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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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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长篇小说]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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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23 2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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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与杀手
                              

  那天晚上,秋天的夜幕很快降临了,像黑色的雾,笼罩着新犁的田,将缎带一
般、通过农舍的州际公路捂得严严实实。

  农舍前的黑暗处,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
口,悄悄地行动,如同无声的影子。他停在农舍附近,打量前门上的一盏小灯,窗
帘后面的房屋里,也有其他灯光亮着,他摇摇头,好像正在考虑是去敲前门,还是
敲后门?

  现在,他静静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当他走近前门时,他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
声音。他停在小灯泡所射出的黄色灯光里,凝神倾听。他听出那是收音机或电视的
播音员的声音。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今天下午从州立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那个病人
是在杀死医院的一位职员之后逃走的。我们再次重复先前的警告,虽然病人外表显
得柔弱无害,但病一发作,就会造成伤害……对此稍后我们将作更详尽的报道。一
位目击者说,一位金发女子有一次在一家偏僻的加油站进行抢劫,这件重要消息之
后……”他一直等候着,一直到插播广告时才敲门。播音员那充满生气的声音立刻
被切断,现在,屋里传来的只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止。

  虽然在敲门时他就知道纱门没有上锁,但他知道里面的木门是锁着的。他推测
,主人正在门上的了望孔里对他作初步的审视,他满不在乎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头
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这时他看见门前有一块蓝色的门垫,上面却有白色的“默迪”
两个字。没有人开门。他稍等了一会,再耐着心敲门。

  “有人在家吗?”他说,“我是比恩,是麦克家新来的工人,麦克先生派我来
借一些工具。”他再次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一会儿之后,里面的门打开,一位黑发
、身材娇小的妇人向外窥视。“默迪太太吗?”他透过纱门问。“你要做什么?”

  “抱歉这时来打扰你,我要借一套带全部螺旋钳的工具,麦克先生说,你先生
会知道是哪一套。”他看见默迪太太在皱眉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同时撩开面颊
上的一撮头发。“哦!我不知道。”

  “我不介意你的心存疑虑,因为你以前从未见过我。我是今天才上工的,不过
,假如你请默迪先生和我谈谈的话,他会明白是哪一套工具。”

  “我先生——他现在不在家。”默迪太太说。

  比恩搓搓下巴,“哦,也许我应该等他回来,麦克先生带太太和孩子去看电影
,所以才派我来,那套工具他明天一大早就要用。”比恩严肃地点点头,“我最好
等你先生回来,他是不是很快就回家?”

  “不!”默迪太太很快他说,随即又露出微笑,“我的意思是说,你最好是明
天早上再来,那时候他会在家。”说着,打算闭门谢客。

  “太太,我离开前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杯水,从麦克先生家到这儿,路程并
不算近。”“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



  她一转身进去,比恩立刻悄无声息地跟入里面,悄悄地穿过前面客厅。当她接
过水,从水槽边转过身,他正好站在厨房门口。

  她吓了一跳,吓得睁大眼睛,杯中的水溅出了一点,她生气地训斥,“没有人
请你进来。”“请不要生气,太太,我不会伤害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像
那样跟在我后面?”

  “我知道,”比恩点点头,同时想用微笑来使他难看的脸明朗些、好看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粗壮、丑陋、又不聪明,你要说,尽管说,以前我已听过很
多次了。”

  “我没有那意思,比恩先生,真的,我无意伤害你,很对不起,我并没有在想
你的长相。这是你的水,喝完之后,请离开。”他很快喝完水,像很久没喝过水一样,
一口喝干。她伸手出来接茶杯,但他并没有递还给她。“你知道,”他说,“像这样
的夜晚,你不该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很好,现在,请你离开。”

  “我听新闻报道,今天有一位病人从“精神病院”逃出来,那地方距此不远,
现在他可能直接来到这儿。那些人有时候很可怕,当他们发现你一个人单独在家的
时候,你想想出他们会做什么事?”

  “我相信我可以照顾自己,谢谢你。现在请你离开,让我锁上所有的门,我会
安排得很好。”

  比恩摇摇头,摇摇大脑袋。“默迪太太,你根本不了解,当那种人决心做什么
事,或到什么地方的时候,门窗都挡不住他们。他们可以像猴子一样,进出自如;
当他们发作起来时,力大无比,他们可以打破、撕裂或杀害他们见到的一切东西,
但他们的外表和你我没什么不同。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你可以看见一个病人在街
上向你走过来,而你不会想到任何事。”比恩咧开嘴笑笑,想向她作出保证。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人,可能直接走到你的门前
,你可能让他进来,因为他外表看来并不凶暴,或者有疯狂的眼神。你或许认为,
那只是一个汽车抛锚,需要帮忙,或者想借用电话,或任何有类似借口的人,你一
点也不怀疑。然而,看你先生不在家,家中只有你一人,他可能对你翻脸,你可能
会遇害,他们是难以常理揣测的。”

  默迪太太的眼睛盯着他,脸上惨无人色,半天之后,她说:“你对——对精神
病院里的那些人,似乎知道得很多。”“我在那儿呆了两年。”她大吃了一惊,退
后两步,人撞上水槽,她说:“哦,不!”比恩听出她声音中的惊恐,很快说:
“不是病人,太太,我是园丁,他们叫作管理员,大约三年前,我辞去了那里的工
作。”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你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比恩咧着大嘴笑。“你知道,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因为我长相不好,你怕我
是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告诉你,人不可以貌相,在那儿,我看见过好多
妇女外表和你一样,甜甜的,一点儿也没有要伤害人的样子。”

  “是的,”她说,“我可以想像,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有必要留在这儿等我先
生,我向你保证,比恩先生,我不会让任何陌生人进入房间,放心好了。”

  “事情就是那样,太太、当你单独在家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房间。靠近你门口
的陌生人,你最好都不要和他谈话,我在精神病院里和他们谈过大多次话,只要你
不进一步了解,他们告诉你的事,你会发誓说他们说的绝对是真的。也可以说,他
们都是出色的演员。”

  “哦,好的,请你离开,你一离开,我就闩上门,关好每个窗户,比恩先生,
我向你保证,任何陌生的人,我都不和他们说话。”她再次伸手要水杯,这一次他
给了她。

  当她把水杯放进水槽里时,比恩说:“太太,感谢你对我的耐心,许多人,尤
其是太太小姐们,不能忍受见到我。每当我想和她们谈话时,她们不是逃走,就是
尖叫救命。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女士们谈话。当我跟你来到厨房时,我想做的只是
聊一聊,你会了解,单是站在这儿,和你聊聊大有多好!”默迪太太微笑。“哦,
欢迎你随时再来。”

  当前门响起急迫的敲门声时,他看见她惊恐地呆住,两眼露出惊慌之色。突然
,她开始左右摇头,像一只落入陷饼的野兽寻找逃路一样,嘴已张开,发生一声尖
叫。比思冲向前,一双巨掌捂住她的大半边脸。

  她的双手拼命抓那巨掌,试图挣脱,但是比恩用力把她推到冰箱上,用自己的
身体顶住她,使她不能动弹。有一会儿,他聆听再次响起的敲门声。他们很满意站
立的位置,外面的人无法透过纱门看见他们,比恩以高过耳语的声音说:“默迪太
太,我不能让你尖叫,他们会有错误想法,以为我在伤害你,那么一来,麦克先生
就会解雇我。所以你知道,我才这样对你。那可能是一位邻居来访,你一平静下来
,我就让你去开门。”

  他感觉到手掌下的嘴巴要说话,而且她在用力的扭动,想挣脱开。

  “别那样,默迪太太,全身放松,就像我们刚才聊天时那样,可能是一位朋友
来访,你那么烦躁,我不能让你去开门。假如是熟人,那么会看出我们只是聊聊,
拜访一下而已;假如是一位陌生人,不必担心,由我来对付。我会看着他们,不让
他们伤害你。”

  他的手缓缓移开她的脸部,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再温柔地将她推向前,两人一
起走出厨房,走近前面起居室。

  然后,他停步,她继续向前走。透过纱门,他可以看见一位苗条的、金发女子
的身影。默迪太太惊恐地问道:“谁呀?”“我汽车坏了,需要帮忙,我的车胎在
公路上破了。”“进来吧!”

  比恩一声不响地站着,眼睛盯着那女子,看她走进来,她很年轻,身穿一件黑
色毛衣,长裤子,军装式的风衣,污渍斑斑,而且皱巴巴的,前面没扣,显得大而
不合身。

  女孩微笑。“我的车抛锚在离这儿大约四分之一哩路的地方,信不信由你们,
我不懂得换轮胎。”

  “这是我先生,”默迪太太介绍说,“或许他可以帮你换。”

  比恩一听,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她真是很聪明,因为这个女孩是陌生人,
她要他来应付。女孩说:“那太好了,”她对比恩微微一笑,“你真是可爱。”

  “当然,他是非常可爱。”默迪太太说。

  比恩的脸红起来,她说他可爱,但他可以看出,她是口是心非。

  她们从未认为他可爱过。他抑制住声音中的怒气,说:“你们女人都一样,当
你们要男人做些繁重的工作时,你们就面带微笑和男人说好听的话;可是,当我这
样一个丑陋的人想和你们说话,目的仅是友好地聊聊时,你们就吓跑了。”他气得
气乎乎的,“小姐,你可以找别人为你换那个轮胎。”

  女孩的右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来时,手中握有一把左轮。

  她指着比恩的胸部。“好的,老兄,假如你有那种感觉的话,我也没办法,现
在,我们要用你的车,你太太也一起走。”她后退一步,又用手枪示意他们向前走。

  “我们走!”“哦!别那样!”默迪太太轻声说。

  比恩突然记起新闻播音员的评论,提到有关金发女子和加油站的抢劫。现在看
看那女子,以及她握着的枪,他总算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女劫匪。

  “去呀!”金发女子说,“赶快走,该死的东西。”

  愤怒使得比恩的脸扭曲成一个丑陋的面具。

  他板着脸,向前门走,可是,突然,他挥出手臂,像一根树枝、打到女子持枪
的手腕上,手枪落地,滑过地板,飞到了墙角。

  比恩向她冲过去,逮住她,她用双脚和手指甲抗拒了一番,然后他一拳击在她
的下巴上。她在地板上倒下来,当他移身离开那女子时,背后响起枪声,墙上的泥
灰溅到他的脑袋上。比恩愤怒的大吼一声,快速冲过房间。默迪太太早拾起枪,打
了一枪,正想再打一枪时,他向她冲过去。

  他猛一撞,把她撞得往后退,凭那一撞,他可以伸出双臂,在她倒地之前抓住
她。她尖声高叫,剧烈抵抗,一心想挣脱他的掌握,以便开枪。比恩把她手中的枪
打掉,然后猛切她的后颈,使她暂时昏迷,她软绵绵地倒在地板上。

  比恩脸部扭曲,张嘴喘气不止。他站在房间中央,在打量两个妇人之前,先捡
起手枪。然后摇摇头,心中在想,有些女人,像那个金发女子,她永远不会理解,
一提到他的外貌时,会令他异常光火。

  他把她打得颇重,会昏迷好一会儿,回头再去打电话报警。

  现在,他关心的是默迪太太,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惊慌失
措。自己留下来,没有立刻走开,倒是一件好事。在对那金发女子的同情之下,她
可能被劫持或杀害。现在,他必须照料她,可怜的人?

  他转身,温柔地抱起她,他要抱她进卧室,那是最好的地方,他要把她放在床
上,用冷毛巾敷她,使她清醒;他抱着她走进过道,来到第一道门,推开是浴室。
隔壁的门是另一个房间,黑漆漆的,比恩摸索着开了灯,走进去。

  他倒吸了口气,凝视床上的女人。她是一位红发女人,胸口插了一把刀,人已
香消玉殒。

  比恩皱皱眉,摇摇头,想理解眼前的事。他麻木地将视线从床上的人移开,然
后游目回顾。

  他看见梳妆台上有一张彩色的结婚照,男人的衣服上有一朵花,但是比恩的眼
睛却落在穿白婚纱的新娘上。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和躺在床上,如今已死亡的人
是同一个人。

  比恩打量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为什么?她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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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个受害者
                                         

              我的车速差不多达到八十了,不过,公路长而平坦,使人感觉不出有那么快。

              坐在旁边的是个红发孩子,正在听汽车里的收音机,两眼明亮,透着一丝狡黠
            和狂野。当新闻播放完毕时,他调低了音量。

              他用手擦擦嘴角,说道:“到目前为止,他们已发现了七个受害者,”我点点
            头:“刚才我也在听。”我一只手放开驾驶盘,揉了揉颈背,长时间的高速驾驶,
            使我感到有些疲惫和紧张。

              他看看我,狡黠地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的眼睛向他迅速地瞟了一下:“没有呀,我干嘛紧张?”

              那孩子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爱蒙顿城周围五十公里道路,已全
            部设下路卡。”

              “我也听到了。”

              那孩子几乎格格地笑了出来:“对他们来说,他是太聪明了。”

              我瞥了一眼放在他大腿上的布袋的拉链:“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

              那孩子的身高比普通人矮一些,属瘦削型,年纪约十七八岁,长着一副娃娃脸
            ,也许实际年龄要大上四五岁。

              他在长裤上揩了一下手:“你没考虑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有。”

              他舔了舔嘴唇:“也许,他是被逼太甚了。他一生都在被逼迫之中,总是有人
            在命令他做什么,或不许做什么,若哪次被逼迫的太狠了,他就不顾一切了。”孩
            子说着,眼睛凝视着前方,“他爆发了,一个人能忍受的就那么多,然后就有倒媚
            的当出气筒。”

              我放松脚上的油门。

              他看看我,一脸的迷惑,“你减速做什么?”

              “汽油不多了,”我说,“前面那个加油站是四十公里以来,我看见的第一家
            ,可能还得跑上四十公里,才会有第二家。”

              我驶离路面,停在三个加油机旁边,一位老年人绕到我的驾驶座位旁边。

              那孩子打量着加油站。那是一幢小建筑,四周是一片麦田,门窗布满了灰尘,
            显得很脏,我看见里面墙上装有电话。

              那孩子轻摇着脚:“那老人真磨蹭,我不喜欢等。”他看看老人掀开车头盖查
            看油箱,“这么老了干嘛还活着?他倒不如死掉还干净利落些。”

              我点上一支烟:“我不赞同你的观点。”

              孩子的视线收了回来,咧嘴笑着说道:“那儿有一部电话,你要不要给谁打电
            话?”我吐了口烟:“不要。”

              当老人找钱给我的时候,那孩子转向窗口,问道:“先生,你有没有收音机?”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我喜欢安静。”

              那孩子咧开嘴笑了:“先生,你的想法很正确,安静的环境使人长寿。”

              上路后,我把车速加到八十公里。

              那孩子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要杀害七个人,可要点胆量。你使过枪没有?”

              “我想差不多每个人都使过枪。”

              他露着牙齿,嘴唇抽动了一下:“你有没有拿着枪对着人?”

              我瞥了他一眼。

              他两眼明亮:“有人怕你,那种感觉很好,当你手中有枪时,你不会觉得自己
            低人一等。”

              “是的,”我说,“有了枪,你不再是个矮小的人。”

              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只要有枪,你就是世界上最高的人。”

              “杀人要有很大的胆量,”那个少年又说道,“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那些遇害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我说,‘对这件事你有什么
            话说?”

              他舔舔嘴唇:“那可能是个例外。”

              我摇头:“没有人会那么想。”

              他的两眼有一会儿似乎显得有些疑惑不定:“你想,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孩子?”

              我耸耸肩:“那很难说,他杀了一个人,另一个,又一个,也许过不了多久,
            所杀的人是谁,在他看来已没有什么不同了,男人、女人甚至孩子,统统都一样。
            ”

              少年点了点头:“那样一来,倒养成了一种嗜杀的习性。”

              他沉默了五分钟:“他们永远逮不到他,他太聪明狡黠了。”

              我凝视了他儿秒钟:“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要知道全国人都在找他,每个人都
            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少年挺了挺单薄的双肩:“也许他不在乎,他做了他必须做的。

              现在他名声大噪了。”

              我俩彼此沉默不语地行驶了一段路程,然后他扭了扭陷在座位中的下身,问道
            :“你在收音机里听过有关他的相貌描述没有?”

              “当然听过,”我说,“上周以来一直在听。”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不怕我就是那个人,你还让我搭便车?”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我的相貌符合收音机中的描述。”

              

              “不错。”

              路在我们前方延伸,两旁是空旷的平原,没有房屋,没有树木。

              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起来就像凶手,每个人都怕我,我就喜欢这样。”

              “我希望你乐够了。”我冷冷他说。

              “两天来,我在这条路上被警察逮捕了三次,我差不多和凶手一样有名了。”

              “我知道,”我说,”我想你会更有名。我早就想到,我会在这条公路上找到
            你。”说着,我降低车速,问那个孩子:“我怎样?我也符合收音机里所描述的吗
            ?”

              那孩子嗤之以鼻地笑了一下:“不符,你的头发是褐色的,而那人是红色的,
            和我的发色一样。”

              我微微一笑:“可是,我可以染啊!”

              当那孩子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他将成为警方正在追捕中的那个凶手枪下的第八个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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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倒计时


  天气预报很准确,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成千上万的人乘车前来,高高的铁丝网外的沙漠上挤满了人。

  在拥挤的人群中,有卖食品的小摊,还有小贩走来走去,兜售各种各样的纪念
品、气球和草帽。在铁丝网边,有一些帐篷,那是提前几天到达的人搭的,为了更
好地看发射。州警察在人群中巡逻,但他们主要关心的是保持交通路线的顺畅,因
为来参观的人都很安静,没有什么混乱。每个人都耐心等着看发射宇宙飞船,把一
个人送往火星,这是国际宇宙年最精彩的部分。

  在铁丝网内,气氛也很平静。新闻记者和社会名流都坐在指定的位置。电视和
电影摄像机架在一个大木头平台上。在平台的一侧长凳上,坐着来自欧洲和美国的
十几位报刊杂志撰稿人;另一侧则坐着二百多位来宾,大部分是科学家和政治家。
那些最重要的客人,则坐在一个凉亭中,这些特殊的来宾包括三位国家首脑。

  十几位部长和几位皇室成员。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们的座位上,没有
人去打扰那些正在做最后准备工作的科学家和技术员。

  “还有一个小时!”

  喇叭大声宣布道。铁丝网两侧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头都转向发射架上
的巨大火箭。在太阳的照射下,人们产生了一种火箭在微微抖动的幻觉,似乎它已
经发动了,要冲天而起。

  法库尔靠在墙上,不安地想着可能发生的意外,他是负责发射场安全的官员。
他以前也担任过类似的工作,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这不仅是因为这次发射
的重要性,还因为这是一次国际性的行动,涉及到十几个国家的科学家,他们说着
各种各样的语言,这就很容易出差错。甚至如果有人想搞破坏的话,也比较容易。

  法库尔皱着眉头,试图驱散他心中的忧虑。他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防
止破坏活动。几个月来,所有与发射活动有关的人,从总指挥到餐厅的侍者,都受
到严密的调查与监视,每个人的档案都有厚厚一叠,其中包含了最隐秘的细节。没
有发现一点问题。法库尔的心情逐渐开朗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尽了全力,可以
说问心无愧。

  “瞧,先生,”他的吉普车司机乐呵呵他说,他正站在一边。“那些女人已经
开始哭鼻子!”司机咧着嘴,用对讲机的天线指着北面二十码外的地方,那里的椅
子是专门为工作人员设置的。既然科学家们都在发射台或总控制室工作,椅子上坐
的主要是妻子、孩子和不值班的工作人员。

  司机说的对。有几个女人正在偷偷地用手帕擦眼睛。法库尔宽容地笑笑,紧张
了这么多个月,现在总算要结束了。为什么不流泪呢?如果男人也能哭的话,那么
他们也可以放松一下。他特别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女人,部分是因为她的美丽,部分
是因为她一直站着。太阳很刺眼,为了看得更清楚,他眯起眼睛。不,她没有哭。



  他觉得她有些奇怪。她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双手握拳,放在身体两
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火箭。

  法库尔认出她是物理学家韦特比的妻子。看着那个女人,你会以为韦特比本人
即将爬进火箭,而不是兰达佐。法库尔耸耸肩。

  在紧张的压力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在总控制室
,兰达佐正在平静地吃一个鸡肉三明治,喝一杯牛奶,他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不
感兴趣。偶尔,他会很开心地瞥一眼那些科学家,他们正忙于核对图表、打电话、
检查墙上一排排精密的仪器。

  要是换了别人,兰达佐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会让人以为他是出于绝望,才这
么虚张声势,或者是吃了毒品。但是,兰达佐既不绝望,也没有吃毒品。他英俊的
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他强壮、纤细的双手拿着三明治和牛奶,一点儿也不颤抖,
他苗条结实的大腿优雅而随意地交叉在一起。你可能以为他只是去一趟纽约,而不
是去火星旅行。

  他身边分别坐着两位著名的医生,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流露出任
何不安的话,他们就会记录下来。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笔记本
,但他没有什么可记的,反倒是自己显得很不自在。

  兰达佐是从五十名自愿者中挑选出来的,他非常聪明,很快掌握了操纵宇宙飞
船中复杂设备的技术。艰苦的体力考验淘汰了许多很有希望的人,但对他却毫无影
响,他曾经参加过奥林匹克运动会,并为他的那个小国家赢得了四枚金牌。兰达佐
的业余爱好,是独自一人徒手猎熊、购买名贵的兰花和用拉丁文写剧本。此外,兰
达佐风流成性,这也是闻名全球的。为了这次发射,最近几个星期他过着半封闭的
生活,但这并不妨碍他偷情。

  “还有五十分钟!”喇叭叫道。除了宇航员本人,屋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兰达佐淡淡地一笑,当总指挥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开玩笑地用德语说:“别忘
了在飞船上放够牛排,嗯?”

  总指挥笑笑,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在三个月的航行中,食品主要是特制
的、像药片一样的浓缩物,即使这样,总指挥也觉得占据了太多的空间,挤占了保
护性的密封和降温系统。

  但是,总指挥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飞船的温度调节系统显示,它的自动控
制系统不那么灵敏。在几个月的实验中,这是唯一一个不完美的设备。当然,兰达
佐可以通过手动控制系统进行调节,但是——“给我接通发射台的韦特比,”总指
挥命令他的通讯官说。

  在他等待时,他望着窗外的那些客人和远处的火箭。

  “还有四十五分钟!”

  总指挥用手帕擦擦出汗的额头,心想,机器太复杂了,有太多的相互联系的部
件,太容易出错了……“我是韦特比。”

  总指挥严厉地问道:“温度调节系统怎么样了?”

  “好像现在很正常,”韦特比回答说。

  “好像!”总指挥吼道。“你想到没有,如果——”他控制住自己,没有说下
去。韦特比教授当然知道。如果自动温度调节系统出一点问题,如果手动系统也失
灵了,那么兰达佐要么被烤焦,要么被冻僵。

  “韦特比,如果你有一点怀疑的话,那现在就说出来,”总指挥说。

  “据我判断,温度调节系统很正常,”韦特比细声细气地说。

  “那就好,”总指挥说。“所有的日用品都装好了吗?”

  “除了食品,都到了。等一下——安德斯博士带着食品来了。

  好了,两分钟之内,我们就可以把一切都装好。”

  “很好,”总指挥说,把话筒交给通讯官,他沉思地转过身,打量着总控制室
。真是千头万绪,他想,不过,当他的眼睛落到兰达佐身上时,他感到非常乐观。
在这个庞大的行动中,至少人的因素是没有问题的。怪不得报纸称这个人为“完人
。”

  在发射台,韦特比教授用铅笔在他最后的核查单上打了个勾。

  “你迟到了,马克斯,”他略带责备地对博士说,这位化学博士正在帮助两个
技术工人把几只长铁箱装进电梯,他是个高个子,一副惟悴的样子。

  “只晚了十八秒,”安德斯博士平静而准确地说。他皱着眉头,沉思地看着那
些铁箱,然后满意地拍拍离他最近的那只。“好了,”他对电梯工说,“把它们送
上面吧。”

  他转向韦特比。“我猜所有的东西都装好了吧?”他这是随便问问,因为他们
两人对那一套程序知道得非常清楚。

  韦特比从最后的核查单上抬起头。“当然,”他说。他的眼睛有一圈黑晕。“
一切就绪了,”他补充说,“我们走吧。”

  两人爬进等候的吉普车,向那些留下的技术员挥了挥手,这些人一直到发射前
十分钟才能离开。他们乘车越过炎热的沙漠,驶向大楼和观看的人群。

  “那位完人一切都好吗?”安德斯博士问。

  韦特比瞥了他一眼。“他很好!”他厌恶地皱起脸。“他在肉体上也许是个完
人——智力水平也不低,但是……”他没有说下去。

  安德斯博士询问地扬起眉毛,但韦特比没有再说什么。

  “还有三十分钟!”

  兰达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该穿晚礼服了,”他说,看到两个诺贝尔
奖金获得者拿着他们自己设计的宇航服走过来。

  “先生们,把错误改正过来了吗?”他眨眨眼问。

  两位科学家冲他笑笑,但站在一边的心理学家很感兴趣地凑过来。“请问你说
的错误是什么?”

  兰达佐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啊,他们没有留出足够的空间,就这么回事。”

  “没有足够的空间?”

  “没有留出可以放进另一个女宇航员的空间,”兰达佐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
“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很长啊,对不对?”

  两位科学家咯咯笑起来,但是,心理学家很认真地记下了宇航员的话,并评论
说:“我想你一定会很想念女人的。”兰达佐也同样认真地回答说:“你说得对,
先生,另外,我也要坦率地说,女人也会很想念我的。”

  “还有二十分钟!”

  保安官员法库尔走在指挥大楼的走廊上,喇叭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步履稳健,
但他的心里却在为两件小事而烦恼,这两件事可能有联系,也可能没有——即使它
们有联系,也可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第一件事,是韦特比教授向总指挥作了最后的报告后,离开总控制室时脸上的
表情。法库尔只瞥了一眼那张脸,但他却忘不了那张扭曲的脸。

  在一般情况下,法库尔可能认为这只是对发射能否成功的一种焦虑,不值得大
惊小怪,但是——但是,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漂亮的女人,她像座雕像一样站在
那里,满脸的紧张和忧虑,绝望地注视着远处的火箭。她是韦特比的妻子。

  还有第三件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谣传。据说,在这几个星期里,兰达
佐还是有些风流韵事。法库尔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一直密切注意兰达佐的一举
一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外面的人群发出一阵兴奋的叫喊声,法库尔打了个冷战。他看了一眼他的手表
。对,现在兰达佐应该已经离开总控制室,正钻进吉普车——他觉得自己不胜重负
。到这个时候,仅仅因为一位丈夫和一位妻子的表情,就去找总指挥,那是不可思
议的。但是,他还是为此而感到不安。他已经去过保安室,查了韦特比夫妇的档案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档案中有“最好的朋友”一栏,填的是马克斯和奥尔
加·安德斯夫妇,法库尔抄下了他们的名字。他需要迅速得到更多的消息。如果有
什么事的话,安德斯夫妇应该知道。

  但是,他在留给工作人员坐的那个区域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安德斯太太,连
她的丈夫也无影无踪。

  现在,法库尔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上面写着“营养实验室”,他
走进实验室,里面是巨大的污水槽、桌子和橱柜。实验室空无一人,但是法库尔还
是大声喊着安德斯博士的名字。

  “谁啊?”

  安德斯博士从实验室另一头的冷冻室走了出来,用一条毛巾擦着手。“啊,法
库尔,你找我吗?”他小心翼翼地带上冷冻室的门。

  “我正在做清理工作,”他解释说,“如果不及时清理的话——”法库尔不耐
烦地打断他。“安德斯博士,我想问你一个个人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向你保
证,我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安德斯博士耸耸肩,没有回答。走廊里回响着喇叭声:“还有十分钟!”

  法库尔发现自己在使劲出汗。

  现在,宇航员应该已经在船舱中坐好,门马上就要关上了,最后留下的工作人
员正坐进他们的吉普车——几分钟之内,自动控制系统就要启动了。如果他有什么
怀疑的话,必须赶快说出来,不能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了。

  “我直说吧,”法库尔说。“你和你的妻子跟韦特比夫妇最熟,请坦率地告诉
我,韦特比太太是不是跟兰达佐有不正当的关系?”

  安德斯博士沉思地摸摸他消瘦的下巴,然后背着手,走到窗口前。“就我所知
,”他缓缓地说,“有的。”

  法库尔马上伸手去拿电话。

  “还有一个问题,”他边拨号码边问。“韦特比知道这事吗?”

  “我确信他知道。”

  法库尔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冲着话筒吼道:“我是法库尔。马上找到韦特比教
授,把他带到营养实验室——快点。”

  他扔下电话,使劲擦着额头。安德斯博士好奇地看着他。

  “我无法相信,”法库尔声音沙哑地说。“我们一直严密监视着他,几乎每分
钟都有人在——”安德斯博士似乎觉得很好笑。“法库尔先生,你真的很吃惊吗?
你没有意识到,如果那个完人真的想要什么的话,他是可以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躲
开你们的监视的吗?”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也许增加了事情的乐趣,你不这么认为吗?不仅要赢得另一个人的妻子,
而且还要躲过保护他的保安人员的眼睛!对于一个把徒手猎熊当消遣的人来讲,这
是一件多么刺激的事啊!”

  “我无法相信,”法库尔重复道,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喇叭声中:“还有五分
钟!”

  现在,自动控制系统已经启动了。那些电子计算机动起来,以闪电般的速度,
发出几百万条命令……即使到了现在,发射活动也可以停下。法库尔知道,在总控
制室,总指挥正紧张地站着,他的手放在一个写着“停止”的按钮边。

  发射活动可以停下来,但其代价是巨大的。一旦那些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了—
—它们现在就在运转——突然把它们停下来,就会毁了一半的设备,发射活动就将
推迟好几个月,将损失几百万元。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猜疑而毁了所有的一
切。他狂怒地盯着自己紧握着的双拳,慢慢地意识到安德斯博士在说话。

  “你不相信一个忠实的妻子会受到引诱而通奸,是吗?”安德斯博士问道,他
的嘴唇讽刺地扭曲了。“别犯傻了,法库尔!这个兰达佐可不是平常的人——他是
一个完人!而且,他是一个英雄,他要飞上太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安德斯
双手抱胸,头歪向一侧。“什么女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样一个男人的魅力,这个男人
秘密地来与她约会,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门猛地被推开了。韦
特比走进来,他的一头金发乱七八糟。

  他身后是两个保安人员。

  法库尔站起身。他全身在颤抖,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了,他直截了
当地提出了问题。

  韦特比的脸红了,然后又白了。他尴尬地瞥了安德斯一眼,但安德斯已经再次
转向窗口。

  “是还是不是!”法库尔吼道。

  韦特比绝望地摊开双手。“是,这是真的——昨天晚上她自己告诉我的——但
我不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法库尔双手揪着他的衣领,猛烈地摇动。

  “告诉我,韦特比,你做了什么——”法库尔紧张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安德斯干巴巴地插话说:“破坏火箭的事吗?”

  韦特比挣脱揪着他衣领的双手,向后踉跄了几步。“我?破坏火箭?”他无力
地倚在一个柜台上,头靠着上面的橱柜。

  “破坏,你破坏火箭了吗?”法库尔几乎是在吼叫了。

  韦特比闭上眼睛,无力地挥挥手。“你发疯了?你认为我会摧毁——”他笑起
来,身体直挺挺的,头仍然靠着橱柜。“我?”他一边痛苦地笑着,一边说。“不
——不——我知道他的名声——是的,我怀疑过他——但是怀疑他跟别的女人,跟
别人的妻子!”他又笑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我的妻子!”

  安德斯博士快步走到法库尔身边。“喂,”他轻声说,“他没有撒谎。他直接
负责的只是温度调节系统,另外——”他的声音被外面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淹没了,
喇叭开始了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为了让对方听清楚,安德斯博士不得不大声喊叫。“有自动监视系统,法库尔
!如果有什么问题,总指挥马上就会知道的!”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有一个监视系统!”安德斯博士喊道。“你自己应该知道的!

  打电话让他检查一下!”

  法库尔抓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拨号码。安德斯博士突然转过头,凝视着窗外
晴朗的天空。“……三十一,三十,二十九……”法库尔咒骂着喇叭声。如果韦特
比在撒谎——如果安德斯也在撒谎。他们可能是同谋……也许安德斯有同样的动机
——“……十九,十八……”电话通了。但通讯官拒绝打扰总指挥。

  法库尔威胁他,请求他,命令他——

  “十……九……”

  最后,总指挥严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法库尔喊道:“温度调节系统是在监视之下吗?”

  “当然!”

  “它在正常运转吗?”

  “……五,四……”

  总指挥吼道:“当然!”

  法库尔扔下话筒,好像它太重,拿不住了,话筒咚地一声落在桌子上,大楼轻
轻地颤动了,外面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声,而且似乎越来越响。

  “起飞了!起飞了!”

  两个保安人员冲到窗边,看着缓缓升起的喷着火焰的火箭。

  但是,其他三个人仍然站在原地:法库尔在桌子边,安德斯在他身后五英尺处
,韦特比在靠墙的柜台边。

  “你瞧,”安德斯博士慢慢地说,“一切正常。”

  韦特比的身体依然紧张而痛苦地靠着柜台。“我想过那么做,法库尔,”他低
声说,“真的,我想过那么做。但我不能那么做——不,即使因为那种事,也不能
那么做。”

  然后他的紧张一下子消失了。他的身体放松得太快,差点儿跌倒,他的头向前
冲前去,本来被他的头靠着的橱柜门猛地开了。

  几十粒小药丸哗啦落了出来,下雨般地打在韦特比的脑袋和肩膀上,而且越滚
越多,滚得满地都是。整个屋里似乎都铺满了药丸,还有更多的在从橱柜里掉出来。

  法库尔好奇地弯下腰,捡起一粒。药丸捏上去软软的,让他想起酵母片。

  他瞥了韦特比一眼。

  韦特比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法库尔身后。

  “天哪,马克斯!”他低声说。

  法库尔转过身,这时,他听到人群的欢呼声和兴奋的喇叭声:“第一阶段成功
,第一阶段成功……”他看着手里酵母似的药丸,然后看着安德斯博士。

  化学家消瘦的脸怪异地扭动起来,他在默默地微笑着,好像等着他说出什么惊
人妙语。

  “这些,”——法库尔冲满地的药丸挥了挥手——“这些应该放在飞船上的吧
?”

  安德斯博士双手抱胸,他的脑袋几乎令人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把空的食品箱装进飞船?你想让他在太空中饿死?”

  “啊,不,”安德斯博士说。“他不一定要挨饿。”

  法库尔凝视着他。“但是,如果食品箱是空的——”韦特比插话了。“不,食
品箱不是空的!在发射台称过重量!

  它们是装满的!”

  法库尔摇摇头,用手抹抹脸,好像要抹去某个可怕的念头。

  “装满的?装满的——装的是什么?”

  但是,安德斯博士只是冷静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他不一定要挨饿。”

  韦特比像一个老人一样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直到撞上一个沉重的柜台,才停
下脚。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很低,但他说出的话,却像烟一样似乎要在空气中凝结
成形。

  “奥尔加在哪儿,马克斯?她在哪儿?你妻子在哪儿?”

  安德斯博士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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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不是我母亲


              “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厌恶你的母亲,”韦莱茨医生和气地问道。

              克莱尔·塔兰特紧抿着嘴唇。她觉得“厌恶”这个词并不适当。

              但是,露西姑妈显然用的是这个词。可爱的、不知所措的姑妈。

              她可以想像她是这么说的:“医生,她爸爸和我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她一
            向是很通情达理的,但是,当每个人都非常快乐的时候,她突然厌恶起她母亲!”

              她还记得,当她姑妈提议去看心理学医生时,她英俊的父亲皱起了眉头。每个
            人都说克莱尔长得像她父亲,一样漆黑的眼睛,一样卷曲的头发和黄褐色的皮肤。
            她个子很高,已经到他肩膀了。

              平常,她一想起父亲,心中就充满快乐,但是,今天,这种快乐消失了。她知
            道自己伤害了他,感到很难过。她只是因为太爱露西姑妈了,才同意做这种浪费时
            间的事。她毫不怀疑这是浪费时间,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她今年才十二岁,穿
            着白上衣和小裙子,可是,由于心事重重,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韦莱茨医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从哪儿开始都行,克莱尔,从哪儿开始
            都行。跟我谈谈你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那时我们住在旧金山,”她犹豫了一下。

              她能说什么露西姑妈没有告诉他的事吗?这时,她看到他鼓励的微笑,于是说
            下去:“我母亲和父亲在旧金山相遇,在那里结婚。”

              她说,她父亲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公司总是不停地把他从这个工厂调到那个工
            厂。最后,他想方设法让公司派他到东部波士顿附近的一个小镇工作。他和露西姑
            妈就是在那儿长大的,露西比她父亲大十五岁,他们的父母去世后,是她一手把弟
            弟抚养大的。

              “你非常像他,”有一次露西姑妈对她说。“你父亲从来不像一个小孩。从卡
            特两岁起,他就一直比他的同辈人聪明得多,他总是很不耐烦。等他上学时,已经
            是个大人了。”她对小姑娘微微一笑。

              “你很像他,但你的自制力比他强。”

              她不得不学会控制自己。时间过得真慢,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不得不忍受
            ,因为连露西姑妈都希望这只是一种孩子气的心理状态。然后她大声说道:“塔兰
            特家族就只剩下爸爸、露西姑妈和我了。母亲在她叔叔死后,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所以她和爸爸两个人都想回到东部,和露西姑妈一起生活。”

              “接着说,”医生的声音很低。她真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是因为这很重要
            ,无论他想什么或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但是,她想知道露西姑妈都告诉了他些什
            么。她说没说克莱尔的智商是她就读过的所有学校中最高的,她现在是在神童班学
            习?



              如果他知道这些,那么,他一定不会怀疑她是为了引人注目才这么做的,他就
            不会像她父亲一样坚信不疑了。

              医生在催她往下说,她听到“车祸”两字。

              “是的,那是一次可怕的车祸,”克莱尔说。“爸爸和我很幸运。

              我们被甩了出来。我当时只有五岁,但我记得我们俩都只受了点轻伤。”她停
            了片刻。“但是,另一辆车里的人却当场死了,那是一对年轻夫妇。”

              “那是在你父母带你去东部的时候?”

              “是的,那时我父亲调动工作。车祸发生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

              “你母亲呢?”

              他肯定以为她怕讲这些事,但是,从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已经习
            惯了,因为她经常会想起此事。

              “母亲是从汽车的废墟中挖出来的,经过几个星期的抢救,才活了下来。”她
            想起第一年那漫长的几个星期。那段时间,她父亲主要是在数百英里远的医院度过
            的。她记得她觉得非常孤独。

              “她的容貌全部被毁了,”她突然说。

              韦莱茨医生低声问道:“看到她被毁了容,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不舒服吗?坦率地说,也许刚开始是很不舒服,但那是她自己的母亲啊!再说
            ,她知道,过了几年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年,她非常快乐,虽然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她身边。当然,露西姑妈尽全力
            让她生活得愉快。

              她父亲的公司暂时让他到俄亥俄工作,那里离她母亲的医院很近。她父亲偶尔
            会离开她母亲黛拉来看望她们,但那总是很短暂的。

              “母亲出院回家时,爸爸租下了紧挨着露西姑妈的一栋房子。

              此后,只要母亲需要治疗或休息时,爸爸就会让我去姑妈那里。经常那样。所
            以,你瞧,我实际上有两个家。”

              她有两个家。在一个家里,父亲全身心地照顾一个幽灵般的女人,她总是悄无
            声息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刻也离不开她丈夫,屋里的窗帘几乎总是拉着的,挡住
            外面的阳光。另一个家是她父亲让克莱尔去的,克莱尔非常喜欢姑妈那个家。

              “当你知道你母亲又要离家一年时,你有什么感觉?”医生问道。

              “我很高兴。车祸完全改变了她。我说的不只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整个举止
            。她过去总是很开朗,很快乐的。我们大家都知道,母亲到三十五岁时,就能继承
            她叔叔的遗产,那就是去年——也就是车祸后的六年。”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下去。“我知道,通过整容手术,她的脸又会恢复正常。爸爸详细地向我解释过这
            事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很自然的,当她离家去做整容手术时,我们都很高兴,
            虽然她要离家很长时间。”

              韦莱茨若有所思地问:“在继承遗产前,你父亲没有计划做任何整容手术?”

              “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她马上回答说,“学习走路,学习使用双手。不只
            是进行皮肤移植。她被烧得很厉害,要进行其它方面的治疗。不能同时进行这一切
            啊!”

              “当然,”他同意说。“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出于某种原因,她觉得自己需要进一步为她父亲辩护。“爸爸用完了他所有的
            钱,而露西姑妈收入很少。”她看着他。

              “我想可能还有保险金,”他温和地说。

              “露西姑妈说那点钱无济于事。再说,虽然车祸的责任在那对夫妇身上,但他
            们没有任何亲戚,爸爸没法找人借钱。”她又深吸一口气。“母亲继承了那笔钱,
            真是太好了,因为整容手术非常昂贵。”她记起她和露西姑妈等待她父母回来的那
            一天。“那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他们走进门时,我们听到了笑声,我太高兴
            了。车祸发生后,我们就没有听到过母亲的笑声,那真是太久太久了。”

              她从椅上子站起来。“我答应姑妈跟你谈谈,现在我谈了,但这毫无结果。那
            个女人不是我母亲!”

              下个星期,在姑妈的催促下,克莱尔又来到医院。这次医生又听她说了一遍,
            然后建议道:“也许你应该试着从你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事。”

              “他的角度?”她的声音有些不安。“他认为我是嫉妒——嫉妒我母亲!”

              “你认为他完全错了,”这不是提问,他的声音非常温柔。

              她说:“我有七年没有母亲,我会非常乐于重新得到她——我那美丽、快乐、
            慈爱的母亲,你不这么认为吗?”

              “她现在不是这样了吗?”

              她摇摇头,感到胃在抽动。“我很抱歉,医生。不管你说什么,你都不能让我
            相信她是我母亲。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谈下去,但这永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在看了十几次医生后,仍然毫无结果,露西姑妈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再去韦莱
            茨医生那儿了。

              她父亲马上作出决定。

              克莱尔一动不动地坐在露西姑妈客厅的角落里,听到她父亲告诉她们,他要带
            黛拉去东方旅行。

              “克莱尔,当你恢复理智时——”他英俊的脸庞扭曲了“——我们会回来的。
            你母亲,”他强调指出,“已经受够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这纯粹是瞎胡闹。”
            然后他突然发作起来了。“天哪,姑娘,你知道你这么做对她伤害有多大吗?”

              “卡特!”露西的声音非常难过。

              他站起身。当他俯身看着他女儿时,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我忘了
            你还小,克莱尔。”他的声音中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克莱尔,一个丈夫有很
            多办法知道——那些办法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你必须相信我的话,我知道!”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她的胃在抽动。

              露西姑妈过来解劝道:“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卡特。你和黛拉去旅行吧。这可
            能是最好的办法。”

              “我希望如此!”卡特烦躁而怀疑地看着他姐姐。“我对她毫无办法,我把她
            留给你了!”他走出房屋,他瘦高的身体因为沮丧而显得很僵硬。克莱尔没有试图
            挡住他。她完全麻木了。不是因为她父亲的沮丧,不是因为这次旅行本来是要带她
            去的,而是因为她无能为力。她确信自己是对的。

              她父亲的离开,使她的下一步行动变得更容易了。

              她姑妈提议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父亲是勉强同意的,但他决不会同意克莱尔的
            下一步行动的。露西姑妈开始也大吃一惊,当她最终同意时,显然是因为她相信,
            这么做会彻底消除克莱尔心中的怀疑。

              在最后一刻,露西姑妈提议陪她一起去。这是典型的露西风格。她可以让克莱
            尔一个人去,警察很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想哗众取宠的小孩,理都不理她。当然,这
            样克莱尔的计划就泡汤了,但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接待她们的是警察局长科斯塔,他是个体格魁伟的中年人,一直没有结婚,对
            他来讲,工作就是一切。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开始很怀疑,但在听了露西姑妈的担心
            和克莱尔确信不疑的陈述后,他变得很感兴趣。

              他拿开嘴上的雪茄,问露西说:“她还很小,是吗?你相信她的话吗?”

              露西姑妈脸红了。

              “不相信,但我们仔细谈过此事。我只同意一点,那就是,也许她在这里能得
            到帮助。我相信,即使你不愿意介入此事,你也会为我们保密的。”然后她又坚决
            地补充道,“对,她还很小,她只有十二岁,但她已经非常成熟了。她父亲也是这
            样的。你知道,这就使得事情很难办。”她恳求道,“也许你能帮助她恢复心灵的
            宁静。”

              局长默默地看着她,然后转向克莱尔,用雪茄指着她。

              “好吧。你说她去医院做整容手术,花了一年多时间。”他的脸严肃起来。“
            你没有指望她回家时恢复得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吧?”

              “当然没有,”她耐心地回答说,“爸爸告诉我,即使他们有更多的照片,也
            没法让她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没有指望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你那时才五岁。你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吗?”

              “不是很清楚,”她承认说。“模模糊糊的。”

              “那么她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克莱尔犹犹豫豫地回答说:

              “她的眼睛。当她从小路走过来时,我以为她就是母亲。听到她那么快乐地笑
            ,真是太好了。车祸后她从来没有笑过。”她停下来。她的胃又开始痛起来。“当
            她看着我时,我看到她的眼睛,那时我就知道了。”在露西插话前,她急急忙忙地
            补充说,“是的,我知道,她的眼睛跟照片上的似乎很像,它们像我母亲的一样是
            蓝色的——但它们不是!她不是我母亲!”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呢?”

              “我们过去经常玩一种游戏,”胃痛减轻了。“我们几乎不停地玩那种游戏。
            爸爸和妈妈会一本正经地说一些最荒唐的事,编造一些最不可信的故事。有时候,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在开玩笑,但大部分是为了逗我。我唯一分辨他们是开玩笑还是
            当真的办法,就是直盯着他们的眼睛。用这种方法我总能分辨出他们是真是假。

              我不仅熟悉母亲的眼睛,也熟悉父亲的眼睛,不管他们说什么,我总能分辨出
            来。”

              “好,”局长说。“让我们假设你是对的。你说你母亲一年前在你父亲的陪伴
            下,离家去纽约城一家医院做整容手术。她住院期间,你们俩去探访过她吗?”

              “爸爸去过。他说母亲在整容结束前,不想见其他人。他是唯一她肯见的人。
            ”

              “他想每星期看她一次,但她不同意,”露西说。“你知道,这全取决于她的
            心情。另外,医生不想让她受到太多的打扰。整容手术很疼,有时候,为了改善她
            的容貌,必须先让她的容貌变得更糟一点。”

              “如果你是对的,”局长严厉地对克莱尔说,“那么你父亲也是同谋犯,你同
            意这一点吗?”

              “不!”她说。

              局长夸张地放下雪茄。“小姑娘,你说他带她去的医院,你说他几乎每星期见
            她一面,你说他带她回的家。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谁能瞒过他取代她的位置呢?”

              克莱尔摇摇头。“她不是我母亲,”她坚决地说。

              “除非——”局长沉思地摸着他粗壮的下巴。“除非做了什么快速整容术,一
            夜之间改变她的容貌。你有她最近的照片吗?”

              露西姑妈回答说:“没有车祸后的照片。没有人愿意——”她没有说下去。

              克莱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医院在手术前和手术后不是都要拍照甚至留下指纹吗?”

              局长注视了她好一会儿。“也许吧.”然后他转向露西姑妈。

              “如果我们做一些调查,你认为对她会有好处吗?”

              露西姑妈点点头。“我认为有好处。我们已经尝试过别的办法。亲爱的,这正
            是你想要的,对吗?”

              她们起身离开时,局长轻轻地把手放在小姑娘的肩上。他低垂的眼中充满同情
            。“别着急,小姑娘,可能得花点时间,但我相信,我们会为你找到点东西的。”

              她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也许我能发现一些指纹,”她急切地说。“如果我发现了,可以拿来给你们
            吗?”

              她看到局长慢慢地转向她姑妈,姑妈正想表示反对,可是一看到克莱尔脸上的
            表情,就无助地耸耸肩,把脸扭了过去。

              她父亲的房子找不到清晰可见的指纹,全被他们勤快的清洁工擦掉了。凯勒警
            官负责指纹部门,他耐心地在她带来的东西上提取指纹。有些东西她确信她母亲碰
            过,有些她知道“那个女人”摆弄过。除了她自己、露西姑妈和清洁妇的指纹外,
            没有别的。有的指纹太模糊,没有什么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克莱尔的希望逐渐破灭了。偶尔,她会收到从菲律宾、日
            本、香港以及其他地区寄来的明信片。她扔掉一切内疚,固执地把这些明信片带给
            凯勒警官,虽然他告诉她,这纯粹是浪费时间。碰过这些明信片的人太多了,上面
            已经完全没有清晰的指纹了。

              有时候、她没有什么事也会到警察局去。警官会耐心地跟她聊天,向她介绍指
            纹方面的最新理论和发展情况。

              每次科斯塔局长在警察局看到她时,都会和她说几句话。这两位警察的和善让
            她感到很温暖,能够耐下性子来等待最后的结果。

              局长终于从纽约那家医院得到了回复。他告诉克莱尔和她的姑妈,结果与他预
            料的一样。“这下小姑娘应该相信了吧,”他热情地说,“这可是铁证埃”他把照
            片递给克莱尔。“医院寄来了这些照片。他们一般不采指纹,但他们给她做一次整
            容手术,就会拍一次照。如果第一张是她,那么其余的也一定是。这是毫无疑问的
            。”

              克莱尔仔细地看了那些照片,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它们递给她姑妈。

              “这的确是黛拉,”露西姑妈急切地说,“真是她,亲爱的克莱尔,没问题。”

              姑娘沉默不语。她看着手里的信封,觉得很不自在,把信封从一只手换到另一
            只手。

              最后,她抬头看着科斯塔局长。“我今天收到她的这封信。”她发现说不出“
            母亲”这个词。“她想回家。我本来想把它交给凯勒警官,检查指纹。我想信封里
            面的指纹应该是很清晰的。不过,我猜你现在对它已经不感兴趣了。”

              “亲爱的,”他耐心地说,露西同时叹了口气。“我刚给你看了证据,证明这
            个女人是你母亲。我还能再做什么呢?”

              当她和露西离开办公室时,努力不东张西望或回头。

              她可以听到局长展开信纸的沙沙声,那是她在最后一刻,悄悄地塞到局长手里
            的。

              两天后,科斯塔局长又把她们两人叫到他的办公室。他给她们摆好椅子,谈了
            谈天气和她们的身体,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清了清嗓子,擦擦他粗壮的下巴,重重地叹了口气。

              露西显得很茫然。克莱尔非常严肃地瞪大眼睛。

              “你发现什么了,”她缓缓地说道。

              他的眼睛充满沉思的神情。“不完全是这样。但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

              他拿起一个信封,对露西说:“上次你们走的时候,你侄女把这封信留给我。
            这是一封非常感人的信,是一个她认为不是她母亲的女人写的。”他停了片刻,然
            后又接着说,“假如你侄女的怀疑是正确的呢?”

              “啊,不会的,”露西用手捂住嘴巴。“她是黛拉。连克莱尔现在也承认这一
            点了。”

              “假设她不是,假设黛拉已经死了,被埋葬了。”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露西姑妈转过脸,双手握住克莱尔冰冷的手。

              她侄女措词谨慎地说:“我母亲——死了。你知道这事?”

              他把信封放在桌子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假设。你现在已经知道,
            一个清晰的指纹是多么重要。凯勒警官说,在过去几个星期里,你学到了许多有关
            指纹的知识。所以你知道,如果这里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指纹,我们把它送到华盛顿
            ,就可以得知许多情况。”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又拿起信封,敲敲桌面。“你知
            道,由于以下的几个原因,华盛顿可能把她的指纹存档。她可能在政府部门工作过
            ,她可能在军队服役过,她甚至可能是一个罪犯。”他停下来,仔细打量她的脸。
            克莱尔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好吧——我把指纹寄到那里。我得到了一个回答,假如回答说,这个指纹属
            于威廉太太,或者说黛西·安布罗斯。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露西目瞪口呆。

              “我知道它应该是有意义的,”他继续说道。“她不就是被认为和她丈夫一起
            死于七年前车祸的那个女人吗?所以也许她没有死去。也许这个小姑娘的母亲才是
            死者。”

              “但是卡特——”露西表示不同意。

              “对,”局长点点头。“你弟弟把仍然活着的那个女人认作他妻子了。说到底
            ,为什么不呢?即使她是黛西·安布罗斯,一个陌生人。她活着,另外,六年后,
            他妻子将继承一笔遗产,那就是说,如果她在六年中仍然活着。”

              “但是,他不认识这个安布罗斯太太啊,”露西姑妈说。克莱尔一动不动。

              “根据你的描述,车祸后,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她沟通。在她完全清醒之前的几
            个星期,他不是一直守在她床边吗?她的过去无关紧要。谁知道威廉·安布罗斯和
            他妻子呢?没有人来认尸。他们没有亲戚。她丈夫在车祸中死了。为什么她不同意
            呢?”他聪明地点点头。

              “她运气很好,有和塔兰特太太一样的肤色和身高,是吗?谁会发现她是假的
            呢?她受了重伤,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认识真正的黛拉·塔兰特。一个五岁的小
            姑娘根本不对他们构成任何危险,是吗?”

              克莱尔的眼睛冷冰冰的。“你的意思是说,从车祸后,就一直不是我母亲?”

              “可能不是,小姑娘。告诉我,在车祸之后的那些年里,她曾经正视过你的眼
            睛吗?她不是总是背着脸,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她受伤的脸了吗?她不是尽量避
            开你吗?在你父亲的屋子里,窗帘不是总是拉上的吗?从你五六岁起,不是主要由
            你姑妈照顾你吗?我说的对吗?如果你仍然记得她的眼睛,我可以打赌说,那是你
            非常小的时候的记忆。”他等着她回答。她不理他的问题。

              “我父亲知道这事吗?”

              “应该知道,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话。医院的那些照片证明,要替换,只有
            一次机会,那就是在车祸刚发生的时候。”他盯着她。“你交给我一封信。我读了
            。现在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它。你要我找出上面的指纹吗?”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他继续说:“你要知道,你可能是对的。

              当然,如果真是假的,政府对初犯者的惩罚并不太严厉。也许坐几年牢就行了
            。”

              她握紧拳头。胃痛加剧了。“你是从这封信上可能有的一个指纹,做出所有这
            些推论的,是吗?”

              他点点头。

              她拿起桌面上的信,慢慢地把它撕成碎片。胃痛减轻了,她平静地问道:“这
            些推论的根据呢?”

              他回答说:“一个真正出色的警官可能已经把这封信影印下来了,小姑娘。他
            甚至可能把它放在他的档案中,以备哪一天你又改变主意了。但是,”他叹了口气
            ,这次不那么沉重了。“也许你撕毁了所有的证据。”

              一星期后,在罗冈机场,克莱尔和露西姑妈等着西海岸来的飞机降落。当舷梯
            搭好,乘客开始走下飞机时,她的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

              “他们在那儿!”露西喊道。

              看到了,她英俊的父亲卡特·塔兰特正自信地走向她们,挽着一位晒得黑黑的
            、可爱的女人的手臂。

              克莱尔奔向她父亲。

              “你好,宝贝,”他高兴地笑起来,费力挣脱她的手。“别急!我们很高兴看
            到你!”他把她转向他的同伴。他的声音加快了。”这是你母亲,你不向她问好吗
            ?”

              当小姑娘直盯着黛拉的眼睛时,显然非常犹豫。接着,她不顾胃部的抽动,向
            那个女人探过身,迅速吻了她一下,轻快地说:“欢迎回家——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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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报      复



    今晚我要报复。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我心中充满憎恨。今天晚上,我要
报复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莱丽看中我什么,大概是我的幽默感吧。我长得不英俊,没什么钱,
聪明是有点儿,但没有到可以炫耀的程度。
    我当过兵,到过欧洲和太平洋,但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也许是我的幽默感,使我每个周末都能和漂亮妞儿约会。平常有空的时候,我身边也不
缺乏伴侣。女孩子们说,我很有趣。
    我很喜欢笑,现在仍然如此。笑是全球语言,是连结各种族、各阶级、各宗教的链子,
也是最好的医药。
    总之,也许我的笑吸引了莱丽。她本来可以随心所欲挑男人的。莱丽可真是漂亮,一头
柔软的头发,披在她雪白的肩膀上,一张大理石般的脸,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像珍珠一样
美丽,她活脱脱就是个女神。
    我在一个舞会上认识她,当时我带着女伴,莱丽是和另一个男士来的。结果离开时,我
是和莱丽一起走的。
    订婚三个月后,戴维森走进我们的生活。说得更确切些,他是“跛”进的。他的脚中了
纳粹的霰弹,戴着紫星勋章,英俊整洁的脸上,蓄着八字胡。
    他聪明、狡黠。
    星期天上午在教堂,他第一次接近我们。牧师布完道,唱完诗歌后,他向我们做了自我
介绍,说是新来此地,并且邀请我们第二天到他家吃晚饭。我立刻感觉不妙。但是,在教堂
里,我能说什么呢?尤其是莱丽,表现得非常热情。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他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其他女孩。
    戴维森的意图非常明显。他长得很英俊,充满活力,对莱丽一见钟情。我想装出一副宽
宏大度的样子,但是,没有用,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我不在场一样。
    莱丽非常高兴。戴维森虽然不比我有钱,但是,他想办法在桌子上摆出我没有吃过的食
物,和从没听说过的酒。恐惧和憎恨交织在我胸中,几乎把我闷死。我吃不下饭,而莱丽则
吃得兴高采烈,完全忘记了我这个未婚夫。
    饭后不久,我们就告辞了,因为第二天我得上班,我说我需要早点休息。戴维森说,如
果莱丽想多坐一会儿的话,回头他可以送她回家。她看看我,眼睛里很明显已经同意了。我
很不高兴地说:“这不好。”拉着她离开了。
    两天后,她又和他一起吃晚饭,并没有邀请我,我的嫉妒开始变成憎恨。
    那个周末,莱丽借口说头疼,取消了和我的约会。晚些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头
疼是否好些,结果发现她不在家。
    我说过,我喜欢开朗的大笑。几个星期后,他们一起来看我,莱丽还给我订婚戒指,并
告诉我,她就要和戴维森结婚了,这时,我勉强大笑一声,告诉他们我毫不介意,并且与戴
维森热烈握手,问他们要我做什么。
    戴维森说,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能不能——我咽下心中的愤
怒,接受了戴维森给我的“荣誉”。下一星期,当他和莱丽结婚时,我站在他身边,成为他
的伴郎。结婚仪式上,我一直笑容可掬,给他递戒指,吻他的新娘,而实际上,我的心几乎
要爆炸了。
    婚宴非常丰盛可口,那是戴维森亲自选择的菜。就在我看见莱丽咯咯笑着咬一口戴维森
递给她的蛋糕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聪明的念头。
    我要报复,戴维森偷走她,偷走莱丽,我的莱丽,我要报复!
    当我向快乐的新婚夫妇扔米粒时,我的笑声是非常真诚的,我笑着看他们走下我们相逢
时的教堂台阶,进入汽车,开走了。
    是的,我已经报复了,只是……
    今晚,就是今晚。
    多年来,我一直和他们交往,现在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家的常客。每当他们邀我吃饭
时,我就带着蛋糕和巧克力,作为礼物。
    我很关心莱丽,鼓励她吃,眼看我报复的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今晚,就是今晚,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探过身,拍拍戴维森的肩膀,他抬起脸,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我指指坐在房间对面
的莱丽。她现在身体圆乎乎的,有两百多磅重,皮肤软塌塌的,面孔又红又粗,双手粗糙,
有许多裂缝……我放声大笑……然后,我轻声问:“你想不到她会变成一个汽油桶吧?”
    戴维森瞪着我,他又妒又恨又悔,他知道我太太娇小玲珑,年轻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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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逍遥法外


              亨利·托曼非常得意,因为他杀了一个人,却没有受到惩罚。

              他经常回味这件事,越回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他因此而做视那些芸芸众生,
            觉得自己已经跻身于最聪明、最卓越的罪犯之列了。他是一个逍遥法外的谋杀犯!

              只有一个人知道此事,那就是他的妻子路易丝。那天晚上,她正好在客厅里。
            她清楚地看到两个黑影走到阳台。开始是两个人的身影,接着就只剩下一个了。

              正是因为路易丝,他才杀人的。

              他把司各特·兰辛从阳台上推下去后,很担心自己对付不了路易丝。女人是很
            情绪化的,她更是如此,这也许因为她是一个戏剧演员。有那么一会儿,她的表现
            就像一幕戏里的人物一样:她惊呆了,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

              但是,在警察到达之前,亨利已经让她恢复了平静。这实际上很简单。他指出
            ,不管她知道什么,她都没法证明。另外,她不想卷入一场丑闻中,不想让自己的
            照片登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不想让自己跟司各特的风流韵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
            谈资。再说,她还要考虑她的母亲。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心脏很不好。路易丝
            不想让她的母亲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去吧,是不是?

              最后,路易丝屈服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警察的询问,她的回答对亨利很有
            利。

              她说,是的,那天晚上司各特似乎很沮丧。他已经好久没有工作了,甚至连电
            视台的工作也不干了。在晚饭前和晚饭中,他都喝了许多酒;在调查当中,其他人
            也证明,司各特最近喝酒喝得很厉害。

              对尸体的解剖证明,那天晚上司各特喝了很多酒——这一切对亨利很有利。

              路易丝说司各特心情不好,这并不是谎言。司各特最亲密的朋友也证实,最近
            他的心情很抑郁,甚至有些绝望。最后,她描述了司各特烦躁地独自一人走到阳台
            前的所作所为。她没有提到亨利跟着他走到阳台一事。

              她没有提到那张照片。

              正是那张照片引发了这一切,它是导火索,导致了这场残忍的谋杀。

              路易丝坚持说,照片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全是亨利自己嫉妒心太重,把
            事情往坏的方面想。那是司各特的一张大头像,面露微笑,显然是拍给经纪人和导
            演看的。上面写了一段很夸张的献辞,那是典型的演艺圈人的风格:“献给我的女
            主角——你永远的奴隶。”

              路易丝向亨利解释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所有的演员都写这一类的
            话,其中没有任何真情实感。她和司各特的交情很一般,只不过在那个演季一起演
            过几场对手戏,吃过几顿饭,如此而已。



              但是,任凭路易丝怎么说,亨利还是不相信。亨利记得那些舞台上的爱情场面
            ,记得在那个炎热的夜晚,他在台下是如何地坐立不安。还有,当初路易丝在要不
            要跟他结婚这件事上,是很犹豫的——是不是因为她那时和司各特有暧昧关系呢?
            结婚后,司各特经常到他们家来,其频繁程度让亨利起疑心。路易丝说,这是因为
            司各特喜欢到别人家蹭饭。亨利不相信这种解释,嫉妒和猜疑像癌细胞一样咬啮着
            他,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疼痛。

              就在这时,他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张照片,看到那张微笑的脸和那些肉麻的
            题词,他知道,他必须干掉司各特·兰辛。

              因为他无论是清醒还是睡觉时,都无法摆脱那张脸,那张脸似乎无处不在。他
            环顾四处,看到的全是那张脸,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他,甚至进入了他的梦
            中。那张脸越变越大,占据了他的生活,破坏了他的生活,他别无选择,只能消灭
            那张脸的所有者。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受那张脸的折磨。

              警察最后一次离开的那天,他感到如释重负,就像一个人终于把自己身上的肿
            瘤连根切除了。他对路易丝喊道:“它永远消失了!我彻底消灭了司各特,就像他
            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我再也不会看到他或想起他了!我彻底摆脱了司各特。明白
            吗?”

              她正视着他,这是她发现他是一个杀人犯后,第一次正视他。

              她的眼睛很平静,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知道,她仍然感到震惊。也许现在她对
            他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但这没有关系,这种情况会改变,他会促成这种改变的。
            现在司各特已经死了,他们会变得亲密无间,会化为一体,这是他一直渴望的境界。

              她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中只有好奇,她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真的可
            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生活吗?你会受到惩罚的,亨利。”

              他非常生气,现在是他的胜利时刻,她居然想要破坏他的美好心情。他很想打
            她几个耳光。“别冲我说教,”他吼道。“我杀了你的情夫,就像我杀了那些威胁
            我们的野兽一样。谁都会这么做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儿谈得上什么惩罚不惩
            罚的呢?”

              那是她最后一次想让他相信,司各特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是她结婚前十
            几位朋友中的一位。结婚后,面对她丈夫的粗鲁和乖戾,他是唯一一位与她保持友
            谊的人。为了独占她,亨利把她其他的那些朋友都赶走了。

              亨利发现,甚至在谋杀后,那张脸也并没有消失。

              他们夫妇参加了司各特的葬礼,并送了花圈。在葬礼中,他们静静地坐在长凳
            上,就像司各特的两个亲戚一样。

              亨利本来以为,在葬礼结束后,那张脸就会永远消失了。

              但是,那张脸不断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开始担心,这是不是司各特的什么遗物
            在作祟。他仔细翻检路易丝的东西,把她过去的纪念品和节目单都搜出来,凡是与
            司各特有关的都烧掉。他没有发现那张照片。

              他气坏了,最后,他质问路易丝,那张照片在哪里,她很冷静地回答说,她已
            经把那张照片烧掉了。

              他安静了几个小时。

              但是,接着,那张脸又出现了。

              被他杀掉的那个人的幽灵,会不会就呆在这屋里呢?他是从十二层高的阳台把
            司各特推下去的,司各特的幽灵会不会仍呆在阳台上呢?路易丝是在客厅看到那可
            怕的一幕的,客厅会不会有幽灵呢?

              他开始考虑搬出现在的房子。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他和路易丝可能会忘记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仍然躲着他。自从他杀了司各特后,她从来没有和他做过
            爱,她似乎很厌恶他碰她。她越来越多地和她母亲在一起,好像和她母亲在一起,
            能让她暂时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认为,他们应该搬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

              如果我能带着她远离这里,那么那张脸就无法跟着我们了。

              亨利的运气真好,他刚想离开这里、这机会就来了,看来,命运之神在对他微
            笑。他被提拔为中西部地区的经理,这意味着他要搬到芝加哥,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更高的工资。

              当然,路易丝开始不愿意离开。她不想离开她母亲,不想离开她在纽约仅有的
            几位朋友:她不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

              亨利有自己的办法。

              “你的老母亲!”他不屑地说。“你总是拿她做挡箭牌!”

              “她身体真的不好,”路易丝恳求道,“我必须考虑这一点。我不能扔下她一
            个人在这儿。”

              “你给我好好想想。想想你的情夫,想想我为什么杀掉他。你想把这事告诉她
            吗?你最好不要告诉她,那对她的健康没好处。”

              “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出她在想什么。她惊恐地意识到,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
            休的,如果她不顺从的话,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无助地问道。“但是你要向我作出保证
            ,保证我可以经常回来看望她。”

              他做出了保证,但那是空洞的保证,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俩都知道,她再也不
            会回来了。从此以后,她只能过两个人的生活了。

              他们离开纽约那天,大雨倾盆。亨利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汽车后座上堆着路易
            丝不愿让搬运公司搬运的一些东西。

              “天气一晴,我们就可以看到美丽的田园风光了,”他们穿过乔治·华盛顿大
            桥后,亨利说。“我们不用着急。我一个星期后才报到呢。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
            想停就停,想玩就玩。这就像度第二个蜜月,只有你和我两人。这正是我一直渴望
            的。”

              她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厚大衣,没有回答。他意识到,他必须给她时间
            。她会逐渐恢复过来的。那时,他就什么都有了——金钱、成功,还有只属于他一
            个人的妻子。最终他将完全彻底地摆脱司各特。

              傍晚时分,大雨仍然下个不停。能见度低,再加上道路很滑,车开得非常慢。
            亨利驶下高速公路,想找一家汽车旅馆。在第二条公路上,他们紧跟在一辆大卡车
            后面。连续几英里,他们的汽车一直被那辆汽车堵着,那个庞然大物慢吞吞地在他
            们前面开着。

              亨利越来越不耐烦。他轻声咒骂着,不停地按喇叭。那辆卡车终于向路边让开
            了,并且慢慢了下来。亨利脚猛地一踩油门,越过白线,向前飞驶而去。

              就在那一瞬间,一对耀眼的车灯迎面扑来。从对面驶来的一辆汽车,正对着他
            们冲过来。

              亨利赶紧刹车,但已经太晚了。两辆车迎头撞个正着,亨利被从挡风玻璃上抛
            了出去。

              但是,他没有死。他对此感到非常高兴。路易丝只受了一点轻伤,当她来到他
            床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所说的惩罚纯属瞎扯!按照你的说法,这次车祸应
            该要了我的命。可是你瞧,我还活着,医生说我会活下来的。”

              他脸上缠满了绷带,他几乎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但他说的是实话。医生的
            话就像最美妙的音乐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这是一个奇迹,托曼先生,但是你会恢复过来的。我们不久就会让你恢复原
            状的。”

              亨利必须把这些话告诉路易丝,虽然他连说话都很困难。“一个奇迹,这就是
            他的原话。这个词是用在圣人身上,而不是用在罪犯身上的!”他得意地说。

              她要他别说话。后来,她在他病房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她非常温柔和安静。他
            高兴地告诉自己,在差点失去他之后,她现在终于意识到他的可贵了。

              当然,老在医院里呆着,这让他很烦躁。在床上度过了几个星期后,他经常对
            护士和医生恶言相向。他觉得他们故意延长他在医院的时间,不让他和妻子团聚。

              从他车祸后一直负责他的那位医生告诉他,他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你很快
            就会出院了。你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你的职务还给你留着,这是你的妻子为你争取
            的。你不用为医药费发愁,保险公司会付这笔钱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你
            受伤的脸部做个整容手术,然后你就可以去工作了。”

              这时亨利才知道,出车祸的那天晚上,他的脸几乎全部给毁了。如果他不想成
            为一个人见人怕的怪物的话,那么就必须做整容手术。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大家都极力安慰他,告诉他说,现在的整容手术非常先进,能够创造奇迹。手
            术后,不会留下伤疤,他的容貌会完全恢复到过去的样子。

              也许医生、护士甚至路易丝以为他很害怕做整容手术,所以才这么安慰他。其
            实,他根本不怕做整容手术。现在,他认定自己是上帝的宠儿,是不同于一般人的
            。他杀了人,却逍遥法外。他遇到了一次可怕的车祸,却活了下来。为什么他要害
            怕一次小小的脸部整容手术呢?在他刚打了麻醉药,等着被抬进手术室时,他轻声
            地嘲笑路易丝说:“你说犯罪就会受到惩罚,怎么这惩罚没有来呢?”

              然后他紧紧地咬着牙齿,决心在麻醉解除前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事,他担心自己在麻醉时说出不该说的话。

              手术结束后,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他在麻醉中是否说了什么。

              “一句话也没说,”护士安慰他说。“你非常安静,一动不动。”

              太好了。他唯一的担心也烟消云散了……当他们给他解绷带时,路易丝就在他
            身边。她带来了一个带手柄的镜子,这样他就可以看到手术后的结果了。他从床上
            坐起来,她把镜子递到他的手中。这时,医生和护士退后了几步,赞叹地看着外科
            医生的杰作。

              亨利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柔软的、新移植过去的皮肤。医生告诉他,要用
            一种特殊的护肤油擦脸,一直到这皮肤变得结实为止。

              “因为这皮肤非常娇嫩,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医生对他说。

              亨利不耐烦地咕噜了一声,举起了镜子,看着他的新面孔。

              在那噩梦般的一瞬间,当他发出一声尖叫时,他明白了,他突然明白了,路易
            丝这几个月来,一直保存着司各特·兰辛的照片。

              当外科医生在楼上手术室给他做一副新的面孔时,他们依据的就是那张照片。

              从镜子里瞪着眼睛看着亨利的,正是司各特·兰辛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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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龙卷风

  整个下午,空气非常潮湿,而且出奇的宁静,气温一直在华氏九十度左右徘徊
。老一辈的人擦擦额头的汗,知道他们的麻烦要来了。

  天黑时、雷声隆垄大雨倾盆,龙卷风来了。

  一股龙卷风卷走了一辆汽车,造成五人死亡;另一股摧毁了圣路易和旧金山之
间铁路边小镇的房屋;第三股将一辆行驶中的轿车吹翻,车主受到致命的内伤。

  晚上九点时,在一座偏僻的农舍里,一位高大的黑发妇女从厨房走进客厅。她
仿佛听到前面院子里有汽车声,可又认为可能是自己的幻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
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的。

  有人一脚踢开前门,冲了进来,是两个持枪的男人。

  两人中个子较高、年纪较大的用枪指着年轻妇女的腰部,喝道:“不许动!屋
里还有人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你现在可以坐下,但要慢慢地,两手放在身体两侧。”

  她慢慢地坐下。

  屋里唯一的光线就是一盏煤油灯。电早就停了。厨房里传来半导体收音机播放
的音乐。

  闯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有戴帽子,留着平头,穿着湿透的蓝色斜纹布制服。

  “乔尼,关上门。”年纪大些的命令道。“然后去瞧瞧,这儿是不是还有别人
,她可能在撒谎。”

  乔尼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小矮个,非常削瘦。他犹豫了一会儿,盯着面前的
年轻女人。她长相一般,但身材极好,穿着无袖短上衣和时髦的短外裤,显得非常
健壮。乔尼砰地一声关上门,用一张桌子顶住,然后开始搜索房子。

  另外那个男人走到女人后面,他肩膀很宽,腹部很平,眼睛显得很紧张,眼睛
周围是一圈黑晕,他的年纪可能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间。

  他用枪口顶住女人的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凯伦,”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镇静下来,本能告诉她,任何惊慌的表示都对
自己不利。

  “谁和你住在这儿?”

  “我不住在这儿,这是我父母住的。不过,他们出门去了。我是个教师……我
住在镇上。我来这里为他们收拾房子,被暴风雨困住了。”



  “我们迷了路。我们在B公路往州际公路走的时候,遇到一个洪水冲毁的缺口
,不得不转上小路,结果到了这里。这里通往什么地方?”

  “这里一样是在B公路上,只是从这里走要多费几分钟。”

  “这中间没有桥梁吗?”

  “没有,不会再有洪水冲出的缺口。”

  “开车到这儿,我们要上一个小山,山那边是什么?另一座农场?”

  “附近三英里内没有住家。”

  “如果你听收音机的话,你一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除了龙卷风外,我们可算
是重要新闻了。”

  “是的,”她说,“我知道。我不记得你的名字——”“加洛克,”他轻松地
说。

  “你和你的朋友昨天越狱,全国一半的警察正在追捕你们。”

  她懒得多说。加洛克是以谋杀罪入狱的,乔尼则是强奸罪。

  自从越狱后,他们曾开枪打死一位司机,偷走那人的车,而且在路边餐厅活活
打死一位证人。新闻中称他们为“嗜血的杀人犯。”

  乔尼回来报告说:“没有别人,但我发现了这个。”

  他拿着一张凯伦的褪色照片,那时候她是个长得并不好看的少女,她和一对中
年夫妇站在一起。照片中的男人穿着警察制服。

  “你爸爸是警察?”加洛克问。

  “是的,”她承认说。“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在一次追捕超车人时受
了伤,以后就退休了。”

  “你父母现在在哪儿?”

  “得克萨斯州有一个小集市,他们下星期才回来。”

  “什么市?”

  “小集市,”她重复说,“那地方谁都可以去,同时买卖任何东西。我父亲的
退休金差不多不够用,他们以买卖古董补贴家用,你们瞧瞧……”加洛克仔细打量
屋里,她说的不错,客厅和餐厅看上去不像农舍,倒像是古董店。墙上挂着配有维
多利亚式画框的画,架子上和瓷器柜里全是瓷器和玻璃器皿,地板上堆满了旧桌子
和椅子。

  “你非常冷静,”加洛克说,“我佩服有理智、不乱叫的女人,像今天早上那
个女人,我们不得不让她闭嘴……”他并不是在夸奖她,而是在刺探她。

  “没有必要尖叫,”凯伦尽可能从容地说,“反正只有你们俩听见。”

  “聪明,如果暴风雨越来越大的话,你这里有躲避的地下室吗?”

  “门在厨房的地板上。”

  乔尼走进厨房,掀起地下室的门,用煤油灯照着瞧瞧,然后叫道:“那里面不
是豪华旅馆,不过如果必要,可以将就。”

  “屋里有枪吗?”加洛特继续问。“如果老人过去是警察,他一定有枪。”

  “两支猎枪,一把散弹枪和两把左轮,”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都锁在楼上
一个盒子里。钥匙在我父亲那里。如果你们要的话,可以砸开取走。”

  “我们离开时会带走的。”

  “你们真聪明,”凯伦说,“离开汽车,找个避难所。如果有龙卷风来的话,
在汽车里是最危险的。”

  她说这些话,是要使加洛特别多想枪的事,因为有一把她没有提到,一把古老
的双管猎枪,就挂在餐厅壁炉架上。

  从外表看,这是一个没有用的古董,除了装饰之外,别无他用。

  它高高地挂着,要取下它,还得用一个椅子垫脚。

  但是,虽然是古董,并不是没有用。虽然它很旧,子弹却是上膛的,性能很好
。他父亲曾经说,这把老枪是救命用的,他希望永远不要用它。但是,一个当过警
察的人,现在又住在偏僻的乡下,那些对他怀恨在心的人可能前来报复。所以,用
这把枪以备万一。

  不过,现在这把猎枪对凯伦并无用处。在这种情况下,爬上去取枪是不可能的
。加洛克把枪从她头上拿开,插进腰里。

  “好,”他慢吞吞地说,“我们从早到晚没有吃过东西,而且我以前也没有吃
过警察女儿做的饭。你进厨房,给我们做点东西,快点。”

  她准备快餐时,两个男人边喝啤酒,边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们吃饭时,
他们要她坐在餐桌对面——猎枪就在他们身后的墙上。

  他们吃过饭后、凯伦收拾桌子,又拿出一些啤酒,收音机里播音员报告说,有
更多的龙卷风即将袭来。

  “我想,”凯伦坐回她的椅子,“你们两位都没有见过龙卷风吧?”

  “没有,我没有见过,”加洛克说,“我也不想见。”

  乔尼问:“你见过吗?”

  “见过。”

  “什么样的?”

  她回忆起许多年前恐怖的下午:“它是一个黑黑的、旋转的地狱,听说龙卷风
的速度快得像子弹一样,会把木片打进你的头颅中,玻璃片也会。如果你靠近窗子
的话,你会被切成一条条的。”

  乔尼不安地瞥了一眼餐厅的大窗子:“那么,坐在这儿很危险。

  我们应该像收音机说的那样,到地下室去。”

  “是有点危险,”凯伦承认说,“如果龙卷风从空中正好落到这里,那么我们
全都完蛋。不过,如果它是从地面向你吹来的话,你可能会知道,同时也会有警告
。即使在夜晚,你看不见龙卷风,但是,你可以听见。”

  “我读过有关龙卷风的报道,”乔尼对她说,“它们发出很大的声音。”

  “是的,就像火车声。那次我听到声音时,是在空旷的乡下,我抬头一看,龙
卷风正向我卷来。附近有条水沟,我灵机一动,钻进阴沟里,虽然如此,我能活下
来,真是奇迹。你知道龙卷风会把人怎么样吗?它把人高高卷起,卷到高空中,等
落下来时,已经不成人样了。有时候——”“够了,”加洛克很不高兴他说,显然
,谈到龙卷风使他不安。

  “我已经听够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屋里,这一次更缓慢、更彻底。他的目光在那支旧猎枪上
停留了一下。

  他问:“这里有钱吗?”

  “我皮包里只有几块钱,我父亲出门时,从不在家留钱。”

  “哦,”加洛克对乔尼说,“去拿来,然后搜一下,看有没有藏着钱。”

  乔尼拿过凯伦的钱包,翻出几块钱,他厌恶地说:“四元三角五分。”

  他将钱塞进口袋,开始仔细搜查屋子。他扔下架子上的东西,拉出所有的抽屉
,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这部分是搜索,部分是破坏。当他捣毁她父母辛苦收
集的瓷器、玻璃器皿和其他艺术品时,她捂住嘴,以免自己喊出来。乔尼搜过楼下
的东西后,又上了楼。他们可以听到他四处走动、摔东西的声音。

  加洛克一边唱啤酒,一边监视凯伦,脸上是毫无幽默感的微笑。啤酒中微量的
酒精似乎影响了他的情绪。显然,她正和一位精神病患者打交道,他随时可能发狂。

  乔尼只带了几块硬币下来。

  “我告诉过你,”凯伦耐心他说、“我父亲不留钱在家的。”

  “是啊,”加洛克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真是太糟了,如果他留钱的话,我
们可以更友好些,我们需要钱出国。”

  “真遗憾。”

  “你现在只知道遗憾,不过,在我们干掉你之前,你会真正感到遗憾的。”

  在真正动手之前,他正在用语言折磨她,她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为什么你要伤害我呢?”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跟你们过不去,我
一直照你们的吩咐做。”

  “也许因为你是警察的女儿,我们一向讨厌警察,以及和他们有关的人。实际
上,我们也不大喜欢教师。你喜欢吗,乔尼?”

  乔尼愚蠢地对她咧嘴一笑。

  “反正不能让你活下去,”加洛克继续说道,“警方认为我们在两百英里之外
的地方,如果你活着,你马上会向警方报告的。”

  “你可以把我锁在地下室,那你们就有时间逃走了。”

  “不,不能冒险,”加洛克想了想又说,“好,我们把你锁在地下室,但是,
我们会让你永远爬不出来。有人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最近没有看见你,等他们进来
时,可能已经太晚了。”

  虽然她内心非常恐惧,但她还是努力笑了笑说:“你是在吓唬我,啊,我是被
你吓坏了。谁会不害怕呢?但是,你知道你不必杀我,加洛克,如果你不想留下我
的话,你可以带我一起走。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愿意——”她停了一下——“等
等,你听到那个没有?”

  加洛克站起来:“听到什么?”

  “住口,”乔尼打断他,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想我也听到了。”

  然后,他们大家都清楚地听到了,声音很远,不过在逐渐逼近。

  是一列渐渐驶近的火车的声音……

  凯伦站起来,说:“我不了解你们,不过,趁着还有时间,我要进那个地下室
!”

  她向前迈出一步,但是乔尼抢在她前面冲出去。加洛克犹豫了一下,外面的声
音越来越响,于是他也紧跟在乔尼的后面。

  当他们跳向厨房地板门时,凯伦爬上椅子,从架子上取下猎枪,走下来,身体
靠在墙上,高举猎枪,搁在肩上瞄准。

  当加洛克抬起头,伸手掏枪时,她扣动扳机,然后又是一枪黎明时分,凯伦面
无表情地站在客厅窗口,看着加洛克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他当场被打死。乔尼受
了重伤,但死不了。

  一位警察站在凯伦身边,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论多么公正,杀人总是很
可怕的。但是,你别无选择。如果你不杀了他们。

  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选择。”

  “说到底,不是你非常幸运,就是他们太粗心大意,让你拿到了枪。”

  “哦,那个啊,”她淡淡地一笑,“那时候,他们正要进入地下室躲避龙卷风
,我曾经告诉他们,龙卷风听起来就像是一列急驶的火车。”她的目光落到山的那
边,也就是圣路易和旧金山的铁路主干线。“所以,当火车像平常一样,在十点前
一点高速驶过时,我骗他们说,龙卷风就要来了。”

[ 本帖最后由 猎户座 于 2007-2-23 21: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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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次机会


              就在他六十五岁生日那天,奥斯卡·布朗把他妻子从楼梯上推下去,杀死了她。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本发黄的旧书,他可能还不会做这样的事,那本书是他前一
            天清理阁楼时发现的。

              那本书的名字很奇怪,叫《神药配方》,当奥斯卡翻着发黄的书时,一个标题
            引起了他的注意:“能让你生活发生奇迹般变化的配方。”在这个古怪的标题下面
            ,是一个配方,这配方让奥斯卡大吃一惊,因为其中的配料任何一个食品室都能找
            到。在配方下面,是一条重要说明:“只有当你摆脱了让你厌烦的人或物之后,才
            能喝这个配方。你应该把所有的配料混合起来拌匀,喝下去。奇迹随后就会发生,
            你将从生活中得到应得的一切。”

              奥斯卡觉得这条说明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摆脱了让你厌烦的人或物,为什么你
            还需要这个配方呢?不过,奥斯卡记得,他和他妻子住的这栋房子,以前的房主据
            说是个老太婆,她因为搞巫术而被吊死了。奥斯卡反复念叨着那句话:“奇迹随后
            就会发生……”如果他第二天没有信步走进公园的话,他可能就会忘了这件事。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六十五岁了,老得快要死了;他坐在公园里,悲哀地看着
            恋人们在阳光中散步,年轻小伙子的手臂搂着年轻姑娘的细腰;他听到接吻前姑娘
            撩人的笑声。

              他妻子与公园里这些年轻姑娘之间形成残酷的反差,让他简直无法忍受。

              娜丁总是穿着高领羽绸衣服。晚上,在他们的卧室里,她穿得整整齐齐的,总
            是先披上一件长法兰绒睡衣,在这件衣服的遮盖下,才开始脱衣服。她每天总是天
            亮前半小时醒来,把奥斯卡摇醒,然后开始唠唠叨叨指责人间的罪恶,一直唠叨到
            他晚上九点睡觉。她把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并要求他帮她打扫。她特别注意清洁
            钥匙孔。奥斯卡觉得这一行为很有象征意义,因而觉得很沮丧。

              于是,奥斯卡坐在公园,看着那些年轻的恋人,意识到他的青春已经逝去了,
            不禁流出了自怜的泪水。他理应得到那些姑娘,可是却没有。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年
            轻姑娘动情的拥抱,从来没有听到过年轻姑娘热烈的呻吟,这全是因为他在二十五
            岁时,为了金钱而和娜丁结了婚。

              当他最终走回家时,心中燃烧着熊熊欲火,于是,他把他妻子从楼梯上推了下
            去。

              在向警察报告他妻子出了意外之前,他按照那本旧书上的配方,调制好药水,
            一饮而荆这药水喝着有点咸。

              开始,除了发现自己真的很有钱之外,根本没有奇迹发生。

              他是为了钱才和娜丁结婚的,可是,结婚后,他发现娜丁对那笔钱看得很紧。
            那笔钱现在才落到他的手中。另外,他辛勤工作了四十年,娜丁把他挣的钱全都拿
            去存了起来。娜丁很节俭,除了日常的开销外,很少用钱。

              所以,现在他发现,他一下子得到了一百多万元。

              整整一个月,似乎奥斯卡一生痛苦换来的就是这些钱。

              但是,就在这时,奇迹开始了。

              他的头发开始慢慢从灰白变成棕色。他的四肢开始灵活起来。他的食欲越来越
            好。他戴的眼镜开始模糊不清,最后眼科医生劝他摘掉眼镜。他照办了,发现他重
            新获得了年轻时的好视力。

              他的期望值越来越高,简直迫不及待了,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耐心等待,一
            直等到他的第三颗牙齿从上牙龈上长了出来。

              他在变年轻!

              这当然给他形成了一个难题,但他有解决的办法。在人们注意到他在发生变化
            之前,他就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家乡,来到五百英里之外的一个旅馆,就在那里,他
            制定了一个计划,从此以后就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起来。

              他和娜丁过了四十年死板的生活,现在他决定抹去这四十年,一直等到他退回
            到二十五岁,到那时,他要找到或购买一个傻头傻脑的、漂亮的金发女郎,跟她好
            好地玩玩。

              他将不得不跟这个金发女郎结婚,因为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独占她;不过,
            他觉得,如果你跟一个情妇而不是妻子结婚,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他应该避免被发现。如果世人知道他每六个月年轻一岁,他们可能对他很感
            兴趣。政府可能把他关到一栋房子里,房子周围拉着铁丝网,那就不会有金发女郎
            来看他了,除非她买一张票来看他。当然,如果一个金发女郎知道,到他们银婚纪
            念前,他已经小得需要她给他换尿布了,那她肯定不会跟他结婚,不管她有多傻。

              所以奥斯卡每六个月搬一次家,把他的财产从一个银行换到另一个银行。

              他一直是一个人,但这不是因为娜丁的缘故,在那些安静的房间里,当他从六
            十五岁退回到六十岁、五十五岁、五十岁时,他坐在那里,乐不可支,有时喃喃自
            语,念叨一旦他又回到二十五岁他要做什么。

              他接近三十岁时,他发现很难不向姑娘们调情;当他过了三十岁,进入二十多
            岁时,魔鬼不停地在他耳边低语说,提前几年开始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奥斯卡
            ·布朗知道,一个人是很难坚定不移地按既定方针行事的,他不应该破坏自己的原
            定计划。

              于是,为了以后更好地享受,他像个憎侣一样过着禁欲的生活。

              当他到了二十六岁半时,他急急忙忙地赶到纽约,在公园大道租了一套公寓,
            连行李都来不及打开,就冲向黄昏的曼哈顿。

              今天晚上他不用禁欲了。

              大多数渴望性快乐的二十六岁的年轻人,以为只要有爱就行了,但这是因为他
            们并不了解人性。奥斯卡对人性研究了八十五年,他清楚地知道,不花钱的情人是
            不受欢迎的。

              所以在那六个月中,奥斯卡一直在花钱。他把钱花在夜总会和高级时装店,花
            在精美的食品和昂贵的酒水上,花在那些昂贵的棕发女郎昂贵的衣服上。

              他找棕发女郎,是为了演习,因为他二十五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最后,他终于去寻找他的金发女郎了,他在远足者夜总会的脱衣女郎中找到了
            她。她名叫格罗丽亚,她一看到他的钱包,就爱上了他。

              她是那种常见的穷姑娘。她父亲是个酒鬼,她母亲是个洗衣妇,有许多情人。
            她有许多兄弟姐妹。在她家乡小镇里,体面的人都瞧不起她。

              “我认为我是个梦想家,”她说。“我想过好日子。”

              于是她搭车来到纽约。

              “我想过更好的生活,”她说。

              据奥斯卡观察,她的确找到了,她跟挥金如上的男人在一起,参加疯狂的舞会
            ,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奥斯卡从来没有遇见到一个比格罗丽亚更会讨好男人的人。

              所以在他二十五岁生日那一天,奥斯卡和她结婚了。

              第二天早晨,她让他大吃一惊。

              她将自己的头发恢复成原来的棕色。

              “我终于成了体面人了,”她说。

              她从她的嫁妆箱里拿出许多难看、劣质的衣服。

              她规定晚上九点睡觉,不许在家里喝烈酒。

              她检查了他的账簿,宣布从现在起,由她来管钱。

              她告诉他,他应该找个好工作,好好干下去。“我知道你很有钱,但你不能浪
            费你的生命,”她说。

              他提出离婚,她说离婚是不体面的,他最好别想这事,因为她不会给他离婚的
            理由的,她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女孩了。

              从他跟她结婚那天起,像其他人一样,奥斯卡又开始变老了。

              正如它承诺的那样,那个配方给了他应得的东西。

              他又跟格罗丽亚过了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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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是谁

              数月前,当我在医院疗养心脏病时,经历了一次古怪而可怖的事情,那件事我
            困恼得无法解释。

              现在,我要趁记忆还有一点,赶快把它记下来。

              病情有起色之后,院方把我从一个照顾周到的病房转到一个普通单人房,它位
            置在心脏病房的末端。

              这个房间长而窄,灯光照明不十分好。病房两边大约还有十余间单人病房。

              头一两天,我经常紧闭房门以阻挡其他房间传来的收音机声和电视声,我喜欢
            静静地看书。

              有一天,我正在阅读时,房门轻轻开启。我没有听到开门声,不过不用抬头,
            我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门边。

              我希望来者是位访客,但是很失望,也烦躁,来者居然是医院的理发师。他穿
            一件薄薄的,看来褴楼的羊驼呢夹克,手提一只难看的黑色袋子。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抬起浓厚的眉毛,做无言的问语。

              我摇摇头。“现在不理,或许晚些时候。”

              他露出没有掩饰的失望神色,在门边逗留一会儿。最后转身,悄然掩上门。

              不知为什么,我无法再静下心来看书。我自己承认,他吓我一跳,他的打扰令
            我生气。我也明白,对一位心脏病患者,这种情况是不适合的。

              我服下镇静剂,想休息——但没有成功。虽然如此,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坏(在
            安眠药的帮助下),第二天上午,在一连串洗澡、换床单、量体温与各种事情之后
            ,我坐下来准备再看书。

              我发现我仍不能集中精神看书,虽然前一天那本书很吸引我。

              最后,当我环顾四周时,我懊恼地皱眉,因为我明白烦恼是什么啦。

              在我的请求下,门再次关上。但是现在,说不出为什么,我发觉自己居然不想
            它关上。因为我仍不能起床行走。所以,我按铃找护士。

              一位活泼、浅黄头发的瑞典籍女护士进来。她说:“已经厌倦隐士的生活啦?
            我以为你会改变主意的!”我微笑,我想是有点温驯。她说着,走出去,任房门开
            着。

              我回头看书,但是潜意识里不停地思索有关门的事。最后,我不得不承认一件
            事实:我阅读的时候,绝对不想要那个理发师再来开房门,惊吓我。电视和收音机
            的叫声继续打扰我,但我尽量充耳不闻,径自看书。就这点上,我只是部分成功。



              午饭之前,我开始觉得困,搁下书,才待打盹,蓦地,一阵恐怖、、令人毛骨
            惊然的尖叫之声使我从床上坐起。我相信那声音发自附近的病房。

              我心脏怦怦跳,暗暗告诉自己,那声音来自电视。我安慰自己,那是某人粗心
            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

              数分钟之后,病房走道上一阵骚动,人声嘈杂。护士和医院工作人员匆匆而过
            。我没有料到这病房还有那么多的人。

              医生们匆匆过去。一阵低低的命令、谈话声,然后几近完全的沉默。慢慢地,
            护士和工作人员走回病房的通道,几分钟之后,一具从头到脚都盖着胶布的人体被
            推着,从我的病室经过。

              我等候一会儿,然后按铃叫护士。浅黄色头发的护士的助手急急进来,我从不
            知道她的反应有如此之快,她脸色有点苍白。“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她犹豫一阵,然后耸耸肩,说:“通道对面的艾克先生。”

              “心脏病猝发?”她点点头。

              我留心看她的脸。“一位有心脏病的人,那样叫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她再次犹豫。

              当她再次开口时,用字小心翼翼,说:“依一般的病情,是不大正常。不过,
            那样的事有时也会发生。嗯,他可能病情加剧,痛苦不堪。大部分患者都会无力地
            倒下,但是他居然高声尖叫,是有些——不正常。”。

              她微微一笑,我认为她笑得有些勉强。“不过,你不要去想它。

              你渐渐有起色,你读你的书,不要胡思乱想。”

              当然,我是会胡思,也会乱想。我全天都在想,夜晚都在想,最后他们没有办
            法,给我一颗额外的药片,才使我安静下来。

              日子平安过了两天,一个下午,当我正在阅读时,门开了,我又经历到那种被
            紧紧地、仔细地监视的不愉快感。

              我抬头,门边站的仍是那位穿羊驼呢夹克,手携黑色破旧袋子的理发师。和前
            次一样,浓眉抬起,做一种无言的问话。

              和前一次的情形一样,我生气了,因为他吓我一跳,我心想,这人真可恶!虽
            说门没关,但没有一点应有的礼貌,先轻敲两下?

              “我不理发!”我强忍怒气地告诉他,“我需要理发的时候,我会请护士小姐
            通知你!”

              他仍然逗留在门边,脸色柔和,没有表情,活像一副面具,但是明亮、黑色的
            眼睛在闪动,在失望地闪动。

              那样子不仅仅是失望,但我说不出是什么,我可以说是憎恨,但似乎太轻了些
            ,那样子更像是深仇大恨。我觉得血液涌上脸部和颈部。

              “请离开好吗?”暴躁地对他说,“你很无礼。”

              我可能是幻想,不过,我觉得他像是微微鞠躬,一分钟之后,离开。

              我才开始轻松下来,满心等候吃顿晚饭时,从附近房间又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惊
            然的叫声。这回不是高而尖的叫,而是一种抑制的低位。

              我僵住了,心脏怦怦跳,我听见大叫声,然后是跑步声。我听见轻轻的但是惊
            慌的逃跑声向防火梯跑去。一分钟之后,跟着一阵沉重、有意的脚步声,三四阶一
            步地追下去。

              我看不大清楚走道,此外,这回发出叫声的病房在距离我更远的地方,然而,
            和先前一佯,我听见人们急速地过去,叫喊声,命令声,低喃声,然后复归平静。

              在我的想像中,我可以看见担架再次沿通道推出,担架上躺着不发一语的人,
            那人畏缩在一袭灰色的胶布下。

              那天,我那位瑞典护士的助手休假,新护士是位娇孝迷人和红发的女人,由她
            为我端来晚餐。很明显,她的愉悦表情是勉强装出来的。

              “这回是谁?”我问。

              她沉默一会,佯装安排我的餐盘,“梅先生,三七五病室的。”

              我的病室是三七七,梅先生距我两间病室。

              我想从新护士那儿多打听一些消息,但没有成功。她告诉我,当时她不在现场
            ,听到梅先生不幸的消息,还只是几分钟前。

              第二天,我想从别的护士那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但没有打听出什么。她们不是
            受指示不说,就是自己决定不说。

              她们向我保证说,梅先生安静地死亡,声称没有呻吟或低位那回事。她们告诉
            我,梅先生昏迷之前,曾按铃叫护士。她们坚称,假如是哭声的话,那是“不自主
            的”。

              对我所提的,关于脚步声奔向防火梯的事,她们耸耸肩,其中一位说,我可能
            打盹,幻想声音。

              我想忘却那段插曲,但心中却不能满意。那天下午,正在阅读来信时,我听见
            门上有轻敲声,我抬头看。

              一位衣着整齐、头发光亮、蓄八字胡的年轻人站在门旁。他身上穿着洁白的夹
            克,手携着一个褐色的小箱子。

              “先生,理发吗?”

              我踌躇一下,“晤——现在不理,或许一两天内。”他和蔼地点点头,“遵命
            ,先生,过一两天我再来。”

              他一离开,我就后悔没有要他立刻理,第一,我需要理发,此外,我要问他另
            一位医院理发师的事。我希望他永远滚蛋。

              我的病情恢复得很顺利:在新理发师再来为我理发之前,有一天下午,我坚持
            要乘轮椅到日光浴室闲坐一小时。

              当我无聊地坐在那儿的时候,医院的一位安全人员漫步过来,我招呼他,他走
            过来聊天。

              在我个人的许多“职业”中,我曾干过许多不同的工作。比方,多年前,我自
            己也兼过警卫的差事。因此,医院安全人员与我一见如故,友善而亲切地聊开来。

              免不掉的,我们的谈话扯到心脏病房的两件死亡案子。我立刻注意到,新朋友
            的话变少了,而且好多次不安地左顾右盼,看是否有人在听,像是斟酌一个决定,
            最后终于耸耸肩。

              “假如你答应不向任何人——尤其是这儿的任何人谈到的话,我就告诉一点故
            事。”  我发誓以人格保证不吐一个字。他皱皱眉头,不知如何开始。

              “嗯,那两人的死亡是相当奇特,首先,那俩人都面露恐怖,死在床上,两眼
            睁开,死盯着,好像他们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因惊奇过度而死亡!两次,在他们
            大叫或呻吟之后,都有人看见一个小矮人,手携一只黑色小袋子向通道奔跑!事实
            上,第二次我自己看见,而且也追过去。”

              我觉得心脏怦怦跳,“你可以描绘那人吗?”

              “我多半看到他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人,穿一件薄薄灰夹克,手携一只破旧的
            黑色小袋子,我只是瞄到他的侧面,皮肤光滑,没有什么可描绘,一张没有表情的
            脸,眉毛浓黑。”“那是医院里的另一位理发师!”我告诉他。他膛目而视。

              “另一位理发师?医院里只有一位———个年轻人,蓄八字胡,穿白色外套,
            他在这儿已经做了一年多了。”他犹豫一会,“嘿,你也见过他这个人?”

              我挥挥手。“现在不要管那些,继续说下去。”

              他搓搓下巴,“晤,第一次我没有看见这个家伙,但是第二次我正好在一楼,
            就在梅先生呻吟,按铃叫护士时,我看见这个瘦小的家伙从他的房间跑出来,我立
            刻沿通道追赶过去。他从防火梯跑下去了。”“逮到他没有?”

              他摇摇头,“毫无机会,他像只兔子一样地逃,像只鹿一样,越过停车场的围
            篱。我花费两三分钟才爬过围篱,那时候,他已经无影无踪。”

              他看着我,说:“但是最疯狂的部分还没来呢,你知道他携带的那只黑色小袋
            子吧?”我点点头。

              “嗯,当他跳越围篱时,袋子钩住上面的铁丝,掉落在停车常过后我捡起它,
            你想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告诉他,“别卖关子了!”

              “泥土!”他回答,“一袋子的土!地上的土!”

              他继续说:“我们在两位死者的床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土!”

              他又看着四周,说:“也许我不应该把这个故事告诉你;但既然告诉你,我就
            把结尾告诉你吧。”

              “嗯,我把那黑袋子交给当局。不过,在警方没有接去之前,我用纸袋装了一
            些土。我把它给一位在化验室工作的朋友,他有显微镜和各种化验东西。你知道他
            发现什么?”“我无法想像!”

              他倚近,“那土,那些泥土——他发誓来自坟墓!”

              我又觉得心脏怦怦地跳起来,但我佯装怀疑,“哦,他怎么判断的?”

              “从混在其中的小东西:大理石和花岗石的细碎片;人造花和花环的碎片。不
            只那些,他还说,土中还有两小片碎骨,经过检查,那是人类的骨头!所有的土都
            混有青苔,好像是从坟墓一处潮湿。黑暗的角落挖掘出来的!”,

              这是故事,一个我无法解释的故事。那个无表情、眼睛闪烁、眉毛浓黑的小矮
            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一位自认聪明的朋友,说那故事的解说很明显。他告诉我,拎黑色袋子的男
            人是一个典型的神经病者,他不是生下来就五官不正,就是某次车祸受伤,他戴着
            面具,潜入心脏病房,摘掉面具,吓死两位病人。我的朋友说床下遗留的泥土,只
            是一位心智不正的人所造的一种恐怖的奇想。

              这个解释听来也许合情合理,但我绝不相信是正确的:我个人觉得,由于某些
            模糊的超自然原因,那个我误认为是理发师的恐怖东西,根本无能力进入一位病患
            者的房间,除非被命令去做,我相信,那两位惊恐叫喊而死亡的心脏病患者,曾允
            许他进入病室。当然,似乎没人记得他们是否要理发!我不能解释我的观点,它只
            存留存我心中,如此而已。

              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如果我答应那位要命的人进入病室,你就读不到这神
            秘的故事——因为我相信,我不会活下来写这篇文章。

              我的余生里,将永远有一个问题: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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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23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奇怪的凶器
   
    房间里到处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凶器,但是击毙杜瓦特的凶器是我当警察二十
多年来所见过的凶器中最丑恶的。
    那是一个死人头骨。它被抛在尸体旁边,已经四分五裂,还沾了不少血迹。从
尸体的伤痕判断,凶手使用的力气可不校这是一个宽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皮封
面的旧书籍,墙上装饰着古老的墨西哥和中美洲艺术品和手工艺品,整个房间给人
一种冷酷、阴森的感觉。
    昆比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是埃”
    我们来到起居室,克劳德坐在沙发上,衣服和手背沾了许多血迹。他大约四十
岁,看来很胆怯、懦弱,不会伤害人。但是,就在半小时前,他打电话报警,自称
是杀害杜瓦特的凶手。
    我们都知道克劳德和杜瓦特。这大房子是死者的,房屋座落在城中的高级住宅
区。
    杜瓦特是一个人类学家,很有声望,而且很富有。各大学的人类学系都争相聘
他去演讲或座谈,他对早期哥伦比亚人的研究特别有心得。
    克劳德是死者的助手,行凶时没有他人在场,克劳德供认说:“我是在一阵盲
目的狂怒中打死他的。”我们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也没有想到会用那种凶器。
    我冷静地问:“克劳德,你想不想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了,我杀了杜瓦特。”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柔顺,“起初我曾想
使事情看起来像是窃贼进来干的,但那得花好多工夫,我又不善于撒谎。还有,我
特别疲倦,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你为什么杀他?”昆比问。
    克劳德缓慢地摇摇头,似乎无法将理由说出来。
    我说:“你为什么用死人头骨呢?你是从哪儿弄来这玩艺儿的?”
    他闭了一会儿眼,说:“杜瓦特把它放在书桌上,当我下手的时候,他就坐在
写字台那儿。”
    “他把死人头骨放在书桌上当摆设?”昆比奇怪地问。
    “他说喜欢看见来访者见到它的反应,他有一种恐怖的幽默感。此外,他把它
当做是死亡的提醒。人不能永生,迟早会死亡。”
    克劳德告诉我们,他做杜瓦特的秘书已经八年了,这期间,他帮杜瓦特整理资
料,起草文章、写信,陪他去墨西哥以及中美洲等地考察。
    平时,他就住在这里。
    杜瓦特太太六年前离开丈夫,他没有再娶,也没有亲戚。我们问他,杀死主人
是否有预谋,他说不但没有预谋,连争吵都没有。
    “那么,什么事惹得你生气而动了杀机?”我问,“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严肃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沉重地叹口气说:“一个启示。”
    我和昆比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他说:“昨天下午,我接到另一位颇有地位的
人类学家的来信,他提议我去为他工作,薪水比这儿高。我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应
聘。我把人家的提议和我的决定告诉杜瓦特,他立即回绝,不准我辞职。还说,我
一旦不为他做事,不住在他家里的话,就不能保持我的缄默。他命令我留下,警告
说如果我不留下,他就采取对我不利的措施。”
    我说:‘等等,保持缄默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发生的事。”
    “什么事?”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他太太和情人之死……那人是个巡回歌手。那事发生
在波利湖杜瓦特的夏季别墅。”
    轮到我们沉默了。昆比打破僵局问他:“可是刚才你告诉我现太太六年前离开
了他,不是死亡。”
    “我说了吗?是的,我想我是说了。这谎我说了多次,说了好几年。杜瓦特太
太和她的情人死在波利湖是千真万确的事。”
    “他们怎么死的?”
    “窒息而亡。事情发生在六年前,九月里的一个星期六。那天一早,杜瓦特决
定到别墅去小住,那时他正在写一本书,他认为换个环境也许有所帮助。八点钟,
他单独开车上山,我还有琐事要做,所以一小时后,我开自己的车跟上山。当我到
了别墅的时候,发现杜瓦特和两具尸体在一起,一具是到南部去旅游的杜瓦特太太,
另一具是个男人,两人一丝不挂。杜瓦特说,他抵达别墅时,里面全是瓦斯,他打
开门窗驱散毒气后,发现他们俩陈尸在那儿。他说,那是意外的惨剧,卧室的瓦斯
管漏气。”
    “你相信他的话吗?”我问。
    “是的,我当时吓呆了,不相信杜瓦特太太会做出这种事,她年轻美丽、娴静、
文雅……”“杜瓦特怎么处理这事的?”
    “他十分冷静。我提议报警,他不答应,他说那是丑闻,报纸一宣扬会影响他
的声誉和前途。他说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尸体,随便在湖边找个地方埋掉就行。对外
就说杜瓦特太太的失踪是由于婚姻的不协调,她离开他回波士顿去了。他认为没有
人会查问这件事,因为他们没有亲戚朋友,而且凭他的地位,也绝对没有人问。结
果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昆比说:“这么说你把这秘密保守了六年,直到今天早上。”
    “是的。”
    “如果你离开他的话,他会对你来取什么措施?要伤害你?”
    克劳德疲倦地点点头说:“他说要杀死我。”
    现在答案似乎明朗了,我立刻说:“杜瓦特太太和她的情人不是死于意外,是
他谋害的?”
    “是的,他发现他们在床上,他气得火冒三丈,自尊心大受损伤,杜瓦特太太
犯罪不可原谅,必须以快速方式处以极刑——杜瓦特为人就是这样。他先用拳头击
昏他们,然后又用枕头闷死他们。就在这时我到了,他就用瓦斯漏气来搪塞我。如
果我不相信那说词,如果我不听他的计划,他说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就在那地方下
手。”
    我说:“因此他一威胁你,你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抓起头骨砸他的头。”
    “不完全这样。”克劳德说,“我对他的自白恶心透了,又憎恨自己参与这桩
丑恶的事;我发现自己讨厌他,要让他吃点苦头。可是,我不是生性凶残的人,实
际上是个懦夫,如果不是他又做了一件事的话,我就不会下手。”
    昆比打断他的话:“快点儿讲。”
    “今天早上,他告诉我一件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我。”克劳德颤抖地继
续说:“杜克特书桌上的头骨我一直以为是来自墨西哥,实际上它来自波利湖边,
是他太太的头骨。我气得眼前发黑,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打死了他。你知道,我在那
书房工作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摆在桌上的那个头骨,是我暗地里爱恋的女人的遗
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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