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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yannina

[中长篇小说] 白天衣冠,晚上禽兽 -- 我在英国混日子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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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四。
  
  2005年7月末,旻子在疯疯癫癫几近崩溃的状态中迎来了她的二十岁生日。
  说起这一天,本人实在难以忘怀。因为也就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足以对我造成终身影响的可怕事件。谈及此事,还要从旻子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说起。
  
  那日夜晚9点刚过,我和旻子因为突发奇想要吃雪糕,于是结伴来到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正在此时,我突然想起本应在这个月中旬到来的生理期迟迟未至,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
  我用手肘碰碰身旁正对着雪柜专心挑选雪糕的旻子,嘴唇凑近她的耳边,“唉,我例假怎么还没来?”
  旻子看也没看我,大大咧咧的道,“应该什么时候来啊?”
  “上个月是15号。”
  旻子由于仍将心思专注在雪柜里的雪糕上,半晌对于我的回答没有作出丝毫反应。大约过去了半分钟,她突然抬起头,两眼睁的溜圆的看着我,接着在一瞬间大叫了起来,“哇靠——晚了两个多星期了啊!”她伸起右手点着我的鼻子方向晃了晃,一会儿又神经质的扭过头,嘴中喃喃道,“杂志上都说一般晚了10天的就不要再抱希望了,你完了你完了。。。”
  大概由于此类事件从未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始终觉得不太可能,便笑着随便敷衍了一句“没那么倒霉吧”。
  谁知听闻此言,旻子一跃三尺高,气势汹汹的推我一掌,道,“你还笑得出来!赶紧买根儿验孕棒验验吧!”
  说的也是。于是我顺手从商店里拿了根儿验孕棒,付了钱,打算回家验验看,落个踏实也好。
  
  由于是第一次遇到此类事件,回到家后我拆开验孕棒的包装仔细阅读说明。说明书上说要“将验孕棒上外露的吸水棒直接接触尿液直至完全湿透”,并且“以早晨第一次排尿的尿液样本为佳”。于是我收起尚未使用过的清洁验孕棒,打算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再验。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尽管旻子一直在我耳边唠叨“万一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之类的话语,我始终没有真正往心里去,前想后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为了避免此类话题的继续,我话题一转,开始和她聊起了左时峰。我说了一堆众人皆知的陈词滥调用以开导了旻子几句,尔后旻子长叹一声,声音万分幽怨的道,“其实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之间就不理我了,也就够了。我也不想纠缠他。”
  旻子说的有道理。死不瞑目无疑可以算得上是世间几大悲惨事件之一,想想爱新觉罗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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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五。
  
  第二天早晨将睡将醒之际,隐约感到身旁的旻子翻了一个身,接着她猛然将我摇醒。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眼前尚未梳洗头发蓬乱的旻子,只见她表情兴奋的冲我大叫道:“女人啊——快祝我生日快乐啊!从今天起我就加入奔三的行列啦!”
  “生日快乐。”我淡淡的笑起来,那个瞬间我有一种感觉,旻子会成为那个“一辈子跟我没完”的人。这个感觉令我感到自己非常幸福。
  
  慵慵懒懒的起了床,我们坐在床上抽了根儿烟。晚上约了刘晓晓和张楠胜一起到MESSY庆祝生日。旻子说想多叫点人,我便又将刚失恋在家百无聊赖的叶远给叫上了。至于于海洋,之前与旻子有过几次点头之交。我一个月以前就跟他说好这天一定要空出时间来参加旻子的生日派对,他说他尽量。
  
  憧憬了一番夜晚将至的娱乐活动,我突然想起昨夜买来的验孕棒还未派上它应有的用场,便下了床拿起验孕棒走进洗手间。我严格按照说明书上的要求将外露的吸水棒用尿液完全浸透,接着据说是要等待三分钟的时间。于是我将验孕棒拿到房间内搁在地上,旻子瞟我一眼,紧张的问,“怎么样?”
  “得等三分钟。我先去刷牙。”我转身走进厨房刷牙。
  实话说,直到我转身走入厨房,拿起牙刷开始刷牙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仍是百般的放松,认为验孕无非也就是从科学的角度再进一步给自己一个心理踏实的理由——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只会是小说或者电影里一个不错的情节设计,却无论如何不太可能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我和于海洋每次乱搞之时除了采取体外射精之避孕方式便是使用安全套儿。这样一来,大量的精液都遗留在了体外,即使体内真那么不幸漏进了一点点分量微小的精液残留物,也不至于那么凑巧就正好能碰上一个我的卵子还一下子就结合成了传说中的受精卵吧?
  显然,以上的这个想法既无知又站不住脚跟儿。
  
  五分钟以后,我刷完牙洗完脸回到房间,只见旻子正表情呆滞的盯着自己右手中紧握的什么东西看得出神。我定睛一看,她手中握起的正是那根儿我等待结果的验孕棒。
  看见我进来,旻子面无表情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我身旁。她抬起左手对着我的肩膀用力一拍,半晌时间,说出了三个令我当即差点儿就晕倒过去的字。
  她说的是,“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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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六。
  
  旻子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久久不能散去,我感到视力模糊眼前发晕,不小心一个娘跄,差点儿摔倒。旻子慌里慌张的将我搀住,我顺势拿过了她手中的验孕棒,努力睁大双眼,定睛一看,两道大红色的横杠赫然显立。
  旻子在我耳边有气无力的道,“别看了,‘小队长’没事儿,‘中队长’有事儿,我看得挺清楚的了。”
  我强打起精神,口中发出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山洞中传来,“怎么办?”
  “去医院啊,”旻子大声喝道,“还是去医院看看来的踏实。商店里买的,万一错了呢?”
  旻子一语道出,茫然无助的我似乎又在霎那间看到了希望。我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迅速将其翻开找到了于海洋的电话。然而就在我正欲拨打之际,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声,我的手如同被定在了空气中,半天动弹不得。
  旻子沉默半晌,从我手中将手机轻轻抽了出来,“别打了,晚上见面我告诉他。你给他打电话,一会儿他又说你威胁他呢?”
  我点点头,旻子将我温柔的揽入了怀中。我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无论如何没有阻挡住泪水如同洪水决堤般的奔涌而出。“代价”,“惩罚”之类的词语在我心中此起彼伏的一一显现。事实上,我有什么可顾影自怜的呢?做错了事情便要受到惩罚,这是连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我想说的是,我是自找的。我他妈活该。
  
  想起是旻子的生日,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撑到晚上,换上漂亮的衣服,与她一道前往MESSY。所有的人都已到齐,于海洋也来了。众人依次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接着在MESSY门口排队准备入场。
  我在门口排队的时候,看见旻子转过身走到了于海洋身旁神色急切的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于海洋的表情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在瞬间就变成了惊恐万分,再然后变成了神经紧张,最后变成了强作镇定。
  旻子和于海洋说完话后神态自若的又走回到了我身旁,双眼盯着前方的售票处,嘴中轻声吐出两个字:“说了。”
  伴着旻子的话音落下,我的心在霎时间莫名其妙的悬的老高,想回头查看一眼于海洋的反应,却又怕露出马脚,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和众人边说笑边等待入场。
  一会儿刘晓晓表哥相熟的那位经理正好来到门口办理什么事情,见我们一行人还在门外等候,便热情万分的将我们免了门票领了进去。经理给我们安排在楼下的一个小包内,说稍后还会给我们赠送果盘。大家心情甚好,叫来了两瓶芝华士和青岛两打,开始边玩儿游戏边喝起酒来。
  于海洋趁大家正玩得高兴之际,小心翼翼的蹭到了我身旁,心不在焉的一会儿看看众人,一会儿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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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七。
  
  过了好半天时间,我听见身旁的于海洋深吸进一口空气,他鼓足勇气故作轻松的道,“唉,你是不是怀孕了啊?”
  “啊?”我努力令自己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回答,“你听谁说的啊?”
  “你别管。你告诉我到底怀没怀!”
  我轻蔑的抬起下颚,斜瞟他一眼,“你关心么?”
  “废他妈话!”于海洋有些气恼有些紧张的拿起桌上一杯已经倒好的芝华士一饮而尽,“你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啊?”
  我话音刚落,岂料于海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你他妈想害我是不是!”
  我的心在霎时间便被悲伤击中,头脑感到一阵眩晕。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不绝于耳,伴着沉重的古点震的地板不停的跳动。
  我倒抽一口凉气,拿开于海洋抓在我衣领上的手掌,面无表情的道,“我是怀孕了。你打算怎办?”
  于海洋沉默半晌,接着再次用低沉无比的声音极其坚决的道,“过两天去医院。”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走到对面叶远的身旁“咚”的一声坐了下去。叶远正和旻子兴致勃勃的玩着“两只小蜜蜂”,见于海洋气势凶猛的入了座,二人被惊得一下便停止了手中的游戏,气氛陷入一片尴尬。
  此等尴尬情况持续了5分钟不到,有点儿缺心眼儿的张楠胜并未看出丝毫异样,大声抱怨大家怎么不在状态。于是旻子顺水推舟,众人又继续玩起了助酒游戏。
  刘晓晓拿来两个干净的空杯,提议玩儿“7,8,9”。游戏开始后,于海洋也不知是运气不佳还是心情不好,总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几杯酒下肚,于海洋开始实行“代酒”政策,每每遇到自己运气不好又要罚酒,便以“还要开车”为由,理所当然的直接将杯子递到了我面前。我亦不推辞,一次又一次豪爽无比的一饮而尽。
  酒过三旬,迎来新的一轮比拼。于海洋再次不幸扔出一对儿总和为九的数字,需要将杯子里满溢的芝华士一饮而尽。故伎重演,只见他万分腼腆的冲众人露出一个极其抱歉的微笑,接着将杯子推给了我。我接起杯子正欲将酒水送入口之际,对面儿的旻子突然“啪”的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她用力的对着于海洋左肩就是一掌。于海洋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座位里,一脸厌烦的道,“你干嘛啊?”
  旻子丝毫不肯示弱,只见她双手叉腰,白嫩的脸颊经过酒精的刺激泛起一片粉红的光晕。她的声音盖过了迪厅里高调的音乐直冲于海洋的耳畔而去,“哇靠!你丫是不是男人啊!她现在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啊!”
  于海洋的双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时间过去,他大概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终于令内心的愤怒稍微得到了一丝缓和,尔后虚伪无比的挤出一个笑脸,冲我道,“我老婆最好了。”说完他又转向旻子,嘴边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我一会儿还开车呢,太危险了!”
  听罢于海洋极不要脸的一阵狡辩,旻子愤然从座位上站起,嘴中大骂了一句什么,转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我赶忙起身跟上了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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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八。
  
  旻子在我前方速度极快的不停行走着。我几次想要追赶上去对她加以劝解,却总被迎面而来的拥挤人流打了个败。就在我不知第几次企图超越旻子之际,出乎意料,前方的旻子竟突然停下了脚步,如同被定住一般,好半天时间没有挪动半个步子。
  我赶忙左躲右闪的避开眼下这一个个奇装异服的帅哥美女,好不容易几次突围,终于来到了旻子身旁。我随着她专注的目光顺势望去。顿时,我也被定住了——左时峰正坐在吧台处,怀抱一个将头发全部染成金黄色的苗条女子,尽情畅饮。他与那女子不时地聊上两句,两人看上去既愉快又亲密。
  容不得我反应过来,旻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气势汹汹的径直走到了左时峰面前。待我追赶上去时,正听见旻子极其阴冷的说话声:
  “今天怎么喝酒了?你不是酒精过敏么?”旻子特别强调了“过敏”两个字。在她说出此二字的同时,手中顺势操起了左时峰面前的一杯杰克丹尼“咚”的一声撞在桌子上。
  左时峰被这突如其来的特殊状况惊了个措手不及,嘴张得老大,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旻子将酒水推至左时峰面前,脸上挤出一丝充满怨恨的微笑,又问,“你妈呢?今天怎么不催你回家了?嗯?!”
  要说左时峰这孙子老奸巨滑城府颇深,我真觉得一点儿不过分——他瞬间便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自然,将脑袋向后一仰,眉头一皱,道,“小旻啊,你要这么来闹可就不对了。还有什么话你一次说清楚吧,说清楚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分手了,没必要非得撕破脸嘛!”
  一瞬间,只见旻子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她的呼吸愈加急促,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好半天时间,她声音颤抖的大喊了出来:“你他妈——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是消失了啊!”
  左时峰神态坦然的喝进一口面前的酒水,表情凝重的道,“咱们不合适,嗨——怎么跟你说呢?”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说了怕戳你痛处。”
  “你赶紧说!”
  左时峰放下手中的酒杯,凑近旻子耳边,小声道,“你不是处女了。我接受不了。”
  左时峰的话音隐约的传入了我的耳畔,我已感到悲愤交加耻辱难耐,岂料旻子的沉着反应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只见她沉默了一会儿,尔后发出一声冷笑,语气温和的冲左时峰道,“说的也是,咱们好合好散吧。不过,”旻子顿了一顿,“想最后再跟你玩儿个游戏。”
  “嗨,”左时峰大概是怕旻子又要耍出什么花样,笑笑道,“别闹了,你知道我不会玩儿游戏的。”
  “特简单,”旻子不死心,“石头剪子布,会吧?”她说罢,又对左时峰展露出了一个极其动人的微笑。“我输了,你随便提要求。你输了,让我打一下。最重要的——”旻子呼出一口气,“游戏玩完了,咱们就算是彻底结束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大约是最后一句话正中了左时峰的下怀,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大喜,便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随着旻子口中高叫着“石头剪刀布”,二人同时分秒不差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旻子出的石头,左时峰出的剪子。左时峰输了。
  说时迟,那时快,旻子脸上所有的笑容在霎时间便全部隐匿了下去。她目光坚毅而冷峻的盯住左时峰的双眼,接着再次迅速抬起了右手,对着左时峰尚在微笑的脸庞就是一巴掌。左时峰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淡粉色的指印,由于时间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那虚伪无比的笑容,脸便在空气中僵了个死。旻子未等他反应,拉起我的手便往回走。
  
  后来旻子又在悲愤交加中萎靡不振的渡过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我们在星巴克喝咖啡的时候,生日当天要走了旻子手机号码的叶远突然给旻子发来短信说十分喜欢她,希望可以尝试交往看看。旻子合上手机,长长叹出一口气,尔后又将目光抬高望向脑袋顶上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接着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冲我说话,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宛若一缕青烟,“该过去的总该让它过去啊。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没什么不好吧。”
  于是,在2005年8月初一个阳光猛烈的下午,旻子正式同叶远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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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九。
  
  大约一周以后的一个上午,于海洋在多次向他的母亲大人恳切申请之后终于获得批准可以“去找高中同学李胖子他们踢球儿”。
  于是在那一天,我们去了医院。
  
  由于我和于海洋对此类事件均无任何经验可言,在于海洋的一番绞尽脑汁思前想后之际,他决定打电话询问他高中时代的某位红颜知己,据说此人现在早已经验丰富。
  那位红颜知己建议我们前往位于北京西部郊区的首都XXX医院进行检查,号称市内的各大小医院受理少女早孕情况颇多,凡选择在市内做流产者从挂号儿到排队到做检查至手术结束,少则要等上四五日,多则等上两个礼拜的大有人在。我们被红颜知己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所深深打动,立刻就放弃了在市内医院做检查之想法。在于海洋一脸神经紧张厌烦至极的表情下,他驱车带我直奔首都XXX医院而去。
  
  基于这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在事情过去以后直至现在的这段漫长日子里,我无数次想出方法千百种,有意的让自己渐渐淡忘。加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距事情发生之时也愈加的年代久远。因此,时至今日,我不得不心怀遗憾的说,当时医院里的具体状况在我如今的记忆里仅剩下了一片模糊。那是怎样的一片模糊呢?当然,关于模糊,我还有能力说上几句。
  
  首先是天气。不知是否源于一种记忆上的错觉——我因为堕胎事件在2005年暑假期间先后光顾首都XXX医院两次——所能记起的和这两天有关的形容天气的词语,只有“酷暑难耐”最为合适。那时于海洋将车开来停在了医院入口处的免费停车位上,待我们两个小时以后做完检查回到车内,车内温度早已上升至极高,屁股一粘座位便能立刻被烫得跳起来。整部汽车犹如一只大号儿的蒸笼。
  
  然后是颜色。回忆里关于首都XXX医院妇产科里的颜色始终未曾改变过,那是一团死气沉沉的灰和另一团经历了无数岁月磨砺后,颜色掉的七零八落的青绿。这两种颜色——在我的记忆中——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空间。妇产科里的空间事实上并不宽敞,甚至从客观上说来,可以算得上是狭窄。然而不知为何,当时我独自蜷腿坐在诊断室外边儿的长木椅上等待叫号儿,心中总是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错觉,感到这里既空旷又冷清,空气中无处不充斥着密集的阴冷潮湿的水分子。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
  例如排在门口的稀稀松松的人群;她们都是女性,有年轻的,有中年的,有衣着时尚的,有打扮老土的,有面色焦急的,有镇定从容的。。。她们各不相同,脸上却都有着同样一种冷漠。
  还例如鞋子磨擦地板时所发出的种种声音;有时是运动鞋,发出的声音柔和而轻巧;有时是高跟儿鞋,“咚咚咚”的戳着地板走路,发出的声音莫名其妙的让我突然很想吃东西。我爱听高跟儿鞋戳在地板上的声音。
  再例如医生的叫号儿声;面色凝重端坐在诊断室里的医生不时的叫出一个名字,记得有个姓黄的,还有个叫什么“秀丽”的。后来医生也叫到了我的名字,她的声音穿过并不狭长的走道阴冷无比的直冲我的耳畔,听上去和法官在宣布疑犯“罪名成立”时的那种感觉大同小异。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细节,那是我手中颤颤巍巍的端着盛满尿液的小容器回到了诊断室。医生面无表情的戴上手套,然后接过我手中的容器,接着她不知拿了根儿什么在里边儿一阵拨拉,最后转过身来,声音如冰的对我说,“你怀孕了。”
  没有经历过此类事件的读者不知是否可以想象,那便是——尽管我已在验孕棒中看到了很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尽管我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当你煞有介事的来到了一家国营的正规大医院里,当你做过检查之后,这家正规国营医院里受过专业训练并且很有可能已经从事该行业十几年有余的资深大夫——亲口对你说出“你怀孕了”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复杂而细腻,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用我当时的状况来形容,便是:脑子顿时炸开,耳边一阵巨响,这好比是晴天里的一声霹雳,冬天里的一瓢凉水从头一直淋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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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
  
  于是我就在2005年八月初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在北京XXX医院妇产科一楼的诊断室里被宣判了死刑。由于怀孕时间刚刚超过一个月,我不幸中万幸的逃过了人工流产这一劫,可以采用相对痛苦程度较小的药物流产来打掉这个孩子。
  
  诊断室里,中年的妇女医生神情极其冷漠的发给我了一板儿药片儿,一共4片儿,早晚各一片儿,吃两天,第三天早晨7点半还得再来医院。据说第三天早晨医生要给发一剂猛药,吃过以后,尚未成形的胎儿便会从女子的下体掉落出来,流产便算完成。
  医生将药片儿递到我手中时,抬头瞟了我一眼,嘴里非常轻蔑的嘀咕一句:“这才几岁啊。”
  
  那两天——现在说来云淡风轻;然而在当时,我的身心却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我是说,在那短短的48小时里,我痛苦极了。
  
  于海洋也许出于良心上的尚未完全泯灭,他跟他妈说有个英国同学要来北京旅游两天,没有地方住,便好说歹说将中关村的房子借了来给我住。他说这样可以安心休养,离医院也近些。他的话令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感动。当然,这丝感动很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无边无际的忧伤情绪。要知道,于海洋从对我说完这句话并将大门钥匙递到我手中之后,在回医院复查的第三天早晨到来之前,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实话说,就这两天时间,让我深切的明白了两个道理。道理一:在关键时候,同性上真正的好朋友,永远比身边的所谓的“XX的男朋友”亦或是“XX的男人”来得可靠。大家看后文便知;道理二:这个道理俗不可赖,相信大家早有耳闻,那便是——关键时候,自己一定要坚强。如果自己都不帮自己,那么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
  
  旻子听说于海洋将房子借给我后便又回家陪他妈去了,口中大骂一声,随后挂断电话,当晚便搬到了中关村来,号称要陪我渡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由于吃药的缘故,医生再三嘱咐千万不可以抽烟,否则即使药吃下去了,孩子也很有可能会流不出来。听闻此言,旻子不容分说的便将我包里的烟草,打火机一类物品全部没收了去,后来又买来了不少口香糖,说是犯烟瘾的时候可以拿出一个来嚼嚼,有助于缓解不适。
  在那两天时间里,烟瘾颇重的旻子竟没有在我面前抽过一支烟。一次旻子去上厕所,回来之后我正好内急,便也跑到厕所打算解决一下。我推开厕所的门,一阵淡淡的DJ MIX所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我扭头看一眼房间内的旻子,她正目不转睛若无其事的盯着电视看得投入。那一刻,我的内心升起一种淡淡的感动,泪水有些模糊了眼眶。
  
  那两天我和旻子过的与世隔绝。她在每天的饭点儿下楼给我买来营养可口的食物,然后我们一起食用。剩余的时间里,我们像往常一样聊天儿。然而也许由于怀孕的缘故,也可能是药物反应——我总是聊着聊着,便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势不可挡的困意全然控制。每到这时,旻子便会催促我赶紧睡下,自己则在一旁安静的看电视。我也很听她话,于是就在那被旻子调得极低的电视嗡嗡声中悄无声息的一次又一次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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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零一。
  
  第三天早晨五点刚过,于海洋蓬头垢面的出现在了他中关村的家门口。于是我,旻子,于海洋一行三人驱车前往北京XXX医院。
  
  妇产科里的颜色仍是那团毫无生气的灰和那片掉的七零八落的绿。医生给前来吃药的病人每人发了一颗药片儿,让我们吃下以后自由活动,什么时候那还未成形的胎儿——又叫“胎囊”从下体掉了出来,便拿给医生检查。
  
  我用旻子带来的矿泉水将药送进了肚子里,然后走到妇产科门外想和于海洋待在一起。此时于海洋正坐在妇产科门口的一颗参天大树下乘凉,脑袋转来转去的,毫无焦点的实在不知在看些什么。见我和旻子走近,他眉头紧锁万分紧张的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他极其敷衍的询问了一下状况如何。看见他的态度如此,我实在懒得回答,便称不舒服,让旻子和他对话了事。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药物在我的体内开始产生了强烈的作用。事实上,那就是在一瞬间,我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猛涨,一种内急时被强行憋住的疼痛感陡然上升。于是我迅速起身跑进妇产科的厕所里。不幸厕所里仅有的两个坑此时都已被其它的吃药者所占满。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强行忍住疼痛,憋住那呼之欲出的排泄物,好一阵等待。终于,其中一个姑娘排泄完将坑让了出来。那个瞬间,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前,脱下裤子,排泄物倾泻而出。
  排泄到一半时,我突然又深感作呕,于是迅速将右腿越过厕所坑,与左腿并排而蹲。右脚刚着地的那一霎那,我的胃中一阵翻腾,接着“噼哩啪啦”能吐之物全部奔涌而出。我怀疑胆汁儿都被我吐出来了。
  
  以上“厕所事件”是我关于那次流产当中记忆最深刻的一个片断。当时我呕吐完毕,将右腿又跨过厕所坑放在左脚对面儿的地上,继续排便。那个霎那,我突然毫无预兆的泪如泉涌。当时厕所里还站着蹲着各式各样的女性同胞。这些人都和我一样因为吃下了药性强烈的药片儿,此刻正坐立不安的排队等着上厕所;她们和我一样表情痛苦;她们大概也和我一样有着一番不可告人的放纵生活。那个瞬间,我从她们脸上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狼狈状态。那是怎样的一种花朵凋零时的狼狈!那也是人类在拼尽全力为最基本的求生所做出的可笑努力时的狼狈。
  
  我哭泣,哭泣,没有办法停止下来的哭泣使得我眼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纯黑色的幻影。我恐惧的放开嗓子,很想对着这无边无际的幻影大声叫出一句什么。然而,那一天,我始终哑口无言。
  我只知道,我真的痛苦极了。
  
  我在厕所里又蹲了一会儿,胎囊从我的下体滑了出来。我用医生事先发给的一只一次性小碗将其装住,接着将脸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那是一团接近透明的白色正圆体,直径大约在6-7厘米之间,据说是由一团有机物所组成。那便是每个人在娘胎中的最初生命状态。
  后来我将掉落出来的胎囊交给医生检查。医生批准后,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北京XXX医院。
  
  北京XXX医院,一个我永远不愿再次提起的地方。
  
  2005年8月9日上午——请允许我这样说话——我的第一个孩子死了。
  这件事说来轻巧,可在当时却对我触动极大。首先我的心中充满了极大的罪恶感,并且这样的罪恶感从此以后便一声不响的与我如胶似漆,不容分说的形影不离。它无时无刻不忘提醒我——我杀死了一个幼小的生命。这样的提醒很快便令原本对幼童甚是喜爱的我开始对怀孕一事极其敏感极其抵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开始怀疑起了婚姻这回事儿,怀疑起婚姻所带来的繁衍的最终结果是不是真的如同长辈所说的那般意义重大。另外,我不能看见小说里有任何关于怀孕的情节描写,电影里的也不行。只要我一看见了诸如此类的任何形式的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任何描述,我便会控制不住的精神几近崩溃,眼泪如同雨下。后来有一次,一位在北京已经成家数年的学姐前来看望我,聊天时她突然拿出了自己在一年前怀孕期间拍下的大肚子照片,幸福万分的想要与我分享她的喜悦。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的精神状况再次失去了控制。后来据学姐说,我当时对着照片大叫一声,接着便泣不成声的夺门而逃。
  
  彻头彻尾的,我感到身心疲惫。
  我决定回广州待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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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零二。
  
  回到广州躺在那张属于自己的双人大床上,我的心情并不能用“踏实”二字来形容。只能说,我感到自己的心可以暂时小憩一会儿了。
  
  北京,不属于我。
  这里,仍然不属于我。
  我从哪里来?又将要到哪里去?
  事实上,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非要搞清楚它干吗呢?我只需要知道,这里有我的亲人。
  父母亲斑白了双鬓却仍然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如同孩子般惊喜的高叫出了声儿。他们为我做家乡菜;他们为我炖汤;他们总觉得我的衣服不够好,总是停止不住的一件又一件为我购置新的衣裳;他们看见我身体憔悴,他们也感到我精神萎靡,然而他们智慧的绝口不提。他们只是在付出,一点又一点的,在他们所能胜任的一切范围内,永不停止的付出。
  爸爸妈妈,就让我将这份感激深藏在胸口,默默的为你们做一些微不足道的祈祷与祝福。
  
  在家闭门不出的休息了几天,之后接到初中时代某位学长的电话,说是当年的文学社原班人马举行聚会,请我务必参加。
  放下电话,我心血来潮的跑去翻看了数年前某次文学社年庆时的全体合影,看见自己身材瘦小的站在第一排的中间偏左位置,扎一个低低的马尾辫,脸上笑容纯真灿烂。合上相册,不由深深感慨时光之飞逝,岁月之穿梭;一瞬间,竟有些哑然失笑。
  
  于海洋每天打来一个电话例行公事般的一番敷衍。显然,我离开北京后,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又会开玩笑了。
  
  现在,我不愿意提他。他来电话,我便接起;他不来电话,便也由得他去。我的假期很快便要结束。然而在假期结束之前,我想给自己放一场假。这是十分必要的。
  至于现实的事情,请让我等到不得不去提起的时候再提起。
  
  第二天傍晚吃过晚饭,我如期赶至学长提及的某家沿江卡拉OK厅,那里是聚会的地点。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大家都变了样儿,有的已经身体发福事业有成;年龄小一点儿的,大多如我一样还在象牙塔中憧憬未来。当然,可以想象,他们肯定比我更憧憬未来。
  再晚一些时候又来了一些人。然后我惊讶的发现,几米也来了。
  
  几米,原籍北京,初中移居广州后与我同校,成为高我一级的学长。此人深爱漫画家“几米”,遂取英文名为“Jimmy”,因此得名。几米那时是文学社里的头牌儿美编,人比较贫,形象较佳,说话办事有股小痞子般的赖劲儿与匪气。凭借此特点,曾迷倒少女无数。几米还有一特点,爱到处给女生画像并以此作为礼物慎重送出;当然,他画的也确实不错。一次我过生日,几米毫无预兆的送给我一张我的头部素描。画像上我长发披肩,右手托腮,双眼睁得老大,目光迷惘的望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看到画像的那一刻,我便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几米。几米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初恋,当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单恋。后来我曾鼓足勇气三番两次找到几米企图表白。小女生之间曾经一度流行的什么千纸鹤幸运星之类的东西,本人曾亲手制作并赠送给了几米一大堆。当然,现实总是比较残酷。很快,几米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于是,我的初恋在我的一场长达一年的极度忧伤中宣告失败。初中三年里,我再没有喜欢过别人。后来我高中考到了别的学校,我和几米渐渐失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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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7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零三。
  
  曾经在一部好莱坞获奖影片中看到这样一句话:“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例如在2005年的这场令人绝望无比的多事之夏中,我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和曾经费了老大力气也没能追上初恋情人得以混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就在这场荒谬绝伦浑浑噩噩无聊至极混沌不堪的暑假即将结束,我即将返程回到英国执迷不悔的继续混日子之前的最后这一小段日子里,我和几米一道,谱写了我2005年里的最后一场爱情童话。
  当然,童话之所以被称为童话,那是因为它的美好性既短暂又不可能存在于现实。这一点,即便在当时,我也是非常明白的。然而,仍旧还有一些当时的我所不能明白的事情。这是一些怎样的事情呢?一瞬间,我竟感到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那么,我们还是先接着讲故事吧。
  
  那天聚会时的景象与普通聚会大同小异,不讲也罢。晚上大约10点半,聚会结束,大家纷纷散去。几米因为要到我家附近的某个车站搭公车回学校,于是我们结伴而行。
  走上大马路后,我扬起手准备打车,几米却突然将我的手打落。我侧过头,看见他正站在夜晚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的很长。他不紧不慢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铁制烟盒,接着从里边儿掏出一根儿“三五”点上。他似笑非笑的冲我道,“我想跟你走走。”
  这个男人,加上这幅画面,还有萦绕在我耳旁的他的赖里赖气的声音,当时一瞬间就令我有了一种时光穿梭的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5年前。于是我当即便怦然心动的应允了下来。
  后来我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开始走走停停,不时的从某盏路灯下走过,昏黄的光线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接着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我们边走边聊天,聊得漫无边际。有时几米会不时的唱上几句歌儿,他唱的歌儿我都很喜欢,并且他唱歌儿时的声音也非常好听。他将声音与旋律彻底融合成为了一体,造成的效果显得既空灵又飘渺,再加上他所特有的那份赖里赖气,我几乎就要在他的歌声中被融的酥软了。
  我快要到家的时候,几米突然又对我说:“咱们走的慢点儿吧。”
  他话音刚落,天上突然划过一道狭长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响雷,一分钟以后,大雨倾盆而落。
  几米仰起头品尝了几滴最初落下的雨水,接着他低下头冲我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自然卷起的头发因为被雨淋湿,服服帖帖的躺在了脑袋周围。
  我因为刚刚做完流产,不宜淋雨,便十分狼狈的抓起随身的皮包挡在了头顶。几米见状赶忙对着周围一阵左顾右盼,随后迅速拉起我的手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几米在我前面迈着大步的不停奔跑,我在大雨中丢失了方向,便由着他将我的手掌握的生疼,带领我一路左突右闪的狂奔着。不知跑到何处,几米拉着我的手突然往左边一排灰黑色的房子处一闪。我们挤过一道半掩的大铁门儿闪身躲进了楼栋。我这才发现,这是一栋白天施工到一半的居民楼,晚上工人们都回家休息了,整栋楼因为没有人居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看门儿的老头正坐在门口的小房间里点着盏忽明忽暗的灯打着盹。
  
  几米领着我小心翼翼的逃过了看门老头的耳目,走进了大楼一层的深处。我们在拐角的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几米松开紧握着的我的手。他如释重负般的轻轻呼出一口气,敏捷的将双腿一曲,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我站的有些累了,便也贴着他的身体盘腿坐了下去。
  远处的高楼透出点点淡淡的灯光,几米的双眼在这大片余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显得非常动人。突然,我看见他嘴角一提,轻轻的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容又隐匿下去了,他轻声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变了。”他说。
  我偏过头看他。
  他又重复一次,“你变了。”
  我也笑起来,“哪儿变了?”
  几米沉默片刻,突然间,他伸出双手扳过了我的脸颊。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声音极其暧昧,“你变得像个女流氓。”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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