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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蓝色忧郁

[中长篇小说] 《女生寝室》--作者:沈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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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方媛不敢迟疑,马上打电话给学校医务室。

医务人员很快就赶到,可他们也和方媛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徐招娣。

徐招娣,竟然沉睡不醒了!

她被送到了医学院的附属医院,经过医生们的详细检查,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徐招娣成了植物人!

方媛不相信!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为植物人?

呼喊、针扎、电击,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但她就是不醒。

医生告诉方媛,现在徐招娣的大脑只保留着低级中枢系统的功能,只剩下呼吸、消化、排泄等部分功能,连最基本的吃饭动作都完成不了。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已经全面瘫痪,陷于停止运作的状态。除非有人能唤醒她的高级中枢系统,否则,她只能这样一直半死不活。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方媛心都碎了,徐招娣是她在医学院里最后一个朋友。

“一般来说,植物人的形成,一般是因为脑部受伤,或者是溺水、中风、窒息等大脑缺血缺氧以及神经系统功能衰退。我们检查过了,她的脑部没有受到外伤,也没溺水、中风,更不可能是神经系统衰退,唯一可能的就是因窒息而脑部缺氧。”

方媛想到徐招娣睡觉的样子,“医生,她回到寝到后一直用被子蒙着头睡觉,难道会因为这个引起?”

“可能是吧!”医生说得有些含糊。

但那怎么可能?仅仅是蒙头大睡,就会让人脑部窒息而成为植物人?方媛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蒙头大睡,还不是一样没事?

“医生,你说真的有这种可能?”方媛言辞恳切,“她是我的好朋友,在这里举目无亲。和我一样,从农村来到医学院求学,理想是成为一名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医生,可她现在竟然成了这样!医生,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医生左右望了望,确信附近没人,这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感到奇怪,疑惑不解。这是我所遇到最诡异的植物人。人即使在睡觉中还是有意识的,她蒙头大睡,如果感到呼吸困难还是会自然醒来的。这种没有外伤、又没发生意外,突然变成植物人的病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么说,医生你也不能确定徐招娣变成植物人的原因。”

医生有些尴尬,推了推眼镜,说:“你不要着急,我会咨询下国内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这种先例,总会有办法诊断清楚的。”

话虽如此,医生的语气却摆明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握。看来这个疑难杂症,也难住了他。

方媛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情郁闷地离开附属医院。秋色浓了,医学院里的小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如一个个风干的老人,虬枝斑驳。脚下的枯叶“沙沙”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烂气息。

方媛漫无目的地在小树林里绕来绕去,走得累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望着441女生寝室发呆。小树林的泥土有些腥味,其中夹杂了一些腐烂的昆虫躯壳。偶尔有秋风吹过,将地上的落叶席卷起来,落叶飘在空中,如一个舞者在进行生命里最后的舞蹈。

这时,方媛情愿自己是一个白痴,至少,白痴的世界是那么简单、快乐、容易满足。小树林的这些生命,树木、花草、昆虫、小鸟,它们的智慧远不及人类,但它们活着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尽情地去感知这个世界。

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还没它们开心?

突然间,方媛什么也不愿意想。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依旧耀眼。方媛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淡金色的阳光,阳光在她指间跳跃,却全然没有往日的温度,竟然还带有几丝寒意。

好冷!秋风偶尔路过,小树林里所有的树木都被惊得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裤的人走到了方媛身边,停住了。方媛懒懒地抬起头,看到了苏雅。

苏雅手里提着些香烛冥钱,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她怎么会哭?

秦妍屏与陶冰儿的死,苏雅都没掉一滴眼泪,她又为什么事恸哭?

接下来,苏雅说的话更令她惊愕不已:“方媛,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一向冷酷高傲的苏雅竟然会要求方媛陪她去一个地方?她究竟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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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方媛答应了。

其实,她也对苏雅感到好奇,想多知道些她的事情。

一路上,苏雅没有说话,方媛只能默默地跟着她。

两人出了医学院,上公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到了远郊才下。

下车了,前面是一座大山,满山的青松翠柏,青松翠柏下面却是一座座数不清的坟墓。

这里是南江市的公墓地。

苏雅来这里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带方媛来?

现在不是祭拜扫墓的日子,公墓地里看不到人影,放眼望去,一个个灰色的墓碑无声地竖立着,缄默无语,仿佛如老式黑白电影中的哑剧。

两人上了山,走了一会,走到半山间新开辟的坟群,苏雅停住了。在她前面,是一个新坟。方媛留心看了会,墓碑上用刻着:“郭庆龙之墓”几个大字,出生年月是 1984年8月,死亡时间是2004年4月。在墓碑上还贴了一张黑白照,照片中的男孩器宇轩昂、丰神清朗,没想到却会这么早死,甚是可惜。

苏雅也不言语,默默地点燃香烛、焚烧冥钱。香烛的火焰一闪一闪的,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飘忽不定。一些冥钱的灰烬从地上跃起,旋转着、飘浮着,想要抓住秋风的手飞向更高的天空,却被无情的秋风撕得更细、更小,终于还是化成黑色的尘埃无奈堕落,混入泥土之中。不知为什么,方媛看着苏雅,心里也仿佛被什么压住,莫名地涌出几分悲戚,仿佛听到一首凄凉的音乐般。自始至终,苏雅都显得很沉静,一直没有哭出声音来。她的眼圈变得通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水,却终于没有忍住,眼泪还是无声地流了出来,止不住地流。

香烛还在燃烧,冥钱却渐渐熄灭。偌大的公墓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扫墓。斜阳将她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青松翠柏的映衬下幽静而清冷。

天,似乎要坠下来了。

苏雅将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双手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缓缓闭上双眼。

——她在心语,对着坟墓里的死人心语。

苏雅的脸上表情开始丰富起来,有时是带着泪水笑靥璀璨,有时是担心关爱忧心如焚,有时是低低絮语一脸祥和,但更多的是悲伤绝望面如死灰。

方媛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让她对着坟墓尽情地无声诉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雅才从坟墓前站起来,满身泥土。她看着方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掸了掸衣裳上的泥土,“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方媛勉强笑笑,“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过去?”苏雅突然冷笑,“我没有过去。”

方媛愕然,没想到苏雅对“过去”一词竟然会这么敏感。

苏雅深情地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抹掉眼泪,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是的。”

按理说,这是苏雅的隐私,她怎么特意邀请方媛一起来?

“你坐在小树林那么久,还没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方媛更加糊涂了。

苏雅望着山下,幽幽地说:“我要你陪我来,并不是陪我来给他扫墓的,而是想找个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

“单独说话的机会?”方媛似乎明白了一些,“你是说……”

“对!”苏雅干脆地说了出来,“我怀疑有人针对我们寝室搞鬼。你不觉得,从开学到现在,我们寝室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些吗?”

“是的,我们寝室里有些怪怪的。自从住进去以后,什么样的怪事都出现了,而且,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又莫名其妙地变成植物人。”方媛也往这方面想过,但她实在想不通,“你怀疑,有人在幕后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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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嗯。”

“但秦妍屏、陶冰儿是自杀的啊,徐招娣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这就是那个人的可怕之处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苏雅叹了口气,“也许,幕后的,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苏雅,你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冷静,也许,可以想出个头绪出来。这些日子,我受的惊吓太多,思绪都乱了。”方媛心里浮出一线希望,女生寝室里发生那么多事,苏雅是唯一没有卷进去的。旁观者清,也许她真的能从中拨开迷雾找出线索来。

苏雅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想不出个头绪。我只知道,对方对我们的言谈举止一清二楚,不管躲在幕后的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我们寝室里都不安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找你出来商量的原因。”

方媛深有同感,“我也觉得,寝室里似乎隐藏了什么,躲在暗处窥视着我们。那你的意思,我们换个寝室?”

苏雅咬牙切齿,一脸坚毅,“不,恰恰相反,我们不但要继续住在那里,还要相互关照,揪出幕后的黑手!”

“那你不怕和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她们一样?”

苏雅冷笑,“我可不像她们,那么懦弱,我就不信,他有什么方法能逼得我自杀!”

“好!”方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气,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握住苏雅的手,“我们相互关照,步步为营,揪他出来!为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报仇!”

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重重乌云遮住了斜阳,翻腾涌动。秋风也渐渐变得疯狂起来,嘶吼着旋起来扫荡公墓地,拼命地摇着青松翠柏,摇下一地落叶。就连笔直伫立的一个个灰色墓碑,似乎也开始摇晃起来。

黄沙渐起,落叶飘零,方媛与苏雅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走吧。”

两人下山,前脚躲进车站,后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远郊车要半个小时才发一班,这个车站尤其偏僻,不是特殊的日子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这不,整个车站只有她们两人。

等得有些无聊,方媛看苏雅脸色并不似以往那么冷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苏雅,你刚才祭拜的人,是你什么人啊?”

苏雅陡然一震,眼神冷冰冰的,盯着方媛看,看得方媛心里很不舒服。

方媛躲开苏雅的眼神,说:“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当我没问过。”

苏雅眼神黯淡下去,站在风中,双手抱胸,身影萧瑟。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皱了她脸上的肌肤。这时的苏雅,竟然显出几分凄伤来。

苏雅说,坟墓里埋葬的男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她的亲人呢?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呢?这些人,在她心中,都没有他的分量重?他应该是她的朋友吧,但他怎么会死得那么早?

这时,苏雅似乎又沉浸到回忆之中,半晌才幽幽地说了句:“他是我的爱人,为我而死。”

苏雅说这句话时似乎离方媛很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突然间,方媛什么都不想问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父亲、母亲,是她最亲的亲人。她还记得那句古语:天下没有不好的父母。父母生出子女,呕心沥血培育子女成人,无论做出什么牺牲,都是为了子女好。

方媛的童年是幸福的,她的父亲母亲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嫌弃她。在农村,因为怀的是女孩而流产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她的父母却毅然将她生养下来。

幸福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些,方媛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失去父亲与母亲的呵护。父亲在校舍倒塌时选择用生命去呵护自己的学生。如果说,父亲的离开还只是意外,但母亲,母亲为什么会无情地抛弃她?

父亲下葬后,母亲带着她只坚持了一年,就离开家乡不知所终了。方媛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要她。是她不乖、不聪明、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方媛曾经深深自责,在梦中哭喊着母亲回家。是的,她相信母亲会回家的,母亲怎么会扔下她不管?但是,日子渐渐过去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她终于死心了,母亲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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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执迷不悔

亲戚们都说,母亲是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她的。一开始,她恨母亲,恨母亲这么冷酷绝情。她独.立、坚强,一个人在老屋生活,坦然面对贫穷与饥饿,还有别人鄙夷的目光。她发奋读书,自强不息,只想证明给母亲看,她行,她能为自己创造幸福的将来。但到了后来,她慢慢地原谅了母亲。她只希望母亲能回到她的身边,她们可以骄傲地站在一起,携手面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公车来了。

方媛还在想着心事。

苏雅拉了她一下,把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眼前有点矇眬,刚才竟然流了泪。

方媛怕苏雅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误会自己性格软弱,故意转身不露声色地擦拭掉。

公车喘着粗气往市区行驶。

外面的风景倒退着掠过,离得越近,掠过越快。方媛突然有些感慨,她从这些倒退掠过的风景想到了自己的成长。那些亲身经历的生活历程,正如这窗外的风景般,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现在却剩下朦胧的记忆。就是这记忆,也只是朦胧地保存在她一个人的脑海里,在时间的冲洗下逐渐褪色,终将会变得空白。

给你伤害最大的,往往是你最深爱的人。爱得越深,痛得越深。

父亲死后,她将母亲视为最爱,却成了她的最恨。她恨母亲绝情,恨母亲懦弱,恨母亲一声不响地离开她。

但此时,她情愿母亲回来,回来看她一眼,回来抱她一次,回来叫她一声。她将遗忘所有的恨,和以前一样深情地扑入她怀中。

只是,这种场面,此生还会不会出现?

公车终于驶入了市区,正值下班的高峰,人潮汹涌,道路挤塞,到处都在堵车。

方媛无意中看到那座绳金塔,古色古香,伫立在雨雾中,仿佛一名睿智的老人,卓尔不凡。

她突然想再去找那个给她们解过梦的沈瞎子。

沈瞎子曾经准确地猜测到她的过去与内心世界,而秦妍屏那天解梦后也是闷闷不乐,似乎她的心事也被沈瞎子猜透。至于陶冰儿、徐招娣,当时也被他哄得开心不已。

沈瞎子曾经说过,他虽然眼盲,心却不盲。确实,他有一种普通人所没有的智慧,能看透很多事情。也许,他也能帮自己看透这场局。

方媛对苏雅说有事,在中途下了车,凭着记忆去绳金塔下的民房寻找沈瞎子。

她的运气不错,半个小时后就找到了沈瞎子家,那个小胡同里的四合院,依然青砖碧瓦、门檐低矮。

门是开着的,方媛敲了敲门,叫了几声,没人回答。等了一会,再叫了几声,屋里还是没人出来。她等得烦躁,信步走了进去。

雨渐渐地小了。

屋里很潮湿,地面都在渗水。这房子有些历史了,结构不好,里面光线不足。

方媛慢慢地走到院子。在那一刻,她突然又回想起开学初,她与秦妍屏、陶冰儿、徐招娣四人一起来找沈瞎子解梦的情景。

秦妍屏娇柔,陶冰儿调皮,徐招娣淳朴,三个女生似乎还在她身边,气的气、闹的闹、笑的笑,形态各异。

方媛看到她们的笑靥,听到她们的笑声,嗅到她们的气息。

如此真实。

她的心开始揪紧。

秦妍屏死了,陶冰儿死了,徐招娣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或许,她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所看到的三个女生,都是幻觉。

这种感觉,类似于医学中的“幻肢痛”。90%被截肢的病人会感觉到已截除的肢体依然健在,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方媛闭着眼睛站在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淋在脸上。再度睁开眼时,女生们果然消失了。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到一阵轻微的水声,是人行走在水中的声音。

声音的节奏明快,似乎走得很急。那绝不会是沈瞎子的脚步声!

沈瞎子由于眼瞎,走路不会这么急,也不会这么猛。

方媛仿佛受惊的兔子,耸肩,转身,后退,一连串的动作一瞬间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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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的果然不是沈瞎子,而是一名中年男人,国字脸,敦敦实实,看上去倒也憨厚。

中年男人停住了,打量了方媛一眼,问:“你是谁,跑进来做什么?”

方媛看到中年男人没有恶意,定下神来,轻声解释:“我是来找沈爷爷的。”

“沈爷爷?”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再度打量了方媛一眼,说,“你是来找他的?可惜你来晚了。”

“怎么了?沈爷爷搬走了?他搬到哪里去了?”方媛显得急切。

“搬走了?”中年男人苦笑,“他是走了,却不是搬走了,而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方媛愣住了,“你是说,沈爷爷,他死了?”

“是的。”

方媛似乎有些不信,“那天我来找他,他还是好端端的,身体那么好,怎么就会死了?”

“别说你不信,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不信。他没病没灾,能吃能睡,谁能猜到他会这么快无疾而终?说来也怪,他似乎知道自己来日不多,提前几天通知子女来见他最后一面,并且安排好了身后事。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预料到的还是那个夷大师告诉他的。”

“夷大师?”

“就是绳金塔的夷大师,经常来这里与沈大伯下棋。”

“哦,是他啊。”方媛想起陶冰儿曾经说过,在南江市最有名的僧人就是那位夷大师了,当初她们四人就是想找他算命解梦,结果别说是夷大师,就是夷大师的弟子释明大师也难见到一面。

沈瞎子死了!

最后一丝的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了。

方媛心中悲苦不堪,恨恨地望着细雨霏霏的天空,心里直骂老天无眼。雨丝飘零,带着深秋特有的阴冷,扑到方媛脸上。她抹掉脸上的雨水,对中年男人道谢,然后慢慢地离开。

走出民房,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追了出来,问:“你是不是姓方?”

方媛讶然,“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人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沈大伯曾经拜托我一件事,说有个姓方的年轻女孩来找他,就让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方媛怔住了,“你不是说沈爷爷已经死了?”

“我不是说过了,他仿佛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死前特意拜托我的。他还怕你不信,要我告诉你,你到这里来,肯定是上次和你一起来找他解梦的女孩出事了。”

仿佛一个炸雷在方媛脑海里爆炸,震得方媛神魂颠倒。沈瞎子怎么知道秦妍屏她们出事了?难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他既然知道秦妍屏她们有危险,怎么不想办法帮她们化解?

“你去不去?”中年男人看方媛迟疑,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心中有些不满,“我只是答应了沈大伯带你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必去了,我也不算违约。”

“去!”方媛对中年男人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别见怪。沈爷爷既然叫你带我去,我当然去。”

“那,走吧。”

中年男人带着方媛在小胡同里穿插,越走越偏僻。天渐渐黑了,路边的民房亮起了灯,不时传来炒菜的香气,还有小孩嬉闹的声音。

有个家多好啊,方媛想。

拐了几个弯,中年男人在一幢破旧的小屋前停住了。如果不是他带,方媛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就是这里了!”中年男人舒了口气,笑了,“你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还要赶回去吃饭。”

说完,扔下方媛,自己一个人照原路返回。

夜色拉下帷幄,附近寂寥无人。方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小屋前,踌躇不决。

沈瞎子为什么要自己来这里?小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雨又大了起来,雨点宛如一粒粒小石子般掷击着她的脸,硬生生地疼。小屋在风雨中颤栗,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

方媛吸了口气,迈开大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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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屋宛如一条羊肠小道,笔直地往里延伸。与平常的民房不同,小屋的房间里看不到日常用品,连桌椅家具都没有。在小屋的最里面,隐隐有灯光闪烁,极为黯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觉不了。

方媛蹑手蹑脚地穿到小屋的最里面,轻轻地敲了敲门。

木门制造得极为轻巧,被方媛敲门的力量推开,没发出半点声息。

里屋竟然是一座佛堂。

房间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座佛像,却是木刻的。佛桌前摆了一些供品,却也只是青菜白饭,倒也新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个短发的僧人正端坐在佛像前,背对着方媛,念诵经文,对方媛的到来似乎浑然不觉。

木鱼声清脆而空灵,一下下似乎敲击在方媛的心坎上,敲得烛光摇晃不定,敲得檀香断断续续。

方媛悄悄地走到僧人身边,学着僧人的模样对着佛像打坐。偷眼瞧僧人,脸上宝相庄严,似有霞光流溢,不正是她在沈瞎子处所看到的那个下棋青年?他现在披了件陈旧而干净的僧衣,闭目诵经,心静如水,隐隐然有一种看破红尘的祥和。

他就是夷大师?

方媛记得,当时这个僧人对自己念诵了达摩祖师《破相论》,难道沈瞎子叫自己来这里就是找他指点迷津?

夷大师正在虔诚拜佛,方媛不敢打扰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许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媛脑海里变得一片空明,只闻到檀香阵阵、听到木鱼诵经声。

然而,没过多久,连这檀香、木鱼诵经都渐渐消失,眼前却呈现出一片奇异的世界。

她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自己出生、成长。她在父母呵护下嬉笑,在父亲去世时悲伤,在母亲离去时仇恨,在许艳、万海自杀时恐惧,在秦妍屏、陶冰儿自杀时惋惜,在唐天宇发疯时迷惘,种种情感,仿佛如放电影般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她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了,随着这根绳子的震动而抽搐。她想到了牛,那种远比人类身躯要庞大的动物,却被人类用一根小小的绳子来摆布。而人类自己呢?却被另一条绳子牵住了,听其摆布,那就是欲望。性欲、权欲、钱欲、食欲、色欲,每一种欲望都是一条绳子,牢牢地拴住心灵。方媛似乎看到自己被好几条绚丽的绳子相互拉着,每条绳子后面所指的方向都有一个流光溢彩的幻境,瑰丽无比,令人神往。

方媛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这些绳子虽然无形,却坚韧无比,即使她偶尔能挣断一条,那条马上又延伸,继续缠绕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想到了僧人对她说的佛偈:心者万法之根本,一切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则万法俱备;犹如大树,所有枝条及诸花果,皆悉依根。栽树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树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则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费功而无益。故知一切善恶皆由自心。心外别求,终无是处。

方媛反复默念着这段佛偈,若有所悟,心中凄凄然。那些原本牢牢缠绕在心中的绚丽绳子渐渐消失了颜色,不再拉扯她。继而,连她自己都消失了。

方媛看不到自己了,也感觉不到自己了。她只看到眼前五彩缤纷,整个世界尽入她眼中。蓝天、白云、大海、森林,她似乎冲出壁垒重重的城市,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中。是的,她在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她飞出了地球、飞出银河系、飞到宇宙中。万物运行,生生不息,尽入她眼底。

最后,她的视学也消失了。她恍如一粒尘埃,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她再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嗅不到、摸不着。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味道、没有实体,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痛苦、欢乐、悲伤、恐惧这些所有的心理感受都没有了。然而,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隐隐想这样一直下去。她的心得到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平和。

可惜,好景不常,她并不能长久地保持这种宁静与平和。宇宙运行,万物复现,城市森立,各种感官功能逐渐恢复,她又闻到了淡淡檀香、听到了木鱼诵经声。她又成了方媛,一个在佛前许愿的孤苦女孩。

她醒过来了。

种种幻象,如镜花水月般,乍然消失。

然后,她看到夷大师停止了念经,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柔和、安详,如一缕阳光,穿过方媛的眼睛,抵达她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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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夷大师目有笑意。

方媛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对夷大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感,仿佛很早就与他相识相知过。

夷大师的目光令她心生暖意,如同沉浸在长辈的慈爱中。这种眼神,令她想起了父亲。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眼前的僧人看上去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会有那种慈爱的目光。

“您是夷大师?”方媛试探着问。

夷大师轻轻颔首,微笑不语。

“是沈爷爷要我来这个地方的,我上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下棋。”方媛想了想,又说,“当时,你还特意念了段佛偈给我听。”

夷大师还是面带微笑看着方媛。

方媛有些心慌意乱,“我是来找沈爷爷帮忙的,请他指点迷津,但他已经死了。死前叮嘱其他人引我来这里的。”

夷大师轻轻叹息,总算开了金口:“沈施主也算功德圆满,善始善终,施主不必为他难过。”

“大师说得是。”方媛怕夷大师离去,道出来意,“大师,我最近噩运不止、如陷苦海,请大师指点。”

夷大师却不再说话,目视蒲团,示意方媛打坐。

方媛心中虽然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蒲团上。原以为夷大师会对她讲诵佛理、启蒙心智,谁知他却飘然离去。

佛堂很静,檀香沁人,方媛坐在那里,面对佛像,很快就沉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之中。

她的思绪在此时变得特别清晰,似乎大脑也被这雨水冲洗过一般。

她从自己来到医学院的第一天开始回忆,一桩桩怪事,一个个恐怖场景,如放映电影般在她脑海里一一放映出来。

电影结束,最后出现的画面是苏雅。

正如苏雅所说,441寝室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知道她们这些女生的一言一行。

是什么东西呢?

是鬼魂?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鬼魂出现。

如果不是鬼的话,那肯定只有人。

但是,如果是人,怎么能对她们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除非他是隐形人,或者有千里眼、顺风耳。

方媛心中一颤,总算想到了问题症结所在。

她突然想起苏雅。

苏雅现在是不是回到了寝室?

幕后黑手今晚会不会再次出手?

今晚,雨大,夜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而苏雅,又是孤身一人在寝室里。

方媛打了个寒颤,全身作冷。

想到苏雅极可能面临着危险,方媛再也无心打坐,匆匆离开佛堂,在马路上找了辆的士,打车回医学院。

她只希望,自己回去得不算太晚,苏雅还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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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3 | 显示全部楼层
苏雅在医学院门口下车时,遇到了章明。

她认识章明。章明曾经找过她几次,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找她交流研讨,力邀她参加文艺部。但她对此根本就没有兴趣,更不想与这个矮小瘦弱的男生讨论什么文学创作,对他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她写字,只因为她喜欢写,这是她的私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雨还在下。

苏雅没有带伞,快步行走,想要早点回到寝室。

医学院门口到女生寝室,有四五百米。她走得再快,也不能避免被冰冷的雨水淋湿。

这时,一把雨伞适时地出现在她头顶上。

苏雅根本不用想,撑伞的人一定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章明。

她转过身,身后果然站着章明,踮着脚给她撑伞。

雨伞并不大,章明只顾得帮苏雅遮雨,自己的身子完全暴露在雨伞外,全身湿漉漉的,如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在对着苏雅笑,结结巴巴地解释:“你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你没带伞,怕你被雨水淋湿了生病。”

苏雅却不领情,冷冷地看着他,“哼”了一声,继续快步行走。

章明在后面一蹦一颠地追着她,尽量让雨伞遮住苏雅。他的样子如一只在雨中蹦蹦跳跳的瘦皮猴,在校园里显得很滑稽,引得校园里的男男女女侧目相望,有的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雅再次站住,对章明怒目而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还有完没完?”

章明涨红了脸,如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游离,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雅也怕他死缠烂打,说:“算了,你把伞借给我,总行了吧?”

“行,行……”章明连忙把雨伞递给苏雅。因为激动,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苏雅接过伞,不再理他,径直往寝室走。

章明不敢与她靠得过近,怕她生气,只能远远地跟着她。

不多时,苏雅回到女生宿舍。

这时天已经黑了,按惯例,男生是不能进入女生宿舍的。女生宿舍管理员张大姐正站在宿舍入口处把关呢。

苏雅在女生宿舍入口处站住了,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章明扬了扬手。

章明大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

“还你的伞!”苏雅把雨伞一扔,也不管他有没有接好,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章明看着苏雅雨中的背影,竟然看呆了,直到苏雅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他这才想起要捡起伞来,舔了舔嘴唇的雨水,似乎意犹未尽。

苏雅回到441女生寝室,把门窗关好,拉下窗帘。她的身上湿透了,衣服全贴在身上沉甸甸的,爬楼时都感觉累。

换好衣服,吃过方便面,苏雅早早地钻进被窝。章明虽然面目可憎,但他说的话却没错,自己淋了雨,是很容易感冒生病,倒不如早早休息。何况,她也的确感到累了,爬山、坐公车、淋雨,怎么会不累呢?

很快,她沉入了梦乡。

其实,苏雅原本不是那么容易睡着的人,她一直有轻度的神经衰弱症。不但很难睡着,即使勉强睡着后,身边有一点点异动,都会把她惊醒。

但这晚,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被窝里太暖和了,她睡得格外的香。

在睡梦中,她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吟,如春风絮语,又如空山雀鸣,十分悦耳。

她很喜欢听到那种声音,而且,在内心深处,似乎在隐隐附和。

声音还在继续,仿佛是一幅恬静的田园山水画,青绿相间,自然清新,散发着泥土清香。

这是什么声音,竟然如此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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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3 | 显示全部楼层
苏雅仿佛沉浸在潺潺流动的清泉中,洗去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快。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惬意,所有的肌肤都舒张开透气。

苏雅抖擞精神,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郭庆龙——这个青梅竹马朝思暮想的恋人。

“是你吗?小龙?”

“是我。”

“你怎么来的?”

“傻瓜,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

“是啊,过来吧,走过这条线,我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郭庆龙还是那么挺拔,笑容还是那么迷人。

苏雅看着他,泪水涟涟,突然间又笑了,笑得放肆、开怀。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接我了!”

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郭庆龙的身体似乎是虚无的,如空气一般,虽然还在她眼前,却根本感觉不到。

“你别走,等我——”

“我在等你,傻瓜。”

郭庆龙依然在她面前,只是位置比刚才稍微远了些。

苏雅连忙追过去,握住了郭庆龙的手。

他的手,好暖和,好厚实。

“走吧。”

郭庆龙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朝前方走去。

前方有一堵墙。

“走吧,翻过这道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真的?”

“真的。”

郭庆龙又加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的,他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苏雅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那道墙矮小、灰暗,想翻过并不难。

郭庆龙翻过了墙,在墙那边催促她:“快来啊。”

苏雅慢慢地走到墙前,伸手撑在墙上,轻轻地迈腿过去。

她坐在墙上,张望着墙那边。

墙那边是人间仙境:烟雾袅袅间隐隐有宫阙耸立,琼花瑶树,神鸟灵兽,五彩缤纷,艳丽非凡,一对对神仙眷侣流连在其中。

苏雅不知道,其实,她现在,并不是坐在墙上,而是坐在441女生寝室的阳台栏杆上。她只要翻身过去,就会从四楼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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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0 0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庆龙的声音还在催促她。

“快来吧,苏雅,没时间了,快翻过来吧。”

苏雅缓缓抬起了腿,似乎要跨过去,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想起了什么。

苏雅脸上一片惘然,怔怔地望着矮墙那边的仙境。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郭庆龙似乎生气了。

苏雅却放下停滞在半空中的腿,摇了摇头。

“不,我不去。”

苏雅似乎想通了什么,对着郭庆龙的身影冷笑,“你不是小龙。”

“我不是小龙?”

郭庆龙显得很伤心,“是你忘记了我吧。”

“没有,我从没有忘记小龙。正因为我没忘记他,所以我更要遵守我对他的承诺。”

“你对他承诺过什么?”

“我承诺过小龙,要好好地活下去。”

苏雅小心翼翼地从阳台栏杆上翻下来,望着前面的幻影,笑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但无论现在是做梦,还是在现实中,我都不会自杀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次,苏雅笑得很造作,非常不自然。她隐隐猜到,自己被别人控制住了心神。

绝不是做梦。

梦境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不是梦境,她越发感到自己处境的凶险。

以前,那些自杀的女孩,会不会都有类似于她这样的遭遇?

这才是她们自杀的真正原因?

探知别人内心的隐秘世界,利用别人的心理弱点,唆使引诱她们自杀,这幕后人,究竟想做什么?

郭庆龙在叹息,他的身影在叹息中渐渐模糊,变淡,似乎被空气所稀释,最终不见了。

苏雅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起风了。

苏雅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打了个哆嗦,身子一软,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力量般。

地面坚硬而冰冷。这也好,至少,可以让她清醒些。

眼前的世界突然暗了下来。

刚才所见,似乎是在放映幻灯片。

现在,她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她正躺在441女生寝室的大厅里。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影渐渐走近。

苏雅心里一惊,渐渐走进的人影肯定是个男人。441女生寝室里,怎么会有男人?

再仔细一看,人影显得瘦弱矮小,似乎还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医学院里苏雅熟悉的男人没有几个,她在脑子里快速搜索,最终锁定了一个人名——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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