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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闲事制作

[中长篇小说] 宋史演义zz(上,1-5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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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回 公主钟情再婚志喜 孤臣败死一炬成墟

却说宋太祖既登大位,追崇祖考,用兵部尚书张昭言,立四亲庙,尊高祖眺为僖祖文献

皇帝,曾祖珽为顺祖惠元皇帝,祖敬为翼祖简恭皇帝,妣皆为皇后,父弘殷为宣祖昭武皇

帝,每岁五享,朔望荐食荐新,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庙祀既定,尊母杜氏为皇太后。先是

楚昭辅入都,驰慰太祖家属,杜氏闻报,惊语道:“我儿素有大志,今果然成功了。”杜氏

此言,已将宋祖阴谋,和盘托出。及尊为太后,御殿受朝,太祖下拜,群臣皆行朝贺礼,杜

氏并无喜色,反觉满面愁容。左右进言道:“臣闻母以子贵,今子为天子,太后反有忧色,

究为何事?”杜氏道:“先圣有言:‘为君难。’天子置身民上,果能制治得宜,原可尊荣

过去,倘或失道,恐将来欲做一匹夫,尚不可得,你等道可忧不可忧么?”却是名言。太祖

闻言再拜道:“谨遵慈训,不敢有违!”既退殿,宋祖又复临朝,拟册立夫人王氏为皇后。

太祖元配贺氏,见第一回。生一子二女,子名德昭,显德五年病殁;嗣聘彰德军节度使王饶

女为继室,周世宗曾赐给冠帔,封琅邪郡夫人,至是册立为后,免不得又有一番典仪,这且

毋庸细表。

    惟宋祖有妹二人,一已夭逝,追封为陈国长公主,一曾出嫁米福德,不幸夫亡,竟致寡

居,太祖封她为燕国长公主。公主韶年守孀,寂寞兰闺,时增伤感,对着春花秋月,尤觉悲

从中来。自从宋祖为帝,及尊母册后诸隆仪,陆续举行,阖宫统是欢忭,独公主勉强入贺,

整日里颦着双眉,并不见有解颐的时候。太祖情笃同胞,瞧着这般情形,自然格外怜悯。可

巧殿前副点检高怀德,适赋悼亡,他遂想出一个移花接木的法儿,玉成两美。这高怀德系真

定郡人,父名行周,曾任周天平节度使。怀德生长将门,素有膂力,且生得一副好身材,虎

臂猿躯,豹头燕颔,此时正在壮年,理应速续鸾胶,再敦燕好。太祖遂与太后商议,拟将燕

国长公主,嫁与怀德。杜太后迟疑道:“这事恐未便做得。”太祖道:“我妹华年,不过逾

筓,怎忍令她长守空闺,终身抱恨?”阿兄既可负君,阿妹何妨变节!杜太后道:“且待问

明女儿,再作计较。”太祖退出,太后即召入公主,与她密谈。公主听到再嫁二字,不禁两

颊微酡,俯首无语。春心已动。杜太后道,“为母的也不便教你变节,但你兄恰怜你寂寂寡

欢,是以设此一法。”公主恰支吾对付道:“我兄贵为天子,无论宫廷内外,均应遵他命

令,女儿怎好有违?”说到“违”字,脸上的桃花,愈现愈红,自觉不好意思,即拜别出室

去了。原来高怀德入直殿廷,公主曾窥他仪表过人,暗中叹羡,今承母兄意旨,欲与他结为

夫妇,真是意外遭逢,三生有幸,也顾不得甚么柏舟操、松筠节了。嫠妇失节,往往为此一

念所误。宋太祖闻妹有允意,即谕意赵普、窦仪,浼他们作伐。两人欣然领命,即与怀德面

商。怀德也尝见过公主,姿色很是可人,况又是天子胞妹,娶为继室,就是现成的皇亲,乐

得满口应允,毫不支吾。有愧汉宋弘多矣。普、仪大喜,即去复旨。得喝媒酒,如何不喜。

当饬太史择定吉日,行合婚礼,并赐第兴宁坊。藏娇合筑金屋。

    届期这一日,高第备了全副仪仗,拥着凤舆,由怀德乘马亲迎。到了宫门,下马而入。

司礼官引就甥馆,当有诏书颁下,特拜为驸马都尉。怀德北面叩谢,卤簿使整备送亲仪仗,

陈列宫中。司礼官再引怀德出馆,至内东门外,鞠躬西向,令随员执雁敬呈,司礼官奉雁以

进,至奠雁礼成,笙簧叠韵,琴瑟谐声,但见这位燕国长公主,装束与天仙相似,由宫娥彩

女等簇拥出来,缓步登舆。怀德再拜,拜毕,司礼官即导出宫门,看怀德上马,才行退去。

怀德回至本第,下马恭候,待凤舆到来,向舆一揖,至公主下舆,乃三揖引入,升阶登堂。

公主东向,怀德西向,行相见礼。既而彼此易位,行交拜礼。礼成,导入寝室,洞房合卺,

一一如仪。是时文武百官,相率趋贺,宾筵丰备,雅乐铿锵,说不尽的繁华,描不完的热

闹。怀德出房陪宾,等到酒阑席散,方才归寝。公主已易浅妆,和颜相迎,彼此在灯下窥

视,一个是盛鬋丰容,倍增艳丽,一个是广颐方额,绰有丰神,大家都是过来人,当即携手

入帏,同圆好梦。这一夜的枕席风光,比那第一次婚嫁时,更添几倍,从此情天补恨,缺月

重圆,好算是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了。逐层写来,语多讽刺。

    哪知么弦方续,鼙鼓复兴,一道诏书,传入高第,竟令高怀德同讨李筠,即日出师。燕

国长公主又不免有陌头春色之感,应暗怨阿兄太不解事。李筠,太原人,历事唐、晋、汉三

朝,累积战功。至周擢检校太尉,领昭义军节度使,驻节潞州。正与宋祖比肩。宋祖受禅,

加筠中书令,遣使赐册。筠即欲拒命,因宾佐切谏,勉强拜受。及延使升阶,张乐设宴,酒

过数巡,忽命悬周太祖画像,瞻望再三,涕泣不已。宾佐在旁惶骇,亟语使臣道:“令公被

酒,致失常度,幸弗怀疑!”及罢宴后,使臣拜别还京,奏陈详情,太祖尚搁置不提。会北

汉主刘钧,闻筠有拒宋意,遂遣人驰递蜡书,约筠一同起兵。筠即欲举事,长子守节进谏

道:“潞州一隅,恐不足当大梁,还乞父亲持重,幸勿暴举!”筠怒道:“你晓得甚么?赵

匡胤欺弄孤寡,诈称辽、汉犯边,出兵陈桥,买嘱将士归己,回军逼宫,废少主,幽太后,

大逆不道,我还好北面事他么?今日为周讨逆,就使不成,死亦甘心。”说一死字,已伏祸

谶。守节复涕泣道:“父亲即欲举兵,亦须预策万全,依儿想来,不如将北汉来书,寄上汴

都,宋主见我效忠,当然不生疑忌,那时我可相机行事,袭他不备了。”筠答道:“这却是

条好计,我就遣你南去,赍递北汉来书,一面窥伺宋廷举动。倘遇故人,亦可预约内应。事

关机密,你应慎行!”守节领了父命,即日南下。既至汴都,便入朝太祖,呈上北汉书信。

太祖阅毕,便道:“你父有此忠诚,朕深嘉慰。你可在此为皇城使,朕当命使慰谕便了。”

守节谢恩而出。太祖即亲写诏书,派使复往潞州。守节留仕汴中,见都下很是安稳,各镇俱

奉表归诚,毫无异言,料知潞州不便窃发,乃作书寄父,劝父效顺宋廷,勿生异图。不意李

筠不从,反将朝使羁住,不肯放归。宋祖闻得此信,便召谕守节道:“你父逆迹已著,你应

在此抵罪。”前留为皇城使,已是不怀好意。守节慌忙叩首道:“臣尝泣谏臣父,勿生异

心。”太祖道:“朕早知道了。留意已久,故无不察悉。朕特赦你,着你归语你父,朕未为

天子时,你父可自由行动,朕既为天子,奈何不守臣节哩?”守节复叩头辞归。返至潞州,

入见李筠,备陈一切,且劝父切勿用兵,归使谢罪。筠复怒道:“你既得归来,还怕甚

么?”当下嘱幕府草定檄文,历数宋祖不忠不孝的罪状,布告天下,并执监军周光逊等,押

送北汉,求即济师。一面遣骁将儋珪,往袭泽州。儋珪善驰马,每日能行七百里,受遣后,

带兵数百,飞行至泽州。泽州刺史张福,尚未闻潞州变事,当即开城迎珪,未及开口,已被

珪一刀杀死,珪即麾兵入城,据住泽州,驰书告捷,李筠大喜。从事闾丘仲卿献议道:“公

孤军起事,势甚危险,虽有河东援师,恐未必足恃。河东指北汉。大梁甲兵精锐,难与交

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寨虎牢,据洛邑,东向争天下,方为上计。”原是良策。筠

毅然道:“我乃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兄弟,禁卫军皆我旧部,闻我起兵讨逆,势必倒戈归

我,况有儋珪等骁悍绝伦,何愁不踏平汴梁哩?”慢着!仲卿见计议不用,默然退去。嗣闻

北汉主刘钧,率兵到来,筠即至太平驿迎谒,拜伏道旁。不愿臣宋,胡甘拜汉。汉主即面封

筠为平西王,赐马三百匹,召入与语。筠略言:“受周厚恩,不敢爱死。”刘钧默然不答。

原来周、汉系是世仇,李筠提及周朝,反惹汉主疑忌,因此不愿答言,反令宣徽使卢赞,监

督筠军。筠与赞偕返潞州,心甚不平,时与赞有龃龉。赞密报汉主,汉主复遣平章事卫融,

替他和解。筠总是不乐。且见汉兵甚少,越加悔恨,怎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留守节

居守,自率部众南来。

    警报传达宋廷,太祖即诏命石守信为统帅,高怀德为副,兴师北征。怀德正在私第,与

燕国长公主小饮,把酒言欢,蓦闻诏书颁到,即忙出厅拜受,俟赍诏官已去,入语公主道:

“北汉刘钧,此次与李筠连兵,真来入寇了。”前借刘钧口中,叙及宋祖诈谋,此复借高怀

德言,以证实之。可见陈桥出师,并非真因防寇,故受禅后,全未提及寇警。公主闻言,不

觉惹起情肠,含着三分忧色。极力揶揄,不肯放过一笔。怀德道:“公主休忧!区区小丑,

有什么难平?我军一出,指日即可凯旋了。”公主含泪道:“但愿马到成功,免得深闺悬

念。”怀德复劝慰数语,再与公主饮了数杯,便冠带入朝。石守信既在朝听训,怀德抢步入

殿,朝见礼毕,闻太祖宣谕道:“两卿此行,慎勿纵李筠西下太行,须迅速进兵,扼住要

隘,自可破敌,朕亲为后应便了。”闾丘仲卿之计,宋祖也自防着。怀德与守信,叩头领

旨,退朝整军,准备出发。

    濒行时,怀德又回第别过公主,公主谆嘱小心,送出门外,然后启行。再添一笔。途

次,复闻太祖诏命,遣慕容延钊、王全斌出兵东路,夹击李筠,越觉放胆前进。行至长平,

望见前面有敌营驻扎,当即列阵搦战。李筠跃马而出,望见石守信、高怀德,便大呼道:

“石、高两将军,为何甘心附逆,快快倒戈,随我杀入汴都,尚可悔罪补过!”石守信怒

道:“李筠匹夫听着!你是唐、晋旧臣,为什么改事周室?唐、晋亡国,你却坐视,目今大

宋受禅,故君无恙,你反跋扈猖獗,是何道理?快快下马受缚,免你一死!”无瑕者始可戮

人,李筠亦未免失着。高怀德不待说毕,便挺枪出阵,麾兵大进。李筠也率兵抵敌,彼此鏖

斗一场。看看天色将晚,各自收军。次日复战,正杀得难解难分,忽见慕容延钊一军杀到。

突入李筠阵内。李筠部下,顿时散乱。石守信、高怀德等,乘势掩杀,把筠军冲作数截。李

筠不敢恋战,斜刺冲出,拨马返奔。

    宋军追了一程,方才退回。

    诸将纷纷献功,呈上首级,共约三千余颗,石守信一一记录,复与慕容延钊、高怀德商

议进兵。慕容延钊道:“王将军全斌,已绕道进捣泽州,我等须前去接应为是。”石守信

道:“这却不宜迟缓,应即刻进行。”当下传令拔营,三军并进。约行数十里,已至大会

寨。这寨倚山为固,势甚扼要,李筠收集败军,在此把守,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

状。宋军鼓着锐气,猛扑数次,都被矢石射回。高怀德大愤,拟亲冒矢石,引兵攻寨。不念

公主谆嘱么?延钊道:“且慢!王将军若至泽州,寨内必有消息,待他军心一乱,便容易攻

入了。”于是择地立营,休息一宵。次日再去进攻,仍不能下。又越日依然未克。石守信复

语延钊道:“寨中坚守如故,并没有内溃情状,想是王将军未到泽州呢。”延钊道:“这也

未能臆料。且设法攻入此寨,再作计较。”守信道:“计将安出?”延钊遂与守信附耳数

语,守信大喜,便依计而行。翌日,由延钊出马,直至寨前,大呼李筠叛贼,快出寨来,与

我斗三百合。寨卒入报李筠,李筠忍耐不住,即出寨迎敌。两下相见,也不答话,便抡刀酣

斗,战了二十余合,高怀德纵马前来,大呼道:“待我来杀这叛贼罢!”延钊闻声,就虚晃

一刀,勒马回阵。怀德挺枪出斗,又是二三十合,故意的装着力怯,倒退下来。延钊又复接

战,杀得李筠性起,高叫道:“任你一齐都来,我也不怕。”说着,舞动大刀,越战越紧。

寨内复趋出卢赞、卫融两人,各执兵器,前来助阵,慕容延钊佯为失色,勒马奔回。李筠见

已得势,步步紧逼,延钊、怀德,索性招兵退走,奔驰了五六里。筠与卢赞、卫融等,奋力

追赶,蓦听得一声炮响,石守信伏兵齐起,从旁突出,杀入筠军。延钊、怀德,也即杀回。

卢赞、卫融,料不能胜,竟返军北走,此所谓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剩得李筠一支孤军,如

何支撑,慌忙返奔。那手下兵士,已伤亡无算,及奔至寨旁;但见寨外已竖起大宋赤帜,有

一员金盔铁甲的宋将,领着宋军,从寨内杀出,吓得李筠莫明其妙,只好大吼一声,向西北

角遁去。那将也不追赶,便迎接石守信等,一同入寨。看官道此将是谁?原来就是王全斌。

叙笔突兀。全斌本欲潜往泽州,因看路上多山,崎岖得很,恐孤军有失,所以中途返辔,绕

出大会寨,来会石守信、高怀德等军。入寨后表明一切,彼此统是欢喜,忽有殿前侍卫到

来,报称御驾将至,石守信等忙出寨十里,恭迓御跸。既与太祖相见,行过了礼,便拥护入

寨,暂憩一宿。

    翌日即下令亲征,途次山岭复杂,乱石嵯峨,太祖亲自下马,先负数石,将校不敢少

懈,争将大石搬去,立刻平为大道。各队陆续启行,将近泽州,见敌寨据住要隘,阻兵前

进。原来李筠向北遁去,与卢赞、卫融遇着,择险扼守,扎下数营。太祖便令进攻,李筠、

卢赞,并马出来,慕容延钊、高怀德上前厮杀,李筠接住延钊,卢赞接住怀德,四匹马搅做

一团,盘旋了好几合,但听怀德叫声“下去!”把卢赞刺落马下。筠军中一将趋出,大呼

道:“怀德休得逞威!我来也。”怀德视之,乃是河阳节度范守图,与李筠串同一气,便

道:“叛贼!你也来寻死么?”随即挺枪再战。王金斌也舞枪拨马,来助怀德,双枪并举,

害得范守图手忙脚乱,一个破绽,被怀德活擒过去。李筠见两将失手,只好撇下延钊,与卫

融一同回马,跑入泽州。宋军追至城下,四面围攻,都校马全义攻打南门,率敢死士数十

人,攀堞登城,城中霎时火起,只见得黑烟遍地,烈焰冲天,小子有诗叹道:

    拚将一死效孤忠,臣力穷时恨不穷。

    厝火积薪甘烬骨,满城烟雾可怜红。

    毕竟城中何故火起,且看下回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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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史公主列传,燕国长公主初适米福德,福德卒,再适高怀德,是公主再醮事,确

有证据,且载明系建隆元年事。夫男得重聘,妇无再嫁,经义俱存,不容废易,况宋祖初登

帝位,礼乐制度,正待振兴,顾可令寡妹再醮,有乖名节乎?本回叙述特详,隐含讥刺,是

所以垂戒后世,而为名教之树防也。若李筠为周拒宋,涕泣兴师,不得谓非义举,但彼尝臣

事唐、晋、汉、周四朝矣,不为唐、晋、汉出死力,独为郭氏表孤忠,是岂郭家以国士待

之,乃以国士报乎?然不从闾丘仲卿之计,徒欲借北汉为后援,所倚非人,所为未善,徒付

诸煨烬而已,可悲亦可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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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李重进阖家投火窟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

却说泽州城中,忽然火起,看官道火从何来?说来又是话长,小子只好大略叙明。原来

李筠遁入泽州,即遣儋珪守城。珪见宋军势大,竟缒城遁去,本是善驰,不走何待?急得李

筠仓皇失措。筠妾刘氏,随至军中,劝筠备马夜遁,返保潞州,筠犹豫未决。或谓城门一

发,部下或劫公出降,悔不可及,不如固守为是。筠乃决计死守。会宋将马全义登城,城已

被破,筠遂拟取薪自.焚。刘妾亦欲从死,筠叹道:“我自问已无生理,所以甘心赴火,你肯

从死,志节可嘉;但你方有娠,倘得生男,将来或可报仇,快自去逃生罢!”刘氏号泣而

去。筠遂纵火焚死,火随风猛,转眼间红光四映,照彻全城,守卒均已骇散。宋将马全义下

城开门,放入宋军。王全斌首先杀入,正遇卫融匹马奔逃,当即喝声休走,卫融勉强抵敌,

不到三合,便被全斌擒住。城内兵民,亦多被全斌杀毙。经太祖入城,先令人救灭了火,然

后揭榜安民。军士推上卫融,太祖劝他降顺。卫融奋然道:“你敢负周;我不负汉!”痛

快!这两语惹动太祖怒意,命卫士用铁挝猛击中卫融额,血流满面。融大呼道:“死不负

主,死也值得了。”太祖见他语直气壮,又不觉怜悯起来,并非不忍杀融,实由自己心虚。

即令卫士罢手,将融释缚,善言劝慰,使为太府卿。融乃愿降。有始无终。

    越日,复进攻潞州,守节大惊,飞向汉主处求援。哪知汉主刘钧,早已遁去,一时没法

摆布,只好束手待毙。至太祖已到城下,谕令守节速降,免罪不究,守节乃出城迎驾,匍匐

乞死。太祖道:“你父为逆,你却知忠,朕岂不分善恶,专事孥戮么?今特赦你,且授你为

团练使,你好好干盅,毋负朕恩!”守节叩谢。太祖入潞州城,安民已毕,遍宴从臣,并令

守节预宴,赐他袭衣锦带,银鞍勒马。守节感激万分,匍伏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如死父

何。待至宋祖还跸,方查访父亲刘氏。刘氏逃入民家,经守节寻还,后来果生一男。守节历

任单济和三州团练使,才逾壮年,病殁无子,幸刘氏所生的男孩儿,得承李祀,不致绝后,

这或是李筠孤忠的报应,亦未可知。意在勉人。

    话休叙烦,且说宋太祖既平潞州,班师还都。过了数日,有南唐使臣入朝,赍表贺捷,

并附呈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密书,由太祖展阅,内云:

    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奉书南唐主麾下:重进,周室之懿亲,藩镇之旧臣,世受先帝深

恩,不忍背负,今将举兵入汴,乞大王援助一旅之师,联镳齐进,声罪致讨,若幸得成功,

重进当拱手听命,还爵朝廷,少效臣节于万一,宁敢穷兵黩武为哉?惟大王垂谅焉!

    太祖览毕,勃然道:“重进竟敢叛朕么?我曾遣陈思诲前去,赐他铁券,优旨抚慰,今

思诲尚未回来,他却潜结南唐,竟敢为逆,情殊可恨!”又语唐使道:“尔主竭诚事朕,朕

心甚慰。尔可回去,转告尔主,守住要隘,勿使叛兵侵入,朕即日发兵平淮便了。”唐使领

命去讫。太祖即饬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宋偓四将,分领禁兵,出征重进。此次不及高

怀德,想是怜念胞妹。四将亦启程去了。小子叙到此处,不得不将重进履历,略行表明。重

进系周太祖郭威甥,生长太原,历事晋、汉、周三朝。周末任为淮南节度使,镇守扬州。太

祖禅位,加授中书令,命移镇青州。重进本与太祖比肩事周,分握兵柄,至闻太祖受禅,恐

为所忌,常不自安;及移镇命下,心益怏怏。李筠举兵,消息传到扬州,重进特遣亲吏翟守

珣,往潞联盟,定议南北夹攻,哪知守珣反潜至汴都,求见太祖。太祖问明底细,便语守珣

道:“他无非防朕加罪,因蓄异图,朕今赐他铁券,誓不相负,他可能相信否?”守珣道:

“臣见重进终有异志,愿陛下先事预防!”太祖点首道:“朕与你相识有年,所以你特报

朕,可谓不负故交了。但朕欲亲征潞州,恐重进乘虚掩袭,多一掣肘,烦你归劝重进,令他

缓发,休使二凶并作,分我兵势。待朕平潞后,再征重进,较易为力了。”守珣唯唯遵旨。

太祖复厚赐守珣,命返扬州。守珣见了重进,说了一派谎语,止住重进发兵,重进乃按兵不

动。误了,误了。至太祖北征,尚恐重进袭他后路,特遣六宅使宋初武职诸司,有六宅正副

使,陈思诲,赍奉诏书,赐重进铁券。重进留住思诲,只说待太祖还汴,一同入朝。既而太

祖奏凯回来,重进颇有惧意,拟即整理行装,随思诲朝汴,偏部将向美、湛敬等,入阻重进

道:“公是周室至亲,总不免见忌宋主,若再入朝,适中他计,恐一去不得复还了。”重进

道:“倘或宋主加责,奈何?”向美道:“古人有言:‘宁我薄人,毋人薄我,’今当宋主

平潞,兵力已疲,何不即日兴兵,直捣汴京,这乃叫作先发制人呢。”重进道:“兵力不

足,恐不济事。”湛敬答道:“可拘住汴使,向唐乞援,若得唐兵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李

筠乞师北汉,并未成功,岂湛敬独未闻知么?重进道:“事宋拒宋,始终难免一死,我就依

你照办罢!”又是一个死谶。当下拘住思诲,投书南唐,一面修城缮甲,准备战守。

    转瞬数日,忽有探卒来报,宋军已南来了,重进大惊道:“唐兵未出,宋军已至,如何

是好?”向美、湛敬统不免有些惊惶,但此次兵祸,是由他两人惹引出来,也只好硬着头

皮,请兵前往。重进发兵万人,令他带去对仗,自己在城居守,静听战阵消息。谁知警报迭

来,都是败耗。嗣闻太祖又亲自南征,更惊慌的了不得,正拟添募兵上,接应前敌,忽见湛

敬狼狈逃回,报称向美阵亡,兵士多半丧失了。扬州战事,全用虚写,盖因重进兵力,不逮

李筠,史家概从简略,故本书亦用简笔。重进经此一惊,更吓得面色如土,蓦闻城外喊声大

震,鼓角齐鸣,料知宋军杀到,勉勉强强的登城一望,但见军士如蚁,矛戟如林,迤逦行

来,长约数里;最后拥着一位宋天子,全身甲胄,耀武扬威,端的是开国英君,不同凡主,

当下长叹一声,下城语众道:“我本周室旧臣,理应一死报主,今将举族自.焚,你等可自往

逃生罢!”左右请杀思诲,聊以泄恨。重进道:“我已将死,杀他何益?”言已,即令家人

取薪举火,先令妻子投入火中,然后奋身跃入,一道青烟,都化为焦骨了。想与李筠同事祝

融去了。重进已死,全城大乱,还有何人防守?宋军当即登城,鱼贯而进,拿住湛敬等数百

人。至太祖入城,查系逆党,尽令枭首。复问及陈思诲,当有将士探报,已被逆党杀毙,横

尸狱中,太祖很是叹惜,命厚礼殓葬。再访翟守珣,好容易才得寻着,太祖慰谕道:“扬州

已平,卿可随朕同去!”守珣道:“臣恐重进怀疑,所以避死,今日复见陛下,不啻重逢天

日。但臣事重进有年,不忍见他暴骨扬灰,还乞陛下特别开恩,许臣收拾烬余,藁葬野外,

臣虽死亦无恨了。”太祖道:“依卿所奏,朕不汝罪!”守珣乃自去拾骨,贮棺出埋,然后

随驾还朝。

    太祖将发扬州,唐主李景,原名璟,改名为景。遣使犒师,并遣子从镒朝见,太祖慰劳

有加。忽有唐臣杜著、薛良二人,投奔军前,献平南策。太祖怒道:“唐主事朕甚谨,你乃

欲卖主求荣,良心何在!”随喝左右道:“快与我拿下!”全是权术。卫士将两人缚住,由

太祖当面定刑,命将杜著斩首,薛良戍边。其实他两人本得罪南唐,乘间逃来,意欲脱罪图

功,不料弄巧反拙,一杀一戍,徒落得身名两丧,悔已无及,这也所谓自作孽,不可逭哩。

为卖主求荣者,作一殷鉴。

    且说扬州已平,太祖还汴,饮至受赏,不消细说。惟翟守珣得补官殿直,未几即为供奉

官,有时且命守珣等,随驾微行。守珣进谏道:“陛下幸得天下,人心未安,今乘舆轻出,

倘有不测,为之奈何?”太祖笑道:“帝王创业,自有天命,不能强求,亦不能强拒。从前

周世宗在日,见有方面大耳的将士,时常杀死,朕终日侍侧,未尝遭害,可见得天命所归,

断不至被人暗算呢。”这也是聪明人语,看官莫被瞒过。一日,又微行至赵普第,赵普慌忙

出迎,导入厅中,拜谒已毕,亦劝太祖慎自珍重。太祖复笑语道:“如有人应得天命,任他

所为,朕亦不去禁止呢。”普又答道:“陛下原是圣明,但必谓普天之下,人人悦服,无一

与陛下为难,臣却不敢断言。就是典兵诸将帅,亦岂个个可恃?万一乘间窃发,祸起萧墙,

那时措手不及,后悔难追。所以为陛下计,总请自重为是!”太祖道:“似石守信、王审琦

等,俱朕故人,想必不致生变,卿亦太觉多虑。”赵普道:“臣亦未尝疑他不忠,但熟观诸

人,皆非统驭才,恐不能制服部下,倘或军伍中胁令生变,他亦不得不唯众是从了。”太祖

不禁点首,寻复语普道:“朕未尝耽情花酒,何必出外微行,正因国家初定,人心是否归

向,尚未可料,所以私行察访,未敢少怠哩。”原来为此。赵普道:“但教权归天子,他人

不敢觊觎,自然太平无事了。”太祖复谈论数语,随即回宫。

    一日复一日,又是建隆二年,内外各将帅,依然如故,并没有变动消息。赵普私下着

急,但又不便时常进言,触怒武夫,没奈何隐忍过去。到了闰三月间,方调任慕容延钊为山

南东道节度使,撤销殿前都点检一职,不复除授。拔去一钉。嗣是过了两三月,又毫无动

静,直至夏秋交界,太祖召赵普入便殿,开阁乘凉,从容座谈。旁无别人,太祖喟然道:

“自从唐季至今,数十年来,八姓十二君,篡窃相继,变乱不休,朕欲息兵安民,定一个长

久计策,卿以为如何而可?”普起对道:“陛下提及此言,正是人.民的幸福。依臣愚见,五

季变乱,统由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若将他兵权撤销,稍示裁制,何患天下不安?臣去岁也

曾启奏过了。”太祖道:“卿勿复言,朕自有处置。”普乃退出。

    次日,太祖晚朝,命有司设宴便殿,召石守信、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入宴。酒至

半酣,太祖屏退左右,乃语众将道:“朕非卿等不及此。但身为天子,实属大难,不若为节

度使时,尚得逍遥自在。朕自受禅以来,已是一年有余,何从有一夕安枕哩。”守信等离座

起对道:“陛下还有甚么忧虑?”太祖微笑道:“朕与卿等统是故交,何妨直告。这皇帝宝

位,哪个不想就座呢。”守信等伏地叩首道:“陛下奈何出此一谕?目今天下已定,何人敢

生异心?”太祖道:“卿等原无此心,倘麾下贪图富贵,暗中怂恿,一旦变起,将黄袍加汝

身上,汝等虽欲不为,也变做骑虎难下了。”推己及人。守信等泣谢道:“臣等愚不及此,

乞陛下哀矜,指示生路!”太祖道:“卿等且起!朕却有数语,与卿等熟商。”守信等遵旨

起来,太祖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忽壮忽老忽死。总没有几百年寿数,所以萦情富贵,无

非欲多积金银,厚自娱乐,令子孙不至穷苦罢了。朕为卿等打算,不如释去兵权,出守大

藩,拣择良好田园,购置数顷,为子孙立些长业,自己多买歌童舞女,日夕欢饮,借终天

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世世亲睦,上下相安,君臣无忌,岂不是一条上策么?”守信等

又拜谢道:“陛下怜念臣等,一至于此,真所谓生死肉骨了。”是日尽欢乃散。越日均上表

称疾,乞罢典兵,太祖遂命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节度

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皆罢宿卫就镇。就是驸马都尉高怀德,也出为归德节度使,撤去

殿前副都点检。防之耶?抑借之以解嘲耶?诸将先后辞行,太祖又特加赐赉,都欢欢喜喜的

去了。从此安享天年,不再出现。

    过了数年,太祖欲召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入典禁兵。这彦卿系宛邱人,父名存审,曾

任后唐宣武军节度。彦卿幼擅骑射,壮益骁勇,历晋、汉两朝,已累镇外藩;周祖即位,授

天雄军节度使,晋封卫王。世宗迭册彦卿两女为后,就是光义的继室,也是彦卿第六女。所

以周世宗加封彦卿为太傅,宋太祖更加封他为太师。至此因将帅多已就镇,乃欲召彦卿入

值。赵普闻知消息,忙进谏道:“彦卿位极人臣,岂可再给兵柄?”太祖道:“朕待彦卿素

厚,谅他不至负朕。”妹夫尚令他就镇,难道姻长独可靠么?赵普突然道:“陛下奈何负周

世宗?”兜心一拳。太祖默然,因即罢议。既而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安远军节度使武行

德,护国军节度使郭从义,定国军节度使白重赞,保大军节度使杨廷璋等,同时入朝,太祖

与宴后苑,从容与语道:“卿等均国家旧臣,久临剧镇,王事鞅掌,殊非朕优礼贤臣的本

意。”说至此,彦超即避席跪奏道:“臣素乏功劳,忝膺荣宠,今年已衰朽了,幸乞赐骸

骨,归老田园!”太祖亦离座亲扶,且嘉慰道:“卿可谓谦谦君子了。”武行德等不知上

意,反历陈平昔战功,及履历劳苦。太祖冷笑道:“这是前代故事,也不值再谈呢。”行德

等碰这钉子,实是笨伯。至散席后,侍臣已料有他诏,果然次日下旨,将武行德等俱罢节

镇,惟王彦超留镇如故。小子有诗叹道:

    尾大原成不掉忧,日寻祸乱几时休?

    谁知杯酒成良策,尽有兵权一旦收。

    宿卫藩镇,先后裁制,太祖方高枕无忧,谁知国事粗安,大丧又届,究竟何人归天,俟

至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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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李重进为周室懿亲,如果效忠周室,理应于宋祖受禅之日,即起义师,北向讨逆,

虽或不成,安得谓为非忠?至于李筠起事,始遣翟守珣往潞议约,晚矣。然使与筠同时并

举,南北夹攻,则宋祖且跋前疐后,事之成败,尚未可知也,乃迟回不决,直至潞州已平,

乃思发难,昧时失机,莫此为甚。且令后世目为宋之叛臣,不得与韩通、李筠相比,谓非死

有余憾乎?赵普惩前毖后,力劝宋祖裁抑武夫,百年积弊,一旦革除,读史者多艳称之。顾

亦由宋祖智勇,素出诸将右,石守信辈惮其雄威,不敢立异,乃能由彼操纵耳。不然,区区

杯酒,寥寥数言,宁能使若辈帖服耶?然后世子孙,庸弱不振,卒受制于夷狄,未始非由此

成之。内宁即有外忧,此方正学之所以作深虑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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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遣师南下戡定荆湘 冒雪宵来商征巴蜀

却说建隆二年夏六月,杜太后寝疾,宋祖日夕侍奉,不离左右,奈病势日重一日,未几

痰喘交作,势且垂危。太后自知不起,乃召集子孙,并枢密使赵普,同至榻前,先语太祖

道:“你身登大宝,已一年有余,可知得国的缘由么?”太祖答道:“统是祖考及太后余

庆,所以得此幸遇。”太后道:“你错想了!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所以你得至此。你百年

后,帝位当先传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传德昭,国有长君,乃是社稷幸福,你须记着!”

太祖泣道:“敢不遵教!”太后复顾赵普道:“你随主有年,差不多似家人骨肉,我的遗

言,烦你亦留心记着,不得有违!”赵普受命,就于榻前写立誓书,先书太后遗嘱,末后更

连带署名,写了臣赵普谨记五字,即收藏金匮中,着妥当宫人掌管,总道是开国成规,世世

勿替了。为后文背誓张本。原来杜太后生五子,长匡济,次即太祖,三匡义,四匡美,五匡

赞。匡济、匡赞早亡,太祖即位,为了避讳的缘故,将所有兄弟原名,统改匡为光,所以太

后遗嘱中,也称光义、光美。德昭乃太祖子,即元配贺夫人所出,前已叙过,想看官亦应接

洽了。事关国祚,不嫌复笔。自金匮立誓后,不到两日,太后即崩于滋德殿,年六十,諡曰

明宪。乾德二年,复改諡昭宪,合袝安陵,这且搁下不提。

    且说太祖用赵普计,既尽收宿将兵柄,及藩镇重权,乃选择将帅,分部守边,命赵赞屯

延州,姚内斌守庆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控扼西陲。李汉超屯

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维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防御北狄。又令郭进

镇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勋镇昭义,驻扎太原。诸将家族,留居京师,

抚养甚厚。所有在镇军务,尽许便宜行事。每届入朝,必召对命坐,赐宴赉金,因此诸将多

尽死力,西北得以无虞。羁留家属以防其叛,优加赐赉以买其欢,驭将之道,无逾于此。惟

关南汛地,忽有人.民来京控诉,吁称李汉超强占己女,及贷钱不偿事。太祖召语道:“汝女

可适何人?”该民答道:“不过农家。”太祖又问道:“汉超未到关南时,辽人曾来侵扰

否?”该民道:“年年入寇,苦累不堪。”太祖道:“今日若何?”该民答言没有。宋祖怫

然道:“汉超系朕贵臣,汝女畀他为妾,比出嫁农家,应较荣宠。且使关南没有汉超,你的

子女,你的家资,能保得全否?区区小事,便值得来此控诉么?下次再来刁讼,决不宽

贷!”言毕,喝左右将该民逐出,此种言动,全是权术,不足与言盛王之治。该民涕泣回

乡。太祖却遣一密使,传谕汉超道:“你亟还民女,并清偿贷款,朕暂从宽典,此后慎勿再

为!如果入不敷出,尽可告朕,何必向民借贷哩!”钱财可向你乞济,妻妾不肯令之蒞任,

奈何?汉超闻言,感激涕零,即遵旨将人财归还,并上表谢罪。嗣是益修Politik,吏民大悦。

    还有环州守将董遵诲,系高怀德外甥,父名宗本,曾仕汉为随州刺史。太祖微时,尝客

游汉东,至宗本署中。宗本颇器重太祖,留住数日,独遵诲瞧他不起,常多侮慢。一夕,语

太祖道:“我尝见城上紫云如盖,又梦登高台,遇一黑蛇,约长百尺,忽飞腾上天,化龙竟

去,这是何故?”太祖微笑不答。越数日,又与太祖谈论兵事,遵诲理屈词穷,反恼羞成

怒,竟奋袂起座,欲与太祖角力。太祖匆匆避出,遂向宗本处辞别,自行去讫。至周末宋

初,遵诲已任骁武指挥使,太祖在便殿召见,遵诲惶恐得很,伏地请死。太祖令左右扶起,

因慰谕道:“卿尚记从前紫云化龙的事情么?”遵诲复再拜道:“臣当日愚騃,不识真主,

今蒙赦罪,当衔环报德。”骄子失势,往往如是。太祖大笑。俄而遵诲部下,有军卒击鼓鸣

冤,控告不法事数十件。遵诲益惶恐待罪。太祖复召谕道:“朕方赦过赏功,何忍复念旧

恶,卿勿复忧!但教此后自新,朕且破格重用。”遵诲又叩首谢恩。遵诲父宗本,世籍范

阳,旧隶辽降将赵延寿部下。及延寿被执,乃挈子南奔,惟妻妾陷入幽州,太祖因令人纳赂

边民,赎归遵诲生母,送与遵诲。遵诲更加感激,誓以死报。太祖特授为通远军使,镇守环

夏。遵诲至镇,召诸族酋长,宣谕朝廷威德,众皆悦服。未几复来扰边,由遵诲发兵深入,

斩获无算,边境乃宁。虎狼非不可用,在用之得其道耳。太祖复令文臣知州事,置诸州通

判,设诸路转运使,选诸道兵入补禁卫,无非是裁制镇帅,集权中央,于是五代藩镇的积

弊,一扫而空了。煞费苦心,方得百年保守。

    会太祖复改元乾德,以建隆四年为乾德元年,百官朝贺,适武乎节度使周保权,遣使告

急。保权系周行逢子,行逢当周世宗时,因平定湖南,受封为朗州大都督,兼武平军节度

使,管辖湖南全境。宋初任职如故,且加授中书令。行逢在镇,颇尽心图治,惟境内一切处

置,概仍方镇旧态,行动自由。太祖初定中原,不遑过问,行逢得坐镇七年,安享宠荣。既

而病重将死,召嘱将校道:“我子保权,才十一岁,全仗诸公保护,所有境内各官属,大都

恭顺,当无异图。惟衡州刺史张文表,素性凶悍,我死后,他必为乱,幸诸公善佐吾儿,无

失土宇,万不得已,宁可举族归朝,无令陷入虎口,这还不失为中策哩。”言讫遂逝,保权

嗣位,果然讣至衡州,文表悍然道:“我与行逢俱起家微贱,同立功名,今日行逢已殁,不

把节镇属我,乃教我北面事小儿,何太欺人!”当下带领军士,袭据潭州,杀留后廖简,又

声言将进取朗州,尽灭周氏。朗州大震。保权遣杨师璠往讨,并遣使至宋廷乞援。荆南节度

使高继冲,亦拜表上闻。继冲系高保勋侄儿,保勋祖季兴,唐末为荆南节度使,历梁及后

唐,晋封南平王。季兴死后,子从诲袭爵。从诲传子保融,保融传弟保勋,保勋复传侄继

冲,世镇江陵。荆南与湖南毗连,继冲恐文表侵入,所以驰奏宋廷。太祖闻报,先下诏荆

南,令发水师数千名,往讨潭州。已寓深意。然后令慕容延钊为都部署,李处耘为都监,率

兵南下。临行时,面谕二将道:“江陵南逼长沙,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近大梁,乃是

最要的区域。现闻他四分五裂,正好乘势收归,卿等可向他假道,伺隙入城,岂不是一举两

得么?”这便是假道灭虞之计。二将领命而去。到了襄州,即遣阖门使丁德裕,先赴江陵,

向他假道。高继冲正遣水军三千人,令亲校李景威统率,出发潭州。已堕宋祖计中。至丁德

裕到来,说明假道情形,乃即召僚属会议。部将孙光宪进言道:“中国自周世宗,已有统一

天下的志向,今宋主规模阔大,比周世宗还要雄武,江陵地狭民贫,万难与宋主争衡,不若

早归疆土,还可免祸。就是明公的富贵,当也不至全失哩。”知机之言。继冲踌躇未决,再

与叔父保寅密商。保寅道:“且准备牛酒,借犒师为名,往觇强弱,再作计较。”继冲道:

“即请叔父前往便了。”保寅乃采选肥牛数十头,美酒百瓮,往荆门犒师。既至军前,由李

处耘接待,很是殷勤,保寅大喜。次日复由慕容延钊召保寅入帐,置酒与宴,相对甚欢。保

寅已遣随卒飞报继冲,令他安慰,哪知李处耘即带领健卒,夤夜前进,竟达江陵。继冲正待

保寅回来,忽闻大兵掩至,急得束手无策,只得出城相迎,北行十余里,正与处耘遇着。处

耘揖继冲入寨,令待延钊,自率亲军入江陵城。及继冲得还,见宋军已分据要冲,越觉惶

惧,不得已缴出版籍,将全境三州十六县,尽献宋廷,当遣客将王昭济,奉表赍纳。太祖自

然欣慰,遂遣王仁赡为荆南都巡检使,仍令赍衣服玉带,器币鞍勒,赏给继冲,并授为马步

都指挥使,仍官荆南节度如故。且因孙光宪劝使归朝,命为黄州刺史。荆南自高季兴据守,

传袭三世五帅,凡四十余年,至是纳土归宋,继冲寻改任武宁节度使,至开宝六年病殁,总

算富贵终身,了却一世。应了孙光宪之言。

    惟慕容延钊、李处耘,既袭据江陵,遂进图潭州。是时湖南将校杨师璠,已在平津亭大

破敌军,擒住张文表,脔割而食。也太残忍。潭州城守空虚,延钊等乘虚掩入,不费兵刃,

即得潭州,复率兵进攻朗州。保权尚属冲年,毫无主见,牙将张从富道:“目下我兵得胜,

气势方盛,不妨与宋军决一胜负。且此处城郭坚完,就使不能战胜,尚可据城固守,待他食

尽,自然退去,何足深虑!”以张文表目宋军,拟于不伦。诸将亦多半赞同,遂整缮兵甲,

决计抗命。慕容延钊,令丁德裕先往宣抚,劝朗州献土投诚。德裕率从骑数百人,直抵朗州

城下,呼令开门。张从富在城上应声道:“来将为谁?”丁德裕道:“我是閤门使丁德裕,

特来传达朝旨,宣谕德意!”从富冷笑道:“有甚么德意?无非欲窃据朗州。汝去归语宋天

子,我处封土,本是世袭,张文表已经荡平,不劳汝军入境,彼此各守境界,毋伤和气!”

德裕怒道:“你敢反抗王师么?”从富道:“朗州不比江陵,休得小觑!若要强来占据,我

也不怕,请看此箭!”言已,即将一箭射下。德裕乃退,返报延钊。延钊即日奏闻,太祖又

遣中使往谕道:“汝本请师救援,所以出发大军,来拯汝厄。今妖孽既平,汝等反以怨报

德,抗拒王师,究是何意?”从富又拒而不纳,反尽撤境内桥梁,沉船沮河,伐树塞路,一

意与宋军为难。延钊、处耘乃陆续进兵。处耘先到澧江,遥见对岸摆着敌阵,旗帜飘扬,恰

也严整得很。处耘阳欲渡江,暗中却分兵绕出上游,潜行南渡。那朗州牙将张从富,只知防

着处耘,不料刺斜里杀到一枝宋军,冲入阵内,慌忙麾兵对仗,战不数合,那对岸宋军,又

复渡江杀来,害得手足无措,只好逃回朗州。大言无益。宋军俘获甚众,至处耘前报功。处

耘检阅俘虏,视有肥壮的人,割肉作糜,分啖左右。又择少壮数名,黥字面上,纵还朗州。

被黥的逃入城中,报称宋军好啖人肉,顿时全城惊骇,纷纷逃避。朗州军曾吃过张文表的

肉,奈何闻宋军食人,乃惊溃至此?及处耘进抵城南,城中愈乱,张从富自知不支,遁往西

山,别将汪端,护出周保权,及周氏家属,避匿江南岸僧寺中。处耘一鼓入城,待延钊兵

到,复出搜逃虏,寻至西山下,巧值从富出来,意欲再往别处,冤冤相凑,与宋军遇着,眼

见得是束手成擒,身首异处了。再探访至僧寺,又将保权获住,周氏家眷,亦尽做俘囚,只

汪端被逃,拥众四掠,复经宋军追剿,把他击死,湖南乃平。保权解至京师,上章待罪,太

祖令释缚入朝,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骤睹天威,吓得杀鸡似的乱抖,连“万岁”两字,

都模模糊糊的叫不清楚。仿佛刘盆子。太祖不禁怜惜,便优旨特赦,授右千牛卫上将军,葺

京城旧邸院,令与家属同居。后来保权年长,累迁右羽林统军,并出知并州,也与高继冲同

一善终,这未始非宋祖厚恩呢。

    荆、襄既平,太祖复拟荡平南北,因恐兵力过劳,暂令休养。忽军校史珪、石汉卿,入

白太祖,诬称殿前都虞侯张琼,拥兵自盗,擅作威福等情,太祖召琼入殿,面讯一切。琼未

肯认罪,反挺撞了几句,引起太祖怒意,喝令掌嘴。那时走过了石汉卿,用铁檛猛击琼首,

顿时血流如注,晕厥过去。汉卿并将他曳出,锢置狱中,及琼已酥醒,自觉伤重,痛不可

忍,乃泣呼道:“我在寿春时,身中数矢,当日即死,倒也完名全节,今反死得不明不白,

煞是可恨!”应第三回。言毕,遂解下所系腰带,托狱吏寄家遗母,自己咬着牙齿,把头向

墙上撞去,创破脑裂,霎时毙命。太祖既闻琼言,复探得琼家毫无余财,未免自悔,命有司

厚恤琼家,且严责石汉卿粗莽,便即了案。张琼死谗,咎在宋祖,故特赦之以表其冤。

    乾德二年,范质、王溥、魏仁浦三相并罢,用赵普同平章事。宋初官制,多仍唐旧,同

平章事一职,在唐时已有此官,就是宰相的代名。太祖既相赵普,复拟置一副相,苦无名

称,问诸翰林承旨陶谷。陶谷谓唐有参知政事,比宰相稍降一级。太祖乃命枢密,直学士薛

居正,兵部侍郎吕余庆,并以本官参知政事,敕尾署衔,随宰相后,月俸杂给,视宰相减

半,自是垂为定例。惟赵普入相,任职独专,太祖也格外信任,遇有国事,无不咨商。有时

在朝未决,到了夜间,太祖且亲至普宅,商及要政,所以普虽退朝,尚恐太祖亲到,未敢骤

易衣冠。一日大雪,辇毂萧条,普退朝后,吃过晚膳,语门客道:“主上今日,想必不来

了。”门客答道:“今夜寒甚,就是寻常百姓,尚不愿出门,况贵为天子,岂肯轻出?丞相

尽可早寝了。”普乃易去冠服,退入内室,闲坐片时,将要就寝,忽闻叩门有声,正在动

疑,司阍已驰入报道:“圣上到了。”普不及冠服,匆匆趋出,见太祖立风雪中,慌忙迎

拜,且云臣普接驾过迟,且衣冠未整,应该待罪。太祖笑道:“今夜大雪,怪不得卿未及

防,何足言罪?”一面说着,一面既扶起赵普,趋入普宅。太祖复道:“已约定光义同来,

渠尚未到么?”赵普正待回答,光义已经驰至。君臣骨肉,齐集一堂,太祖戏问赵普道:

“羊羔美酒,可以消寒,卿家可有预备否?”普答言有备。太祖大喜,且命普就地设裀,闭

门共坐。普一一领旨,即就堂中炽炭烧肉,唤出妻室林氏,令司酒炙。林氏登堂,叩见太

祖,并谒光义,太祖呼林氏道:“贤嫂!今日多劳你了。”赵普代为谦谢。须臾,肉熟酒

热,由林氏供奉上来。普斟酒侍饮,酒至半酣,太祖语普道:“朕因外患未宁,寝不安枕,

他处或可缓征,惟太原一路,时来侵扰,朕意将先下太原,然后削平他国,卿意以为何

如?”普答道:“太原当西北二面,我军若下太原,便与契丹接壤,边患要我当冲了。臣意

不如先征他国,待诸国削平,区区弹丸黑子,哪里保守得住?当然归入版图呢。”老成有

识,不愧良相。太祖微笑道:“朕意也是这般,前言不过试卿,但今日欲平他国,当先从何

处入手?”普答道:“莫如蜀地。”太祖点首,嗣复议及伐蜀计策,又谈论了一两时,夜色

已阑,太祖兄弟,方起身辞去,普送出门外而别。小子有诗咏道:

    风雪漫天帝驾来,重裀坐饮相臣陪。

    兴酣商画平西策,三峡烟云付酒杯。

    西征议定,战鼓重鸣,宋廷上面,又要遣将调兵,向西出发了。欲知征蜀胜负,请看下

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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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荆、襄两处,唇齿相依,即并力拒宋,亦恐不逮,况外交未善,内乱相寻,宁能不

相与沦亡乎?宋太祖欲收荆、湖,何妨以堂堂之师,正正之旗,平定两境,而必师假虞伐虢

之故智,袭据荆南,次及湖南,是毋乃所谓杂霸之术,未足与语王道者。且观其羁縻李汉

超,笼络董遵诲,无一非噢咻小惠之为。至于击死张琼,信谗忘劳,而真态见矣。厚恤家

属,亦胡益哉?迨观其雪夜微行,至赵普家,定南征北讨之计,后人方侈为美谈,夫征伐大

事也,不议诸大廷,乃议诸私第,鬼鬼祟祟,君子所勿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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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破川军孱王归命 受蜀俘美妇承恩

却说蜀主孟昶,系两川节度使孟知祥子,后唐明宗封他为蜀王,历史上叫作后蜀,详见

五代史。唐末僭称蜀帝,未几病殁,子仁赞嗣立,改名为昶。昶荒淫无度,滥任臣僚,所用

王昭远、伊审征、韩保正、赵崇韬等,均不称职。昶母李氏,本唐庄宗嫔御,赐给孟知祥,

尝语昶道:“我见庄宗及尔父,灭梁定蜀,当时统兵将帅,必须量功授职,所以士卒畏服。

今王昭远本给事小臣,韩保正等又绔袴子弟,素不知兵,一旦有警,如何胜任?”昶母颇有

见识。昶不肯从。及宋平荆湖,蜀相李昊又进谏道:“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将来必统

一海内,为我国计,不如遣使朝贡,免启戎机。”昶颇以为是,商诸昭远。昭远道:“蜀道

险阻,外扼三峡,岂宋兵所得飞越?主上尽可安心,何必称臣纳贡,转受宋廷节制呢。”昶

乃罢朝贡议,并增兵水陆,防守要隘。既而昭远从张廷伟言,劝昶通好北汉,夹攻汴梁。昶

乃遣部校赵彦韬等,赍送蜡书,令由间道驰往太原。偏彦韬阳奉阴违,竟入汴都,奏闻太

祖,太祖展书略阅,但见上面写着:

    早岁曾奉尺书,远达睿听,丹素备陈于翰墨,欢盟已保于金兰,洎传吊伐之嘉音,实动

辅车之喜色。寻于褒汉添驻师徒,只待灵旗之济河,便遣前锋而出境。

    太祖览书至此,不禁微笑道:“朕正拟发兵西征,偏他先来寻衅,益令朕师出有名

了。”遂把原书掷下,安排选将,命忠武军节度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都指挥使刘光

义、崔彦进为副,枢密副使王仁赡,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率部兵六万人,分道入蜀。全斌

等入朝辞行,太祖面谕道:“卿以为西川可取否?”全斌道:“臣等仰仗天威,谨遵庙算,

想必克日可取哩。”右厢都校史延德前奏道:“西川一方,倘在天上,人不能到,原是无法

可取。若在地上,难道如许兵力,尚不能平定一隅么?”太祖喜道:“卿等勇敢如此,朕复

何忧!但若攻克城寨,所得财帛,尽可分给将士,朕止欲得他土地,此外无所求了。”恐尚

有一意中人。全斌等叩首受训。太祖又道:“朕已为蜀主治第汴滨,共计五百余间,供帐什

物,一切具备,倘或蜀主出降,所有家属,无论大小男妇,概不准侵犯一人,好好的送他入

都,来见朕躬,朕当令他安居新第哩。”言中有意,请看下文。全斌等领旨而出,遂分两路

进兵。全斌及彦进等,由凤州进,光义及曹彬等,由归州进,浩浩荡荡,杀奔西川。

    蜀主昶闻得警报,亟命王昭远为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李进为副,率

兵拒宋,且令左仆射李昊,在郊外饯行。昭远酒酣起座,攘臂大言道:“我此行不止克敌,

就是进取中原,也容易得很,好似反手一般哩。”李昊暗暗笑着,口中只好敷衍数语,随即

告别。昭远率兵启行,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比诸葛亮。我说他可比王衍。到了罗川,

闻宋帅王全斌等,已攻克万仞、燕子二寨,进拔兴州,乃亟派韩保正、李进率军五千,前往

拒敌。韩、李二人,行至三泉寨,正值宋军先锋史延德,带着前队,骤马冲来。李进舞戟出

迎,战未数合,被延德用枪拨戟,轻舒左臂,将李进活擒过去。保正大怒,抡刀出战,延德

毫不惧怯,挺枪接斗,又战了十余合,杀得保正气喘吁吁,正想回马逃奔,不防延德的枪

锋,正向中心刺来,慌忙用刀遮拦,那枪枝便缩了回去,保正向前一扑,又被延德活捉去

了。正是绔袴子弟,不堪一战。延德驱兵大进,乱杀一阵,可怜这班蜀兵,多做了无头之

鬼。还有三十万石粮米,也由宋军搬去,一粒不留。王昭远闻着败信,遂列阵罗川,准备拒

敌。延德也不敢轻进,在途次暂憩,静待后军。至崔彦进率兵到来,方会同前进,遥见蜀兵

依江为营,桥梁未断。彦进前行张万友,大呼道:“不乘此抢过浮桥,更待何时?”道言未

绝,他已飞马突出,驰上浮桥。蜀兵忙来拦阻,挡不住万友神力,左一槊,右一刀,都把他

杀落水中。宋军一齐随上,霎时间驰过桥西,王昭远见宋军骁勇,不禁失色,便率兵退走,

回保漫天寨。未战先怯,岂诸葛军师的骄兵计耶?一面调集各处精锐,并力守御。

    崔彦进分兵三路,同时进击,自与史延德为中路,先抵漫天寨下。寨在山上,势极高

峻,彦进知不易仰攻,只令兵士在山下辱骂,引他出来。昭远仗着兵众,倾寨出战,彦进率

军迎敌,约略交锋,就一齐退去。昭远麾军力追,铁如意用得着了。看看赶了十余里,自觉

离寨太远,拟鸣金收军,迟了。偏偏左右两面,杀到两路宋军,左路是宋将康延泽,右路便

是张万友,彦进、延德又领军杀回,三路夹击蜀军,任你指挥如意的王昭远,到此也心慌意

乱,没奈何驱马奔归,蜀兵随即大溃,宋军乘胜追赶,驰至寨下,凭着一股锐气,踊跃登

山。昭远料难保守,复弃寨西奔。宋军掩入寨中,夺得器甲刍粮,不可胜数,待王全斌驰

到,再派崔彦进等进兵,王昭远收集溃卒,复来拒敌,三战三北,乃西渡桔柏江,焚去桥

梁,退守剑门。

    全斌因剑门险峻,恐急切难下,且探听刘光义等消息,再定行止。未几得光义来书,已

攻克夔州,进定峡中了。原来夔州地扼三峡,为西蜀江防第一重门户,刘光义、曹彬等,自

归州进兵,正要向夔州攻入,蜀宁江制置使高彦俦,与监军武守谦,率兵扼守,就在夔州城

外的鏁江上面,筑起浮桥,上设敌栅三重,夹江列炮,专防敌船。刘光义等出发汴京,已由

太祖指示地图,令他水陆夹攻,方可取胜,至是光义等鏁江入蜀,距鏁江三十里,即舍舟步

进,夤夜袭击。蜀兵只管江防,不管陆防,骤被宋军自陆攻入,立即溃散。光义等既夺浮

梁,进薄城下,蜀监军武守谦拟开城搦战,高彦俦出阻道:“北军跋涉前来,利在速战,不

如坚壁固守,休与交锋,待他师老粮尽,士无斗志,那时彼竭我盈,一鼓便足退敌了。”以

逸待劳,莫如此策。守谦不从,独领麾下千余骑,大开城门,跃马出战。正值光义骑将张廷

翰,挺枪过来,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战到一两个时辰,廷翰枪法越紧,守谦抵敌不住,虚

幌一枪,驰回城中。说是迟,那时快,廷翰紧追守谦,也纵马入城,守卒亟欲闭门,被廷翰

戳毙数人,门不及闭。宋军一拥而进,曹彬、刘光义先后驰入,高彦俦忙来拦阻,已是招架

不住。守谦遁去,彦俦身中数十创,奔归府第,整衣及冠,望西北再拜,自.焚而亡。算是后

蜀忠臣。光义等既克夔州,安抚百姓,礼葬彦俦遗骸,再向西北进兵,所过披靡。如万、

施、开、忠等州,次第收降,峡中郡县悉定,乃驰书报知全斌。全斌闻东路大捷,即进次益

光,途次获得蜀中侦卒,厚赐酒食,劝他降顺,并问入蜀路径。该卒言:“益光江东,越大

山数重,有一狭径,地名来苏,由此径通过,即可绕出剑门南面,与官道会合,前途没甚险

阻了。”全斌大喜,遂依降卒言,自来苏径趋青疆,一面分兵与史延德,潜袭剑门。果然王

昭远闻警,令偏将在剑门居守,自引众至汉源坡,来阻全斌。谁料全斌尚未遇着,剑门失守

的信息,已经报到,吓得昭远魂不附体,举措失常。既而尘头大起,号炮连声,全斌、崔彦

进自青疆杀到,昭远僵卧胡床,好象死去,铁如意拿不动么?还是都监赵崇韬,布阵出战。

看官!你想这时候的蜀军,统已胆战心寒,哪里还敢对仗?一经接手,略有几人受伤,就一

哄儿逃散了。崇韬还想支持,偏坐骑也象胆小,只向后倒退下去,累得崇韬坐不安稳,平白

地翻落马下,部下没人顾着,活活的被宋军缚住。力避词复,故笔下特开生面。全斌本是个

杀星,但教兵士砍杀过去,好似刀劈西瓜,滚滚落地,差不多有万余颗头颅。有几个败兵,

侥幸逃脱,奔回寨中,忙将昭远掖坐马上,加鞭疾奔,逃至东川,下马匿仓舍中,悲嗟流

涕,两目尽肿。何不设空城计?俄而追骑四至,入舍搜寻,见昭远缩做一团,也不管什么都

统不都统,把他铁索上头,似猢狲般牵将去了。涉笔成趣。

    蜀主孟昶,正与爱妃花蕊夫人,点出尤物,饮酒取乐,突然接到败报,把酒都吓醒了一

半,忙出金帛募兵,令太子玄喆为统帅,李廷珪、张惠安等为副将,出赴剑门,援应前军。

玄喆素不习武,但好声歌,当出发成都时,尚带着好几个美女,好几十个伶人,笙箫管笛,

沿途吹唱,并不象行军情形。大约是出去迎亲。廷珪、惠安又皆庸懦无识,行到绵州,得知

剑门失守,竟遁还东川。孟昶惶骇,亟向左右问计,老将石斌献议道:“宋师远来,势不能

久,请深沟高垒,严拒敌军。”蜀主叹道:“我父子推衣解食,养士至四十年,及大敌当

前,不能为我杀一将士,今欲固垒拒敌,敢问何人为我效命?”言已,泪下如雨。忽丞相李

昊入报道:“不好了!宋帅全斌,已入魏城,不日要到成都了。”孟昶失声道:“这且奈

何?”李昊道:“宋军入蜀,无人可当,谅成都亦难保守,不如见机纳土,尚可自全。”孟

昶想了一会,方道:“罢罢!我也顾不得什么了,卿为我草表便是。”李昊乃立刻修表,表

既缮成,由孟昶遣通奏伊审征,赍送宋军。全斌许诺,乃令马军都监康延泽,领着百骑,随

审征入成都,宣谕恩信,尽封府库乃还。越日,全斌率大军入城,刘光义等亦引兵来会,孟

昶迎谒马前,全斌下马抚慰,待遇颇优。昶复遣弟仁贽诣阙上表,略云:

    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时势之变迁,为人心之拥迫。先臣即世,臣方?O年,猥以

童昏,谬承余绪。乖以小事大之礼,阙称藩奉国之诚,染习婾安,因循积岁。所以上烦宸

算,远发王师,势甚疾雷,功如破竹。顾惟懦卒,焉敢当锋?寻束手以云归,上倾心而俟

命。当于今月十九日,已领亲男诸弟,纳降礼于军门,至于老母诸孙,延残喘于私第。陛下

至仁广覆,大德好生,顾臣假息于数年,所望全躯于此日。今蒙元戎慰恤,监护抚安,若非

天地之重慈,安见军民之受赐?臣亦自量过咎,谨遣亲弟诣阙奉表,待罪以闻!

    这篇表文,相传亦李昊手笔。昊本前蜀旧臣,前蜀亡时,降表亦出昊手。蜀人夜书昊

门,有“世修降表李家”六字,这也是一段趣闻。总计后蜀自孟知祥至昶,凡二世,共三十

二年。宋太祖接得降表,便简授吕余庆知成都府,并命蜀主昶速率家属,来京授职。无非念

着妙人儿。孟昶不敢怠慢,便挈族属启程,由峡江而下,径诣汴京,待罪阙下。太祖御崇元

殿,备礼见昶。昶叩拜毕,由太祖赐坐赐宴,面封昶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授爵秦国公,所

有昶母以下,凡子弟妻妾及官属,均赐赍有差。就是王昭远一班俘虏,也尽行释放。

    看官!你道太祖何故这般厚恩?他闻昶妾花蕊夫人,艳丽无双,极思一见颜色,借慰渴

念,但一时不便特召,只好借着这种金帛,遍为赏赐,不怕她不进来谢恩。昶母李氏,因即

带着孟昶妻妾,入宫拜谢,花蕊夫人,当然在列。太祖一一传见,挨到花蕊夫人拜谒,才至

座前,便觉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仔细端详,果然是国色天姿,不同凡艳,及折腰下拜,

几似迎风杨柳,嬝娜轻盈,嗣复听娇语道:“臣妾徐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或云花蕊

夫人姓费,未知孰是?这两句虽是普通说话,但出自花蕊夫人徐氏口中,偏觉得珠喉宛转,

呖呖可听。当下传旨令起,且命与昶母李氏,一同旁坐。昶母请入谒六宫,当有宫娥引导前

去,花蕊夫人等,也即随往。太祖尚自待着,好一歇见数人出来,谢恩告别。太祖呼昶母为

国母,并教她随时入宫,不拘形迹,醉翁之意不在酒。昶母唯唯而退。太祖转着双眸,钉住

花蕊夫人面上,夫人亦似觉着,瞧了太祖一眼,乃回首出去。为这秋波一转,累得这位英明

仁武的宋天子,心猿意马,几乎忘寝废餐。且因继后王氏,于乾德元年崩逝,六宫虽有妃

嫔,都不过寻常姿色,王皇后之殁,就从此处带过。此时正在择后,偏遇这倾国倾城的美人

儿,怎肯轻轻放过?无如罗敷有夫,未便强夺,踌躇了好几天,想出一个无上的法儿来。

    一夕,召孟昶入宴,饮至夜半,昶才告归。越宿昶竟患疾,胸间似有食物塞住,不能下

咽,迭经医治,终属无效。奄卧数日,竟尔毕命,年四十七岁。太祖废朝五日,居然素服发

哀,赙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昶为楚王。好一种做作。昶母李氏,本奉旨特赐肩

舆,时常入宫,每与太祖相见,辄有悲容。太祖尝语道:“国母应自爱,毋常戚戚,如嫌在

京未便,他日当送母归。”李氏问道:“使妾归至何处?”太祖答言归蜀。李氏道:“妾本

太原人氏,倘得归老并州,乃是妾的素愿,妾当感恩不浅了。”太祖欣然道:“并州被北汉

占据,待朕平定刘钧,定当如母所愿。”李氏拜谢而出。及孟昶病终,李氏并不号哭,但用

酒酬地道:“汝不能死殉社稷,贪生至此,我亦为汝尚存,所以不忍遽死。今汝死了,我生

何为?”遂绝粒数日,也是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太祖命赙赠加等,令鸿胪卿范禹偁护理丧

事,与昶俱葬洛阳。葬事粗毕,孟昶的家属,仍回至汴都,免不得入宫谢恩。太祖见了花蕊

夫人,满身缟素,愈显得丰神楚楚,玉骨姗姗,是夕竟留住宫中,迫她侍宴。花蕊夫人也身

不由主,只好惟命是从。饮至数杯,红云上脸,太祖越瞧越爱,越爱越贪,索性拥她入帏,

同上阳台,永夕欢娱,不消细述。次日即册立为妃。这花蕊夫人,系徐匡璋女,绰号花蕊,

无非因状态娇柔,仿佛与花蕊相似,嫩蕊娇香,难禁痴蝶,奈何?她本与孟昶很是亲爱,此

次被迫主威,勉承雨露,惟心中总忆着孟昶,遂亲手绘着昶像,早夕供奉,只托言是虔奉张

仙,对他祷祝,可卜宜男。宫中一班嫔御,巴不得生男抱子,都照样求绘,香花顶礼去了。

俗称张仙送子,便由这花蕊夫人捏造出来。小子有诗咏花蕊夫人道:

    供灵诡说是张仙,如此牵情也可怜。

    千古艰难惟一死,桃花移赠旧诗篇。

    花蕊夫人入宫后,宋太祖非常锺爱,欲知以后情事,容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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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8:59 | 显示全部楼层
蜀主孟昶,嬖幸宠妃,信任庸材,已有速亡之咎,乃反欲勾通北汉,自启战衅,虽

欲不亡,其可得乎?王昭远以侍从小臣,谬任统帅,反以诸葛自比,可嗤孰甚!宋祖算无遗

策,其视蜀主孟昶,已如笼中之鸟,釜底之鱼,其所以预筑新第,特别优待者,无非欲买动

花蕊夫人之欢心耳。正史于孟氏世家,载明孟昶入汴,受爵秦国公,数日即卒,而于花蕊夫

人事,略而不详,此由《宋史》实录,为君讳恶,后人无从证实,乃特付阙如耳。然稗官野

乘,已遍录轶闻,卒之无从掩迹。且昶年仅四十有余,而入汴以后,胡竟暴卒?大明殿之赐

宴,明载史传,蛛丝马迹,确有可寻,著书人非无端诬古,揭而出之,微特足补正史之阙,

益以见欲盖弥彰者之终难文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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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戢兵变再定西川 兴王师得平南汉

却说宋太祖得了花蕊夫人,册封为妃,待她似活宝贝一般,每当退朝余暇,辄与花蕊夫

人调情作乐。这花蕊夫人,却是个天生尤物,不但工颦解媚,并且善绘能诗;太祖尝令她咏

蜀,她即得心应手,立成七绝数首,中有二语最为凄切,传诵一时。诗云:“十四万人齐解

甲,也无一个是男儿。”太祖览此二语,不禁击节称赏,且极口赞美道:“卿真可谓锦心绣

口了。”惟孟昶初到汴京,曾赐给新造大厦五百间,供帐俱备,俾他安居。至孟昶与母李

氏,次第谢世,花蕊夫人已经入宫,太祖便命将孟宅供帐,收还大内。卫卒等遵旨往收,把

孟昶所用的溺器,也取了回来。看官!试想这溺器有何用处,也一并取来呢?原来孟昶的溺

器,系用七宝装成,精致异常,要与花蕊夫人相配,应该有此宝装。卫卒甚为诧异,所以取

入宫中。太祖见了,也视为希罕,便叹道:“这是一个溺器,乃用七宝装成,试问将用何器

贮食?奢靡至此,不亡何待!”即命卫卒将它撞碎,扑的一声,化作数块。溺器可以撞碎,

花心奈何采用?既而见花蕊夫人所用妆镜,背后镌有“乾德四年铸”五字。史称蜀宫人入

内,宋主见甚镜背有乾德四年铸五字,蜀宫人想即花蕊夫人,第史录讳言,故含混其词耳。

不觉惊疑道:“朕前此改元,曾谕令相臣,年号不得袭旧,为什么镜子上面,也有乾德二字

哩?”花蕊夫人一时失记,无从对答;乃召问诸臣,诸臣统不知所对,独翰林学士窦仪道:

“蜀主王衍,曾有此号。”太祖喜道:“怪不得镜上有此二字,镜系蜀物,应纪蜀年,宰相

须用读书人,卿确具宰相才呢。”窦仪谢奖而退。自是朝右诸臣,统说窦仪将要入相,就是

太祖亦怀着此意,商诸赵普。普答道:“窦学士文艺有余,经济不足。”轻轻一语,便将窦

仪抹煞。太祖默然。窦仪闻知此语,料是赵普忌才,心中甚是怏怏,遂至染病不起,未几遂

殁。太祖很是悼惜。

    忽川中递到急报,乃是文州刺史全师雄,聚众作乱,王全斌等屡战屡败,向京乞授。能

平蜀主昶,不能制全师雄。可见嗜杀好贪,终归失败。太祖乃命客省使丁德裕,即前回之丁

德裕,时已改任客省使。率兵援蜀,并遥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剿抚兼施。看官

道这全师雄何故作乱?原来王全斌在蜀,昼夜酣饮,不恤军务,曹彬屡请旋师,全斌不但不

从,反纵使部下掳掠子女,劫夺财物,蜀民咸生怨望。嗣由太祖诏令蜀兵赴汴,饬全斌优给

川资。全斌格外克扣,以致蜀兵大愤,行至绵州,竟揭竿为乱,自号兴国军,胁从至十余

万;且获住文州刺史全师雄,推他为帅。全斌遣将朱光绪,领兵千人,往抚乱众,哪知光绪

妄逞淫威,先访拿师雄家族,一一杀毙,只有师雄一女,姿色可人,他便把她饶命,占为妾

媵。上行下效,捷于影响。师雄闻报大怒,遂攻据彭州,自称兴蜀大王。两川人.民,群起响

应,愈聚愈众。崔彦进及弟彦晖等分道往讨,屡战不利,彦晖阵亡。全斌再遣张廷翰赴援,

亦战败遁回,成都大震。

    时城中降兵,尚有二万七千名,全斌恐他们应贼,尽诱入夹城中,团团围住,杀得一个

不留。于是远近相戒,争拒官军,西川十六州,同时谋变。全斌急得没法,只好奏报宋廷,

一面仍令刘光义、曹彬出击师雄。刘光义廉谨有法,曹彬宽厚有恩,两人入蜀,秋毫无犯,

军民相率畏怀。此次从成都出兵,仍然严守军律,不准扰民。沿途百姓,望着刘、曹两将军

旗帜,都已额手相庆。到了新繁,师雄率众出敌,才一对垒,前队多解甲往降,弄得师雄莫

名其妙,没奈何麾众退回。哪知阵势一动,宋军即如潮入,大呼:“降者免死!”乱众抛戈

弃械,纷纷投顺,剩得若干悍目,来斗宋军,不是被杀,就是受伤,眼见得不能支持,统回

头跑去。师雄奔投郫县,复由宋军追至,转走灌口。此古人所谓仁者无敌也。全斌闻刘、曹

得胜,也星夜前进,至灌口袭击师雄。师雄势已穷蹙,不能再战,冲开一条血路,逃入金

堂,身上已中数矢,鲜血直喷,仆地而亡。乱党退据铜山,改推谢行本为主。巡检使康延

泽,用兵剿平,丁德裕亦已到蜀,分道招辑,乱众乃定。

    西南诸夷,亦多归附。

    捷报传达汴京,太祖乃促全斌等班师,及全斌还朝,由中书问状,尽得黩货杀降诸罪。

因前时平蜀有功,姑从未减,只降全斌为崇义节度留后,崔彦进为昭化节度留后,王仁赡为

右卫将军。仁赡对簿时,历诋诸将,冀图自免,惟推重曹彬一人,且对太祖道:“清廉畏

慎,不负陛下,只有曹都监,此外都不及了。”仁赡明知故犯,厥罪尤甚。太祖查得曹彬行

囊,止图书衣衾,余无别物,果如仁赡所言,乃特加厚赏,擢为宣徽南院使。并因刘光义持

身醇谨,亦赏功进爵,蜀事至此告终,以后慢表。

    且说西蜀既平,宋太祖以乾德年号,与蜀相同,决意更改,并欲立花蕊夫人为后,密与

赵普商议。普言:“亡国宠妃,不足为天下母,宜另择淑女,才肃母仪。”太祖沈吟道:

“左卫上将军宋偓的长女,容德兼全,卿以为可立后否?”普对道:“陛下圣鉴,谅必不

谬。”太祖乃决立宋女为后。这宋女年未及笄,乾德元年,曾随母入贺长春节,太祖生日为

长春节。太祖曾见她娇小如花,令人可爱。越四年,复召见宋女,面赐冠帔,宋女年已二

八,荳蔻芳年,芙蓉笑靥,模样儿很是端妍,性情儿又很柔媚,当时映入太祖眼帘,便已记

在心中;只因花蕊夫人,专宠后宫,乃把宋女搁置一边。此次提及册后事情,除了花蕊夫

人,只有这个宋女,尚是萦情,当下通知宋偓,拟召他长女入宫。宋偓自然遵旨,当即将女

儿送纳。哪个不要做国丈?乾德五年残腊,有诏改元开宝,开宝元年二月,由太史择定良

辰,册立宋氏为后。是时宋氏年十七,太祖年已四十有二了。老夫得了少妻,倍增恩爱。宋

氏又非常柔顺,每值太祖退朝,必整衣候接,所有御馔亦必亲自检视,旁坐侍食,因此愈得

太祖欢心。俗语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那花蕊夫人,本有立后的希望,自被宋女夺

去此席,倒也罢了,谁知太祖的爱情,也移到宋女上去,长门漏静,谁解寂寥?痛故国之云

亡,怅新朝之失宠。因悲成怨,因怨成病,徒落得水流花谢,玉殒香消。数语可抵一篇吊花

蕊夫人文。太祖回念旧情,也禁不住涕泪一番,命用贵妃礼安葬。后来境过情迁,也渐渐忘

怀了。

    会接得北方消息,北汉主刘钧病殁,养子继恩嗣立,太祖因有隙可乘,遂命昭化军节度

使李继勋,督军北征。乘丧北伐,不得为义。继勋至铜锅河,连破汉兵,将攻太原。北汉主

继恩,忙遣使向辽乞援。司空郭无为,与继恩有嫌,竟密嘱供奉官霸荣,刺死继恩,另立继

恩弟继元,太原危乱得很。宋太祖得悉情形,一面促李继勋进兵,一面遣使赍诏,谕令速

降,拟封继元为平卢节度,郭无为为邢州节度。无为接诏,颇欲降宋,偏是继元不从,可巧

辽主兀律,发兵救汉,李继勋恐孤军轻进,反蹈危机,乃收兵南归。北汉兵反结合辽兵,进

寇晋、绛二州,大掠而去。太祖闻报大愤,下令亲征,命弟光义为东京留守,自统兵进薄太

原,围攻三月,仍不能下。汉将刘继业,即杨业,详见下文。善战善守,宋将石汉卿等阵

亡。辽复出兵来援,宋太常博士李光赞,劝太祖班师。太祖转问赵普,普意与光赞相同,乃

分兵屯镇潞州,回驾大梁。此系开宝二年事,厥后荡平北汉,在太宗太平兴国四年,非太祖

时事,故此处不得不叙入。

    赵年,由道州刺史王继勋上书,内称:“南汉主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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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6 09: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此回可知淫暴之徒,必至败亡。王全斌已平两川,乃以淫暴好杀,复召全师雄之

乱,非刘光义、曹彬之尚得民心,出师征讨,其有不功败垂成乎?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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