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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鱼滴滴答

[中长篇小说] 励志成长小说《梦想在远方》zz 转自天涯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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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七章 似有佳音动心弦
  
  那一夜,刘小三没有回去,和李思城睡一个铺。刘小三极力劝李思城到部队上去。刘小三说:“思城,你文化好,又去过少林寺。你在部队,肯定是骨干,考学提干都优先。在这山里呆着干啥呢?说真的,我现在已在驻地联系好了单位,只要一脱军装,我肯定就不回来了。你想想,咱这穷地方有啥发展?你就心甘情愿一辈子呆在这山里?你呆在这山里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大不了像老爹那样弄个支书干干,逗人恨讨人嫌,出力不讨好。你也到外面走了一遭,外面的世界在飞速发展,而我们山乡还是老样子。我们指导员就经常讲,当兵要当好兵,做事要做大事。你在家乡呆一辈子也呆不出啥名堂来,还不如走出去。以你的能力,要是到了部队上,当军官是不成问题的。你今年都二十了,再不想办法,连兵都当不上了。我们是好朋友,我才这么劝你,你考虑考虑吧。”
  李思城没有说什么,心情很复杂。刘小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成天淌鼻涕睡懒觉的刘小三了。虽然李思城对部队一知半解,但光凭刘小三这几年来的变化,他感到部队的确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其实李思城的内心一直在作斗争。自己真想在山里呆一辈子吗?这一年多来,他尽力地压缩内心那种冲动。在外流浪了三年,虽然受尽苦难,但他的生活是鲜活的,充满挑战也伴随着悲喜。而这种流动的生活突然静止下来,就如同流动的水被关进了池塘,最终成了腐臭的死水。不流动的水,失去了水的生命力。人呢?终日重复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切视野被奇峰横锁的大山牢牢地固定了。外面的世界,最多也是电视上的几幅遥不可及的画面或同龄人五彩纷呈的讲述而已。说真的,他想到山外去。当他在三年前走出锁命崖的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不要再回来了。而现在,他整日在迷茫中用体力劳动来排遣这种莫名的烦躁。细细反刍后,李思城发现,自己的沉默实质上是在思考,思考下一步的出路,思考书中的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和联系。每当想起林如凤的时侯,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这种痛是由于生命的错位而构成的?是由于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构成的?还是由于社会或者自身的原因决定的?李思城想不通。很多时侯,他只有通过锄头来发泄体内那种原始的冲动。他那张被山风烈日浸染得有些粗糙的脸,分明隐藏着一种杀气。他隐隐地预感到,自己的沉闷压得太久,就会炸裂。每次他看到小县城里趾高气扬的“上班族”们抬着眼皮从人群里孤傲地走过时,他的内心就涌起一股劲:要超越他们!我李思城同样有脑袋同样有智商,你们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
  而且,父亲对自己去年拒绝当兵是很伤心的,姐姐那几天就没有和自己说话。更主要的是,妈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渴盼我能到城里去。这一年多的生活,让李思城看清了农村现实:到一定年龄,就要结婚,就要成家。李思城对那些媒婆们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每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他就失眠。这些新婚的大哥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他们结了婚,就拼命生孩子,拼命挣钱养家糊口。自己难道真的一辈子碌碌无为?林老师大概对自己失望了,自从那次被拒绝后,没再来过;村里人对自己也不再有任何神秘感,甚至有人私下议论他也不过如此。二十岁了,应该想想今后的路了。当年意气用事,想当什么“大侠”,结果只是一个破碎的梦而已。真该想想今后的路了。连刘小三都成熟了,现实了,我干嘛那么固执?现在家里的情况不错,至少生活不会成问题。爸爸成天长吁短叹,还不是为自己的前程着急?而今晚刘小三的一席话,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一辈子呆在山里,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身旁的刘小三翻了个身。他也没睡吧?李思城想。人长大了,麻烦就多了。看来,以前那个天塌下来也不管的刘小三已经不存在了。身旁躺着的这个刘小三,在部队里变了。
  部队,到底是个怎样的环境?无数的电影镜头晃过脑海。那种热血儿男的壮举烈火般在他心里燃烧。
  “如果今年有机会,我一定去试试!”他脑子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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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章 恼人的名额
  
  初冬,林如凤来信了。
  接到信的李思城坐在寂寂无人的回沱湾河滩上,一连抽了两根烟,才颤抖着手把信打开。林如凤的字就如同她的身材一样靓丽。看得出这信是林老师让女儿写的。林如凤理性地分析了李思城当前的状况,说李思城应该去当兵。信的末尾写道:“爸爸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年的兵种是首都部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定要争取。那样,我们就可以在北京见面了。我在北京等你。”
  “我在北京等你”!李思城的心跳得很快。等,实在是一个绝妙的词。被人等本身就潜藏着幸福。李思城是向往北京的,这个城市是中国政治文化的象征,它的诱惑简直叫人难人拒绝。李思城家刚买不久的黑白电视里,几乎天天都有北京的镜头。中央在北京,林如凤在北京。北京是全国的圆心,也是李思城情感的圆心。
  李思城反复看了几遍信,心中闪动着火花。几年过去,林如凤还是原来的林如凤,还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那么了解自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自己的疑惑。李思城感到,林如凤就是他的太阳,一瞬间就照亮了他的天空。如果自己果真能去北京当兵,那真是上天赐予的机遇。如果说自己对去年没去当兵感到遗憾的话,那么现在应该感到庆幸。命运有时会突如其来地给你意外的惊喜。李思城感到,沉默了一年,应该向前冲了。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只有满怀希望的人才独有的光芒。
  不几天,县里果然下达了征兵的文件,翠竹县沸腾了。这是翠竹县建国以来兵种最好的中央警卫部队,而且限定名额:50名。这可是政治条件兵,不但要求学历在高中以上,长得高大帅气,而且政审这关要查祖宗三代是否有作奸犯科的记录。据说,副县长已经把正在重点中学上学的儿子停了学,为的是让儿子能赶上这百年不遇的好机会。传言还说,这批兵是不会再回地方了。你想,保卫中央首长的部队,在古时算是“御林军”,还能回来?凡是有点关系的,无不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害得武装部长把老婆孩子往老丈人家一撵,紧锁了家门,在办公室打了地铺办公。即使如此,办公室门口仍是水泄不通。半夜里仍有人敲窗户打电话。武装部长的神经衰弱得历害,这位平时撮麻将把手撮出老茧的部长,成了全县最忙的人。走投无路之后,他只好和前来接兵的干部站在高高的会议场上庄严宣布:一切请客送礼的不正之风,在武装部是没有用的!这次是中央首长要招的政治条件兵,我们要对中央首长负责!我说了不算,这位接兵首长要亲自选,你们就别打歪主意了。不合格的一个也不要!部长的态度很坚决,接兵的干部不停地点头。
  为首的接兵干部一米八的个头,帅得像电视上的明星。有翠竹中学的学生闻讯前来请他签名,弄得这位青年军官不知所措。这位军官最多二十五六岁,军装笔挺,连一丝褶子也找不到。另外的两名接兵人员大约二十出头,接近一米八,往那一站,透着一种威严。知趣的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戏。
  牐
  县里的头头脑脑们为这次征兵伤透了脑筋。50个名额,平均每个乡镇只能分到三四个,县城还得照顾到各个带“长”字儿关系的亲戚朋友。掌权者可以在一时公正严明,但这次征兵过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开展,不能一棍子打死。所以武装部门很是为难。再为难工作也得开展。这是任务。
  双河镇是大镇,报名参加体检的就有79名,而送检的名额为10名。据镇武装部长预测,能走三四个已经很不错了。李思城不在这五名以内。李思城连初检也没过。他的大腿上到处都是伤痕,尤其膝盖上有一个大疤,超出了要求的五公分;他的爷爷曾经是地主的护院,死因不明;他曾经在外地单独流浪三年,无法在短时间内考察他犯没犯过错误;他没有高中文凭……如果这次招的是普通兵,或许还能糊弄过关,但这次是中央要的政治条件兵,上述的每一点都是不符合条件的。李思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李青山一连烧了三锅烟,使劲地在鞋跟上磕了磕烟斗,闷声不响地出门去了。
  翠竹县城的夜在初冬的冷风中终于安静下来。头疼欲裂的武装部长孙奇拍了拍光光的脑门,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呆呆地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出神。太累了。如果此项工作按部就班进行,倒也顺理成章,关键是横里竖里冒出来的关系户,叫他感到很棘手。他在武装部长这个位置一呆就是十几年,什么嘴脸没见过?他都靠自己独特的处世方式几乎是圆满地完成了每一季征兵工作,而且十几年中只退过五个兵。但这次不一样,招走的兵只要有一个退回来,他可就完了。惹谁也不敢惹中央。已经有近40年党龄的他是有政治觉悟的。他已经下了决心:宁可得罪人,宁可不当这个官,也不能对不起党,对不起中央!
  政工科陈干事轻轻地推门走进来,有些神秘的对他说:“孙部长,有人在楼下等你。”
  “不见!”孙部长说,“不是给你们讲过很多遍了吗?这个时候,天王老子我也不见!这些人,平时在大街上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可一到征兵,全都点头哈腰求情来了!啥世道!”
  陈干事看着怒发冲冠的部长,终于说:“他让我告诉你,他叫李青山。”
  孙奇一下从藤椅上跳起来,问:“在哪?”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
  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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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九章 李青山送礼
  
  李青山站在清冷的月光里,一件破旧的棉衣裹着他已经不再壮实的上身,一条皱巴巴的裤子短得只能遮住小腿,裸露着的脚脖子像两枚铁锥一样钉进那双破旧的解放鞋里;头发灰白,腰已微弯,老态顿显。他把手插进袖筒里,焦急地向楼上张望。
  身材壮实的孙部长急急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用一种观看稀有动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李青山,半晌,才伸出那双光滑的手,握出了李青山慌忙从袖筒里伸出来的手,使劲地摇了摇,低哑的嗓子发出颤音:“班长……真的是你?”
  李青山看着孙部长宽阔的额头和高耸的鼻梁,有些激动地说:“部长,我……我……不该打搅你的工作。”
  孙部长大手一摆,不高兴地说:“班长,当年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你还救过我的命呢!自打七二年我到双河去检查工作,见过你一次,算起来已有16年了。这些年我工作太忙,也没顾得上去看你,你也别见怪。可你也是,下城来也不到我家坐坐。唉,我们那班子人,调走的调走了,回乡的回乡了,岁月不饶人啊,转眼,我们都老了。”
  李青山紧张的心终于缓和下来。已经多年未联系的老战友能说出这种话,证明这人世间还有真情。李青山当年因为政治问题退伍后,自知没法子和老战友们比。他的战友们多数已升官发财,而自己只能在田间耕种,固执的李青山从来都没有和他们联系过。当年沈华生病、李思城缴不起学费需要钱时,沈华也曾提议找找以前的老关系,他都坚持不去。但现在,决定儿子命运的最后一条出路就在面前,他狠了狠心,就算破了老脸也得求求武装部长,一定要把儿子弄到部队上去!
  李青山又恢复了猎人那种执著。他就直奔县城来了。而且,老战友孙奇的态度比想像中要好得多。看来,今夜此行不虚。
  “走,到我家去喝两盅!”孙部长拉了一把愣在那里的李青山说,“这些日子都把我烦死了,都是找我帮忙把孩子弄到部队上去的。唉,班长啊,你不晓得,现在社会变了,哪像我们那时候啊,复杂多了。”这时的孙部长反而像个苦主,向李青山叫开了苦。
  李青山心里一沉。说实话,他是不愿意找人“帮忙”的。他平时就最痛恨这种拉关系走后门的伎俩。然而到了自己头上,他的心就被震动了。思城就这次机会了,再不抓住机会,思城就会走自己的老路,默默无闻地在山里过一生。豁出去了!李青山的思想斗争很激烈。
  孙部长的家是在县政府大院家属楼的四层。孙部长打开了灯,把李青山引到沙发上。李青山只好把半边屁股挨在皮垫上,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才发现这身装束与这间屋子太不相称。他此时最怕孙部长的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的窘样,但孙部长说:“你弟妹回娘家了,我这几天基本在武装部住,为的是躲那些送礼的人!唉,真没办法。这个破官没啥好干的?还不如你,没事进山打野物,逍遥自在。”
  李青山伸进棉袄里的手神经质地缩了回来。他的手刚才碰到了两张软软的狐狸皮。这是他的心肝宝贝。山里的狐狸最难打。行猎半生,他一共才攒了四张,另外两张他亲自垫在了爱妻沈华的棺材里,这两张是留给自己的。自己死后也用它垫背。它经过精心制作,光滑柔顺。李青山在孤独的时候摸到它,就顿生一股暖意。这四张皮没有一根杂毛,但为了儿子,他愿意拿出来!
  可是,刚才部长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从未送过礼走过后门的李青山感到自己粗糙的皮肤下热气腾腾,他觉得有热汗从他花白的头发根子里冒出来。
  孙部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从里屋取了一瓶“茅台”。李青山认得这酒。当年打土匪时,他带着孙奇缴获了16瓶“茅台”,部队在晚上会餐时大家分到了一点。李青山只尝了两口,但已让他铭记终身。而多年后的今天,孙奇拿出了这酒,实在让李青山感到不安。
  李青山推托说自己不喝酒。孙奇也不管,弄开瓶盖就哗哗地倒了一杯递给李青山,说:“班长,当年我们喝这酒的情景你还记得吧?你那时是骨干,推来推去,倒是我猛喝了半瓶。今天,这酒就等于是我敬你的。你先喝,我去搞两个菜。”
  李青山更加不安。他站起来一把拉着孙奇。但他拉不住。孙奇还是弄来了两盘香肠。城里人招待客人一般都小气,但孙奇却很大方地把肉片堆满了盘子。要是在平时,李青山会感动的。但这次,李青山是来“办事”的,不是来吃饭喝酒的。
  酒,只喝了一小口,李青山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菜,一点也没动。劝了半天,孙部长才察觉到老班长苍老的面容下隐藏着心事。孙部长单刀直入:“老班长,莫不是有啥事要我帮忙吧?有事你就说,当年我这条命是你救出来的,不然那一枪肯定没命了!就冲这个,你尽管说,别人可以不管,老班长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孙奇办得到的,一定办!我孙奇绝不是那种吃了木耳忘树桩的人!”
  这几句话说得李青山热血沸腾。但又把手伸进棉衣里,摸着柔软的狐狸皮。他觉得这玩艺沉得让他拿不稳。他就装作抓痒,狠狠地在腋下挠了几下。
  孙奇接着说:“老班长,莫不是你有啥亲戚要当兵?”
  李青山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是我儿子……”
  孙奇就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筷子向李青山点了点,说:“我还道什么事哩!这事好办。我给你说实话吧,别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侄子的事,我管定了!放心,只要侄子够个儿,相头子好一点,没啥大问题。明儿我给双河挂个电话,叫他们别瞎捣捣了,直接送到县里来。”
  李青山顿感一块石头从心上落下。他终于又把手伸进了棉衣,一下取出那两张小巧的狐狸皮,直接塞在孙部长的怀里。孙部长一惊,但狐狸皮温润的毛触到了他的神经末梢。灯光下这两张狐狸皮使人有些眩晕。孙部长家连茅台酒都有,但这东西,恐怕不是市场上能买到的。
  “干啥?”孙部长本能推托,“你我兄弟,还兴这个?侄子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你弄这个实在看不起我。”
  “部长,你千万得收下!”李青山站了起来,连那只断手也从袖筒里伸出来挡住孙部长。“我是个玩枪的把式,没有别的本事,这东西倒是能搞到,部长你别嫌弃。”现在,李青山最担心的是老战友不收。虽说以前曾经是战友,但年深月久,还是来点东西才是真的。李青山认定:只要孙部长收下了,儿子的命运就转变了。
  孙部长也就不再推辞。他站起来说:“这怎么好意思?虽然老班长说得轻巧,但我晓得,这玩艺越来越难搞了。这样吧,我就收下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搞这些。以我们的交情,什么都不拿最好。”
  “那是,那是。”李青山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他看着孙奇把这两张他视为生命的狐狸皮拿进里屋,这才感到送礼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复杂。
  接下来孙部长拿了笔,像一名医生询问病情一样问李思城的情况。李青山感到事关重大,毫无隐瞒地一一相告。孙部长记着记着,眉头皱成一团。
  李青山心头又开始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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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章 决定命运的人
  
  这时,门被敲得咚咚响。孙部长一步蹿过去拉灭了电灯,屏息倾听屋外的敲门声。那敲门声一连响了十几下,便听有人喊:“姐夫,姐夫,开门!”孙部长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原来是他。”遂拉灯,开门。
  门外一阵冷风刮进来。李青山一眼就看见了林玖铭,二人都吃了一惊。
  林玖铭一惊后哈哈大笑,说:“妙,妙,真妙!”便随便坐了下来。
  孙部长不解其意,问:“玖铭,啥子事妙?”
  林玖铭说:“我一看李大哥在这里,就晓得是咋回事?”
  孙部长说:“啥事?”
  林玖铭说:“来请你这位部长大人帮忙,把儿子送到部队上去嘛!”
  孙部长一惊,问:“你咋晓得?”
  林玖铭说:“我今晚来的目的,和李大哥一样。你还不晓得,思城是我学生哩!”
  孙部长白了舅子一眼,说:“你李大哥还是我老班长哩!不过,这事难力哪。”
  林玖铭嗅到气氛不对,正经地说:“姐夫,难度大吗?”
  孙部长说:“难处多了。首先是政审不好过关。思城的爷爷当年在陈三太爷家当过护院,死因不明,思城外出三年也不好考察证明;其次是自身条件,身上有伤疤,没有高中毕业证。要是普通部队,一点事也没有,偏偏今年是中央部队,严格得很,你说要不要命?”
  林玖铭霍地站了起来,说:“思城是我学生,我还不晓得他怎么样?啥子政治问题?李大哥是老KP员,当过村支部书记,这不就说明问题了?再说,李伯伯当年在陈三太爷家也只能算是长工嘛!思城外出三年更好说,他是去学武术,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学了武术更有利于保家卫国,等于我们为部队输送了一个人才嘛!不行就叫少林寺那边开个证明寄过来,来得及嘛!身上的疤,你给医院打个招呼不就行了?高中毕业证,我去弄。说真的,思城今年都20岁了,当年的成绩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因为建那教学楼,思城怕再给家里添负担才出去受苦的嘛!如果这次去不成,这个人才很可能一辈子被埋没了。姐夫,说真的,这些年我可从来没有找你办过啥事。这次呀,为了我那学生,我是求你来了。姐姐回家时就说今年征兵的事,我就急了。跑到镇武装部,才知道思城第一轮就刷下来了,急得我饭都吃不下去。我看啊,这事你得想点招儿。”
  孙奇点了根烟,说:“我难道不愿意帮我侄子?可是要是有人捅到接兵干部那儿去,咋整?”
  “捅啥?”林玖铭激动起来,“没啥好捅的。我看啊,思城这孩子肯定能让接兵干部喜欢。况且,有几个人晓得思城的底细?你先去办,一步一步地来。”
  二人争论激烈。在一旁的李青山,心乱乱的。
  
  李思城又被重新通知去镇里参加体检。镇里过关;又去县里参加体检,也过关。李思城的头始终是晕的。厚厚的一本档案,里面盖了无数个章按了无数个手印。
  李思城总感到事情有些邪乎。出奇的顺利让他感到不正常。搞政审的工作人员、体检医生、武装部干部,都好像认识他似的。
  征兵工作于11月底接近尾声。全县合格的人只有42名。还有八个名额,接兵的干部只得打电话到别的县增补。
  这一日,合格的42名人员在武装部操场上集合。那位接兵的军官拿起了花名册,大家以为要点名,却不料那军官只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大家都盯着一个名叫李思城的走出队列。跟着那军官走进了武装部长的办公室。
  门被关上了。军官犀利的目光像火一样烧得李思城浑身发热。武装部长面无血色。静。那军官突然一脚踹在李思城的脚弯处。李思城一惊,随即沉身,身体只是矮了一下,并没有跌倒。那军官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命令:“把衣服脱了!”李思城愣了一下,便脱。脱得只剩下裤头时,那军官又沉声喝道:“全部脱光!”李思城很不情愿地把裤头也扒掉了。
  那军官首先捏了捏李思城臂上瓷实的肌肉,又在他胸上打了一拳。接着,猫下身,仔细地观察李思城的羞处,忽伸手捏他的睾丸。末了,随手掏出卷尺,量李思城的伤疤。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那军官像一个研究动物的科学家,十分投入。害得武装部长脑门上的汗流出来了,但却没敢去擦。
  李思城猜不透这军官要干啥,也就强忍着。军官捣弄完,命令李思城穿上衣服并坐在椅子上。军官又从衣服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来,放在李思城面前的桌子上,说:“你看看这个。”
  李思城一看,打了个寒噤。原来是几份告发自己的信。信中主要说自己有牛皮癣,身上有疮和五道一寸多长的伤疤。最逗人的是,有一封举报信上说李思城只有一个睾丸!
  李思城看完,那军官也不说话,又交给武装部长看。
  屋里的空气很沉闷。
  武装部长很仔细地看完这些没署名的检举信,眼见主要是诬告李思城身体上的毛病,脸色慢慢地恢复了。他站起来对那军官说:“杨连长,这些信里所讲的不是事实!李思城同志在学校时一直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班干部,父亲曾参加过川南解放战争,当过村支部书记,是老KP员。而且,李思城同志曾经在地方的治安联防工作以及基层科技工作中表现突出,现在是党组织的积极分子。李思城同志是今年我们所有的兵源中比较优秀的同志,所以,我代表武装部向杨连长提出请求,对李思城同志进行复检。”
  毕竟是老同志,孙部长瞬间恢复了自信。
  杨连长说:“孙部长,我们要向党负责。我们这次来到贵县征兵,是组织上充分考虑过的。这个地方解放前曾出过不少英雄,当年毛主席带领红军就路过这里。我不是怀疑你们工作上有失误,实因事关重大,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圆满完成。李思城同志的材料我看过几遍,觉得非常好。我们部队是保卫中央首长的安全的,责任重大,必须挑选过得硬的青年。李思城同志的身体素质令我感到满意,部队需要这样的优秀青年。我从个人的观点出发,是很想要他的。但是,我必须进行一次家访,到乡下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确实没有问题,我决定把他带走!”
  孙部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他紧紧地握着杨连长的手,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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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一章 生命承受之重
  
  杨连长带着两名接兵人员乘坐县里的专车到了清泉村,整个清泉村轰动了。
  整整花了一天,杨连长的耳朵里充塞着乡亲们对李思城的夸奖。杨连长还亲自去看了李思城的桑园、茶园。杨连长只喝了一口由李思萍炖的老母鸡汤,临走时很敬重地向李青山敬了一礼。李青山只觉得眼睛里有液体想流出,怕杨连长看见,就没有远送。
  李思城将去北京当兵的消息传遍了山乡。凡是曾被李思城教过两手的朋友们,都自动前来了。李思城用塑料桶装了80斤白酒,杀了一头猪。前来贺送的朋友有的连李思城也不认识。屋里坐不了,就坐在坝子里;没有那么多板凳椅子,大家就席地而坐。凡是来送行的,都掏出十元二十元的现钞,塞给李思城。当晚李思城家里闹翻了天。至少有十几个自称酒量大的人当场醉倒。大家闹到半夜方散。李思城今晚没有怎么喝酒,等客人散尽后,他悄悄地进了山,向母亲告别。
  山里静得让人害怕。偶有野风掀动野草,沙沙的,如若干条毒蛇满地游窜。李思城跪在母亲的坟前,任野风刮走脸上的泪珠。良久,他才默默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下山。
  炉火里的炭由红变黑,屋外是阵阵寒风。李思城走进灶火间,想给忙乎了两天两夜的姐姐说会儿话。灶火后面,姐姐像一只田螺一样蜷在那里,红肿的眼睛像两个烂桃子。
  有风从瓦屋上压下来,有瓦渣在房顶的斜面上滚跌。李思城呆呆地看着姐姐。姐姐背过身去。姐弟俩无声地对峙着。疲惫的灯丝懒懒地散着黄光。墙角那张模糊的蜘蛛网上,一只肥大的黑蜘蛛胀痛了李思城的眼。灶房里摆满各种农家用具,黑沉沉的磨盘,人高的大水缸,能装一担水的大锅,被烟火熏得黑亮的土灶,狼籍的碗筷摆满了宽大的案板……这一切,都让李思城感到一种重压;这一切,让李思城既熟悉又陌生。
  就要远离它们了,永远吗?他不知道。他从杨连长身上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杨连长的形态和一举一动,无不被这种“气”笼罩着。无数次朦胧的梦境中,李思城隐约地记得梦中的自己也像杨连长那样。李思城清楚地记得村里人挤在他家的篱笆后面用一种几近仰视的目光看着杨连长。杨连长在武装部的一腿一拳,已经让他感到了军人的身手。但这决不是刘小三能够具备的身手。李思城相信自己能具备这种身手。难道自己流浪学艺,是上天安排的?是必然的?李思城突然感到生命的神秘。生命的运行难道早已注定一种模式,而愚昧的世人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撞,浑然不知冥冥中已有定数?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他将到部队去锻炼。部队是什么?爸爸讲过,但不明白;刘小三讲过,也不明白。
  李思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上军装。他从小就不想当兵,他只要当一个大侠,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像神仙一样突然出现在求助者的面前。但现实中哪有大侠呢?他的梦被现实挤压得粉碎。这个时代有枪,这种东西能穿透人体,带走人的生命。而军队,是与枪紧密相联的。军人就是拿枪的人。除了枪,军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注入了身体。杨连长就让他感到了军人之不同之处。军人的行动是干练威猛的。这些特质让李思城既陌生又兴奋。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当上军官,同样会和杨连长一样干练威猛。妈妈一辈子的心愿就是让自己成为城里人。爸爸当年很不情愿地从部队上回来,直到现在爸爸仍然向他的听众讲述部队的故事。这些事故并不会因为年头久远就腐烂变质。它已经注入了爸爸的情感里,生命里,所以它在承载它的肉体和精神里活着。而自己呢?自己的生命是单薄的。生命因为缺乏经历缺乏磨砺变得没有质量。亲人们和林老师、林如凤以及所有的朋友,都希望自己成才。成才是什么?是当上军官?和杨连长一样在别人的仰视中淡然地钻进小车?生命的体积大同小异,而生命的质量却有着强烈的反差。无论如何,自己已经站在新的道路前面,像梦里的情节一样让自己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农村人总是在乎身份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当上了军官,那种感觉会怎么样呢?
  李思城的脑子混乱一团,各种感想鱼网似的交错纵横。总之,他是明白了一点:此去必须有所成就!亲人和朋友们的一切行动都是在自己身上倾注了他们的希望。他必须竭尽全力地去拼杀,以回报这种厚望!别无退路!别无退路!!
  李思城伫立良久,猛然感到肩上搭着父亲的手。父亲轻咳一声,震碎了李思城繁乱的思绪。姐姐已经站起来,瘦弱的肩和疲惫的脸让李思城感到了一种重压。
  李青山没有对儿子讲什么大道理。李青山只是说:“到了部队,好好干。部队是个培养人的地方,你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
  李思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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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二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第二天,村头锣鼓喧天。刘支书带领送别队伍来了。李思城像一个已经失去知觉的新娘子一样被戴上了大红花。李思城穿上了绿得耀眼的新军装,背上了背包,戴上军帽。李思城回身看了看满脸喜色的父亲。姐姐没有出来。李思城冲进姐姐的房间。姐姐伏在床上哭,肩头一耸一耸的。李思城从口袋里摸出他从县城里买回来的红头巾递给姐姐。姐姐不敢看他。姐姐的身下是几双被泪水打湿了的鞋垫。姐姐一把就塞进了弟弟的怀里。
  屋外的锣声响得人心里发慌。李思城就要出去了。李思城说:“姐,我走了。”便忍着泪水一步跳过门槛。姐姐终于呜的一声哭了来,悠长的哭声像鞭子抽在李思城的心上。
  走!李思城咬了咬牙!他按父亲的交待在堂屋里祖先的牌位下磕了头。然后跨过大门槛。然后向坡下走去。恍惚中他感到马路上送别的人一长串。他在如涌的人流中恍惚地走着。
  双河的水平静地流着,没有一点声响。这是一个阴天,冷风从河上吹来,刺痛了人们的脸。李思城终于回过头望了望坡上那间生养自己的瓦房。他看见姐姐的身影正在门口那棵梨树下痴立着。姐姐头上扎着那块鲜红的头巾。那红头巾在冬天的冷风里飘动着,如同一团焰火。
  双河镇到了。镇政府在礼堂举行欢送会。镇领导指名要李思城代表入伍的新兵发言。李思城走到台上,恢复了在翠竹中学演讲时的激情。他宏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他真诚的答谢了父老乡亲,并代表新兵们保证,一定要在部队干出成绩来,为家乡争光,为祖国争光。他的演讲赢得掌声一片。镇党委书记曾是行伍出身。他边听李思城演讲边对身边的镇长说:“这孩子将来前途无量。我们当兵的时候,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凭他现在的素质,只要在部队好好干,绝对能够提干。他的面相是官相,还是个不小的官呢!”
  吃过午饭,家长们纷纷往儿子包里塞东西,哭声一片。李思城望着父亲,父亲没有哭,李思城也没有哭。李思城把昨晚收到的钱全部塞进了父亲的手里。李青山不要。李思城说:“别让人家看见,留给姐姐办嫁妆吧。”李思城就把一大把钞票塞进了父亲的棉衣里。
  登车了。林老师突然出现在车旁。林老师一把就抓住了李思城的手。李思城感到林老师拿贯粉笔的手此时坚硬如铁。林老师向他笑笑。林老师用笑和力度代替了语言。林老师在撒手时迅速塞给了李思城五十块钱和一支钢笔。李思城想推,林老师已经走开了。
  车启动了。李思城再回过头,明显地感到父亲的身体晃了一下。不过父亲没有倒。父亲仍然很直地站在街心。车缓缓地行进着。车上所有的新兵都把脖子拼命地向后扭。李思城的视线里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当车拐过弯的时候,李思城看到父亲一下瘫坐在地上。李思城极力回头,可是街道的拐角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车已经提速了。
  汽车顺着双河离开了双河镇。山道弯弯。李思城极力回头,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锁命岭烟气缭绕,像一柄古剑刺向苍穹;双河的水流到了险滩,溅起的水花如千堆白雪。河道两边的石壁,被河水洗濯得光净净的,如被砂纸仔细擦过一般。
  别了,双河;别了,亲人。放心吧,李思城归来之日,就是衣锦还乡之时!
  此山可以作证,此水可以作证!
  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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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三章 希望在前方
  
  兵车向北疾驰。
  窗外是萧瑟的冬天。刚刚穿上新军装的战士们还没有完全从离别亲友的悲痛中回过神来。车里很静。杨连长背着手在过道里踱步。杨连长的皮包被刘涛很紧地抱在怀里,好像里面装满了金元宝。
  刘涛就坐在李思城的旁边。李思城已经知道他就是副县长的儿子。刘涛是这节车箱里最帅的小伙子。刘涛的手简直和女人的手一样白嫩。刘涛的个子只差一点点就赶上了杨连长。
  杨连长转到李思城面前,突然问:“到部队后,想干什么?”
  “考军校。”李思城不假思索地说。
  “要是考不上呢?”杨连长紧追不舍。
  “那,那就争取提干。”李思城说。
  杨连长转头问刘涛:“你呢?”
  刘涛说:“首长,我没啥想法,只想当个好兵,踏踏实实地服役,领导叫我干啥就干啥。”
  杨连长满意地笑了。杨连长接着话茬教育新战士们:“同志们,当兵首先是尽义务。要分清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树立为国防献身的思想。如果每个人都想在部队上捞到好处,不刻苦训练,光想谋取私利,就不是合格的革命军人。革命军人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所以,你们应该向刘涛同志学习,树立献身国防的崇高思想。”
  李思城的脸火辣辣的。刘涛向他看了一眼,白净净的脸上涌出了笑意。
  杨连长似乎非常喜欢刘涛。他又说:“部队的训练很苦,你怕不怕?”
  刘涛把胸脯一挺,大声说:“不怕!当年的革命先烈们连死都不怕,训练再苦算什么?”
  杨连长高兴地拍了拍刘涛的肩膀,又借题发挥,向新兵们讲了不少革命道理。
  李思城没有再说话。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很后悔。战友们的积极性都那么高,惟独自己显得太过功利。不过,自己心里的确想在部队考学提干,就直说了。他不想对杨连长说谎。
  
  火车穿过平整的中原,把新兵们的故乡扔进记忆的里。越往北,空气越冷。杨连长已经命令大家穿上棉衣了。新兵们的衣服全是在武装部领的,连裤衩都必须换上部队的,这是规定。但多数新兵的包里都带着衣服。李思城只带了几本书。李思城发现其他的战友都偷偷地在包里放了整条的烟。在车上,杨连长没有制止这些小烟鬼们。杨连长的和蔼可亲让新兵们感到部队并非传说中的那样可怕。所以大家在漫长的路途中也逐渐活跃起来。吸烟,打牌,唱歌。甚至,有的新战士公然抗议杨连长出牌太慢。
  惟有李思城和刘涛是沉默的。刘涛的副县长老爸是转业回乡的干部。刘涛对部队的了解远远比同行的战友们多;而李思城,他对扑克牌没有兴趣。他心事重重地想着家,想着陌生的未来。他清楚地知道,刘涛是无所谓的。他本来就是城里人。即使当不了军官,退伍后按惯例是可以挑选单位的。但如果自己退伍了,还是农民。所以,他铁了心,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他一定要跳出“农门”。为了父亲、姐姐,为了死去的妈妈,为了林老师的嘱托,为了林如凤……林如凤在北京,如果我当了军官,一样是城里人了。那么,我和林如凤之间越拉越长的距离就可以缩短,那么……他没有往下想。他在朦胧的假想中,似乎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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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四章 北京到了
  
  北京到了。
  火车在深夜驶进这个梦幻般的城市。火车把西南边陲的幸运青年们带到了一个崭新的舞台。没人有睡意,包括刘涛这个生长在县城里的干部子弟,也被七彩斑斓的城市灯火晃得睁圆了眼。
  火车吐完最后一口粗气。站台上人影恍惚,兵车沸腾了,嘈杂声如急雨般纷乱。杨连长一改往日的沉静,大声吆喝着背上背包的新兵们,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全部赶下了车。
  站台上,有无数身着军大衣的军官在搜寻自己部队的人马。杨连长清点了人数,跑步向一位个子不高但气度不凡的军官,抬手行了一个军礼,严肃地报告:“副政委同志,翠竹县50名新战士全部到齐,请指示。三连副连长杨立东。”那矮个子军官还了一礼,命令:“原地不动,各连分兵。”他一挥手,七八个军官走过来,各自挑自己的兵。看准一个,便用力一拉,大声吼道:“四连的”。那边的人也随便拉了一个,同样大声吼道:“七连的”。新兵们脑子里全是一锅粥,连与相处几日的新战友道个别的工夫都没有,就被陌生的军官拉向了陌生的队列。
  李思城心里没有慌。他想,分到哪儿还不一样?他只是看着那个矮个子副政委。他觉得此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威严。看得出他是络腮胡子,不过刮得很仔细,在车站的灯光下显出铁的颜色。他的目光简直比站台上的灯还要亮,寒气森森。李思城还想看他几眼,却被一个带山东口音的胖军官拉了过去,说声“九连的”,便把他扔进了一个队列。李思城回头再找杨连长,却见刘涛抱着杨连长的东西紧跟着杨连长向旁边的一支队伍走去。
  李思城心里酸酸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就在这时,那个矮个子副政委突然大声喝道:“杨立东,你过来!”
  杨立东马上回身过来,却把走到半途的刘涛扔在那里。在陌生的队列里站好的李思城看见那矮个子军官对杨立东厉声喝道:“把那个小伙子分到九连来!”
  杨立东脸色白了,只得自己拿了东西,把刘涛往九连的队列里一拖,放在李思城的屁股后面。李思城感到身旁的刘涛牙齿碰得很响。
  那矮个子副政委没再说什么。此时各连分兵完毕。翠竹县的50名兵排成10列,每列5名。这次杨立东又报告。那副政委命令:“各连带回”,即转身走了。
  李思城跟着那位胖胖的军官在持续嘈杂的声响中走出了地下通道。宽阔的火车站广场上停满了军车。李思城跟着那胖军官走到一辆带篷的解放牌军车后面,见车箱里已蹲满了身着同样服装的新兵。
  登车。
  紧挨着李思城坐下的刘涛牙关还在轻微地打战。李思城这时才感到空气太冷,如锋利的刀片在切割自己的脸。
  车逆着冷风驶向大街。
  大街宽阔如广场。大街两边耸立着巍巍高楼。高楼在小太阳似的灯下显得很神秘。李思城到过成都,到过洛阳。但这样气派的高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车在缎带般的长街疾驰着。城市陌生的风景向后疾退。李思城的眼睛调整不过来。七彩斑斓的灯水把灰蒙蒙的夜空托得远而高。
  陌生的风景恍惚而过。突然,李思城看到了天安门。天安门城楼被彩灯勾勒成一种虚幻的图像,在这深夜里显得庄严。李思城的心颤动了一下。祖国的心脏,就在眼前了。而自己,被命运安排到这个神圣的地方,这是何等的幸运!不过,车从模糊的天安门前飞速地开走了。车在拐弯,钻进更深更长的街道,从高高的立交桥上驰过,有时也从桥洞下钻过。但是,城市的灯火越来越暗,越来越稀疏,道路也越来越窄。不过,路旁的树上,依稀可以看到残雪,在黑暗中发出森冷的光。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长时间,车已经完全离开了城市,穿过静寂的乡村。有好奇的狗突然从黑暗处蹿出来,紧追上几步,向汽车狂唳。渐渐地,村庄也远了。车灯强劲的光从树冠的积雪上反射回来,车胎被碎石掀动着,挤靠着的新兵们都感到不对头。不是说来当中央警卫吗,怎么拉到深山沟里来了?
  汽车狂吼着向坡上爬去。冷风如箭,一丝凉意袭上李思城心头。山越来越深,无法看到一户人家。这时夜色逐渐变淡,山里冰封雪冻的情景在黑夜的消退中逐渐露出了轮廓。李思城这才发现这车正于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驶。
  大伙儿的心全凉了。大伙儿的表情和这寒冷的天气一样萧索。李思城被身旁的刘涛碰了一下。李思城回过头,就看到刘涛的眸子灰暗如梅雨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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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五章 初入阵营
  
  车在快要抖散了新兵们的骨架之后,终于钻进了一个被砖墙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门口一个圆形的台子上,一个持枪的哨兵戴着封耳帽,穿着大衣,站得笔挺,好像已经生了根似的。李思城突然想起小学课本上的雷锋像。这哨兵很像雷锋。
  冻僵了的新兵们被吆喝着笨拙地跳下车。又列队,又分兵。那个带山东口音的胖连长指挥几个老兵各自往自己的班里分兵。这次李思城和刘涛分到一块。领他们进屋的老兵很瘦,两腮基本没有肉;一对青蛙眼鼓鼓的,让人担心它一不小心就会掉出眼眶;最有特点的是他的两个耳朵,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孔大形小,像两片铜钱紧贴于脑袋上;他的嘴唇很薄,像切得很规则的两片生姜;但他的胸脯却鼓鼓的,好像塞进了两只兔子。他的声音极哑,一说话,满屋子都是杯盘碎裂的声响。
  老兵把李思城等人领进了一间大屋。大屋里有暖气,暖烘烘的。大屋的四周靠墙处全是床位,连成一片大通铺,铺前已坐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但都鸦雀无声。那老兵领着李思城径直往最靠里的一排大通铺走去。
  “我姓赵,赵XX的赵。”那老兵对李思城和刘涛说。“我是新兵连四班班长,也就是你们的班长。以后,你们就听我的。吃喝拉撒休息训练,都听我的。”
  靠墙的大通铺用砖头垫起床板,一共12个铺位。现在还空着三张床板,其他的铺面已经收拾得极平坦,绿色的被子叠得像两块豆腐干放在洁白的床单上。正对着铺前,各放着一个小马扎。其上正端坐着九个新兵,眼睛里空洞无物,全部呈痴呆状枯坐。
  姓赵的班长打火抽烟。有一名高个子新兵急起身到靠墙的一张三屉桌上取烟灰缸,轻手轻脚地放在班长的面前。班长抽完烟,这才对李刘二人说:“跟我到排长那儿去报到。”
  排长就住在大房间里面的小房间里,正听收音机。排长块头大,样子威猛,小平头上头发根根如刺,两只鼻孔向外怒张着,有点像连环画上“哼哈二将”中的“哼将”。排长抬起铜铃似的眼看了看李思城和刘涛,详细地问了学历、年龄、籍贯等,认真地写在表册上。排长对班长说:“赵东伟,领他们休息,下午给他们讲纪律。你们四班人该到齐了吧?”
  四班长说:“就差一个了。等下午安徽兵到齐,就够人数了。”
  排长说:“好,明天就可以拉出去训练了。”
  
  四班长领李思城去饭堂吃饭。
  饭菜不错。饿极了的李思城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半碗红烧肉。四班长在领他们回来时,向他和刘涛交待:“不要乱看,乱想。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革命军人了,一切行动听指挥。无论干什么,都要请假。不许和那些老兵接触。不许私自离队。不许乱讲乱说。不许抽烟。总之,一切都要请示报告。”
  一声哨声响过后,大家都迅速地躺到床上去了。李思城睡不着,大屋里静静的,墙上的大钟好像直接敲打在大脑神经上一样。李思城觉得这部队并非如想像中的那样可怕。甚至,他找到了一种安稳感。至少,吃穿都不用愁,比他在中原受苦时强得多了。
  李思城醒来时,发现身旁的刘涛早已起床,正拿一拖把擦地板。刘涛擦地板擦得很仔细,好像这地板是刚刚出土的文物,弄狠了会坏似的。
  李思城起床时,就有两名闷声不响的新战友过来帮他叠被子。看得出这两名同志已经很熟练,几弄几压,那皱巴巴的被子弄得平整多了。这时刘涛擦完地,又拿起抹布擦桌子。李思城发现那桌子已经擦得快要掉漆了,但四班长却侧身让他擦。
  四班长又给新兵们重复他的几个“不许”,又说,如果有首长进来,一定要站起来喊“首长好”;如果首长问话,要立正站好,不许乱回答首长的话。
  下午,又有一批新兵入营。新兵人数到齐。排长集中了全排的新兵,六个班,共70余人。
  排长把新入营的新兵全部叫过去,排成一列。排长叉腰对着新兵们,目光扫得他们心里发毛。排长在吸完了一根烟后,突然吼道:“把所有的钱、烟都掏出来!马上掏出来!”
  新兵们傻了。但行李就放在隔壁的小屋里。排长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迟疑。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打开了自己的包。几乎每人都带了一两条香烟。排好队,排长逐一没收了香烟。有“红梅”、“阿诗马”、“白沙”等。偶尔有两个牌子太次的,它的主人就低下了头。
  没收完烟,就是交钱。排长说:“全部都掏出来!我不要你们的。到部队了,就不能乱花钱,全部放到排里存起来,需要急用时再到这儿来取。”排长翻开了一个表册,登记,数钱。有的新兵居然带了一两千块的,一般是四五百元。这是家长们怕孩子在部队吃不好,备的零用钱。但排长说:“部队有吃有穿,花什么钱?”
  轮到李思城,身上只有50元。这钱还是林老师送给他的。排长看了看他,似乎从这50元钱看出了他的家底。李思城的口袋里有半盒“春城”烟,是最次的。所以,新兵们虽然没有人说话,但都一目了然:李思城是所有的新兵中最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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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六章 刘涛的进步
  
  新兵九连的训练场。
  八九年度兵训练已经进行了一周。训练内容简单得让李思城失望。各班班长领队,在满地碎石的大操场上跑了几圈,然后站军姿。天阴阴的,不时有阴冷的寒风卷着尘沙迎面打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兵们多数不适应这温度,站得久了,鼻涕就沿着嘴流下来。没有人敢去擦。班长像幼儿园的老师,使这些刚入军营的“幼儿”很敬畏。
  操场上除了六个班长外,还有主管训练的牛连长和杨耀祖排长。牛连长是个火爆牛脾气,见着哪个新兵乱看乱晃,就骂一句“狗屄操的!”那两只血红的肉包子眼就好像要滚出来。据四班长讲,牛连长是志愿兵提干,立过二等功的。牛连长训兵是全团出了名的,凡是经他手下训过的兵,极少不合格。平时,牛连长像一条良种猎犬一样悄声无息地从新兵们的身后走过,见着哪个新兵腿弯没有夹紧,便速伸手掌对准那条缝直插进去,然后狠命一拧,差点就扯下一块肉来,疼得新兵们双腿打颤。所以,一站军姿,大家都能感觉到牛连长就在自己的身后,没有人敢存侥幸心理。
  新兵们最欢迎的是负责政治教育的马指导员。此人温文尔雅,总是把个别训练不积极的新兵教育得热情高涨。指导员通常只是扎紧腰带来操场上转两圈,领回个别思想有问题的新兵单独做工作。一般而言,被指导员领出操场的新兵,不外乎三种情况:想家比较严重的;训练吃不了苦的;对部队生活不习惯的。李思城根本不知道指导员怎么做的工作。他没有感到不适应,也没有怎么想家。曾经一个人外在生活了三年,他已经具备了适应新环境的能力。而其他新战士,大多是第一次远离家门,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不过,刘涛是经常被指导员带出训练场的。李思城觉察出,刘涛并不是想家,也不是不适应生活,说训练太苦倒沾点边儿,主要原因,是刘涛想找机会接触领导,以便汇报思想,好让领导掌握他的情况,以求进步。
  刘涛对部队的情况好像早已烂熟于心,是班里得内务流动红旗最多的新战士。刘涛几乎是三天不说两句话,一有空就去拿拖把干活,所以每天晚点名时,牛连长、马指导员和杨排长都要表扬他。接下来就是班长赵东伟表扬他。刘涛每天天还未亮就蹑手蹑脚地起床整理好内务,摸黑去找只有他才能找到的拖把、抹布,然后擦地板,抹桌子。出操时他已经把大屋收拾停当;每次吃完饭回来,他总是最先跑去拿他藏起来的拖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很虔诚地擦那已经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拿部队的话来讲,刘涛在积极要求进步。刘涛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已经领悟了指导员的政治教育内容。哪个新兵又不想进步呢?但李思城觉得这种把劳动成果向领导和战友们充分展示有点功利。李思城的体力和积极性又怎会比刘涛差?难道在农村生活过在流浪中受过苦的他还不会拖地板擦桌子?难道李思城就不想表现好一点,将来当个班长好考学好提干?十分欣赏李思城身体素质的四班长就曾经暗示过李思城:不但军事训练要好,政治学习要好,细小工作也得顶尖!但李思城就是不好意思去做!有一天午饭后,李思城来了一种冲动,飞跑进厕所拿刘涛藏在墙角的拖把。刚刚握稳,刘涛就冲过来一把揪住拖把,把身子贴上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拽。李思城看到白白净净的刘涛一张脸涨得通红,眼里透射出一种敌视的光。李思城感到手里拿的不是一个拖把,而是一张通往成功之路的王牌,李思城被震动了。刘涛是四班惟一的老乡,干吗和他争呢?李思城惶惶地在刘涛粗重的喘息声中松了手,突然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那种青春的野气,变得猥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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