
朱训长长的出了口气,按了热线手机的接听键。
“喂?喂!”
“喂,你好,这里是生活在线栏目,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喂,生活在线么?我跟你说啊,我是你们的忠实观众,我……”
电话打了足足十分钟,哪个四十岁左右的男的才挂了电话。
热线手机才放下,《茉莉花》又响了起来。
“我们热线什么时候这么热了,你刚才关了哪么长的时间,漏接的狠了,被主任发现你死定了。主任扣起钱来……呵呵,可比什么薛萍萍的要狠多了。”花伟博一边为自己并不好笑得话傻笑着,一边拿起热线,准备接听。
“啪——”热线手机被朱训打到了地上,接着被朱训一把按住。
“等等。”
近距离看着花伟博傻呵呵的笑脸,朱训有点后悔叫他来了,还不如自己解决呢。
《茉莉花》——
响了快三分钟,大办公室仍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

花伟博的傻笑僵硬了。
“人都下楼吃饭了?”
花伟博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
朱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热线去了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人都在!
睡午觉的睡午觉,找资料的找资料。
朱训在睡午觉的边上站了半天,睡午觉的照样睡得香。
悄悄走到查资料的身边,查资料的毫无知觉,直到朱训说:“找什么呢?”才被吓了一跳似的回头看。
朱训脸如死灰,直直的走回小办公室,沿途被翘着的塑料地板拌了好几下。
两个人对着桌子上叫个不停的热线,面面相觑。
朱训一咬牙,把热线电话的电池卸了,然后拔出sim卡,装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地方打来的。”朱训咬牙切齿的说,他的手机显示屏是好的。
装好后,朱训的手机安安静静。
过了大概有5分钟,突然,朱训的手机响起了单调的《茉莉花》!
朱训“贵”为主任助理,用的是最新的一款“mp3手机”——索爱w800c,铃声应该是蒙语版的《吉祥三宝》。
朱训颤抖着手,拿起了w800c,一看……
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是44444444。
朱训一把扔了自己的新手机。
“薛萍萍!是薛萍萍,薛萍萍回来了!”朱训不知所措的冲着花伟博喊。
W800c躺在地板上,不依不饶的唱着《茉莉花》,好像薛萍萍不依不饶的重复着“告诉朱训,我要回来、我要回来、我要回来……”
花伟博血液里阿普唑仑的浓度这时已经趋向了平稳,脸上的傻笑也没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朱训。
朱训一把抓起他时髦的w800c,不顾一切的拆电池。
“啪!”电池盖上的小搭扣被折断了,朱训一把把电池拉了出来。
然而茉莉花仍然不依不饶的叫着。
Sim卡也被拉了出来,扔在地上踩。
茉莉花仍然还在不依不饶的叫着。
阿普唑仑在花伟博的身体里仍有残留,花韦博愣愣的看着朱训,缓缓地说:“找你的,接不接?”

电梯缓缓上升,一会儿就从1楼升到了7楼,“叮当”一声,电梯停下,不锈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挤的满满当当的电梯箱里一下子出去了一大半的人。
7楼是广电大楼的剪编室,全广电集团有4、5个频道的十几个栏目都统一在这里对采集来的素材进行加工,制成成片后再拷贝到DVCPRO带上,拿到各自的演播厅播放。
电梯里混杂着三四种香水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体臭。花伟博往中间站了站,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从7慢慢的跳到8、跳到9、跳到10、11……电梯在13楼停了一下,又出去了几个人,13楼是集团另外一个重要频道新闻栏目的办公室,接着电梯继续上升,在电梯到了13层和14层的中间的时候——能听到若有若无的《茉莉花》了!
朱训没接电话,从哪以后,他再没接过任何一个电话,因为每一部靠近朱训的电话,都会自动响起《茉莉花》,没有和玄、没有人声,单调重复的《茉莉花》的一段片断,对朱训不依不饶。
“连家里小孩的玩具电话,都……”朱训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对花伟博说,眼睛下面是两个青色的眼袋。说这句话时,两个人在电视台附近的小饭店吃饭,饭店的固定电话和每个吃饭人的手机,都响着《茉莉花》,吵得两个人说话都听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呢?”
“反正我不会上当,打死我也不接,我看她能怎么样!”朱训瞪着眼睛,恶狠狠的对花伟博说。
14楼没人下电梯,电梯缓缓升到了15楼,一出电梯门,花伟博口袋里的手机就“嘀”一声响起了茉莉花。
花伟博装着像其它人一样不知道,拿着话筒线,偷偷回自己的办公室,路过朱训的办公室时,透过玻璃往里面扫了一眼,朱训在办公桌后坐的笔直,脸色惨白,两个眼袋更青了,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花伟博看了大约两秒,朱训似乎通过茉莉花,听见有人在办公室外停留,把目光扫过来。花伟博一缩脖子,躲了过去。
离开朱训办公室大约15米,手机没声音了。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在打游戏的王宣就说“刚才朱主任来找你的。”
“哦。”花伟博答应了一声。
“叫你回来后就去找他。”
“我知道了。”花伟博说。
花伟博把话筒线放到桌子上,把东西才整理了一下,就听见《茉莉花》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知道朱训又过来找自己了,慌里慌张的拿了一张纸,一支笔,就对王宣说:“我到七楼写稿子去了。”
临出门,又对王宣说:“不要告诉朱主任我回来过了。”
王宣只顾玩着游戏,也没问为什么,就说:“好的。”
花伟博才从办公室的侧门出去,朱训就猛地把办公室的大门推开了。
“花伟博回来了么?”
王宣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拉出来,看了一眼朱训,被朱主任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刚要说:“去7楼写稿子了。”想起来花伟博叮嘱的,临时改口:“去……啊……啊,还没回来吧。”
朱训怀疑的目光盯着王宣,把王宣盯得脊背上直起鸡皮疙瘩。朱训的目光一挑,看见花韦博丢在桌子上的话筒线,用力“哼”了一声,狠狠带上门出去了。
“怎么了?”王宣摸不着头脑。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花伟博坐消防电梯下七楼。
“找我也没用,我也没法子啊……”
花伟博自己安慰着自己。
消防电梯里有四五个保洁员,准备去各层楼打扫卫生,一会儿电梯“叮”一声停下来,出去一个,一会儿“叮”一声出去一个,几乎层层停。
花伟博边想着心思,边跟着电梯到了七楼。
“我也是真的没法子……嗯?怎么还听见茉莉花?”花伟博这个念头还没结束,电梯门打开了。
因气愤而扭曲的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花伟博的面前。
“花伟博!”
一气之下,从15楼冲到7楼来堵花伟博的朱训,咬牙切齿的说:“你倒是一点事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朱训就冲进电梯,去掐花伟博的脖子。
“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倒一点事没有了!”
两个人扭打着,都跌倒了地上,都一半身子在电梯外一半在电梯内,电梯门“哗——”的关到一半,被挡住,“哗——”的又回去。
电梯里等着下的清洁工过来拉,七楼看机房的也慌慌张张的过来,但却不敢拉。
花伟博的脖子被朱训死死掐住了,眼睛里满是朱训狰狞的面孔,眼睛下青的大眼袋,惨白的下巴上一根根乱七八糟的胡子,一股口臭喷薄而出。
大张着嘴,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花伟博由吃惊变成了恐慌,紧接着变成了恐怖,再接着,心脏开始剧烈绞痛,手脚筋挛,来回抽打着地面。
几个身强力壮,正在剪片子的摄像赶过来,连揍带拉,才把花韦博和朱训给分开。
花伟博在地上缩成一团,剧烈的喘息,而朱训被两个高个子的摄像架着,由暴怒,慢慢变成了痛哭流涕。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越来越多的《茉莉花》在看热闹人的手机上响起,慢慢得,居然变成了统一的节奏,像一首巨大的交响乐。
救护车呼啸而来,而朱训的工作离朱训而去——在43岁的生日,老男人朱训因为斗殴被广电集团开除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电池又好了?”
电梯里,15楼生活在线栏目的一名记者对身边的同事说。
花伟博默默地站在电梯最里面,两眼盯着电梯的地面。
“哪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充的电,半天就没了。害得我好几次都差点误事,我还去了一次诺基亚的维修点,他们也找不出什么原因。”
花伟博瞄了一眼说话的人,原来是办公桌正在朱训办公室门外的一名记者。
“我也是,前段时间,手机电池用的特别快,但没你那么夸张。”
“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第三名记者用一幅知晓一切的口吻说,这记者是跑通讯条口的。
花伟博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能哪几天移动公司搞网络切割,信号不太好,手机搜索信号比较吃力,所以就不停的搜索,当然耗电了。”
“但也不可能那么夸张啊?”
“你怎么知道不那么夸张?”
“哦,原来这么回事。”埋怨手机半天就没电的记者说。
花伟博一声不吭,把头又低了下去。
为什么电用的那么快?每次花伟博进办公室的时候,哪记者的手机都声嘶力竭的叫着《茉莉花》呢!
电梯到15楼,门开了,世界清清静静。
路过朱训的小办公室,花韦博往里瞄了一眼,里面堆满了箱子。
朱训一个星期前被开除出门,新的主任助理还没来的及进驻小办公室,所以暂时就堆满了还没来得及发的,新一年的台服。
把一个星期没收拾的桌子收拾了下,拿着整理出来的垃圾,去扔。
垃圾桶在楼梯拐角吸烟室的外面,花韦博刚扔好,就听见隔着一道门的吸烟室里有人在说话。
“在编的!就这么开掉了!”
另一个声音说:“你以为,不就开掉了。我们这些台聘、部聘(台聘指广电集团聘用,部聘指频道聘用)还更不是想开就开。”
沉默了一会儿,又一个声音说:“不过这事还是怪他自己,短短一个多月,四起播出事故,开玩笑,就是台长也开除了。斗殴不过是个由头。”
第一个声音说:“还有不接电话,三次不接就算旷工一天,你说他多少电话没接了,算起来多少次旷工了!”
第二个声音又说:“我说啊,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多少人盯着他的位子,哪都是狼啊,逮着机会还不把他搞死。”
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哪个声音,说:“好了好了,反正跟我们也无关,我们只管干活拿钱,他开不开除,我们也不少块肉。”
花伟博在外面低头听着,然后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无论对于花伟博还是朱训,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小孩不到一岁,每个月的奶粉就要一两千,白色富康,尽管配件便宜,油耗低,但每个月一千也是要的。另外,作为高中老师的老婆,正是要抓住青春最后一点尾巴的年纪,病态的爱打扮,这个买买,哪个买买,一个月至少要三百到四百。父母哪里,每个月五百是不能少的,另外房屋贷款还没有还清,一个月要两千多,还有……
被开除了,还怎么活?
于是,朱训的尸体,在被开除两个月后,被发现在他原来的小办公室里。
尸体是被早晨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的。当花伟博毫无预兆的到办公室时,朱训的小办公室外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花韦博扒着人群往里一看,正好看见朱训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他,吓得花伟博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办公室里,新的主任助理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看得出朱训是想把小办公室从新布置成他在的时候的样子。连一个巨大的一人多高,两米多长的铁皮柜子,都被他一个人从走廊里又拖回了他的小办公室——铁皮柜子里还塞满了纸和杂物。
朱训穿的整整齐齐,坐在老板椅上,有人记得,就是他在刚刚做上助理那天穿的衣服。左手拿着一支笔,而右手,则拿着桌子上固定电话的话筒,两只手都耷拉在身边——他终于接了电话。
花韦博惊恐的看着警察来了,惊恐得看着警察开始检查现场,惊恐得看着警察用力把朱训抓在手上的笔和话筒摘下来,朱训抓的如此之紧,以至于离得远远的花韦博都听得见朱训的指骨被被掰断时,发出的脆响。
这一切,花韦博都经受住了。可紧接着的一个念头,让花伟博惊恐症终于成功地复发,让花韦博不得不往嘴里连送了几颗阿普唑仑,这个念头是——
“薛萍萍回来了!”

“请你来,主要是想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其它没什么。”说话的警察,不知是什么职务,但对老百姓来讲,只要披着警服的,都有资格问话。
说配合工作,态度也很好,但问话的几个人面前横着桌子,花韦博往对面一坐,隐隐还是有了审问的味道。
“是这样的,朱训去世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花韦博看了看他们,迟疑的说:“警官,你们相信鬼么?”
几个穿警服的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一开始说话的开了口。
“鬼——”吸了口气,显然在考虑怎么措辞。
“当然,您本身是没有义务接受我们的讯问,但是,作为公民,从道德的范畴来讲,应该是积极配合我们的破案工作……”
“他没和我说什么。”
陷入僵局。
“其实是这样的,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朱训是被害的,”左手第一个穿警服的年纪比较大的人打破了僵局,“但有些事情确实比较蹊跷,我们觉得有义务弄清楚。”
那人递给花韦博一个信封,上面有花韦博的名字,花韦博不知什么意思,接了过来。
“这是朱训留给你的东西。”
花韦博一惊,信掉到了地上,几个警察都看在眼里。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们就看过了……”左手年纪大的警察说,花韦博摇了摇手,表示没关系。
“你能告诉我们,朱训留给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花韦博小心翼翼的捡起了信封,用手捏了一下,信封薄薄的,好像里面没东西。
花韦博的表情像是在抓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给几个警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里面就是一封信。”
花韦博抬头看了眼忍不住发话的警察,然后用手在信封两边一挤,往里面一看,果真,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笺。
信笺是白色的道林纸印的,非常精美,在信笺的下面印着本市一家著名的5星级宾馆的标志——这是朱训的风格,在他还是主任助理的时候,有很多应酬,他就喜欢收集各个上星级的饭店的信笺、铅笔、火柴之类制作精美的东西。
信笺的正中间画了个人的笑脸,简笔画,但仍能看出这个笑脸里透出一股强烈的幸灾乐祸的味道。在笑脸的边上,写了三个字——播出带,写的很用力,以至于带的最后一笔都把厚厚的道林纸都给划破了。
花韦博把信笺翻过来又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其它东西了。
“朱训一共就留下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给你的这封信,另外一样,是一份价值几百万的人生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他的老婆和小孩。你总不会说,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吧。”
最早说话的警察说。
花韦博说:“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他留给我的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也确实知道一点他为什么会去世,但我知道的你们又不会相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会不相信?”
花韦博点了点头,说,“好,你们要是能听我说,我就说。这件事情其实最早发生在去年十月份左右……”
花韦博就从自己的第一次值班,接到哪个倒霉的热线开始讲起,讲了大约20多分钟,一直讲到《茉莉花》,几个警察都坐不住了,相互交换着眼神,觉得花韦博精神有点问题。
“花记者”终于,左手的那个年老的警察说话了。“其它的不谈了,你能告诉我们,播出带是什么意思么?”
“播出带?播出带指的就是我们的节目播出带吧,我们每天的节目做好后,就录制在这盘带子里,以前是beta带,现在是数码的dvcpro带,然后送到播出机房去播出,播完后再拿回来,送到带库留存。”
几个警察又相互看了一眼。
“好了,我们也不绕圈子了,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左手的老警察说:“从我们现场的侦查和尸检来看,朱训被害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现在的问题是,朱训投保的保险公司坚持认为朱训骗保,并提出了很多疑点,希望我们能够帮助做出解释。”老警察咳嗽了一下,“朱训在投保了一个礼拜后就死了,而且还留遗书似的,给你留了东西。尸检表明,朱训是死于蛛网膜下腔出血,也就是脑出血,而脑出血的原因,像是剧烈的性生活引起的,也就是俗称的马上风,然而,你也知道,现场并没有女性,朱训也没有发生性行为。你能不能帮我们作出一点解释呢?”
花韦博看着警察,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但很明显,和我一开始说的一样,你们不相信。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了。”
年老的警察叹了口气。
“好,今天就到这边吧,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几个警察都站了起来,花韦博也站了起来。
“这边走。”
警察们给花韦博引着路,送了出去。
临出警察局,花韦博问那个年老的警察说:“如果那些疑点一直存在,是不是朱训的老婆和孩子就一直拿不到赔偿?”
年老的警察摇摇头,说:“不会的,保险公司事先带朱训做了身体检查,他们也承认检查本身没有问题,也没检查出问题,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表明朱训骗保,所以无论疑点多多,合同还是会履行的。”
花韦博说:“那就好。对了,警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神经病?”
年老的警察看着花韦博笑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花韦博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讲。”
年老的警官没说话,一直到把花韦博送出警察局大门,他才突然说:“小伙子,其实我们碰到过的怪事,比你想象的要多,呵呵。”一笑,老警官回去了。

有一段时间,朱训的小办公室彻底成了杂物间,新的主任助理不敢再在里面呆,四处打着游击办公,而走到哪里,又被知情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是靠逼死了前任爬上去的,结果半个月,日日度日如年——打败活着的朱训,最后却被死了的朱训逼走了。
新主任助理一走,nj市广电集团看《生活在线》里剩下的几个有希望升的都是势均力敌,害怕再弄出个朱训来,于是空降了一个主任助理。新新主任助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居然是80年生人——一个小姑娘——其实也不奇怪,领导上想在《生活在线》栏目里作一些新得尝试,借借年轻人的闯劲。
小姑娘主任助理知道朱训的事,但因为没和朱训见过面,而且和生前的朱训也没有任何纠葛,所以也不是很惧怕,偷偷一个人在小办公室里烧了一炷香。
“朱大哥啊,我和你可是无冤无仇,你可不要来害我啊。”
唠叨几句,做了几个揖。就把小办公室重新布置了起来。大铁皮箱子是早就抬出去了。巨大的老板桌和老板椅也抬了出去,弄了副小小巧巧,和外面大办公室一样的电脑桌电脑椅进来,和小办公室倒是很配——原来的老板桌和老板椅都巨大无比,塞在小办公室里,人连转身都有点困难。
小姑娘不要老板桌、老板椅,但电脑却要了个好的,前任留下来的电脑还是586,只能写写稿子,前几任对电脑都不怎么懂,放着也是摆设。小姑娘要了一部奔腾4处理器、独立显卡、一G内存的品牌机,还是液晶显示屏,也不知小姑娘怎么打得报告,让上面就乖乖的拨款买了。然后,现代科技就战胜了封建迷信,小姑娘的电脑吸引了一堆年轻的摄像和记者,有空就钻过来玩,而小姑娘脾气好,来者不拒,电脑桌面上很快就被一大堆游戏图标占领了。和游戏图标一样花花绿绿的,是小姑娘的毛绒玩具——和电脑平分了桌上剩余的空间。
细细带子的黑色双肩包、大市场上5块钱一对的卡通耳环,一件已穿得松松垮垮的职业上衣,一条牛仔裤,一双小靴子。
皮肤黑黑,但长相漂亮的小姑娘第一天来上班,开晨会时,往大办室前一站,大大方方的说:“大家好,我是大家的新同事,我姓张,叫张晓晓,以后请大家多光照。”
当时,坐在角落的花韦博,正用钥匙上的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无意识的修剪着指甲,一点也没意识到,这小姑娘将和他发生“非同一般”的关系。



“花韦博!”
花韦博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时值中午,花韦博正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午觉。
“花韦博,明天《耳机的秘密》这组报道的第一条,一定要出现在一审里。主任早晨开会时已经发火了。”
张晓晓从对面的办公桌伏身过来,对花韦博说。背光,她黑色的影子在花韦博面前一晃一晃的。
“什么《耳机的秘密》?”
“就是耳机不给维修的那条投诉。”张晓晓说。
“哦。”花韦博愣了一会儿神。
“不行,肯定来不及。”
“别人能来及,你为什么来不及。”
“那条稿子下午还要去私人维修点拍,拍完回来才能写。而且因为牵扯到sony公司,同期比较多,还都是电话采访,点不好掐……”
“你下午什么时候能拍完回来。”
“大概4点半吧。”
“你不能值个班?最多到晚上8点半就全弄完了啊。”张晓晓尽管是80年生人,但对电视新闻的所有环节都是拿的起,放得下,所以一下测出了需要的时间。
“天一黑,我就会走。规定下班时间是5点半。”花韦博干巴巴的说,头都没抬,就又趴到了自己的胳臂上。
张晓晓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尽管媒体常会发些企业违规用工、或者加班不给加班工资之类的稿子,但其实记者自身也是拿不到加班工资的,都是计件制,甚至大部分跑一线的记者都是没有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生育保险、伤残保险、没有合同、没有公积金、没有档案的黑户,俗称新闻民工,和我国农民一样,享受不到半点国民待遇。但记者们也就认了,所以很少会对加班这种“家常便饭”提出异议的。
“但你明天出不来的话,主任那里怎么办呢?主任那里也就算了,主要是sony那里,已通过广告部开始对我们施加压力了,不尽早发出来,可能就发不出来了。”
花韦博说:“哪就把我这条稿子给别人做吧。”
“你晚上有重要的事?”
“不是。”
“哪为什么。”
花韦博抬起头来看了看张晓晓,张晓晓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因为我害怕。”
张晓晓露出了幅匪夷所思的表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说:“是因为……”
花韦博点了点头。
张晓晓沉思着说:“嗯……我知道了……我也……听过一些你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花韦博点了点头,刚想说,就被张晓晓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你不要吓我。”
张晓晓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又沉思了一会儿,说:
“不行啊,明天必须要出来……这样吧,今天晚上我陪你值班,两个人就不用害怕了,好吧!”张晓晓不等花韦博答话,就起身走了。
细带双肩包在她的背上上下跳动,几本名字古怪的书被她捧在胸前,她是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去nj市图书馆还书。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从电子城的私人维修点回来,花韦博立刻就投入了紧张的写稿过程中,可惜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天就黑了,这时同期声刚刚听好,四条稿子,第一条才开了个头。
“去吃饭吧,吃完再来写。”
花韦博一抬头——张晓晓。
花韦博摇摇头,说,“我要尽快写完,你自己去吃吧。”
张晓晓在花韦博四周走了走,说:“那我去吃了,给你带吃的回来啊?”
花韦博没吱声,张晓晓就走了。
办公室里这时人还很多,晚上的选题会刚刚开完,不少记者还在讨论刚才被毙的选题。
六点半,人开始渐渐少了,两个保洁员拖着一台巨大的吸尘器来打扫卫生,办公室响起巨大的轰鸣。
七点,保洁员走了,办公室一下冷清下来,刚才保洁员打扫卫生时,能走得记者都走了,值班记者也拿着热线手机去了食堂,在那里可以边吃晚饭,边看本市其它台的新闻栏目,并做记录,供第二天晨会,把“敌台”的新闻读给其它记者听,看完“敌台”后,他会在食堂和其它频道的值班记者打扑克。
七点半,在六楼演播厅串节目的主任张玲和主持人、编辑都上来了,短暂的热闹后,各自锁好了各自的办公室,各自回家。
八点十五,花韦博把第一条稿子的最后一个字敲完,一抬头,发现整个15层就他一个人了,连以前走得很迟的配音、后期、审片也都走了,大办公室空荡荡,静悄悄,只没关的电脑们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所有领导的办公室都关好门,锁了起来,只朱训生前的小办公室门大开着,里面还是黑的。
花韦博咽了口吐沫,站起来,心里把要陪他值班,现在却不见了的张晓晓骂了个半死,但另一边,他的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地把他往朱训生前的小办公室带去。
“把门关起来……”
他这样想着,慢慢走过去,肾上腺激素喷泉一样涌出来。
从侧面慢慢挪到张训的小办公室门口,眼角余光,似乎看见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心咚咚咚的跳着,想先把一边的玻璃门推上。
手刚接触到玻璃门冰凉的表面,电梯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叮咚”——有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电梯门一开,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花韦博还没来及有反应,大办公室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张晓晓一手提着个塑料袋,一边大步进来。
“不好意思,都是杨建他们,非不让我走。”杨建是《生活在线》栏目里一个不老不少的记者,能哄。
张晓晓两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也就是以前朱训的办公室,然后一把打开了电灯开关。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也是一切都正正常常。
张晓晓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上,让后把黑色双肩包脱下来,放到椅子上,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突然愣住了。
花韦博当时正站在门口,考虑是不是掉头就走,以表示对张晓晓这种做法的不满。
正当此时,张晓晓尖叫起来,然后飞快地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逃到了大办公室中间,电脑桌边上的字纸篓都被踢飞了。
花韦博也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蹦到大办公室中间。
“怎么了……”花韦博问。
“你、你……你为什么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是不是我办公室里面有什么东西,你、你不要吓我啊……”张晓晓说,都快哭了。
“我!”花韦博不知说什么。
“我只是去关门。”
“那干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跟你说过的,我害怕,我怕有什么,但是我还没看见什么,你就来了。”
张晓晓怀疑的看了看花韦博。
“真的?”
“真的。”
张晓晓笑了起来。
“给你吓了半死。”张晓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带了石锅拌饭,你饿死了吧。”
张晓晓把电脑桌上的塑料袋打开,一锅石锅拌饭——这东西是韩国料理,广电楼下原来有一家专门卖,开始生意并不好,但随着《大长今》的热播,吃的人越来越多了。
“连‘石锅’都给你带来了,和老板说了半天好话才同意的。”张晓晓把“石锅”盖子一掀,热腾腾的。
花伟搏也真饿了,也就坐下来,拿起筷子,在桌子上顿了顿,然后吃起来。
“第一篇好了吧?”
“嗯。”
张晓晓把电脑打开,调出文稿系统开始看。
花伟搏边吃边支楞着耳朵,想看这个年轻的主任助理能看出个什么道道来。
张晓晓边看边提了几个问题,花伟搏边吃也就边回答了。问得都中矩中轨,但都在点子上,看得出,这80年的主任助理是受过比较正统的新闻训练的,不像花伟搏这群人,都是半路出家。
张晓晓又看了会儿,说:“好了,这稿子我只能改到这地步了,明天再给主任看看吧。”
花伟搏凑过去一看,稿子只改了几个错字,一个自然段作了一下调整。改得还是比较让人信服。心里不禁就很舒服,觉得自己的劳动受到了尊重,对张晓晓的好感又多了一点。
“这个我马上送回去么?”花伟搏指着“石锅”问张晓晓。
“啊,不急,明天带过去就可以了。”张晓晓说。
“对了,这个给你。”
花伟搏一看,张晓晓递过来一包“红中华”。
“怎么?”
“算我个人给你发加班工资。”见花伟搏不接,张晓晓接着说,“我同学结婚,放在桌上的喜烟,桌上没人抽烟,我就拿过来了,不过我自己也不抽,给你吧。”
花伟搏笑了下,就接过去了。
“谢谢你的‘中萃’。”
这是《生活在线》栏目里的黑话,把中华叫中萃,张晓晓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笑着说:“是啊,中萃。”
花伟搏慢理丝条地把烟盒撕开来,用手一弹,弹出一根,塞到嘴里,随手拿起不知哪个记者还是摄像丢在张晓晓桌子上的塑料打火机,点着了。
尽管花伟博不抽烟,但中萃还是不拿白不拿的,不管是求人办事,还是给摄像,让摄像多做点活,这玩艺儿都是蛮管用的。
“你怎么在这里点?”
花伟博疑问的看着张晓晓。
“你不知道非吸烟区吸烟,要罚款一千的啊。”
“又没人看见。”花伟博闷声闷气的说。
张晓晓指了指头上,花伟搏一抬头,一个摄像头——本来办公室里是不按摄像头的,只走廊上有,但可能由于朱训“自杀”,所以一些办公室现在也按上摄像头了。
“晚上都录像的,要是正好检查,被看到就惨了。”
花伟搏于是用手挡住烟上的火头,低头出办公室,往吸烟室走,张晓晓一人呆在办公室,有点害怕,迟疑了下,也跟去了。
所谓吸烟室,其实是广电大楼楼梯间,楼梯和楼梯拐角的地方。
花伟搏进了吸烟室,把灯打开,16楼和14楼还是黑的。从楼梯间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nj市的市中心,这会儿正灯火通明,那片儿,连天都是亮的。广电大楼这一片儿,由于居民区比较多,所以相对就没那么“灯火阑珊”。
窗户也打开,夜风呼呼呼的灌进来。
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张晓晓也进来了,伸手和花伟搏要了根烟,也点着了。
两人不抽烟的人,相对无话。
张晓晓坐到通向16楼的楼梯台阶上,花伟搏对着窗户,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同时因为无聊,随口哼起小曲儿。
尽管“茉莉花”曾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但因听的多了,这会儿调子一出来,居然就是那段“茉莉花”。
翻来覆去,哼了一遍又一遍,张晓晓突然说:“你怎么会这首曲子的?”
花伟搏愣了下,先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哼万分惧怕的茉莉花,再接着,就奇怪了。
“为什么不能会,不就《茉莉花》么?”
张晓晓摇摇头,“这可不是《茉莉花》,尽管非常像。”
见花伟搏一副及其怀疑的表情看着自己,张晓晓说:“真的,这真的不是《茉莉花》,市里去年曾讨论过把《茉莉花》作为市歌,当时这组报道就是我做的,为了做出些有特色的东西,我特意去采访了师范大学音乐系的良伟明教授,他能唱四十几种《茉莉花》。所以我知道,你哼的这个,真的不是茉莉花,尽管非常像。”
“哪是什么?”
张晓晓笑笑,说:“说来话长啊,正好有时间,我说给你听。”
把燃烧了三份之一的“中萃”在身边的台阶上摁灭了,张晓晓清清喉咙,说:“《茉莉花》原名《鲜花调》,是新四军小战士何仿1942年冬天在南京六合金牛山区采风的时候发现的——何仿,现在是老先生了,我也采访过的——《鲜花调》一共歌颂了三种花,茉莉花只是其中一种,后来何仿在改编时,觉得主题太分散,就改成了一种花。鲜花调我还记着,是这样唱的。”
张晓晓又清清喉咙,居然小声清唱起来。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也香不过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好一朵金银花,好一朵金银花,金银花开好比勾儿牙,奴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奴骂;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开碗呀碗口大,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刺儿把手扎。””
声音又清又脆,连花伟博听的都有点忍不住想鼓掌。
唱完一段后,张晓晓说,“而《鲜花调》的来历,就更早了,据说明朝开国时,就已在扬州地区传唱了。”
张晓晓边说边无意识的把手里三分之二的“中萃”一点点扯碎。
“除了时间久,这歌还流传的特别广,全国各地,从东北到海南,各个地方都有,甚至英国的一个老头儿到中国旅行,还把这歌带到了国外,意大利歌剧《图兰朵》里的《鲜花调》就是这么来的。因为流传的广,所以版本也特别多,现在唱的《好一朵茉莉花》,其实并不是江浙地区的,而是河北版本的。”
花伟博说:“你做条稿子,都要做这么多积累啊?花这么多时间,你靠什么混工分,不吃饭了?”
张晓晓笑笑。
花伟博说:“哪我刚才哼的,到底是什么?”
张晓晓说:“我把你哼得和正宗的《茉莉花》都再哼一遍,你听听是不是一样?”
张晓晓把两首曲子一前一后哼出来,果真听出不一样了。
张晓晓说:“你哼的这段,是这歌的副歌,差别还小,后面差别可就大了。”
张晓晓继续哼了下去,曲子竟然越来越悲,最后甚至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花伟博眉头紧皱,说“这到底什么啊?”
张晓晓说:“严格说起来,这也是鲜花调,但它是鲜花调这个家族里最特别的一首,是一个什么少数民族的版本。”
吸烟室的灯一跳,暗了一下。
“据说,它是这少数民族送葬的歌……”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广电大楼的自动玻璃门无声无息的打开,花伟博斜挎着个休闲包,两步进去,然后掏出出入证,按在门口用来打卡的电脑的感应板上,“嘀!”一声,“您好。”电脑的合成女声响了起来,然后,花伟博的两寸免冠照片出现在电脑显示屏上,花伟博低头看了一下照片下面的一行小字——显示的是花伟博到达广电大楼的时间,8:27分45秒。还好,没迟到。
花伟博看看不远处的电梯间,一大群人站在哪里,电梯好像一下下不来,就没动,等了大概30秒,花伟博的照片从电脑屏幕上消失了,花伟博把手里的出入证再次按倒感应板上,“嘀!”一声,合成女声说:“再见。”花伟博这才收起出入证,去了电梯间。
后勤部查这东西,如果发现光有进没有出,是单数的话,一个月积累到15次以上,就要扣钱。花伟博被扣过150块,不过可笑的是,由于记者的不固定的工作性质,所以没早退这一说,也就是说,在进的时候把出去也刷了,这一天就不用管这破事了。
电梯间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而电梯全部在向上。过了4分钟,才有一部下来,人呼的全涌进去,电梯“嘟嘟”的响了起来——超载了。花伟博站在最里面,而且他瘦,就没动,在门口同时进来的几个人都相互尴尬的看着,都不愿出去,每个部门,迟到扣的钱都不少,最后最胖的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才出去,电梯门口一个瘦子窜了进来,电梯居然没再响,关上门,上去了,电梯里一阵哄笑声。
花伟博被挤得紧紧的靠在电梯壁上,电梯里香水味儿、臭味儿,还有人吃的早饭的大肉包子里的大肉味儿,萝卜丝包子的萝卜味儿,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偷偷抱怨,唯花伟博没有,他正为这结结实实的安全感而陶醉呢。
什么是恐怖,当你一眼看不见人的时候,就是恐怖,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眼,会看到什么。
会看到什么?
前几天,花伟博和张晓晓在吸烟室讨论《茉莉花》,当时张晓晓把花伟博哼的“茉莉花”唱了一遍,然后告诉花伟博,这不是《茉莉花》,是一个少数民族版本的《鲜花调》,说完后,吸烟室的灯光一跳,暗了一下,花伟博把眼光从张晓晓的身上移开,抬头吐烟,一抬头,看见在张晓晓的身后,通向十六楼楼梯的拐角平台上,已经死去的朱训面目扭曲、模糊的站着,死死盯着他俩,和他对视了两秒后,突然转身,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另一边,这时,张晓晓“据说,它是这少数民族送葬的歌……”话音才落。
张晓晓说完,一抬头,只见花伟博脸色惨白,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身后。
张晓晓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前一跳,转过身来,身后什么也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吓唬人很好玩啊?”
花伟博僵硬的转过头,对着张晓晓咧开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在这栋楼里唱《茉莉花》——不管它叫什么,你都不要唱。”
“为什么?”
“叫你不要唱就不要唱,你问什么问!”花伟博强行按捺下去的恐怖,终于爆发了出来,对着张晓晓大声咆哮。
张晓晓畏缩在墙角。
“花伟博,你吓着我了……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伟博站在哪里,看着张晓晓,脑袋一阵阵发麻,同时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花伟博把手按到上衣口袋上,按到了一块硬硬的圆形的东西,心里安了一点——哪是阿普唑仑片剂的瓶子。
“当当当当当!”张晓晓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音,花伟博的心脏随着剧烈的跳动起来,紧接着,就靠着墙坐到了地上——心绞痛。
张晓晓胆战心惊的看着花伟博,接了电话。
“好、好……”
接完后,张晓晓对花伟博说,“你没事吧,我要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花伟博摇了摇手。
张晓晓赶快打开吸烟室的门,出去了,小跑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包就走,她吓坏了。
进了电梯,张晓晓按一楼,电梯门缓缓关上,突然一双手一下抓住了电梯门的两边,张晓晓吓得头往后一仰,电梯门打开,是花伟博,花伟博低着头,身体佝偻着,也不说话,跌跌撞撞的进来,蹲在电梯的一角,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
张晓晓第一次觉得,从十五楼到一楼,电梯运行的如此缓慢。
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张晓晓看没出事,又看花伟博蜷曲在电梯一角,全身不停的颤抖,恻隐之心又起,就问花伟博:“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同时低下头去看,结果一看,张晓晓吓尖叫起来,冲出了电梯门,跑了。
她看见花伟博低着头在偷偷的笑,笑得全身颤抖。
电梯门又要关上,花伟博笑着伸手挡住,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被张晓晓的尖叫引来的门口的保安看着禁不住笑意的花伟博,不知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啊,这么好笑。”一个脸熟的保安问。
花伟博的笑变成了苦笑。
为什么笑?因为他情绪极度激动下,吃了过量的阿普唑仑。

电梯在15楼停下,花伟博一步跨了出来。
对过的电梯正好也停在这一层,同事们从电梯里接二连三的走出来。
对面电梯出来的人群里,有张晓晓,看到花伟博,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张晓晓正常的来上班了,本来花伟博以为,她要被自己吓得好几天上不了班呢。
“对不起,昨天晚上的事,我可以解释,是这样的,我有惊恐症,昨天我被你说的话吓着了,”花伟博觉得这样说,比较可信,就乘张晓晓和别人说话的过程中,插了进来,他怕张晓晓因为害怕,不敢和自己说话 “就吃了这个东西,”花伟博把阿普唑仑片剂的药瓶递给张晓晓。“这东西是一种精神舒缓剂,可以让人放松,但副作用就是让人傻笑。”
张晓晓表情古怪的看着花伟博,然后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把药瓶子还给了花伟博,说:“啊……没什么。”
一时很尴尬,花伟博就没说话,走了。
从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进了大办公室,人还没全到齐,张晓晓把包丢到了小办公室里,拿了点名册出来点名。
主任出来分析前天的稿子。
9点半才开完会,花伟博上了一会儿网,到nj人才网查了查自己投出去的简历,没有任何回应,这表明自己还要这栋广电大楼里继续呆下去。
到了10点45分,突然有一个同事出来叫花伟博,说:“花伟博,张晓晓找你。”
花伟博一惊,赶紧站起来,去了张晓晓的办公室。
“啊?花伟博啊,我正找你呢?”
“嗯,我知道。”
“是这样的,今天有个稿子,我想你去一下。”
“好的。”
张晓晓递给花伟博一张邀请函。花伟博拿过来一看,邀请函古色古香,正中间写着。
“隆基寺今日将举行普院升座大典,经国家宗教事务局和中国佛教学会批准,净华法师为隆基寺住持,敬请各位嘉宾前来随喜。”
然后后面写了一大堆这个什么净华法师的事迹,什么台湾讲学、菲律宾佛法交流……等等等等。
花伟博不解的看着张晓晓,不明白这种稿子,为什么要自己去。
“听说这个净华蛮厉害的。”张晓晓不看花伟博,说:“你顺带请他帮你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花伟博愣了一下,说:“谢谢。”
出来找编辑拿了领机器的单子,交给了摄像。刚要走,记者杨健从外面进来了,看见花伟博,一嗓子就叫开了。“花伟博,听说你要去赶和尚的场子啊!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花伟博没说什么,杨健自己又喊开了:“不过现在和尚也有钱的一腿,上次我去宏源寺,一个人给了150呢,比她妈的公园搞活动给的都多50,有钱的一腿,方丈坐别克君威,社会上的事,不要太了解,妈的,在庙门口等我们,看到我们后,直接送钱,也不用信封包一下,直接把钱往你手里塞,嘴里还讲‘哎呀、哎呀,杨老师辛苦了,辛苦了。’我说:‘哎,不好不好。哎呀,不好不好啊……’,就是这个钱数尴尬,哪有给150的,要么200,要么100,我们都怀疑,他妈的老和尚一个人昧了50。”
“哈哈哈……”
花伟博在一片哄笑声中,带着摄像做了电梯下楼,然后叫了辆出租车,直直的向隆基寺而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尚真的在庙门口发钱!
花伟博吓了一跳,晕头转向的接过和尚给的,和摄像躲到边上一看,有一百块钱,有一副用玻璃纸包着的木头手珠,上面介绍说是绿檀的,一副同样用玻璃纸包着的玉佛吊坠,两者都说是开过光的。花韦博和摄像都唏嘘不已,心想这和尚竟真的和杨建说的一样,跟得上时代。
然而后面的遭遇,更让两人吃惊。
进了庙门,一眼看见收门票的地方摆了个破破烂烂的小学生的课桌,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和尚,坐在后面,也不管面前人来人往,哪些是要买票的,哪些是不要买票的,就低着头,猛玩面前的一部半旧不新的手机。
在他的旁边,另一个年级差不多的小和尚站着,同样不管买票不买票的事,一只脚支着身子,另一只脚斜伸着,一抖一抖得,左手居然捧着一包“妙脆角”,右手时不时从里面摸出一个,塞到嘴里,吃的“咯吱咯吱”响,边吃边东张西望。花韦博从“妙脆角”袋子的颜色看出,还是巴西烤肉口味的。
两人继续唏嘘。
进入庙门不远,一个巨大的广告牌挡在了面前,上前一看,一幅一幅的照片和说明。
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净化法师被国家宗教局领导接见,照片上净化法师弯着腰,伸出两手去和领导握手;被**省领导接见,法师和领导都弯着腰,各伸出一支手握手;被nj市领导接见,法师和领导各坐在一张巨大的沙发上,面对镜头,笑容满面……
绕过广告牌进去,是一座大院子,右边一溜儿是各种各样的佛堂,左边一溜儿是佛法物品交流处,这会儿,交流处门口的一名小和尚正跨上一辆破旧的烧油的小助力车,然后一拉油门,在花韦博和摄像的目瞪口呆下,“吱溜”一声,划出个小小的弧线,甩着尾巴,骑着出去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继续走。
院子正对面,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佛像的左边,一个僧不僧俗不俗,穿着条纹夹克衫的人,正在给一个香客算命,两人站在边上听了会儿,算命的见有人来听,更是来劲,说得口沫横飞。
正这时,接待的和尚终于来了。
接待的和尚说:“请问你们是……”
眼睛一瞄,瞄到摄像手上拿的PD—150的话筒上的台标。
“哦,你们是《生活在线》的阿,请跟我到接待室来,媒体的朋友都在哪里,吃个便饭……”
和尚边在前面带路,边唠唠叨叨的说,他说:“我们方丈你们要下午才能采访了,他现在在陪领导吃饭。”

一桌子素斋,但偏偏名字都叫作“毛栗子烧肉”、“红烧肉”、“糖醋排骨”、“毛豆烧仔鸡”之类的名字。当然,都是豆制品,但做的很像,外形像,口味也像,外形不说了,口味是通过可疑的,粘稠的,浇在菜上面的调味汁来模仿的。
所有的人都边吃边猜,这种“肉”是什么做的,那种“肉”是什么做的。
花韦博在内心感慨,这和尚想吃点荤,真不容易啊,要花这么多心思。
吃着、喝着,所有人都一嘴素油的时候,方丈驾到。
先到的,是方丈爽朗的笑声,然后人才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省长来随喜,刚走,来迟了,对不起啊。”
“哪里话,哪里话……”一个不认识的记者站起来说。
方丈满脸红光,坐到了别人空出来的首席上。
“净华大师,来来,以茶代酒,我敬您一杯。”另一个记者站起来。
净华法师竟然也站起来,就把“代酒”喝了。
饭桌上气氛慢慢热烈起来,花韦博边吃边听,终于听明白这个“净华”大师了不起的地方了。
原来这个隆基庙,在文革的时候破四旧,就全破掉了,连庙都被小将们扒了,而这个净华法师,在改革开放后,竟只靠自己化缘,化回来几千万,化出了一座庙。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然后采访法师,几家电视台商量了下,把话筒都交给一个记者,由他来统一提问,然后所有摄像同时拍,这样一次就能全采访好,然后各自回台,至于各人回去,同期声都是一样的问题,就没人去管了。
“把话筒拿低点。”一个记者提醒拿话筒的记者,防止一把话筒都出现在镜头里。
花韦博站在一边看。
拿话筒的记者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然后又有意问了几个让法师露露脸的问题,接着边上的记者也接二连三的提了几个问题,有两个记者为了显示自己有知识,居然暗暗较起了劲,一口气问了好几个让方丈头上冒汗,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肯定都上不了新闻的,毕竟,媒体在处理宗教方面的新闻上,还是有诸多顾虑的,只可怜,把方丈弄得张口结舌,肥脸上直冒油汗。
“好了好了……”一个老记者看不是事,跳出来圆场。
“就这么多,够了。”
两个较劲的记者,各自横了一眼,不说话了。哪里摄像们也都如释重负,各自把机器收起来,把话筒线绕到机器上。几个其它台的摄像还都瞪了两眼哪两个记者,嫌他们多事,害得他们多扛了会儿机器。
准备走了,又不知哪个记者发毛病,居然掏出来一张名片,非要和方丈交换,其它记者一看,不甘落后,也纷纷掏出来,结果方丈说:“我名片在办公室。”
然后所有的记者和摄像,都跟在方丈后面,一条长龙似的,到办公室去拿名片。
方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大叠淡绿色的名片,还散发着一股檀香味,一个一个发过来,发到花韦博,看了花韦博两眼,突然眉头一皱,但终没说什么,又发到下面去了。
花韦博拿着方丈的名片一看,中间一个法号,下面和反面一堆什么佛学理事的头衔,而最下面的电话,只有一部固定电话的号码。
花韦博在先前方丈开抽屉的时候,正好站在方丈边上,明明看见里面还有一叠子黑色烫金的名片,上面有手机和小灵通的号码。显然,方丈觉得,记者们还不够格拿那种名片。
又寒暄了一会儿,各自散去。花韦博见这地方太不像佛门圣地,而方丈又太势力,没有得道高僧的味道,所以自己的事提也没提,也跟着走了。
懒懒散散的跟在队伍后面,《生活在线》栏目的播出时间比较迟,也不急,和摄像又四处看了看。
走着走着,居然又碰到了方丈,方丈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擦身而过,走了多远了,方丈突然又回来,表情上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很矛盾的事情要决定,最后终于对花韦博说:“这位记者,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啊。”然后递给花韦博一张黑色烫金的名片。
名片递出来,花韦博去接,方丈居然又不松手了,来回用力拉扯,场面极其尴尬。最后方丈终于大声叹了口气,一松手走了,留下花韦博和摄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
“烦恼皆因强出头,烦恼皆因强出头,这下惹上大麻烦了!”方丈大师懊恼不已的回了自己的禅房,准备闭门思过。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再不加节制的服用阿普唑仑,”徐兆祥医生紧皱眉头,看着面前的花韦博说:“你就完了。”
“你不给我开,我现在就完了。”花韦博把掀起的衣服放下来,看着徐兆祥说,听诊器冷冰冰的感觉还留在肚皮上。
徐兆祥狠狠瞪了花韦博一眼,坐回到位子上,抽出水笔,在处方笺上“刷刷刷……”写了起来。
“我这是有违医德!”
写好后,徐兆祥医生把写好的处方笺刷的撕下来,递给花韦博。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这种状况,再发展下去的话,连家门都不能出,看到什么都会引发你的惊恐症!想治好你的病只能靠你自己,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而且相当于饮鸩止渴,你已经处于成瘾的边缘,再进一步就万劫不复。”
花韦博接过徐医生的处方笺,小心的夹到病历里去。
“我知道,会小心的。”
徐医生把三根手指伸到花韦博面前。
“你知道什么?最多三个月,按你现在的病情发展速度,其中不加速的话,最多三个月……”
“三个月么?”花韦博暗想,“哪看来比自己以为的时间还要长一点。或者,是因为自己没有把症状全部告诉他,让他估计错误了?但全告他,就拿不到处方笺了阿,不管了!”花韦博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下礼拜你再来一次,我要对你的身体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今天没时间了,我把药先开给你,下个礼拜你能保证来么?”徐兆祥医生的目光从老花镜的上面越过,盯着花韦博。
“嗯啊——”花韦博愣了一下,说:“能来,一定能来。”
“你不要以为我要你检查,是为了收你钱。”徐兆祥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为了收钱,“我是对你负责!”
花韦博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知道。”
“好,你赶快去取药吧。”
“哎。”花韦博答应了一声,出了徐医生的办公室,去药房。
来前,花韦博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最近的症状全告诉徐医生,但最后,怕拿不到救命的阿普唑仑,还是选择了隐瞒。
如果徐医生知道花韦博出现幻听,除了拿不到阿普唑仑,还会被要求转入脑科医院吧?
花韦博想都不敢想,说是脑科医院,还不就是以前的神经病医院。
取了药,出了医院,花韦博在存车处取了自行车,一路缓缓踩着。
“让我去那里,开玩笑!”
花韦博也不知在和谁发着狠。
但幻听却并不因为花韦博发狠而放过他,就在花韦博精神专注的骑车的时候,耳边又若隐若现的响起了哪首送葬的“茉莉花”,另外在“茉莉花”乐曲的夹杂下,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花韦博,但花韦博一用心去听,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净华法师——除了成为和花韦博一起去拍片的,摄像的嘴里的一块笑料,再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已是见过净华法师的两个月后了。
花韦博每天上班,下班,生活如钟表一样刻板而准时,似乎风平浪静,但花韦博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
但来得太突然!
市立第一医院,到广电大楼的距离非常近,骑车大约7分钟,这也是当初花韦博被发现后,立刻送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花韦博从市立第一医院骑回单位,口袋里硬硬的,带着刚拿到的让他安心的阿普唑仑。
“下个礼拜去不去呢?到时候再说吧。”花韦博一路上都在想。
回到单位,时间是下午四点多钟,花韦博看天很早,就决定把车丢到负一楼的车库去——后来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入车库的大坡上骑着车冲下去,感觉到温度降的非常快,花韦博尽管有点疑惑,但因为地下室原本温度就比外面低,所以也没在意。
“可能是天热了吧,两下温差就大了。”
花韦博这样想着,入车库。
广电大楼的车库是个混合车库,自行车、摩托车、汽车都放在一起,只不过各自划分了区域。
花韦博把自行车停到最里面的自行车区,然后出来。
这时觉得不对劲了。
温差怎么这么大?冷的都有点吃不消!
花韦博快步向负一楼的电梯间走去,准备从哪里的楼梯去一楼大厅,哪里很热闹,这时应该有很多人。
负一楼靠近楼梯间的地方,有一根日光灯管坏了,像所有的劣质恐怖片一样,一闪一闪的,以前没发生这些恐怖的事情时,花韦博还曾带着笑意,在心里想过,“真是个劣质恐怖片的现成场景阿!”
可现在,真处于这个劣质恐怖片的场景中时,花韦博觉得,其实一点不好笑。
以前负一楼的楼梯间,长期都有一个保安,坐在一个破桌子后面站岗,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且椅子也翻倒在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花韦博心脏砰砰乱跳,一边快步的走过去,同时不住看着自己的前后左右。
走到楼梯间的入口,一眼看见入口用来打卡的电脑,屏幕上有一张两寸照片的头像。
这表明刚刚有人进去,花韦博舒了口气。
“自己吓自己……”
花韦博这样想着,在路过时瞅了瞅电脑显示屏上的照片。
“是个小美女阿。”
照片上的姑娘,笑得很甜,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不过长得有点太靠上了,都有点像泪窝了,齐耳头发,眉毛细细的,有点向上挑,穿了一件白衬衫。
花韦博突然觉得不对了,照片显示在电脑上的时间应该不超过30秒,也就是说这个小美女应该刚刚刷的卡,但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到刷卡时“嘀”的一声呢?而且,现在能看到电梯间了,电梯间里没有一个人,通到负一的两部电梯现在也都在十几楼,而电梯间的电梯旁,通往一楼的楼梯间的门也是关着的,似乎没被打开过,哪么人到哪里去了呢?
花韦博目光顺着小美女的照片往下看,在两寸照片的正下方应该显示着这个员工的所属单位和姓名。
“生活在线”
“嗯?原来还是我们频道的,难道是广告部的?”
“薛萍萍!”
照片无声无息的从电脑屏幕上消失,30秒到了。
花韦博一下靠在电梯间的墙上,冷汗刷的就出来了。
耳朵里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回响。
“薛萍萍……薛萍萍真的回来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花韦博几步冲到楼梯间里,然后三步并两步逃到一楼,把一楼楼梯间的大门一把推开,门外电梯间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等电梯,被花韦博吓了一跳。
  花韦博不管他们惊异的目光,快步拐入一楼大厅。
  大厅里摆了一排桌子,几个穿白大褂的坐在后面,什么健康日,来为广电集团的员工做一些简单体检的。一个摄像正在大厅的一角为一个记者出镜。
  花韦博直接走到大楼的电动门前,没等电动门全打开,就挤了出去。
  “哎、哎,慢一点……”
  保安的声音被花韦博身后关上的自动门挡住了。
  花韦博连跑带跳的下了门口的台阶,身子一下没保持住平衡,撞到停在大门口的一辆白色富康车上,车子的报警器“呜……呜……呜……”的叫了起来,好几名保安都从大楼里跑出来了。
  花韦博一下没停,穿过大门口的小停车场,直接上了马路的慢车道,连续挡住两辆自行车后,跳上隔离慢车道和快车道的花坛,跳到快车道上,此时不远处的红灯刚灭,好几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花韦博直接冲到一辆出租车的正前方,活生生的把出租车给逼停了。
  没等司机有任何反应,花韦博拉开后车门,上车。
  “去哪里?”司机边暗自摇头,边问身后这个莽撞的乘客。
  “回、回家……”
  司机抬头看了看驾驶室上方的倒车镜,倒车镜里,后车厢的乘客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瞪着,都没焦点。
  司机知道情况有异,按住怒气问:“你家在什么地方?”
  花韦博证了好半天,才报出一个司机从来没听过的地名。
  “靠近什么地方?”
  花韦博又报出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地名。
  司机心里纳闷,出租车开了十几年,怎么可能有地名听都没听说过呢。
  “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么?”
  花韦博报了一个全国有名的标志性建筑。
  司机“吱——”的把出租车停到了路边,回过头说:“你这跟我捣乱呢?你说的这地方,可不在nj市,都出了省了。”
  花韦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报的居然是自己家乡的家。
  “对不起,”花韦博又报了自己的出租房的地址。
  15分钟后,华韦博到家。
  
  三十几平方的一间房,一卧一厅,没有厨房,卫生间,里面是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凳子,床上被子没叠,桌上还留着早晨的早饭。
  花韦博把门反锁好几道,然后躲到床上去,被子全裹到身上,直到出了一身大汗,才慢慢的止住全身的颤抖。
  这时,徐兆祥医生的话浮上了花韦博的脑海。
  “你这种状况,再发展下去的话,连家门都不能出,看到什么都会引发你的惊恐症!想治好你的病只能靠你自己……”
  冷静下来的花韦博,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会不会……是出现了幻视……”





1.听幻觉:临床是最常见,……听到各种不同种类和不同性质的声音。如讲话声、歌唱声无线电广播声。最多见的是言语性幻听,……能清楚地辨别是男是女,熟识的或陌生的……说话的方式也不一致,有的是个别人的声音,有个几个人或一群人议论他。一般多为直接对病人讲话,……在议论和评论病人的缺点和问题,谈话内容以斥责、讽刺、嘲笑、甚至威胁、辱骂或命令性质的较多见。……常引起患者极度烦恼、愤怒和不安。甚至产生兴奋、激动或自伤伤人。有时病人听到为他辩护,表示同情、赞扬的话,可以独自微笑或洋洋得意。有时幻听命令他做某种事时,如拒绝服药、进食、殴打别人,让他自杀或损伤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这些命令往往患者遵照执行,因而产生危害个人及社会的行动,故应特别注意。
  2.视幻觉:幻视也较常见。内容可丰富多样,形象可清晰、鲜明和具体,但有时也比较模糊。幻视中所出现的形象可以从单调的光色到人物、景色、场面等。景象有时比实物大(视物显大性幻视),有时则又比实物小(视物显小性幻视)。按幻象是否活动或内容是否改变,可分为所谓的“稳定性幻觉”和“舞台样幻觉”两类,前者形象不活动,后者则象舞台和电影形象那样活动而多变。
  3.嗅幻觉:多见的是……不愉快的难闻气味,如腐烂食品、烧焦物品、……患者可表现为掩鼻动作或拒食。
  4.味幻觉:患者尝到食物中有某种特殊的或奇怪地味道,因而拒食,也常与其它幻觉和妄想结合在一起而出现。
  ……
  6.内脏性幻觉:……感到某一内脏在扭转、断裂、穿孔或感到昆虫在器官内爬行等等。
  7.运动性幻觉:……有的患者虽沉默不语,但本人却感到自己的唇、舌在动,在讲话,此类幻觉称之为“言语运动性幻觉”。
  8.幻肢:……患者发现自己存在第三只手、第三条腿称为幻肢症。
  ……
  11.反射性幻觉:……:听到别人擤鼻涕的声音就感到胸痛,看到妻子锄地时,感到像锄自己的皮肤一样疼痛难忍,而将妻子痛打一顿。
  12.思维鸣响、思维回响、读心症:患者想到什么,就听到(幻听)说话声讲出他所想的东西。例如:患者想喝水,即出现“喝水”!“喝水”!的声音,想看书即出现“看书去”的声音。思维回想是紧随自己思想之后出现的声音,且重复自己的思想内容。读心症是患者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读出自己的思想内容,患者感到自己的思想被人知道了。
  【鉴别诊断】
  …… 多为言语性幻听,向病人重复讲话或短语,内容多为贬低,嘲笑或催促命令患者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你是坏人,应该自杀”,“跳楼、跳楼”等。在其支配和影响下患者可出现自杀、自伤行为。
  ……
  (四)癔症  在强烈的情感体验和意识范围缩小的情况下,可出现生动的听幻觉,内容多具体,常具有恐惧色彩。如已死去的人在旁边与之交谈,且与精神因素密切相。
  ……
  对自己躯体方面的细微感觉极为敏感,认为自己只剩下有形无实的一具躯壳,认为自己的内脏已经腐烂,骨骼断裂,血液柘竭,身患绝症,无药可治。因此焦虑万分,惶惶不可终日。
  ……
  患者可感到肢体内有许多小虫子在爬、咬、并吸他的血,以致疼痛而虚弱。可生动描绘出虫子的大小和形状,可继发疑病和被害妄想,妄想内容多不系统,并随幻觉变化而变化。
  ……
  
  花韦博把特意从教育书店买来的,厚厚的精神学教科书“啪——”的一声合上。
  如果是幻视,那就只有去找徐医生,然后争取回老家静养,从医书上看,现在的症状,还是能这样治疗的。
  但如果不是幻视呢?
  能不能确定是否是幻视,看来只有一种方法了,就是找到薛萍萍以前留下来的形象,无论是照片还是什么,看看是不是和自己那天看到的一样。
  朱训生前曾说过,薛萍萍是01年初夏的时候失踪的,如果运气好的话,01年初夏那段时间,《生活在线》栏目的播出带里,说不定会有薛萍萍出镜的画面,新记者都是这样的,用尽一切办法出镜,然后叫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准时收看自己出现在电视里的样子。
  播出带!
  花韦博心里一惊,想起朱训留下的小纸条上,哪个有着极其强烈的幸灾乐祸味道的人脸表情简笔画。
  一躲再躲,终于,还是和播出带扯上关系了。
  命运,好像哪首“茉莉花”一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存放播出带的“带库”在四楼,看带库的师傅姓凌,年纪很大了,是集团反聘的,为人非常和气。
  花韦博在上午10点钟,终于在带库门口堵到了凌师傅,凌师傅不用手机,也没有小灵通,尽管每天不是在带库,就是在15楼,但碰巧了,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凌师傅,我想借01年5、6月份的播出带,具体是哪一天,我不记得了,我每次借六盘,找过了,马上就给你送下来,你看好么?”
  “哦、哦……”凌师傅答应了两声,“5月到6月,要借这么多天的阿?”
  “是啊,我找过了就给你送下来。”
  凌师傅说:“我不是怕你借得多,我是怕你不好找,60多盘带子,一盘……哦,对了,01年《生活在线》还是30分钟,但也不好找啊。”
  “没办法?要用!”
  凌师傅点点头:“好,我来给你拿。01年5月到6月……从5月1号的拿起吧?”
  花韦博说:“好。”
  存放播出带的铁架子都装了摇臂,下有滑槽,凌师傅用手一下一下摇着滑臂,然后架子就在滑槽上开始滑动。把存放近几年播出带的好几个铁架子摇出来,然后凌师傅一面铁架,一面铁架的检查着上面存放的播出带的日期。
  花韦博也无聊赖的跟在后面看着。
  播出带外盒的盒脊上写着带子的期数还有带子的播出日期,这两个数字是不一样的。01年的播出带还是中号的beta带,现在都是数码的dvcpro带了。
  看着一盒盒排列整齐的带子上的日期,花韦博心里一动,说:“凌师傅,99年12月21号的播出带也有吧。”
  凌师傅愣了一下,说:“你怎么想起来找那天的带子?”
  花韦博迟疑了会儿,在心里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倒不是要用,是哪天的节目里正好有个新闻,和我现在做的一条稿子有关系,能作为我自己的积累,我想看看当时是什么情况。”
  凌师傅说:“没有。”
  见花韦博一脸吃惊的表情,凌师傅补充说:“不知怎么回事,上次也有人来找得,但哪盘带子没有,你不知道么,早在99年的时候,《生活在线》并不是一档天天都有的节目,是一个礼拜两到三档,不固定的,99年12月21号哪天,正好没节目,没节目哪来的播出带?”
  花韦博焕然大悟。
  看来朱训推理出来的99年12月21日并不是指的99年12月21日的播出带,而是另有意思,或者,这三个数字根本就不是指的日期。
  哪到底会是什么呢??
  “哪,5月1号到10的播出带。”凌师傅把10盘中号的beta带搬了出来。
  “你一次看10盘吧,这样速度来的快一点。”
  “哎,谢谢了。”
  花韦博从凌师傅手里接过了播出带。
  “等一下,我登记一下带号。”
  凌师傅翻开办公桌上的一个小本子,写下花韦博的名字,然后在后面一五一十的登记起来,边登记边说。
  “你放之前,先快进快退几次,带子保存的时间长了,里面的磁带有点脏,用磁头先稍微清洁一下再看。”
  “哎,好的。”花韦博说。
  
  剪辑室在七楼,早晨人还不是很多,有空位。
  花韦博抱着一大堆带子,在门口换了拖鞋,然后找了一条剪辑线,到下午3点前,都不会有人因为要做当天的节目,而要求花韦博让位的。
  由于现在用的都是松下的dvcpro带子,所以机器也都换成了适合dvcpro带的,整条剪辑线,两台放机,一台录机,只有一台放机是能兼容索尼的beta带的,也就是说每次花韦博只能看一盘带子。
  花韦博把家庭录像带一样的中号beta带推入带仓,开始一盘一盘的看起来。

 01年6月11号,星期一。
  从不少当天拍得片子来看,这是个阴天,但温度并不低,滚动字幕说这一天的温度是21到26度,阴转小雨,出境的记者都穿着衬衫或T恤。有条当天下午的片子,记者在屋檐下出的镜,从身后能不时能看到闪闪的雨丝了。
  这天《生活在线》栏目的娱乐节目是引用其它频道的,可能是央视,原来的台标和屏幕下方的字幕都被盖掉了,内容是“林青霞在昨天下午5时许,在香港养和医院剖腹产下第二个女儿,母女平安”。
  薛萍萍出现在这条娱乐新闻后的广告后,是第三刀第一条。
  也就是《生活在线》栏目的第三部分的第一条。
  稿子的内容是典型的照顾刚来记者的稿子,说一个小区,明明有大门,但还是有人不走大门,偏要天天爬关起来的后门。
  一开头是小区的全景,然后是前门和后门的中景,前门是正常的人来人往,后门是一扇紧闭的大铁门,紧接着又是几个后门大铁门局部的特写,画外音说,由于天天有人爬门,所以大铁门都被磨得铮亮。这时候,画面左下方出了“记者:薛萍萍 孙凯”的字幕,孙凯应该是当时的摄像,但现在《生活在线》栏目已没人知道这个人了,应该是跳槽走了。
  稿子紧接着是门卫出来说了几句同期声,大意是因为经费紧张,所以小区只有一个门房也只有他一个门卫,只能照顾到前门,为了防止乱七八糟的人随便出入,后门才锁起来的。
  本来花韦博以为稿子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没想到突然一个女的出现在了镜头里面,手里拿着话筒。
  左下方字幕:记者薛萍萍
  “为什么居民们非要走后门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们在后门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爬门的人。”
  一件粉红色带蕾丝花边的T恤,一条01年流行的微喇牛仔裤,细眉毛,短发齐耳,左边脸颊靠上的小小酒窝,仿佛总是在微笑的轻轻上挑的嘴角。
  出境的地方靠近一家杂货店,能听到背景音里有杂货店的破收音机放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花韦博两手抓住椅子扶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没有尖叫起来。
  这已是开始查看录像带的第二天下午,编辑室里人来人往,都是赶回来发片子的。
  剪辑线的放机照样不紧不慢的放着01年6月11号哪天的片子,花韦博已没有勇气去关了。
  稿子的后半部看得出,当时哪个一心想留在电视台的小姑娘工作的非常用心。
  出境后的画面,显示天色已经黑了,拍摄是靠小区里的路灯完成的。
  稿子成品一共用了四名爬门的人的同期,素材里的肯定不止。
  第一名是一个青年人,小姑娘追上去问的时候,一溜烟跑掉了。
  第二名开始精彩了,是一个中年男人,小姑娘吸取了前一个人的教训,在中年男人爬到一半时冲上去问,中年男人一言不发,慌乱的爬下来,用手挡着脸,跑掉了。
  第三名是一名中年妇女,小姑娘也是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上去问得,中年妇女恼羞成怒,嘴里先是骂骂咧咧,笨拙的下来后,用手去挡镜头,同时蛮横的说:“我要求你们把带子交出来……”不知道最后小姑娘是怎么躲开纠缠的。
  第四名是个小学生,接受了采访,说是:“因为家靠后门。”
  稿子结束,主持人出来点评了几句,说了点什么不合适阿……之类不疼不痒的话。
  带子继续播放,花韦博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花韦博没有出现幻视,打卡的电脑屏幕上确实显示的是薛萍萍的照片。
  坏消息是,哪个失踪的女孩,不知以什么形式,回来了……
  ……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号beta带放到头了,“啪嗒”一声,然后开始自动倒带。
  “你是今天的片子么?”
  一个其它频道的摄像过来,推了一下花韦博。
  “啊?”花韦博一惊,醒悟过来“不是,等一下,我让你。”
  花韦博弯腰,按了退出键,把带子退出来,然后装到带盒里去,后面还有9盘,明天不用继续看了。
  剪辑室里全是人,都在忙,隔着一个机位,一个女记者正对着手机发脾气,哪头也不知是她男朋友,还是什么人。
  花韦博收拾了一下,捧起十盘beta带。
  “你是去4楼么?给你个篮子,用完后正好帮我还给凌师傅。”广告部的一位做后期编辑的妹妹对花韦博说。
  “嗯,好的。”
  花韦博接过浅蓝色的超市里用的那种塑料篮子,然后把十盘带子码进去,拎着下楼。
  这时正是广电集团里最繁忙的时候,无论是录播节目还是直播节目,都要求尽快把素材制成成品。而一些领导和不是一线的人,这时也忙着回家,电梯里全是人。
  四楼,主要部门是带库和配音室,还有一个小小的摄影棚,有一年的超级女声就是在这里面面试的。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但这会儿由于各频道都需要配音,不时会有一两个人走过。
  花韦博拎着篮子,到了带库门口,带库的门是虚掩着的。
  “凌师傅……”花韦博推开带库的门。
  带库里居然没人。
  “凌师傅?”花韦博以为凌师傅在卫生间,就回过身,对着不远处的卫生间提高喉咙,喊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花韦博在门口又等了等,终于忍不住自己进去了。
  带库不大,除了成排摆放播出带的铁架子,空出来的空间,几乎完全被一张办公桌占据了,有两个人,转身就困难。
  花韦博把篮子里的播出带全部清出来,堆到办公桌上,把篮子放到一叠篮子上面,然后就坐到凌师傅的椅子上,等凌师傅来。
  办公桌很杂乱,记录借出带子的小本子、日历台、坏掉的圆珠笔……
  带库门大开着,不时有人走过。
  天快黑了,花韦博有点急,站起来到门口看了看,凌师傅还是不在,回头,见铁架子还是先前来借带子时的样子——01年的被摇出来,放在外面,看来这段时间没人来借。
  花韦博过去看了看,发现01年00年和小部分99年的播出带,原来都放在这个巨大的铁架子上。
  花韦博目光扫过去,发现00年八九月份之前,播出带用的全是大号的90分钟的beta带,仔细一看,又发现这些大号beta带都是一盘录了三档节目。
  “应该是那时节目时间短,大概30分钟都不到,再加上节目开播时间不长,各方面都比较困难吧。”花韦博在心里想。
  最里面最上面一层,是99年的,是99年最后一个多月的节目。
  花韦博凑上去一看,果真,播出带上标明的日期表明,当时节目不是天天都有。
  99年12月2号、4号、7号、9号、11号……
  花韦博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大概这个节目是星期二、四、六播出的。
  这样看下去,花韦博突然觉得不对了。
  14、16、18的有,而紧挨着的,下面一盘播出带的日期就是28、30、00年一月一号了。
  花韦博算了一下,中间缺了一盘,这盘的日期应该是99年12月25、23和……21号。
  99年12月21号!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花韦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嘶嘶……”的响着。
  海南,山海天大酒店,标准间405。
  同房间的另一张床铺上,同事还在打着轻微的鼾。
  花伟博手按在胸前,大口呼吸中央空调打出来凉爽的空气。气温应该是恒定的25度,但是花伟博的额头和脊背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一年一度的单位休假,定在三亚。由于工作性质,不能所有的人同时去,所以就采取了分批地方式。花伟博这组是第一批,因为全是光棍,都是些说走就走的家伙。
  来前,同组一个行事周密的胖子把海南游的攻略做的点滴不漏。吃海鲜,在春园海鲜广场3排2号,春园是个大排档,不是酒店;花花绿绿、画了椰子树的岛服要买春光牌的;蜈洲支岛潜水和门票的价格是可以还的,价格相差一倍,据说刚开发的分界洲岛也不错;天气好的话,一定要做一次二层敞蓬公交车,三亚是一个最适合坐敞篷车的地方,空气好,干净,看的远,而且公交车穿行的地方,两边都是如诗如画的风景;甚至于晒伤后,用什么牌子的晒伤膏,胖子都查到了——“美宝湿润烧伤膏”。(汗)
  从nj市坐飞机直达三亚,中间经历了一次气流惊魂,被迫降落在海口一夜,之后再上飞机,这才圆满到达。
  一行人等在旅馆睡了一上午,中午出来,大雨,打车直接去春园大排档,让胖子耿耿于怀的是,没能成功冲到3排2号,就被不知哪排哪号的一位同样胖的大嫂“劫持”了。
  第二天,和旅游社派来的一个东北司机软磨硬缠了一个小时,终于按胖子的攻略,摆脱了“魔掌”,找了一位当地的司机,拿到了蜈洲支岛半价的套票,尽兴而归。
  第三天,去了所谓三亚最美的海滩,亚龙湾喜来登酒店的私人海滩。一行人由于不住在这里,像鬼一样摸了进去,摸到沙滩上,看到有躺椅和草亭,欢呼着冲过去,才都躺下,来了个服务员,居然说,如果不是酒店的客人的话,一张躺椅要收四百多块,几人被赶,胖子直骂公略不够详细,败兴而归。
  好在这天晚上,终于冲到了春园3排2号,吃到了传说中可以媲美星级饭店的海鲜。胖子又按攻略给大家点了不常吃到的椰子饭和文昌鸡。一行人吃的肚子滚圆,兴尽而归。
  第四天,花伟博出事了。

起因还是胖子。
  胖子说,按攻略,这天应该去南山,但是去南山不是为了游玩,而是重点在双层巴士上,因为有一趟公交旅游路线,底站就在南山。
  一行人在车站下面等。
  三亚路面上,都是当地人嚼槟榔后吐出来的红色吐液。花伟博站在站牌下面看着,总觉得像是一块一块干了的血迹,然后就觉得有些头晕,花伟博晕血。
  因为前几天都比较正常,所以上了双层大巴之后,花伟博就没有去想这个事了。
  热带,上了大巴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雨,等大巴到了南山,雨又停了。
  一行人在南山脚下找了个导游,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因为小姑娘不属于任何旅行社,一行人开玩笑的称之为野导,小姑娘也不生气,笑嘻嘻的。
  之后登山。
  “我们三亚,除了风景美,另外呢,还是佛教和道教的圣地,哪么,各位知道,在我们三亚,到底是佛教更盛行呢,还是道教更盛行?”
  “当然是佛教了!”胖子喊起来。
  “你们不是还建造了个108米高的南海观音塑像么。”胖子攻略确实到位。
  小姑娘笑嘻嘻的看着胖子说:“普通人啊,可能会觉得,我们海南是佛教比较盛行的……”
  “但是……”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同时都笑着去看胖子。
  “哎,对。但是呢,在海南,道教佛教都是一样盛行的。”
  所有人都觉得被摆了一道。
  小姑娘笑嘻嘻的说:“佛教,大家都知道了,哪我们就来讲讲道教吧。海南的道教起源于北宋时期,海南定安出生的道教宗师白玉蟾……”
  所有人都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姑娘说。
  “道教分全真和正一两大教派。全真出家,不吃荤腥,不结婚,为出家道土;正一道在家,能吃荤腥,能结婚,为在家道土,海南的道教是全真派的,以后你们回去,有人问,你们就能告诉他们……”
  花伟博心想,谁会问这个事情,到底是野导。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我们海南解放以前啊,各村都有神庙,家里面有人去世,或是祭祖,都是道士来主持,而且道士还能通过“神法”和“仙法”治病。”
  一行人都笑了起来,导游也笑了。“当然了,这些是封建迷信,但直道现在,我们这里一些老年人还是特别信这个,生病也不肯去医院,不过有些,也有真的被治好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讲阿,可能是道士给的草药起的作用。所以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还都是有道理的。”
  穿过了南山的叫做“不二法门”的大门,导游边说边带着一行人走,只是不知不觉,走的路,人越来越少。
   “我们海南在30年代曾做过一次普查,当时海南是道教比佛教的信徒多,多四分之一呢。海南得很多神庙,都是道教性质的。包括我们信奉的妈祖庙。道教呢,是个多神制的宗教,就是有好多神仙,所以海南的很多地方,尽管都是道教的,但是信仰的神却不同,在海南历史上,有一段时间,信仰非常混乱,甚至于最后,有一些演变成了偏离原道教教义教规的邪教,被政府划为了反动会道门进行了取缔。在50年代的时候,海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道教活动了,后来直到改革开放……”
  “野导丽智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胖子越听越不耐烦,又看他们走的这条小路,除了他们,再没别人,忍不住问。
  因为野导叫起来确实难听,胖子一行人就给后面加了个丽智,把导游小姐变成了日本人。
  “马上就到了,你们不要急。” 野导丽智小姐说。
  “前面我们说到啊,在海南,有一段时期,信仰非常混乱,有好多小的教门都发展成了邪教,但同时,也有一些小的教门是非常灵验的,很可惜,也都被取缔了。现在道教统一,但是这些小教派还有传人留在世上,一般人呢,是见不到的!”
  正说着,小路一拐,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块空阔地上。
  空阔地上,好大一颗松树,足有30米高,一片绿荫如盖,凉风习习,更让人惊喜的是,还有一张茶桌,几张小凳。
  这会儿,凳上坐了三五名游客,看见花伟博一行,都起来让座。
  “我们也是才到,坐到这里歇一会儿的。”那群游客说。
  花伟博们也都谦让了一番,或坐或站。
  茶桌上还有一把茶壶,六七个小小的茶盅。
  “你们喝茶么?”先来的游客问。
  “这个不要钱吧?”胖子问。
  “不要钱!”先来的游客显然是要带这里的主人尽点地主之谊了。
  “先前这里的一个道长说的,茶尽管喝,怎么喝都没关系,走的时候还能把旅行壶都灌满,但要茶叶的话,就要给钱了。”先到的游客说。
  “噢?”胖子说,看了看茶桌上的茶具,都很干净,茶盅用一个大盆浸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道长呢?”
  “热水不够,他回去拿暖瓶了。”
  胖子看了半天,终是没勇气直接用道长的茶盅喝水,把自己的“希格”水壶拿出来,灌了满满一壶。
  其它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水壶,各自灌水喝。
  空阔地背靠石山,面向大海。
  花伟博到空阔地边上,眺望了会儿,只觉心旷神怡,什么烦恼事、诡异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这才是生活啊。”花伟博心里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
  哪棵大松树就长在空阔地的边上,花伟博看见树上钉了个小牌子,上前一看,用红漆写着:“陆均:常绿乔木……”
  正看着,身后一阵大笑。
  “今天是什么风啊,来了这么多客人。”
  回头一看,一个老道,手里提了个水瓶,从山上下来了。
  老道士头发稀疏,都被梳到了后面,扎成了一个鬏,个子不高,但是非常非常地健壮,声音洪亮的不得了,说起话来震耳朵,一把同样稀疏,但是长长的胡须,平添几分飘逸。
  花伟博觉得老道士去掉胡须,长的像《沉默的羔羊》里的哪个汉尼拔博士。
  “唉呀,各位运气非常好啊,先前我们说,有一些非常灵验的小门派都被取缔了,但是传人留了下来,这位就是我们以前非常有名的元始天王教的传人。只有有缘人,才见到的啊。”
  花伟博一行人恍然大悟,原来,一路上说了这么多所谓的道教知识,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行人都是记者,什么没见过,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开始冷眼旁观,这野导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然而接下来,这元始天王教的传人,一不吹牛、二不推销、三不吓唬人,没弄个“哎啊,这位同道,我看你印堂发黑……”等等等等,反而是急着给大家泡茶,把原来茶壶里的茶叶渣倒了,抓了一大把新茶叶,然后加水,再给大家的旅行壶一个一个的添水。搞得一群人怪不好意思的。
  终于,胖子没顶住糖衣炮弹。
  “你这茶叶不错,多少钱啊?”
  传人拿出一大塑料袋茶叶,说:“自己种的,也不贵,你要给个成本就行了,20。”
  胖子一看,真不贵,就拿了两袋。
  胖子无耻的把其它人都出卖了,胖子怡然自得的喝茶,其它人坐不住了,于是开始纷纷买茶。
  “你们还有人,身上有挂件啊,可以请道长帮着开光的。”野导又说。
  花伟博心里一动,问:“多少……”
  “这个不能问,你看着给,我不是做生意的。”道长止住了花伟博的话。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掏出来20。
  道长也没说什么,笑呵呵的接过去了。
  “你们等一下,我去准备行头。”
  一会儿,道长再次飘然而至,穿上了青布大褂,走路和先前也不一样了,左右摇了起来。
  走到宽阔地,“刷”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抓了把钥匙。
  开阔地背靠山,一块巨大的石头,可能是山上掉下来的,卡在了开阔地这里,石头的底部凹凸不平,对着开阔地的这一边更是高高的翘起来,有人翘起来的部分做屋顶,在四周垒了一圈儿砖墙,变成了个屋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道长拿着钥匙,“哗啦啦”把锁着石头屋顶的屋子的红木门的挂锁打开了。
  一群人都围过去看。
  里面居然有十几个平方那么大,黑黢黢的,一周边都点着蜡烛,在蜡烛后面,居然是一周边的,高高的神像,不知是什么神,但都英俊潇洒,长须飘飘,都是古代文士打扮,有的身上挂着宝剑——居然是个道教的教坛。
  “其它人在外面,这位道友进来。”
  道长发话。
  花伟博跟着老道进了房间,里面凉飕飕的。
  道长让花伟博跪到中间主神面前的蒲团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玉佛改成了玉如意,见谅。
  
  
  “其它人在外面,这位道友进来。”
  道长发话。
  花伟博跟着老道进了房间,里面凉飕飕的。
  “你要用什么开光啊?”
  花伟博把脖子上,上次隆基寺送的玉如意吊坠拿了出来。
  尽管寺里的僧人说,已开过光了,但花伟博觉得,耳听为虚,不如当面开个光来的保险。
  道长让花伟博跪到中间主神面前的蒲团上,然后把整个开光的过程说了一遍。接着把手一伸,居然拿出来一个摇铃,“咣啷咣啷”的摇了起来,大声念咒——不是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倒好像是道德经。
  老道有没仙法不知道,但肯定练过气功,声音洪亮的震的跪在地上的花伟博头皮发麻。
  好一会儿,老道才用另一只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变”出来的拂尘,刷——在花伟博的头上拍了一下,口中不停,一摇二摆的出了石头屋子。花伟博按先前老道教的,站了起来,背对神像,面向大门。
  老道出了屋子,又在阳光下叽里咕噜念了半天,手一伸,原来拿着的摇铃没有了,又从大袖子里“变”出来一面小圆镜子,用手举着,然后把太阳光反射进了石头屋子。
  花伟博在黑暗潮湿的石头屋子里呆了好久,本来就瞳孔放大,昏昏欲睡,这时,老道士的镜子把明亮亮的阳光反射了进来,就好像一把剑样,刷的劈进来,当时就把花伟博给震了。
  阳光在黑屋子里走出一条笔直的光路,在花伟博脖子上的玉如意上照了照。
  老道又念了一会儿咒,说:“好了”。
  四周的人见老道在手里一会儿“变”出个镜子,一会儿“变”出个拂尘,一会儿又是摇铃,都敬佩的不得了,在石屋子外,围成一圈,鼓掌。
  花伟博迷迷糊糊的从石头屋子里出来,见老道在掌声里得意的捻胡须呢。
  花伟博给了钱,一行人围着桌子,吃茶,其它人又是好一阵子吹捧,然后就有人要老道看手相、面相。老道要得也不多,一次二十,不知不觉,几乎所有人都被老道士赚了二十,像胖子那样,还买了茶叶的,就更不止了。
  说着,聊着,一看时间不早了,就都准备走了。道长赚了不少钱,这时坐在凳子上,扭过身子,把钱往裤兜里塞。可巧的是,身子转过来后,脸正对着花伟博,花伟博看着道长往裤兜里塞钱,塞的眦牙咧嘴,正觉得不好意思呢,道长突然一抬头,对花伟博说:“道友,道法自然,有些事确实古怪,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花伟博大吃一惊,刚要问个究竟。
  道长把钱塞到裤兜里了,端正了坐姿,宝相庄严的说:“天机不可泻漏,道友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继续爬山,其他人都不住调侃花伟博,说你这下什么事都不用怕了,有了开了光的护身符。
  花伟博,尽管心事重重,但也笑了几句。
  谁也没有注意到,哪块玉如意,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出现了深深的裂纹,更没注意到,哪裂纹,一段时间后,居然又缓缓缓缓地愈合了。
  几乎是才愈合完毕,花伟博就出事了。
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野导居然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野导野导……”所有人都不屑地数落野导。
  野导自己问了会儿路,居然还是越走越不对,最后野导居然急出了一口东北话,原来她居然不是本地人,又是个东北的!
  野导再也不肯去问路了。
  没办法,只好大家轮流去问。
  走来走去,几乎一样的椰子树,一样的陆均树,一样的小路。
  很快到了花伟博。
  花伟博看路边上有个拾矿泉水瓶子的本地老太太,就过去问:“对不起,请问……”
  老太太没理他。
  花伟博又用手碰了碰个子矮小,弯腰驼背,穿得破破烂烂,皮肤漆黑,背对着他,此时不知在做什么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回头……
  花伟博被吓得跳了起来,同时嘴里一声惨叫,然后萎缩在地,惊恐症就犯了。
  老太太一口漆黑的牙,满口鲜血,嘴还不停的动着,不知正嚼着什么!
  
  
  
  所有人围上来,真相立刻大白,拾矿泉水瓶的老太太,是个爱嚼槟榔的老太太。
  槟榔嚼多了满口黑牙,一口鲜血,是正在嚼的槟榔的汁。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也就再无游兴,等花伟博一好些,立刻下山,到山下,胡乱凑点钱,打发野导走了。
  怎么才能让这天重新圆满?不用说,春园大排档。
  打着给花伟博压惊的旗号,一群人再次浩浩荡荡杀到春园。海鲜也吃出经验来了,什么不点,各自点了一斤多的大虾,要老板蒸出来,一人一大盘。
  “花伟博,你神经怎么这么脆弱啊?”胖子一手抓着一只大虾尾巴——这孩子吃的刁,虾头不吃——一手把着一扎现榨耶奶,吃的嘴上油光光的。
  一个了解一点情况的老记者横了胖子一眼。胖子以前也是nj市电视台的,和大家很熟,但正式转到《生活在线》栏目时间不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花伟博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话。
  众人都不说话了,默默的吃起虾。
  “不过,花伟博,你的事,现在越传越邪,什么版本都有,我给你说两个?你还听?”
  瞪了别人,但是老记者自己却没忍住,耍花招,变了个法子来问。
  花伟博点点头,想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自己的。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也就再无游兴,等花伟博一好些,立刻下山,到山下,胡乱凑点钱,打发野导走了。
怎么才能让这天重新圆满?不用说,春园大排档。
打着给花伟博压惊的旗号,一群人再次浩浩荡荡杀到春园。海鲜也吃出经验来了,什么不点,各自点了一斤多的大虾,要老板蒸出来,一人一大盘。
“花伟博,你神经怎么这么脆弱啊?”胖子一手抓着一只大虾尾巴——这孩子吃的刁,虾头不吃——一手把着一扎现榨耶奶,吃的嘴上油光光的。
一个了解一点情况的老记者横了胖子一眼。胖子以前也是nj市电视台的,和大家很熟,但正式转到《生活在线》栏目时间不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花伟博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话。
众人都不说话,默默吃虾。
“花伟博,你的护身符就是上次隆基寺给的吧?”胖子不甘沉默又开口。
“嗯。”
“那你今天怎么又叫那个道长给你的护身符开光。”
“?”
“你这不是引起宗教矛盾么,两个还不打起来,一山难容二虎,何况一个小小吊坠,怎么可能容的下神佛两道,不会反而倒霉吧。”
花伟博一听,脸都白了。
“不要瞎讲。”老记者再次训斥胖子。
“你以为神佛都像你这样,小肚鸡肠,佛的肚子里能行船,神仙也讲究与人为善,只可能花伟博被神佛同时保佑,还打起来呢,你以为神佛像你和杨健一样啊,为个鸡腿都能打起来。”
老记者见花伟博肯花钱开光,就知道花伟博对这种东西比较在意,所以打断了胖子的话。
“不过,花伟博,你的事,现在确实越传越邪,什么版本都有,我给你说两个?你还听?”
训了别人,老记者自己却没忍住,耍着花招来问。
花伟博点点头。
“有人说……”
老记者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四五个版本。几乎都和鬼怪有关,不过情节,有的明显是抄袭《OFFECE有鬼》,还有的也都似曾相似,透露出一股三流港台恐怖片和三流日本恐怖片的味道。其中有一个版本,说有天花伟博在七楼剪辑线剪一条车祸的片子时,车祸现场的死人突然爬了起来,然后从监视器里爬出来了,所有人听了都暴笑,胖子边笑边说:“花伟博,你没把另一台监视器搬起来吧?”看旁边人没弄明白,胖子继续说:“放到爬出人来的那台对面,让那个人在两个监视器中间爬来爬去。”
说完后,胖子笑得嘴里的虾子都飞出去了,“啪!”贴到对面老记者鼻子上。老记者跳起来,把鼻子上的虾尾巴甩了,边用纸巾擦边说:“还能不要这么激动啊!”
一行人哈哈大笑。
“我对付妖魔鬼怪,那是有一套,”胖子不理老记者,说:“男鬼来了,抓住,送出去展览,女鬼来了,哈哈哈……”胖子淫荡的笑起来:“女鬼来了,我先,哼哼哼,再,哼哼哼,然后,哼哼哼……最后,送出去展览,同时提供SM。”
胖子再次大笑起来,身上的肥肉在劳防的“史祖鸟”t恤下,剧烈颤动。
笑完了,所有人都静下来,看着花伟博。
花伟博也笑着,把手上虾子,细细剥去壳,放到嘴里,细细嚼。
“其实真没什么……”
“哪,怎会有那么多谣言?”
花伟博说。
“连贞子都出来了,你们说可能是真的么?”慢里斯条的剥好又一只虾,“大年三十那几天干得太累,身子虚,好几天没睡觉,然后又玩狠了,值夜班时,支撑不住,才晕过去的,后来身体就一直没全恢复。”
花伟博把剥好的虾尾巴,在醋碟里蘸了蘸,然后吃了。
“妈的,广电是不像话,动不动就把人往死里用……”胖子说。
一行人的话题,成功的转移到工作太累上去了。
吃过晚饭,三三两两的出去逛了逛,买了点土特产——椰子壳、黄辣椒酱、珍珠粉什么的,然后打了几辆出租车,回酒店。
海南酒店,由于占了地利的原因,往往比内地同样星级的要好,无论是设施还是房间大小,四星级以上基本都有自己的游泳池和沙滩。
花伟博和另一个记者合住的,就是所谓的酒店海景房,房子向东的一面,是一面大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大阳台,上面放着两把藤椅和一张茶几,阳台正对一大片滩涂,海水在早晨和晚上,定时漫过滩涂,然后再慢慢退去。
花伟博第一天来时,是清晨,太阳刚从远方的大海里露出一点点通红的脸,滩涂上,搁着一艘带高高桅杆的木头船,从阳台上远远的看去,看到木头船的黑色剪影,美丽极了。
然后男服务员敲开房间门,送进来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是两个青皮椰子,上部削开,插了吸管,下面垫着厚厚的餐巾。
“酒店奉送的。”男服务员说。
同住的,等服务员一走,就一下跳到床上去,躺着,喊出一句:“这才是生活啊!”
这时,隔壁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然后——笑声一片。

花伟博用房卡打开酒店住处的门。
青皮椰子还搁在电视柜上,已散发出一股子酸味,房间里整理过了,不知椰子为何没被扔。
同住的去冲澡,花伟博打开中央空调送风口,然后打开电视,坐在床上看。
一会儿同住的冲好了,花伟博接着进去冲,然后各自把衣服洗了,晾了。
同住的在街上买了槟榔,这会儿坐在桌前,把切好的槟榔一个个用冷开水过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堆和槟榔一起卖的,被折成三角形的树叶包,不知是什么叶子,上面摸了细细的石灰——不好洗了,也就不管了,一起放到嘴里嚼。
花伟博看了好奇,也拿了一份过来嚼。
刚入口有点涩,但不坏,涩的恰到好处,然后嘴里就有点麻,从镜子里面看到,这时嘴里的汁水是绿的,应该是槟榔皮和树叶子的汁水。
很有韧劲,嚼啊嚼阿,一边往一个一次性纸杯子里吐着口水,慢慢的变成红色的了,但还不是很深。
突然,花伟博脑袋里轰的一声,然后开始晕了。
“怎么回事?”花伟博问同屋的。
“你也感觉到了。”同屋的说:“醉了,卖槟榔的老大妈说过的,第一次吃会醉。”
花伟博脸色煞白。
“你怎么反应这么强烈啊?”同屋的说。
花伟博摇了摇手,话都说不出来了。
“快吐了,然后上床。”
花伟博把槟榔渣滓吐了,然后上床躺着。
不是反应太强烈,而是槟榔直接作用于神经,而花伟博饱受摧残的神经,已禁受不起这样轻微的蹂躏了。
花伟博心脏剧烈跳动着,有一会儿处于神情恍惚状态下,而一阵阵的欣快感又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就好像喝酒喝到微酣时感觉一样。
“怪不得有人会上瘾。”花伟博迷迷糊糊的想。
幻听开始了,不过这一次由于被一阵阵的欣快感支配着,也不知道害怕,在精神极度放松的情况下,花伟博听清楚了内容。
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女声,带着一点古怪的地方口音,一遍一遍重复着说:“恐怖——就在你身边。”
……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做梦了……
风拍打在脸上感不到一点凉意。
马路中间的黄色虚线,飞一般的倒退。
花伟博知道自己在做梦,一个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不断交替的古怪的梦。
黄色虚线,飞速倒退。
电梯,模糊的影子倒映在光滑的不锈钢电梯壁上,知道这就是梦里的自己,但无论如何,看不清楚。
又是不断飞驰的黄色虚线。
“叮咚”、“叮咚”,电梯到一楼,却响了两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原来正对面的另一部电梯也到了一楼,对面电梯门也开,却没人,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又映在对面电梯的箱壁上。
没人?还是有,自己看不到?
这里是广电大楼?是!
电梯箱壁上贴着的移动已覆盖的标识,左边没粘住,翘了起来——熟悉的光电大楼电梯!
突然变成第三人称,好像自己在看电视,又或在看一本书……
一声尖锐到牙酸的噪声,面前出现了台里文稿系统的显示屏,不知在播放什么素材,鼠标指针,拖住了回放窗口下面的进度条,飞快拖动,画面快的看不清。
鼠标停了,画面上一个仰面朝天的老年女人,身体怪异的扭曲,嘴大张着。
老女人穿一件老式的对襟上衣,挺厚,在胳臂肘和腿的膝盖弯,有血从衣裤里面慢慢渗出来。
她突然飞快地笑了一下!
梦境再次变幻。
一道强光……
一个微微有点胖,三十多岁的女人,手拿话筒,站得直直的,在摄像机的照明灯下,飞快地说着什么,光有画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对劲,但在哪儿呢?
一双鞋突然挡在自己面前,什么都看不到了。
视角,是的,是视角,一切眼前的东西,都是从下往上看得,视角非常的低,低的……低的像是自己趴在地上。
三十多岁的女人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目光有一点点兔死狐悲,一点点得意,还有一点点……恶心和害怕!
又变幻为黄色虚线不断后退。
带点古怪地方口音的女声说:“恐怖,就在你身边。”
语音刚落,一直压着黄色虚线疾驰的,身边那辆红色的出租车,突然打横了过来,有一会儿,时间过得极缓慢,花伟博能看到出租车的车灯——两道光柱——自左而右,横扫过来,身子猛然一顿,接着“砰”一声,口鼻被什么捂住了,不能呼吸,飞了起来,又是“砰”一声,后背打到什么东西,又弹回去,眼睁睁的看到一个疾驰的轮胎正对着自己的头,越变越大……
第三人称,铁的味道、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后的胶皮味,一阵阵声嘶力竭的痛哭……
仿佛溺水的人,猛地把头伸出水面,花伟博一下醒了。“呼”的坐起来。
中央空调仍不知疲倦的“嘶嘶”响着。
手按胸前,大口呼吸空调打出来的凉爽空气。
气温应该是恒定的25度,但是花伟博的额头和脊背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耳边尤有最后一声带着古怪口音的女声:“……在你身边”。
花伟博呆呆的坐着。
神佛生气?还是脆弱的神经又受刺激?这梦到底什么意思?是好是坏?
同房的仍在睡,打着轻微的鼾。花伟博悄悄地去了卫生间冲澡。
“恐怖,就在你身边!”
“恐怖,就在你身边!”
花伟博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提醒自己,现在生活在恐怖中。但,有什么意义?自己现在本就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怖中阿!
直到三个月后,花伟博才真正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99年12月21日的播出带,发现的非常巧合。
从海南回来后,才过了一个礼拜,就被花伟博无意间看到了。
巧合,非常巧合,巧合的像个阴谋。

地点是张晓晓的小办公室,时间是下午五点。
花伟博有一条文字新闻,需要张晓晓审阅。文字新闻来的很突然,是合作单位,nj市消协发过来的,一种全国都很有名的薯片被发现铝超标,而且超的厉害,高达93%。
紧急通告中,消协指出:“铝并非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相反还是有害健康的食品污染物。如长期食用铝含量过高的膨化食品,会引起神经系统病变,表现为记忆减退,视觉与运动协调失灵,严重者可能痴呆。另外,摄入过量的铝,还会抑制骨生成,发生骨软化症等。”
其实和敌敌畏泡的金华火腿,以及工业颜料生产的“乡巴佬”相比,这是算是好的了,但公众被这些知名食品品牌不断爆出的负面新闻已经搞得神经脆弱,所以只要有关食品的新闻,都是大新闻。
到张晓晓的办公室,张晓晓不在,花伟博找了找存文字稿的U盘,想自己把文字稿拷上去,然后送到六楼的摄影棚,直接给张晓晓改。
正找着呢,突然看见张晓晓办公桌边,堆得如一座小山似的废旧报纸下,漏出一盘大号beta带的带脊,花伟博心里一动,低下头去一看——带脊上明明白白的写着“99-12-21、99-12-23和99-12-25”,在21号的日期旁,还有“18′17〞”这两个数字,花伟博知道,这表示99年12月21号的节目,时间是18分17秒。
18分钟17秒?
原来《生活在线》还有这么短的播出时长!
花伟博颤抖着手,把播出带给抽了出来。
几乎刚抽出来,身后就有开门的声音。
花伟博把播出带塞到手里一大捧的复印件下面,用手抓着。
一回头。
“找我什么事啊?”
是张晓晓。
花伟博把自己的U盘递了过去。
“一条文字稿,请你改改。”
张晓晓接过去,插到电脑的USB接口上,一点没发现桌子边上的废旧报纸变矮了。
“现在的人,只要赚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张晓晓一边看着文字稿,一边感叹。
“社会也不知怎么了……”
“没大的修改吧?我走了。”
花伟博打断了张晓晓的话。
“啊?”
张晓晓抬头看了看花伟博,想起来一到晚上,花伟博是无论如何不肯留在单位的,于是说:“好,你走吧。”
花伟博捧着beta带,出了张晓晓的办公室,直接去了7楼。
去了7楼。
尽管这时正是七楼最忙的时候,但忙的是编辑线,一些用来审片的线,只有放机的线,还是空的,审片大部分都按时下班了。
花伟博到七楼最里面的一条审片线,躲进去,颤抖着手,把99年12月21日的成品带塞了进去。
播放。
带子没有倒,播放建一按就到头了。
花伟博把带子倒了,再次用颤抖的手,按了播放建。
片头不一样了,但音乐还是一样的。
《生活在线》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
男的没变,女的不对了,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两个人无论发型、服饰都有点土,而且演播室也很土,在女主持的桌子边上,居然还放了个花瓶,里面插了几支塑料花。
两个主持人的开场白,一句喊了多少年的口号没有变。但是热线手机变了,下方字幕打出来的,居然是个寻呼机的号码,上面写着:生活在线,热线寻呼:*****
节目开始前,女主持人出来说了几句闲话,这个也没变,只不过现在叫做话题。然后接着,就是内容提要,也就是现在的编辑推荐。
内容提要没什么特别的,只一句话引起了花伟博的注意,没头没脑的一句。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什么?《生活在线》独家播出,敬请期待。”
然后,节目开始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条:天气骤冷 带热冬季商品市场
第二条:天寒染小恙 电话送药忙
第三条:煤气管道报修剧增

都是一些非常常规化的民生新闻。
突然插入了一条片花,是宣传片,画面是偷拍的,不停的晃,能看到血,看到一个蹒跚的背影不停的走,看到很多张惊恐,而且躲闪不及的面孔……
伴随着画面的二声道,录制的现场音,是一声声连绵不绝的,细细的,绝望的啜泣,一声声人们的惊呼。
画外音响起:“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什么?敬请期待。”
片花结束。
花伟博按下立刻快进的急切的心情,按顺序,把一条条的新闻看下去。
片花结束,主持人出来了,拿着一张小纸条。
一个叫做“家有难事”的环节。
内容是主持人读一些观众想卖的闲置物品的信息,相当于二手商品交易。
然后居然还有一个世纪回眸的环节,应该是配合99年,这个特殊的年份。放得是德国人在这一天,在波兰修建了六个集中营,其中包括奥斯威辛。
一条法院的新闻,一个叫王什么成的,被判了15年,原因是受贿,受了12万1千1百70元。到这个人的家里拍了一些赃物的画面,有趣的是,不是微波炉就是一台单门电冰箱,从画面看,这个贪官,王什么成的,家庭条件和现在的底保户差不多。
然后国外的新闻,日本环保分子,阻截捕鲸船。
动画片的宣传片,足球小子。
又是哪个“比死亡更恐怖”的新闻的片花。
一个叫做“委瑞内拉”的地方发生了泥石流,死了五千多人了。
《紧急迫降》的剧组到nj市来做宣传,明星里有徐帆。还提到了《没完没了》。
看来,当时的制片人,是铁了心,把那条“比死亡更恐怖”的片子,做压轴戏了。
片花,女主持人出来说:“今天,在我们nj市,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非常让人痛心的事……”
画面突然闪了一下,好像是个断磁。
一群少先队员,穿着少先队队服,扎着红领巾,在一个什么地方的舞台上,脖子扭来扭去,跳着舞。
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
花伟博把带子停住,倒退,再放。
果真是一个断磁——磁带上出现了跳针现象。
而这种断磁,只有有人用一种叫做“组合”的录制方式洗带子才会出现,“组合”录制是一次洗去录带上的画面和各声道声音的录制方式。
果真是有人,把这盘带子给“洗”过了。
不知是带子放得太长,磁粉太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组合录制”并没洗去带子上所有的资料,不时会有一小段跳出来,在少先队员们载歌载舞的间隙,跳出来一小段——晃动的镜头,蹒跚的背影,一张张惊恐的面孔,细细的绝望的痛哭——然后又是少先队员们载歌载舞。
一直到最后,花伟博终于看到了一幅有价值的画面。
可能是由于带子磁粉脱落造成的,画面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两幅画面的叠加,叠加的画面好像斑马纹一样,一道横杠似的,是少先队员的,一道横杠似的,是原来的,一共有七道,而最下面一道,是原来的,上面有一行字幕。
“生活在线记者:张保国”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什么?
花伟博终于知道,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什么了。
成品带收到背包里,下到一楼拿自行车回家——花伟博已不敢把自行车丢在负一楼车库了,只好丢在广电大楼外的慢车道上。
到一楼,从电梯出来。出电梯间,到一楼大厅,突然想起明天早饭还没着落,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去大厅的旋转楼梯,想去二楼的食堂买一些包子什么的,作为第二天早晨的早饭。
大厅里新竖起来三台大的液晶电视,一天二十四小时放nj市电视台的三个主要频道的节目。
三台大电视排成一排,像一堵墙一样,后面是几节台阶的过道,被电视墙一挡,有点暗。
台阶通向一楼的小厅,旋转楼梯就在小厅的一角。
当时大厅里有一个情感类节目请来的当事人,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着镜头痛斥另一个当事人,大厅里不时响起当事人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大叫。
一个保安站在广电大楼一楼大厅的大门里,背着手,看着那里的热闹。
自动门不时打开,记者和摄像进进出出。
花伟博提着背包,拐过电视墙,上台阶……
第一脚在下面,第二脚上了台阶,第三脚,人整个进了电视墙后面,第四脚……
一切都变了!
耳边突然响起很多人聚在一起时,发出的那种“嗡嗡”声,接着,鼻子就闻到了汽车尾气的味道,然后眼前一亮。
人出现在了一条马路上,四周都是人,围着自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嗡嗡声……
不少人用手对着自己指指戳戳。
还有的人,有小孩,看了自己一眼,就把小孩拖出了人的圈子。
花伟博茫然四顾。
有人脸上带着强烈的幸灾乐祸的味道看着自己,和朱训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那个简笔画像极了。
花伟博往前走了一步。
人群“轰”的,动了起来。
“还能走,还能走……”
人群里传出这样的话。
“还能走?什么还能走?”
花伟博四处看着,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痛,花伟博低头一看——一把刀插在自己胸口!
血正慢慢的从衣服里渗出来。
感觉如此真实,甚至胸口的皮肤都感觉到了涌出来的血的热呼呼的温度。
“怎么会这样?”
花伟博转动着脖子,四下打量。
这里应该是nj市的一个路口。
人越来越多。
“怎么会这样?”
花伟博用手去摸胸前的刀。
刀是藏刀的式样,插在胸口,插进去一半,有血槽,血顺着缓缓地往外涌。
花伟博用一只手去堵,但堵不住。
花伟博抬头,往最近的人挪过去,想叫他帮忙。但才走了两步,哪个站在最里面的,离花伟博最近的,四十几岁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小个子男人,拼命往后退,把站他身后的几个人都快挤倒了。
络腮胡子惊慌失措的样子,逗得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个老头还指着络腮胡子笑着数落:“叫你往里挤啊!”
花伟博迟疑的停住了,又低头去看胸口的刀。
“应该是初春吧?”花伟博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他看见自己穿的上衣是一件有红袖子的白色的运动衣,里面还有一件毛衣。
“我没这衣服啊?”
一阵剧烈的,火辣辣的痛苦,从胸口传了过来,打断了花伟博的思路。
“救救我!”花伟博对着络腮胡,小个子男人说。
小个子男人左右看了看,当作没听见。
花伟博见状,又转过身,对一个老大妈说:“救救我!”
老大妈可能没想到花伟博会对着自己,厌恶的一摆袖子,挤到人群外面去了。
花伟博再转脖子看,别的人要么不和他目光相对,要么晓有兴味的看着自己,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花伟博突然觉得有点羞愧,觉得自己要求不认识的人救自己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但,身体越来越冷了。
花伟博顾不了羞愧,对着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人说:“我是人!救救我!”
哪人好像犹豫了一下,但,她退到人群后面去了。
“我是人!救救我!”
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人,所以花伟博理直气壮的大声喊起来。
围观的人无动于衷,一张张要么惊恐,要么幸灾乐祸,要么没有表情的模糊的面孔……
大声叫喊,牵动了花伟博的伤口,花伟博弯着腰,咳嗽起来。
“求求你们了,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救救我!”
花伟博声音小了下去。
……
花伟博跌跌撞撞的像人群跑去,他认出来这里是哪里了,他想起来这附近有一家医院,他要自己救自己!
人群向着花伟博这一边的人拼命后退,给花伟博让出了一个缺口,花伟博冲出了人群。
大部分人留在原地,激烈的讨论着花伟博会不会死。
很多人聚在一起时,发出的“嗡嗡”声,响彻上空。
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的跟在花伟博后面。一副势要看到花伟博倒地身亡的架势。
花伟博跌跌撞撞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拐弯的地方。
“救救我,我是人呐!”
花伟博嘴里不停嘀咕着,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除了引起一阵阵人们惊恐的尖叫,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花伟博身后,人跟的越来越多……
失血,大量的失血,花伟博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一个蹒跚的背影。
“这里是哪里?”花伟博失神的抬起头来看。
迷路了。
花伟博想去问路,但是看到花伟博的,看到他胸前的刀,看到他身后的,滴滴嗒嗒,滴下来的一路的血的人,都惊恐的逃开了。
“救救我,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你们,为什么不救我……”花伟博缓缓地倒在了路角。
死前。
花伟博的心里充满了绝望、愤怒、不甘和困惑!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到了自己面前,系系索索的声音。
一个家用摄像机指到了自己眼前,黑洞洞的镜头……
花伟博最后艰难的眨了一下眼睛。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什么?
睁开眼。
花伟博又站到了有点发暗的过道里。
当事人的采访还没结束,有歇斯底里的叫声传过来。
花伟博一身冷汗,全身簌簌发抖,第一件事就事低头看自己的胸前。
黑色夹克,银色的拉链头——胸前好好的。
手里还抓着背包。
心里,哪个蹒跚的背影,死亡前的所有的绝望、愤怒、不甘和困惑,还在回响。
这种事!真的发生过么?
花伟博的手直抖,抓着的背包里,哪个大号的beta带,硬邦邦的。
被洗掉的,就是哪样的场景么?
张保国!
他是谁?
花伟博的膝盖,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慢慢的转过身,坐到了地上。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什么?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重塑中国人的精神》
  一本新闻类周刊悬挂在报刊亭雨檐上,封面八个红色大字,大字后是一排排各式中国人的面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花伟博一阵眩晕,脑袋里又重现出一张张或惊恐或冷漠但就没有一丝同情的那些各色的人脸。
  身边一辆电动自行车,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在花韦博身边停了一下,又发动走了,车上的中年妇女嘴里骂骂咧咧。刚才花伟博车子歪了下,挡了她的路。
  一条几十米的长坡,一路滑下去,然后左拐,就是nj市脑科医院。
  花伟博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交了停车费,进了这座黄色建筑的大门。
  上三楼,经过危机干预科、儿童精神科和社会精神科,进了特约门诊部。
  医生早就在等着了。见花伟博进来,对花伟博点了点头。
  “徐兆祥医生已给我介绍过你的详细情况,我们可以立刻开始。”
  花伟博点点头,把包放到特约门诊部的沙发上,顺着坐下来,理了理上衣的下摆。
  特约门诊部装修的很温馨,黄色沙发,淡绿色墙壁,医生和患者都坐沙发上,不像一般的医院,可能是为了让病人比较容易放松。
  “王医生……”花伟博搓了搓手:“我在这里的治疗……不会被我家人和同事知道吧?”
  王医生笑了笑:“当然不会,为病人保守秘密,是医生的职业道德之一。而且就徐医生介绍的你的情况来看,并不严重,每个普通人都有可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产生你这样的问题,只要治疗方法得当,就能很快康复。”
   花伟博笑了笑。
  “第一次出现幻听是什么时候?”
  “大约在两个月前。”
  “当时是什么环境?”
  ……
  大概咨询了快一个小时,花伟博选择性的告诉了医生一些事,这时治疗快结束了,花伟博迟疑了下,决定对医生透露一点真正困惑自己的问题,就说:“有些,我不知该不该说。”
  王医生说:“没事,什么都可以讲,对你的治疗有好处,我会为你保密的。”
  又迟疑了好一会儿,花伟博说:“说是幻听、幻视,但是王医生,从内心来说,我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都是真的,都是存在的。”
  王医生看着花伟博。
  “你知道么,有一些幻视幻听,对当事人来说,确实是非常逼真的……”
  “但后来我找到了录下了那个薛萍萍样子的录像带,录像带里的薛萍萍,确实和我在打卡机上看到的是一样的。”
  王医生盯着花伟博好一会儿,然后说:“好,居然这样,我给你做一次催眠,在催眠状态中,你能记得所有你忘掉的事。这样就能知道,你是以前看过这个什么薛萍萍的样子,自己又忘了,还是真的出了‘灵异事件’。”
  花伟博点点头。
  王医生笑了一下,站起来,推开房里的一道铝合金门,花伟博跟着进去,门里是一张白色的病床。
  王医生把病床稍微理了一下,然后对花伟博说:“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催眠法,在这之前,我要先给你做一个叫作‘巴布尔暗示’的测试方法来确定。”
  花伟博点了点头。
  王医生让花伟博站着,右手平伸,然后直视着花伟博的眼睛,大概过了一分钟,王医生开始暗示:
    “你的左手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向上飘……”
  大约30秒后,花伟博的左手果真上飘了约十几厘米。
    王医生点了点头,然后撒开花伟博的两手,让他两手交叉,紧握置于下腹部,又暗示其两手被粘住了,不能分开,反复暗示45秒钟,5秒钟后,花伟博居然真的分不开手了!怎么用力都不行。
    又进行了其它几项试验,花伟博都被成功的暗示了,包括王医生说的,测试结束后当我响起‘咔哒’声,你会不由自主地咳嗽,测试结束后,王医生发出“咔哒”声,花伟博真的咳嗽了!
  王医生在一个本子上记了不少东西,然后笑着对花伟博说:“你非常适合催眠疗法,我们开始吧。”
  花伟博就在医生的指示下,躺倒了病床上去。
  王医生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采访机,按下录音键,然后把房间里的一个水龙头打开,放出一点点流水,“滴答滴答……”。
  “把眼睛闭上。”
  花伟博把眼睛闭起来。
  身边絮絮簌簌,响了一阵,传来了医生的声音,并不像一些电视和电影里展现的催眠场景,医生的声音也不像搞迷信活动时,巫师的声音样低沉。王医生的声音坚定有力,简单明确而清晰。
  “这里没有打扰你的东西……除了我说话的声音和滴水声,你什么也听不见……随着我数数你会加重瞌睡……一……一股舒服的暖流流遍你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三……周围安静极了……不能抵制的睡意已完全笼罩你了……你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时,其实花伟博还是能听见医生并不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的。但,又过了一会儿,花伟博的意识,渐渐沉入了深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花伟博的耳边又开始响起了王医生的声音。
  “我数到三时,你将会清醒过来……一,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了……二,你的睡意已消失……三……”
  花伟博的眼睛一下睁了开来,觉得全身舒泰,就像很久不睡觉,之后睡了长长、非常甜美的觉一样。
  花伟博坐起来,一转身,两脚放到床下,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王医生说:“怎么样?”
  王医生笑了一下,说:“是你忘了,你以前见过这个叫做薛萍萍的人的。”
  花伟博也笑了起来,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蹦蹦下床,对王医生说:“太谢谢你了,我觉得舒服极了。”
  王医生说:“那就太好了,下个礼拜,你再来,我给你继续治疗。”
  “哎!”花伟博把包拿起来,背好,对王医生说:“那我就去上班了,下午两点半,还有个采访。”
  王医生笑了笑,说:“好,下个礼拜三别忘了过来。”
  花伟博点了点头,就推门出去了。
  花伟博一走,王医生就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小型采访机,迟疑了一下,推开特约门诊部的门,几步冲了出去,上七楼,找到精神治疗科的一位吕姓主任医师。
  王医生一把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对惊愕不已的吕医生说:“我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采访机倒带,然后播放,前面是王医生对花伟博的催眠,然后沉寂了大概5分钟,王医生问:“花伟博,你以前是不是看过薛萍萍的照片。”
  采访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是的。”
  录音里听出,王医生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又问,“是什么时候?”
  没有回答。
  陌生的声音突然开始报一个数字。
  “00.09.14……”
  其后,无论王医生问什么问题,陌生的声音,回答得都是着个数字。
  “吕主任,你见过这么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么?”
  王医生问。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花伟博把手里的皮夹子打开,从里面摸出个一毛的硬币,然后又全身上下到处摸,终于又摸出一个,把两个硬币叠到一起,递给了看自行车的大妈。
  “不要票了。”花伟博说。
  存车时没零钱,说拿车时给,结果拿车时大妈一直跟着自己,跟了几十米,让花伟博有点不好意思。
  从一排自行车里拿出自己的,骑上去,骑不多远,就要爬一个长长的坡。
  这已是第六次在脑科医院做预约门诊了,催眠疗法也刚刚结束了一个疗程。
  上坡骑的花伟博上气不接下气,而且12点多了,午饭没吃,一运动,更是饿得心里发空。
  路过好几家卖盖浇饭的小店,终是忍住了。
  早晨杨健打电话过来,说下午一点半,在办公室集合,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路过*果超市时,花伟博进去买了两袋蛋黄饼干,一袋巧克力牛奶,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拿着东西吃。到广电大楼,刚好全吃完,而时间刚到一点二十五分。
  把车停在大门口,三步两步进了门,电梯间并没有人在等,但花伟博坦然的,独自上了电梯,直接坐到15楼——在第三次催眠疗法结束时,王医生告诉花伟博,他在催眠状态下给花伟博下了一个命令,再次发生“幻视”和“幻听”前,约十五分钟左右,他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所以王医生告诉花伟博,如果没闻到这种味道,就不需要害怕。
  事实是,自从接受了治疗后,花伟博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幻视”、“幻听”,并且连恶梦都没做过了。
  上15楼,大办公室座位上一个人没有,全都围到小会议室门口去了,小会议室里传来一阵阵杨建的“咆哮”。
  花伟博诧异的过去,扒在人群外,往里一看。
  小会议室里人坐得满满的,制片人张玲、主任助理张晓晓,甚至连频道的总负责人周宜都在。
  “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只知道我干的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别人是台签我不是?”杨建站在小会议室里,满脸通红的嚷嚷。
  张玲、张晓晓和周宜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张玲对杨建说:“我们是公平的根据每个人的发稿量来决定给谁台签的……”
  花伟博奇怪的问身边的一个同事,说:“什么台签?”
  “你还不知道啊?”哪个同事说:“昨天晚上开会还通知你的?”
  花伟博说:“没有啊?”
  哪个同事说:“那就是了,昨天晚上留下来开会的,就是发台签申请书。”
  “哦。”花伟博说,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极度不满,昨天花伟博看到管收发的一个个通知的,很多才来了一两个月的都通知到了。
  广电集团用人制度分三六九等,第一等是在编,相当于公务员一样的待遇,现在市台据说有关系都弄不到了,省台关系硬的话,每年还会有一批。第二等,就是这个台签,是由广电集团聘用,是市台如今最好的待遇,所以竞争的比较激烈。第三等,是部聘,那是频道自己聘用的。待遇又差一些,甚至很多都没有社会保险。而第四等,则是临时,那就是通讯员一样的存在了。连出入证上都有一行歧视性的红字,上书“稿费用工”,在临时之外,还有一些也天天来上班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花伟博在广电也干了三四年了,也算干得还不错,也算小小频道的主流,但是他始终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说部聘,填过类似的,不知是真是假的表,但是出入证上又是“稿费用工”,档案也在家里躺着,也没有社会保险,说是临时,这样卡,那样卡,好像也不少。或者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部聘有哪些卡,就这样不尴不尬的。
  天天做这个维权,做那个维权,其实记者自己的权利最没有保障,而集团也是管理混乱。
  “是杨建叫你来的?”那个同事问花伟博。
  “嗯。他要做什么?”
  “要给领导下马威吧。”
  “跟你们商量过了?”
  那同事摇了摇头。
  “胖子呢?”花伟博问起上次和他们一起去海南的胖子。胖子和杨健平时是孟不离焦
  “胖子没来,他有。”
  “哦!”
  “大不了不干了!”杨健在小会议室里有点歇斯底里。
  “我们都不干了,都走,让拿到申请表的来做,看这些人能不能像我们一样,顶得起一档节目。”
  杨健去看围在外面的一群人,但没人回应他的呼应。
  杨建事先没和大家沟通,迫不及待的发难,又自作主张的代大家做主,这样的结局,是可以预料的。
  而且,工作是如此难找。
杨健一时变得失魂落魄,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花伟博同情得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哪个蹒跚的背影。
  “大不了我一个人走!”
  “杨健……”张晓晓说话了。
  “你要是这么看重台聘,我可以把我的名额让给你。”
  杨健回过头来,长久的盯着张晓晓,迟疑着。
  张晓晓也是才入的广电集团,所以也趁着这次机会,申请了台聘。
  “不要理他!”周宜发话了。
  “台里早就说了,研究生要保证,何况你是**传媒大学的博士,一定要保证的。这种没为台里做出什么贡献,就知道要待遇的,走了也无所谓!”
  刚才门口的一群人集体失声,给了周宜说狠话的胆量。
  杨建狠狠呸了一口,就挤出了人群。
  一群人站在门口,觉得怪不是滋味的,就各自散开。
  原来的同事拉了拉花伟博,又拉了另外两个关系好的,去了吸烟室。
  杨健眼睛血红的,坐在楼梯上吸烟。
  那同事递给杨健一支中萃,杨健一开始不接,那同事拿着烟,在杨建眼前绕了好几下,杨健才叹了口气,接过来,把香烟卡到耳朵上。
  “何必呢?”那同事说。
  “是啊,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吃亏的都是自己。”其它人也符合。
  “我就是不服气,”杨健说:“说资历,有人资历没我深,说工作能力,有人能力没我高,还跟我他妈的说学历,学历我是不如张晓晓,但好歹也是本科,符合这次申请的最低条件,搞笑的是,你们知道么?这次拿了申请表的,有的连本科学历都没有,根本不符合条件,居然给他们也不给我……”
  “他们不是屁颠屁颠得去考夜大了么。”一个同事笑着说。
  “有一样,是他们有,你没有的。”同在吸烟室的,还有一个是经济记者。
  “就是关系。这次台签申请,其实就是一次多方利益博弈,而在中国社会,关系原本就是利益博弈中最重要的一环。我们其实就是多方利益博弈下,被牺牲掉的。”
  “你这么清醒,怎么也被牺牲掉了呢?”杨健讽刺经济记者。
  经济记者苦笑了一下,说“就是清醒也没办法,原本就是能被牺牲的,做什么都没用。而且,我们稿子发的确实不多……”
  “妈的,那要看发的是什么稿子,用什么方法发的,怎么能发的,平时就吃亏,积累起来,再吃大亏!”
   拉花伟博们过来的那个同事说:“游戏规则是他们制订的,你永远都吃亏,怎么做都吃亏,想不吃亏,只有想办法入他们的伙。第一,你进不去;第二,有些事你做不来。居然这样了,吃亏就认了,不要做傻事。”
  “花伟博,你怎么看得?毕竟你是来的最早的,也是最应该入台聘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记者说。
  花伟博也一直没说话,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他不吸烟,是作陪。吸烟室很多时候,是传播小道消息和联络感情的地方。
  花伟博说:“我一直在想,张晓晓,这个**传媒大学的新闻和传播系博士,是怎么看待我们这里为了台聘,争得个你死我活的呢?她决定让出名额,不像是假的。她为什么不在乎?”
  经济记者做着手势说:“花伟博说到点子上了,与其跟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不如提高自己,不跟他们在一个层面,自然不用跟这些人罗嗦,你就说这次,大家都是本科,即使他们全是大专,相差也不大,才会这样,要是研究生,自然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而张晓晓敢说那样的话,敢不在乎,应该是她知道,台聘对她来说,是她送给别人,别人也拿不走的东西。”
  “屁,”杨健说:“**传媒大学博士,到哪里不比我们这里好,我看她来就是另有所图,所以才不在乎其它的。”
  花伟博眼皮一挑,另有所图?
  花伟博想起哪盘压在张晓晓的旧报纸堆下的99年12月21日的播出带。
  如果杨健说的是真的,张晓晓到底对什么另有所图呢?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台聘申请一个个递上去,然后很长时间没消息了,谁有谁没有,慢慢的也没人去讨论了。
  杨健跑到别的频道转了一圈,发现比《生活在线》还要黑,又腼着脸回来。张晓晓又找他谈了几次心,谈领导的难处,谁谁谁是谁谁谁的什么什么,名额就这么多,确实没办法之类的。杨健就就着台阶下了。
  每月8百,一星期一次的脑科医院治疗,持续了两个半月,再过半个月疗程就结束了,花伟博再没听到,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一切都逐步回归平静,胖子却出事了。
  他死了,车祸。
  死亡原因,却不光光是车祸……还有医院。
  《生活在线》栏目足足派出五组记者去为胖子报仇,花伟博作为主力之一,跟随知情人追踪胖子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而和胖子孟不离焦的杨健,却因在出事后大闹医院,打了若干名医生、护士,而被派出所拘留了,结果和胖子以死亡为代价换回的独家、系列、重大稿件无关。
  报道介入的非常及时,上午9点43分,《生活在线》栏目正在开晨会时,接到市民报料,当时接热线的记者就判断出是重大线索,只是还不知道当事人是胖子,紧接着,热线记者上报制片人张玲,张玲派出杨健和一位摄像,在杨健和摄像出发时,还有人开玩笑,说这么大的事,杨健这个月就吃这件事就够了,后续至少能做四五条。杨健也乐呵呵的。
  到了10点07分,摄像的电话打回来,说事件的当事人就是胖子,另外,杨健被110抓了,他在医院打了人。现在现场只有他一个,他在继续拍摄,但叫台里赶快派人过去,医院的保安已经开始封锁现场了。
  10点10分,张玲到大办公室宣布了这件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10点15分,《生活在线》栏目最精锐的五组记者分工完毕,其中三组在拍摄其它的节目的路上,临时调转方向,杀向医院。
  10点25分,花伟博到达nj市双仁医院门口,和报料人——一位医院的保洁员会合。
  10点30分,花伟博带着《生活在线》栏目最新式的一款偷拍机,和报料人到达出事现场——医院急诊一楼男厕所门口。
  “就在这儿。”报料人指着厕所旁还没来及撤走的一张病床说。
  “就在这儿,他至少挣扎了40个小时,才去世的。其中没得到任何医生的救助!”
  花伟博眼含热泪,把手里的手机——偷拍机的镜头,对准了厕所边上的病床,按下了拍摄健。

明天不更新了,太累了
  
  
  “为什么不救他?”
  “没钱,身上又找不到身份证明,也没的电话什么的。”
  “怎么可能?手机、皮夹子……”
  “据说在车祸现场,被人拾走了。”
  ……
  病床不大,是普通的单人钢丝床,中间有一个凹塘,应该胖子太重了,睡在上面时留下来的。
  “我对付妖魔鬼怪,那是有一套,男鬼来了,抓住,送出去展览,女鬼来了,哈哈哈……女鬼来了,我先,哼哼哼,再,哼哼哼,然后,哼哼哼……最后,送出去展览,同时提供SM。”
  花伟博想起在海南时胖子和自己开玩笑的样子,只没想到这么快,生死一线,他自己就做了男鬼。
  “他是大前天下午被送来的,当时送他来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同时还有两三个车祸的目击者,是出租车司机叫来的,说怕做了好事,以后还说不清。据目击者说,撞他的是一辆没有牌照的康明斯,撞人后就跑了,被撞当时,人还很清醒,手机和皮夹子他都装在一个纸袋子里头,结果都飞出去了,有人捡了就跑,他还站起来想追,还喊:‘不要跑,快还我。’,然后人又慢慢倒下去了,就不行了。”
  花伟博给病床上的血点一个特写。
  报料人继续叙述:“后来,说是过了快20分钟,‘120’才到,送到了这里,120的人和双仁医院的护士还吵得,120想把人抬到医院的推车上。但护士说,要交100块的推车押金,并且在挂号后才能看病。哪个出租车司机和送他来的人都说:‘我们是做好事,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钱,你们能不能先救人呢?’然后站在急诊门口的五六名护士就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像你们这样的我们医院见得多了,再说,这里也不是慈善机构。’”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你们干什么的?”一个保安过来了,问花伟博和报料人。
  花伟博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拉报料人走了,他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报料人边走边说:“哪个司机真不错,把100块钱交了,然后又带他挂号,又送去急诊、抢救,但后来拿到药条子去划药,司机就呆的了,一笔就好几万,司机和一起来的人,把身上钱全拿出来凑凑,就四百多块钱,他们把钱交的了,说:“没的办法了。仁至义尽了,就走的了。”
  医院里头还在抢救呢,看药老不来,出来一看,送的人跑得了,气得一个大夫跑出来骂,说是已经救的贴钱了,然后就终止了抢救,把人又扔出来了,还是扔到那儿。
  “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他家的电话号码呢?”
  “话说不出来了!大口大口的吐血,说什么内出血。”
  花伟博把眼角眼泪用手掌根部擦掉,然后趴倒病床下面——保安走了,他和报料人又回来了——果真,病床下有血迹,地已拖过了,但还是有血迹留了下来,花伟博用偷拍机一一拍下。
  “一点话都不能说了?”
  “有人看到他好像要说话,凑到他嘴边听过,但只听他说:‘我有钱,我有钱,你们救我……我有钱……’之类的。也有人对到他耳朵喊,说‘你家电话是多少啊’,但是他好像听不到了。”
  “就一直躺在哪边,躺了一晚上,哪个呼吸的声音才粗呢,费劲的不得了,听的我们都害怕……”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保安又过来了,花伟博猛地抬头,瞪着保安,保安有点害怕了,转身走了。花伟博看到保安走到不远的地方,跟一个样子像头头的交头接耳,然后那个头头模样的人就过来了,花伟博拉起报料人,又走了。
  “他真想活。”报料人边走,边也忍不住用手擦眼睛了。“早晨有人买早饭回来吃,给他带了一袋牛奶,问他还喝,他还点头,然后把他扶起来,就喝了一点点,就全吐的了,吐到人家一身,他还给人家作揖,表示不好意思。然后,到中午,他的呼吸声没得了,有胆子大的得过去一看,死的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中午。”
  “然后呢?”
  “然后,死了半个小时后,医院的一个医生不是医生,护士不是护士的,就穿哪种衣服的人。”报料人一指过去的一个人。
  花伟博说:“辅医。”
  “对,就是辅医,在他脸上盖了块黄色的塑料布,然后一直到今天早晨,他的尸体一直躺在厕所门前没人管。直到我给你们报料后,你们那个打人的记者来了,才被推到太平间去。”
  两人走到了医院外面。
  “出租车司机还能联系到了?”
  “能,这是我抄下来的他的出租车的牌照号码,是**出租车公司的。不过人家真是好人,要是我,不一定能做到那一步呢。你们不会为难他吧。”
  花伟博擦了把眼睛,头一抬,尽力笑了笑,说:“怎么会呢。”
  到了医院大门口,花伟博看见自己台里的大型采访车停在门口,里面好像已经有其它记者了。
  “你的电话就是早晨我和你联系的吧,你等我们通知,有线索费的。”花伟博对报料人说。
  “我不是在乎线索费,我是确实看不下去了。”
  “该拿的,还是要拿得。”花伟博对报料人笑笑。然后告别报料人,回了自己台的采访车。
  采访车里,采访市卫生部门的,做街访,采访市民意见的都在,集合了花伟博的情况后,准备正面和医院接触的记者、摄像扛着机器出发了。
  “你说,他们就不怕报应么?”司机是个老师傅,一直坐在前面听后面的记者们介绍情况,这时候忍不住回头说。
  一个女记者开始哭哭啼啼了。“我还欠他一顿饭,就是今天中午准备请的,他和我磨了一个月,我一直推,开他玩笑……早知道,就不和他开玩笑了……”
  花伟博拿起采访车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然后坐到了后面去,拿出手机,给跑公交和出租车条口的记者打电话。
  “喂,我花伟博,帮我查一下**出租车公司,牌照是****的出租车,找白班司机的电话……对,是胖子的事。”
  十分钟后,花伟博播通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对,我就是采访你送到医院的,那个人的事的记者……我知道不是你撞的,不,不,不光是条新闻,他还是我的同事……对,医院真的让他死了……没有,没有救助,一下也没有……”
  花伟博和出租车司机通着话,突然,他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道。
  这时,那边的司机说:“这事真的很奇怪,那天有个人坐上了我的车,要我去出事的那路口,然后就让我把车停在那里等,不知道等什么,一直等到你们同事出现,然后那辆康明斯也在路的拐角出现了,那人一看到两者都出现了,就长长叹了口气,才叹完,人和车就撞上了,我是在那人的强烈要求下,把你们同事送到医院的。”
  花伟博倒吸了口冷气,用力克制住内心的惊恐,和鼻尖越来越强烈的苦杏仁味,问:“你能找到那个人么?”
  司机说:“我能!”
  ……

原型---  http://heilongjiang.northeast.cn ... /17/050214072.shtml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11点20,司机的出租车开到了双仁医院门口。
花伟博带着摄像上了车,对司机说:“打表,该多少我们照付。”
司机刚想客气,花伟博说:“我知道,你们一天不干活,就要倒贴好几百,不能老让你受损失。”
司机就笑了,然后车转过头,才把表给按下去。
“就因为觉得奇怪,所以把他送回家后,我特意记下了地址。”司机透过防护栏,对花伟博说。
花伟博点了点头,摄像坐在后座,一声不吭。
出租车穿过两条巷子。
“离这里不是太远,十分钟的路。”司机爱说话,碰上不说话的花伟博,有点不自在,自己找话说。
花伟博又点点头。
鼻尖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越来越清楚,甚至连舌头下面都分泌出了有点苦的唾液。
“他是你们同事?”
“嗯。”
司机侧头看了一眼花伟博,吃惊的问。
“你怎么了?”
花伟博说:“没事,昨晚上觉没睡好。”
花伟博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不停的抖,同时,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遍布全身。
有一次,花伟博在路上骑车,看见一个人,骑在自行车上,肩上扛了根六七米长的棍状铝合金建材,棍的前端是三角形的,尖锐如刀,高度正好对着骑车人的脸,一晃一晃的,慢车道上全是人,他骑反道!
尽管花伟博离他很远,但一看到这幕情况,还是从胯下到脑袋,一阵发麻。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发现危险的感觉。
如今正在花伟博身上,一阵一阵的涌现。
出租车进入了一座小区。
“就前面。”
司机说。
一座开放式的老小区,楼房上的铁门牌写着“红花地”,小区里全是小饭店、小吃摊、裁缝店、洗脚屋……所有店的招牌都老旧、发黑。
全是闲人,聚在墙根下做织补的,抱着膀子到处晃的,坐在煎饼摊、炒货摊后面的摊主,卖报纸的……
花伟博从出租车上下来,全身仍不停发抖。
“就那里,一楼,所以我才看到是那个房间。”司机说。
花伟博点了点头,摄像也从后车厢里下来了。
有一瞬间,花伟博突然走神了,感到所有的……织补的、卖报纸的、走路的,都回过头来冷冷的瞪着自己。
一瞬间,然后又恢复了。花伟博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出现的幻视幻听,直了直腰。带着摄像走进门洞,按防盗门上的门铃。
摄像把机器上的话筒下下来,连上话筒线,然后把话筒递给花伟博。花伟博接过来,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话筒上面的塑料泡沫套。
再按,按了四遍。
“不在家,可能晚上在。”司机说。“你们晚上再过来。”
花伟博点点头,然后把头凑到防盗门上,防盗门是铁栏杆型的,门纱都掉了。里面是一扇木门,木门上尽管有缝,但因为离得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这什么声音?你们能听到么?”花伟博问。
摄像和司机疑惑的看了看花伟博,然后都开始凝神去听。
“好像有人在念经。”摄像听了一会儿说。
“我听不到么,什么声音啊?什么声音啊?”司机着急的问。
花伟博摇了摇手,示意司机不要说话,然后把头靠到防盗门上,努力把耳朵贴近木门,用全身力量去听。
“从里面传出来的,应该有人。”花伟博说。
又开始按门铃,同时用力拍打铁门,嘴里还喊:“107,107有人在家么?”
107人没出来,倒把106的人喊出来了,106的人把门一推:“声音小点,声音小点,小孩睡觉。”
身子探出门,一看门外长枪短炮的,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你们声音还能小一点啊,小毛娃睡觉。”
“不好意思。”花伟博说:“您还知道107的人在不在家啊?”
“不在吧,都是晚上才回来。”
“哦。”
花伟博就准备带着摄像司机走了,这是却发现106的面色有异,好像有什么要说的样子。
“您有什么事么?”
“不是,我就想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来找107啊?”
花伟博说:“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请他协助一下采访。”
“哦。”
花伟博见106还是面色有异,就问:“怎么了?”
106说:“没什么,没什么。”
花伟博说:“没事,你跟我们说说,我们又不录像。”
106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怕你录像哦,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我本来以为你们是找他问猫的事情呢?”
“猫的事情?”
“嗯。”106见花伟博不是为这事情来得,有点后悔话说多了。
“什么猫的事情?”
106顿了一下,说:“是这样的,107和我们都是七八年的老邻居了,尽管107不怎么跟我们说话,可能他人档次高,不肖跟我们档次低的人说话,但凭良心讲,人还是不错的。”花伟博看了一眼106,发现她穿着一件脏的发黑的罩衣,想起来进这栋楼时,看到这栋楼一楼有一家卖麻辣烫的,可能就是这家106。
“该交的钱都交,见面也点头笑笑。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儿不对劲。”106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就是看到他的时候哦,他都是急匆匆的,低到头,贴到墙根走,对人爱理不理的,跟人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花伟博看了看摄像,摄像点点头。花伟博是问摄像,听完再走还来及,影不影响当天发稿,摄像点头,表示来得及。
“后来,直到有一天,我走前面上厕所回来。”106指了指离楼道不远的一座公共厕所,“走到楼梯门口,听到有猫叫,叫得才惨呢,我跟到声音找过去,结果就在前面那个楼和楼之间的小过道里头,看到107低到头,不知道再作什么,我走上去一看,他在踢一只猫,那猫一只眼睛都被踢瞎的了,也不能跑了,他还在那块一脚一脚的踢。我说:‘你干么?’,他吓了一跳,可能没想到有人过来,回头看是我,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说什么‘这个猫晚上吵,影响他睡觉’。我说:‘它再吵,它也是条命哎,你怎么能就为这个原因杀它呢?’然后他说:‘我知道了,我不杀它了’。我看他好像是蛮不好意思地,就没再说了,就走了,毕竟只是一只猫,不值得闹得老邻居不愉快。结果还没得两天呢,我又看到他在杀猫,我忍不住了,心想不要是他心理有问题哦,我就去居委会报告了,居委会主任找他谈心,结果他说:‘你们不懂的,你们不会懂的。’,给逼急了,他又说他其实是在做好事。我们都猜,他是不是这块有问题了。”106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
“但也没的办法,毕竟只是几只猫,你也不能怎么样,但我是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我家里头还有个小毛娃,我现在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天天做恶梦。”
花伟博、摄像和出租车司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问出这样一件事。
“107是什么人啊?”
“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人住,男的,个子蛮高的,戴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106说。
“他是不是信佛啊?”
“没有吧,从来没听他说过。信佛还会杀猫啊?”
“哪,这念佛经的声音,是从你们家传过来的么?”花伟博又问。
“佛经?什么佛经?”
“你听。”花伟博叫106把耳朵凑到107的门上去听。
“哎,真的,好像是佛经。”106说。“不知道啊,没听他说过。”
“他大概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七八点的样子吧。”
花伟博点点头,对摄像说:“先回去发稿子,晚上我自己过来看看瞧。”
摄像点了点头。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红花地离电视台也不是太远,一个起步价就到了。花伟博把手上的话筒线仍给摄像,下车就往广电大楼跑——急着去写稿。
  到了七楼编辑室,有三组记者回来了,一组还没回,都等着花伟博偷拍的素材,大家商量了下,哪些画面谁用,哪些同期谁用,然后再次和外面的哪组记者电话联系,交流此阶段的最新情况,然后三三两两的进简编室写稿。
  下午三点,所有人的稿子全出来了,制片人张玲亲自一篇篇修改,同时公认文笔最好的记者,开始捉刀宣传片。
  “4月11日(黑场)
  4月13日(黑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黑场)
  他是我们的同事(不知谁找出了春节联欢时拍的胖子的镜头,笑嘻嘻的坐在饭桌边上啃鸡腿,同时伸出一只手吓唬正在拍片子的人),曾和我们一起奋斗在新闻第一线,报道这个社会不公正的地方,然而他自己,却遭到了最不公正的待遇。
  只因一起车祸,只因手机、钱包被抢,无法证实身份。
  他,在医院吐血求生40小时——最终身亡。
  《生活在线》稍后播出,敬请期待。”
  
  几乎宣传片刚刚写好,制片人张玲就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对着大办公室里的人喊:“不管是谁,接到找我的电话,都说我不在!”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
  一编辑看大家都莫名其妙,解释道:“医院能量很大,现在市委宣传部和省委宣传部都给我们打电话了,压力非常大。”
  晚上5点半,开始串节目,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六楼摄影棚,要亲眼看着这档节目播出。
  花伟博把包收拾好,把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都锁好,把椅子推到桌子下……
  又看了看身边的办公桌,桌上放着老大的一个茶杯,杯子盖没有了,里面落得满是灰尘;办公桌是隔开的一张张电脑桌,隔板上插着一张张照片和日历。一堆乱其八糟的文件在桌角堆着。另一角,放了一个相框,胖子在相框里,向着花伟博灿烂的笑着,他身后是大海,海南的海,蓝的发脆。
  
  红花地。
  这个老小区的路灯,昏暗的几乎不如月光。
  小区里没几个人,只两三个杂货店有惨白的日光灯光透出来。
  花伟博的腿,抖得几乎站不起来,但还是支撑着自己进了楼洞。
  107!
  没有了白天的嘈杂,果真,听得清清楚楚,里面传出一阵阵古怪的念经声。
  花伟博按了一下门铃,紧接着门里面就传来一声:“谁啊?等等。”
  接着就是一个人向大门走过来的声音。门“哗”的被拉开,花伟博被门里的日光灯刺的一下睁不开眼睛。
  一直没声音?
  花伟博用手遮着光,说:“不好意思,我是市电视台的……”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开门的人用明显受到惊吓的语气喊到。
  花伟博把手移开来,努力辨认面前这个背光的男人黑乎乎的面貌。
  “你是不是知道了祭品……”
  “王医生!”花伟博大叫起来,
  “怎么会是你!”
  站在防盗门后面的,毅然是给花伟博做催眠治疗的,脑科医院的王医生!

“进来说话吧。”王医生恢复了平时给花伟博治疗时的语气。
  防盗门“咯吱”一声推开。
  花伟博进去,弯腰换鞋。
  客厅不大,照明的是一盏日光灯,灯也不亮,以至于弯腰换鞋有一点看不清。
  进来了才发现,那以为是念经的声音,原来竟是摇滚乐,外语,一个人配着音乐不停的说话——rop。
  花伟博哑然失笑。
  把鞋换好,腿也不抖了。花伟博跟着王医生穿过狭小的客厅,进了稍大一点的书房。
  王医生从客厅里搬了一张椅子进来。
  “地方小。”
  王医生笑着说。
  花伟博也笑了笑。
  “比我住的地方大多了。”
  书房也很乱,处处看得出单身汉的痕迹,而一张大书柜,却顺的干干净净,大书柜被隔板分隔成三竖排,正中间的没放书,第一横排和第二横排用帘子档着,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最下面,第三横排,放了台崭新的cd机,这会儿正放着rop,cd机边上三三两两的放了不少张cd,里面有两三张是打口的。
  书柜、书桌连成一体,cd机外面的桌面上,一左一右,居然放着两盏蜡烛灯,塑料的,外形和红蜡烛一模一样,但灯芯却是两个一闪一闪的小灯泡,模仿真蜡烛晃动的烛光。
  “这是个神龛啊!”花伟博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在信佛的人家看到过的神龛,木头柜子,里面供神,两边摆蜡烛灯,然后边上再放一个黑色小半导体收音机似的东西,不停的播放和尚或者尼姑念的经,只不过这边变成了cd,播得也变成了rop,另外正中间还少一个香炉。花伟博正这么想,眼睛一撇,看见书桌下半开的抽屉里有一长条盒印度香。
  这时,王医生端了两杯茶进来,见花伟博打量着书柜,就把茶往桌上一放,然后随手拔了蜡烛灯的插头,把它们放到了半开的抽屉里。
  “太乱!”对花伟博笑笑。
  花伟博也笑笑,没好意思问。
  王医生坐到凳子上,把一个茶杯往花伟博哪里推了推,然后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对着花伟博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给我这样一个惊喜的?”
  花伟博说:“是这样的,你前几天不是送了一名出车祸的人去了医院么……”
  “哦!”王医生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指着花伟博说:“记者!”
  花伟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还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是这么出色的记者,居然找到我家里来了。”
  花伟博说:“不是我,是有人记下了你坐的出租车得号码,出租车司机还记得你家在这里。”
  王医生点了点头,说:“好,你说,要我怎么配合你的工作。”
  花伟博说:“不是配合我的工作,是这样的……”
  花伟博咽了口口水,思考了一下到底该怎么说。
  “是那个司机,觉得你事先就知道这起车祸会发生……”
  “哦?”王医生吃惊的竖起了眉头,“为什么?”
  “因为你是打车到哪里,然后一直在哪里等,然后车祸就发生了……”
  王医生笑了起来,“我是和一个朋友约好在哪里见面的……好吧,我承认,是‘网上鹊桥’聊天室,我一直在聊得一位女网友,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先躲在车子里看看她长得什么样。”王医生脸上的笑容还没结束,花伟博就有点激动地喊:“但车祸发生前,你一看到那辆康明斯和那个人出现,你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医生有点诧异,接着表情也认真起来了,花伟博有点慌,说:“那个司机讲的。”
  王医生摇了摇头,对着花伟博说:“我不记得有没有叹过气了,可能叹过吧,因为那天我心情确实不太好,但,花记者,你知道么,从心理学上来讲,当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后,人们在回想的时候,往往会把巧合的东西不自觉地联系起来,并固执的觉得,是不幸事情发生前的预兆!”
  花伟博一时无言以对。
  一切不合常理的事,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那,什么叫做‘你是不是知道了祭品’?”
  “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祭品’?”
  “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才,开门的时候,你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然后后面就说:‘你是不是知道了祭品?’!”
  王医生惊讶的看着花伟博,然后慢慢的就变成了怜悯的神情。
  “花记者,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呢?证明灵异的事情,是确实存在的?”
  “我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想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你是不是知道了祭品’!”
  王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问花伟博:“距离上次幻听多长时间了?”
  花伟博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你骗人,你肯定说了!”
  王医生用深深怜悯的神情看着花伟博,花伟博两手用力抓着椅子扶手,指节全白了。
  “你骗人,你看到我吓了一大跳!你就是担心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骗人……”
  由于当时王医生背光,所以花伟博确实没有看到他的嘴动了还是没动。
  王医生又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看到你非常惊恐,尽管可能会让你感到难过,但是,为了你的病好,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
  王医生说:“我是心理医生,你应当知道我的病人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事实是,我已经不只一次被自己的病人跟踪了,我原来以为你也是的……”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也不能全算坏事,毕竟,这说明,你的幻听现在已经间隔的越来越长了……”王医生仍然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但是花伟博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目光散乱、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的目光落到书柜上的几张cd上,这时rop还在不停的响。
  书柜上的几张cd,全是外国的,两张上有中文介绍,一张介绍上写着《死亡金属》四个红色的字,另一张的红字是《黑色金属》,看得出,两张是同一个系列的,另外还有一张,全是英文,有一会儿,花伟博就盯着这张cd上面的两个大大的英文单词发呆,这两个单词是“Gangsta Rap”。
  “花记者,花记者……”
  花伟博一下回过神来。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王医生笑着说:“你喜欢听这些东西?”王医生指着花伟博一直盯着的cd说:“你要是喜欢听,我借你带回去听,反正这些东西,我都听不懂。”
  花伟博摇了摇头,不死心的指着书柜正中间的竖档最上面两层问:“这是个神龛么,帘子里是什么?”
  王医生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觉得我的宗教信仰,应该属于我个人的隐私……”
  花伟博抬头看了一眼王医生,他并没有因为被训斥而感到不好意思,只是心里在想:“真的是个神龛。”
  突然,花伟博象是个战场没枪的士兵,找到了一把枪一样,想起来一件事。
  “王医生,猫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王医生象猛地被人打了一拳,征住了,然后脸色及其难看。
  “是不是你和对门的106聊过了?”
  花伟博点了点头。
  王医生一皱眉,一幅厌恶的表情,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记者!”
  然后往椅子上一靠,看着花伟博说:“我记得,去年,你们广电集团,有一个做午夜心情节目的电台主持人自杀了,这事你知道么?”
  花伟博点点头。
  “另外,上个月,你们电视台,那个做市井新闻的最著名的节目主持人……就是天天把当事人请到直播室里,大庭广众之下处理家庭矛盾的,叫什么来着……”
  “张铮。”花伟博说。
  “对,他上个礼拜好像也生病了吧?”
  “嗯。”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自杀,或者会生病么?”
  花伟博摇了摇头。
  “因为听别人的倾诉,特别是非常繁琐、非常情绪化的,无法解决的问题的这种倾诉,人这里是会生病的。”王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头。
  “因为这些倾诉,都是一些负面的,非常沉重的精神垃圾!听多了,人会无法承受。这种倾诉,包括你们电视台处理的那些家务事,当事人双方的辩论、包括情感类节目的倾诉,还包括,心理医生做心理咨询时听得病人的倾诉。
  为什么你们的主持人会生病,会自杀,因为一定程度上,特别是情感类主持人,他担当了一部分心理医生的角色,问题是,他们不专业,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精神垃圾,当不堪重负时,就出问题了。而我们,尽管专业,尽管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精神垃圾,但,天天听,日日听……”王医生的脸色灰败。
  “也还是会吃不消!”
  “所以你就用猫发泄。”花伟博说。
  王医生点了点头,说:“极少数时候。”
  王医生又指了指神龛,说:“其实这也是的,一个有信仰的人,能承受更多的重压。”
  花伟博看着王医生,此时的王医生,已经没有了平时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度,而和106嘴里的那个虐猫者慢慢重合起来。
  “对不起!”
  “没事!”王医生笑了,直起了腰。
  “其实从心理学来看,每个人,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不可怕。”
  王医生是说给花伟博听的,花伟博也笑了。
  花伟博看了一下手机,已9点半了。
  “对不起,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要走了。”
  “嗯,好的。”
  王医生把花伟博送到门口,花伟博穿好鞋,刚要走。
  “那个事,你可以不告诉别人么?”王医生在背后问。
  花伟博知道是虐猫的事,转身点了点头。
  
  回到家,已到晚上十一点,花伟博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晚上事,突然,心里一动。
  “王医生好像说过,他听不懂他放的那些音乐,那他为什么还要不停的放呢,甚至连不在家的时候,和自己谈话的时候,一刻都没停。声音尽管不大,但那种音乐非常嘈杂,听长了就很累,而且106说了,他是自己一个人住,不存在别人要听得可能,晚上也确实只有他们俩个人,而且确实影响到今天晚上的谈话了,有时音乐声突然变高,要很努力才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
  花伟博在床上辗转反侧。
  “死亡金属,自己知道,就是非常非常嘈杂的一种摇滚乐,哪么,什么是黑金属呢?还有,那个什么‘Gangsta Rap’。”
  越想越睡不着,最后干脆爬了起来,打开电脑,上网查。
  先查死亡金属,越想越觉得什么非常非常嘈杂的摇滚乐,不会是正解。
  Google了一下,马上出来了。
  死亡金属是这么解释的。
  [Death 死亡金属:乐风以“鞭击金属”或“碾核”为其背景演化而成。电吉他快速的反复,几无旋律的和弦,速击狂踩的双大鼓,主唱咬牙不清的低吟狂吼,歌词以死亡仇恨为主题,充满了尸体、内脏、肢解、分尸、奸尸、恋尸癖、食尸、虐待等变态字眼。“死亡金属”以来自佛罗里达州的重金属乐队最具代表性。
  代表性乐队:Death、 Carcass、 Cannibal Corpse、 Suffocation]
  花伟博吓了一大跳,原来一直耳熟能详的死亡金属,这么变态。
  再查,趁着还记得“Gangsta Rap”,就先查它。
  [什么是 Gangsta Rap?
  Gangsta Rap是 Rap的一种, 内容多与都市罪案有关,充满暴力、色欲感受,这是反映现实的一种音乐路向。 Gangsta Rap於八十年代末期在美国兴起,音乐Rap中的强悍尖锐派,在美国大受欢迎,唱片销路甚高。而不少 Gangsta Rap乐手本身真正“参与”现实中各式罪案,部分更因而入狱甚至死亡,可说是真正反映现实兼令人触目惊心的乐种。
  Gangsta Rap化表组合: Ice-T、 Ice Cube、 Dr. Dre、 Snoop Doggy Dogg、 2 Pac、 Geto Boys]
  再次把花伟博吓了一跳。
  黑色金属!
  [黑色金属:以邪恶、异教崇拜以及撒旦思想为其主要诉求,通常在歌词含有反基督、反宗教的倾向即被归为黑金属,除了传统重金属固定乐器之外,经常会使用其他乐器如钢琴、小提琴,或歌剧的女高音,在歌曲中营造出一股诡异又吓人的恐怖气氛。“黑金属”以来自北欧的重金属团体最具代表性。
  代表性乐队:Emperor、 Mayhem、 Enslaved、 Dark Funeral]
  
  花伟博脸上汗出来了。
  这虐猫的王医生,不会是个邪教的信徒吧?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始。
  只是些流浪猫和流浪狗。
  知道的人,也仅限于清晨打扫卫生的、送牛奶的和下夜班的。
  就连送报纸的,因为起得稍迟,所以都不知道。
  每个看到的人,都会啧啧称奇。
  不知道这些猫狗,怎能如此干净利落的被切割成两半,在这其中,甚至有只猫,是从屁股横着一刀削到了头,倒在地上的猫身还能看出小跑的模样,只不过上半个脑袋、脊背和尾巴在花坛的里面,而下半个脑袋、腹部和四肢,在花坛宽宽的边沿上。
  开始。
  这些猫狗都被早起的人拾走了。
  有个扫大街的拾的最多,因为他老家那里,不光吃狗肉,还吃猫肉。
  后来。
  事情发生了变化。
  猫狗还是被切割。
  但那扫大街的,有天早晨,往出空的垃圾车里扔了只身首异处的死猫后,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倒在花坛的灌木丛里,灌木丛好长时间没修剪了,足有大半个人高。那人只露出两条腿。
  扫大街的以为是喝醉酒的,路过时踢了脚,喊:“天亮了,要下露水了,快起来了。”
  那人没反应。
  扫大街的掂起脚尖一看,这才发现,那人也被切割了——割在喉咙上,脖子几乎被割断,只留下一点连着,头向后翻,挂在身上——就好像翻在衣服领子后的连衣帽——在轻轻的摇。
  
  杀手花了两个礼拜才做好了那把刀。
  刀胚是3×45×530的锋钢锯料,哈尔滨工具厂的,商标是个狮子头,据说原来的用途是切割不锈钢。
  刀长38.5CM,刃长26CM。
  刀很丑,像把尖头的西瓜刀,而且刀面也黑乎乎的,既没做镜面,也没做水洗。刀柄是贫贱的黄色电木。
  只有入手,才会发现它的沉重,发现它优秀的平衡。而电木尽管贫贱,但牢固度,可靠度,要超过漂亮名贵的实木。
  11度角开刃。
  这么小的角度,以至于刀快的能吹毛断发——当然,吹时,你得掌握诀窍,憋住一口气,持续的吹,而不是猛地一下。
  作为代价的是,刀锋的保持度不高,也就是说易钝,即使是硬度达到六十二三的锋钢,而且,容易崩口。
  但杀手不在乎,因为每次打磨后,他只切割一次,然后又会再次打磨。
  至于崩口,完全是切割手法的问题,和刀有什么关系。
  人,都有自己的爱好。
  杀手爱好做刀。
  锋钢、白钢、甚至大马士革,什么样的材料,到杀手的手上,总能变成最合适的刀——指实用,外观不算。
  锋钢在碳化硅砂轮上产生的,独特的暗红色点状火花,这几天一直留在杀手的视网膜上,甚至于在缝制头层牛皮刀鞘的时候,都不断的在眼前闪现。
  滚轮在牛皮上均匀的开着孔。
  杀手的心有点微微激动。
  最近,由于特殊的原因,杀手又养成了个新的爱好——试刀。
  
  《茉莉花》响起时,花伟博正在洗澡。
  等花伟博关了莲蓬头,只听到了最后一声。
  然后,花伟博就在莲蓬头下足足站了十分钟。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广电大楼共三个出入口,大门、边门和地下室。打卡的计算机时间不一,地下室的快四分钟,边门的慢三分钟,以至于开车的人,把车停地下室后,一看,迟到了,就跑到边门去刷出入证,能产生时光倒流的效果。
花伟博把伞收了,把出入证按在边门的计算机感应板上,“嘀”一声,计算机表明花伟博迟到30分钟。按一分钟十块钱算,就是300元的罚款。但花伟博不在乎,因为“辞职信”正静静地躺在花伟博的包里。
花伟博在门口一闪而过,身后的电脑上显示出一张薛萍萍的照片。
边门进去,是一节狭窄的楼梯,此时楼梯上垫的硬纸板,全是湿漉漉的脚印。昨天半夜下得,今年的第一次雷暴雨,直到早晨,雨还保持着中等大小。
楼梯上去是二楼内走廊。花伟博第一次出事的300平方米演播厅的大门就位于这条走廊。穿过内走廊右拐,上外走廊,外走廊正对广电大楼一楼大厅。穿过外走廊左拐两步再右拐,就到电梯井。
花伟博手摁在自己包上,不停摆弄着帆布包的一角。四部电梯都在上面。
续8:30正常上班后,这时又迎来了第二次上班小高峰。这时来的都是有点小权,不用遵守上班时间的人。
几人聚在一边,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红色摄影马甲的小个子摄像,不时有“三个……三个了!”,这样的话传过来。
花伟博木然的盯着电梯的指示灯。
“有……有七部,不,好像是八部。”花伟博默默的数了数在电梯井的人,连自己共八个。“那就是八部了。”
此时,花伟博耳中——八部手机,“茉莉花”齐鸣。
走神时,还会听到一个女声,不停的说:“危险……在身边啊……”
电梯到了。花伟博两步跨上去,挤在了最里面。紧贴着花伟博的,是他认识的一个领导,该领导一幅傲然表情,似乎等花伟博跟自己打招呼,但花伟博顾不上他了。到了15楼,更是一把拨开他,冲了出去。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脱离这件事吧。”
花伟博心里想着,一边进了大办公室的门。
大办公室里,刚刚开完晨会,不少人也是围在那里,不停的讨论什么。
“三个了……好可怕……”之类不绝于耳。
花伟博低着头穿过去。
花伟博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事,大约一个半月前,nj市出了个连环杀手,15天左右杀一人,到现在还没抓住,今天早晨第三个受害者被发现了。
这事省委宣传部和市委宣传部都下了最严厉的新闻管制纪律,但挡不住民间传播。
本来nj市很大,人和人间关系冷漠,每天车祸、意外,也都要死个把人。这种事完全能控制的住的。但挡不住互联网和手机短消息。有人,在某著名论坛上专门为此事开版,而这著名论坛,总部在外省,本省一时无法取缔。有知情人给自己的熟人发短消息,提醒最近晚上不要去偏僻的地方,该熟人又把这短消息转发给熟人,经不住几转,几乎一天功夫,全城人都知道了,只美了移动和联通。再加上某个愚蠢的宣传部领导,安排媒体出来辟谣。却又一面辟着谣,一面一到晚上,警察、辅警——也就皇军、伪军满天飞,老百姓也是早有斗争经验了,唯一的效果是闹得更加得沸沸扬扬。
早晨在公交车里,花伟博已听两个买菜的老太婆说了早晨的事了,说发现的人,是个早晨出来卖早饭的,出门后见自家门口的阴沟,老是有股红水流过来。就顺着红水去找,结果在一条死巷子里发现了死尸,头都被砍下来了,脖子和头的断茬口,据说都被大雨冲泡得发白。
两个老太说得栩栩如生,充满了想象的细节和演义的色彩——什么事,都是越捂,越是传得离奇。
花伟博低头穿过大办公室的瞬间,透过齐鸣的《茉莉花》,还是听出,这里流传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了。
进了张晓晓的办公室。
花伟博打开自己的包,把辞职信递到了张晓晓的办公桌上。然后把自己的伞靠到了一边,等着张晓晓说话。
张晓晓正在改什么稿子,疑惑的看了突然进了她办公室的花伟博一眼,然后百忙之中,又看了花伟博递到自己桌子上的东西一眼,然后一下就站起来了。
“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想换个环境,太累了。”
花伟博说。
“如果你是和杨健一样的理由,我看不起你。”张晓晓说。
杨健已辞职一个礼拜了。
“做记者,怎么能一天到晚满足于做投诉,做小店的新奇商品,做美食,这些轻飘飘的,皆大欢喜的东西呢?一接触到残酷世界的本来面目就逃避,还算什么记者。”
花伟博看着张晓晓,她的手机也在响着《茉莉花》,现在响的,是副歌的第二段,门外面有一部手机,响得也是第二段,但落后了大约三秒,听起来像张晓晓的手机每响一声,外面就传来一声回响。
其它人的,全都杂乱无章,听不清了。
“我心意已绝。”花伟博喊。
《茉莉花》响得花伟博不喊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张晓晓古怪的看着大喊大叫的花伟博。
花伟博一转身,准备回自己办公桌收拾东西去。
“花伟博——”身后,张晓晓也大叫一声。
“张保国是我哥哥!”
花伟博扭头,吃惊的瞪着张晓晓。
“99年12月21日的录像带,对我很重要,如果你一定要辞职,能把它还给我么?”张晓晓对花伟博说。
几乎张晓晓话音刚落,所有的《茉莉花》——都安静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5-15 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99式黑色警用皮鞋“啪”一声落到雨水横流的地上,溅起老高的水花——重案组刑警戴剑华从警车上跳了下来。
  大雨滂沱,打在伞面“噼啪”作响。
  撑着伞,在最先到达的技术组现场勘查的带领下,戴剑华进入案发现场。
  自去年,局里搞了个什么3+2的命案现场勘查模式,就有越来越多地技术组人员出现在命案现场。
  拐好几个弯,最后到了一条短小的死巷子。巷口全是人,加上密密麻麻的雨伞,看不见里面。
  维持秩序的基层民警把围观人群一阵呵斥,散开条道。戴剑华跟着进去,扫了眼,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滑稽。
  巷里污水横流,一条屋顶上下来的排水管道正对巷子路面,再加上巷里屋檐都不长,雨水如注,把地面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可即便如此,技术组仍按程序,在地上铺了好几个透明的现场勘查踏板。技术组的组长程为先,一手抓着盒现场指纹显现粉,一手拿着显现刷,在现场唯一雨水没淋到的一扇窗玻璃上刷指纹,而另几个组员,找不到没淋雨的地方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各自的踏板上。
  戴剑华挥挥手,让几个呆着的都出去,然后踩着踏板,勘查现场,踏板是高硬度透明塑料的,淋了雨水,滑的不得了,好几次差点摔倒的戴剑华终于忍不住,一脚把踏板踢翻了,从地上走。旁边过来个技术组的,灰头土脸,把踏板收拾了。
  死者趴在巷子尽头,头压住了排水管,水从死者的身下潺潺流出。
  戴剑华打着伞,蹲下,把死者的头轻轻一转。
  脖子侧面,有一小块圆形伤口,血肉模糊。由于肌肉有弹性,所以看不出伤口有多深,创面有多大。
  “致命伤。”现场勘查的徐敏法医把一把测量工具放进了法医现场勘查包里。
  死者大约三十多岁,应该是民工,黑瘦黑瘦,穿件破烂的蓝色上衣,一条同样蓝色的裤子,黄色解放鞋——在水里浸泡的发黑了。
  “几乎把脖子给戳穿了,非常强悍的针型锐器,前端不很尖,但穿透性很强,可能是军刺。”徐敏法医说。
  戴剑华点了点头。
  “勘查踏板怎么不放阿?上面拨款给你们买的勘查器械可是给你们用的啊!”
  戴剑华身后人群再次被分开,一个着警服,剪齐耳短发的女警挤了进来。戴剑华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
  张杨——原分局政治处的秘书,于去年年底时,在其自己的强烈要求下,调入刑警大队重案组。
  “这,地上已被雨水冲刷了不知多少次了,所有痕迹都没了,而且板子淋了雨,太滑,反而碍事,所以才拿掉的。”
  技术组组长程为先抢着解释,他怕戴剑华和张扬两人当众吵起来。
  不呆在清闲舒服、好处多多的政治处,非要跑到最累、最苦的重案组,以至于当年分局把张杨列为榜样,号召大家向她学习。但其实,和张杨处了近半年的戴剑华心里雪亮,这女人是想借重案组为跳板,跳得更高些——重案组容易出成绩。
  可问题是,现在的刑警队,大部分队员都是从各种不同警校出来的,十七八岁就入行,二十五六岁就担纲主办侦察员。根本不是这个半道入行的老女人可比的。
  于是这老女人就到处抢功,弄得重案组怨声载道,戴剑华作为重案组的组长,和张杨的矛盾尤其深。但由于张杨背后有人,所以戴剑华一直动不了这老女人,反而经常被领导嘱咐:“人家是女同志,你要多照顾。”
  “一个半月,这是第三起了,要赶快破案啊,***已经发过火了!”张杨对现场忙着的人说。
  戴剑华气的差点跳起来抽张扬的脸。
  这女人有毛病?自己不过是个组员,说这话什么意思,告诉大家她和***很熟?还是表示自己很了解案情?
  现在还没迹象表明这案子和前面两起都有关联,即使有关联,也早有纪律,有关这案子的任何情况不能走漏。
  戴剑华狠狠瞪了眼张杨,其它的人都装做没听见。
  张扬这时也听到围观的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想起自己违反了纪律,但仍不知悔改,反而恼羞成怒的对着维持秩序的基层民警喊:“怎么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清场?”
  基层民警一听,开始驱散围观人群。
  “等等……”戴剑华刚站起来,准备叫停,但迟了,围看了半天的观众原本就有点腻了,这时一驱赶,就三三两两散了,拦都拦不住。
  戴剑华彻底崩溃。
  刑警破案,大部分靠问话技巧和特情工作,现在戴剑华还没来及问呢,张扬先把人都赶走了。
  戴剑华有气无力的看着张杨,对这个手下彻底没脾气了。
  “徐医生,现在能说是连环命案么?”戴剑华不理张杨了,问法医。
  徐敏医生摇摇头。
  “手法不完全一样,以前都是刀砍,这次变成了刺……”
  接着,徐敏把尸体抬起一点,把橡皮手套退了,空着手,伸到尸体怀里摸了好半天。
  “里面没全部湿透,而地面是湿的,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被转移过了。”
  戴剑华给法医徐敏打着伞,点了点头。
  “手法相对专业,像是同一个人干的,但和用刀时相比,还有不少的差距,有可能是刚开始用刺刀……嗯?”
  徐敏突然停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人脖子上的伤口。
  “戴大(即戴大队长,刑警队喜欢简称),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我是开心果

Archiver|手机版|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2, 2025-6-15 22:42 , Processed in 0.121067 second(s), 3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Licensed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