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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失声尖叫·外院“耶稣”》--作者: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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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狂性怒发

房间里没什么可砸的了,地上一片狼藉。张子昂正在兴头上,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最后他剑指笨重的背投电视。将幸存的一张椅子砸了过去,椅子腿断倒地,背投电视纹丝不动。

    从奔驰车出来的一瞬间,李海山有点飘飘然,礼貌地跟司机说了声:“福哥,辛苦你了,再见!”

    今天是星期六,又是午睡时间,男生宿舍楼安静得吓人,要换平时,楼上楼下肯定拥满人看热闹。眼下,只有一个保安从值班室门里探出脑袋,盯着奔驰车掉头走远,脖子可能都拉长了。

    坐这种豪华房车进入男生宿舍,连张子昂也从没试过。张子昂不喜欢炫耀,他自己就拥有一部宝马X,李海山曾经开过几次,不过是在校外。张子昂在校内一直都是骑自行车,当然,他的自行车也不便宜,跟班主任苏放的一样,是那种运动型的。算起来,一年前,李海山才发现张子昂是个富家公子,他一直知道张子昂家中富裕,但没料到富裕的程度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当时,两人跟一个一米九的黑人留学生斗殴,双双受伤,张子昂的父母把两人送到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享受了半个月国王般的待遇。那场斗殴是李海山挑起的,因为黑人骚扰了林丹丹。闻讯赶来帮手的张子昂更加斗志昂扬,简直是拼死一搏。结果两败俱伤,张子昂断了两根肋骨,黑人断了一只胳膊,掉了三颗牙。李海山受伤最轻,只是眼角被打破、嘴角被打肿、鼻子流血。他以为张子昂是班长,或是为了哥儿们义气,不惜两肋插刀,没考虑过林丹丹的因素在里头。

    有什么了不起?李海山突然又讨厌起送他回来的车子。他妈的,等老子有了钱,专门买一辆奔驰,当众砸烂,烧了也行。

    “要不要帮忙?”保安出了值班室门,谦卑地微笑,恭敬地点头。

    李海山两只手各端着三个高高摞起的纸桶,像个托塔天王,经过值班室回了一声:“老谢不上班呀?”

    保安走出门,“老谢一会儿才来,我帮你吧?”

    “不用!”李海山拒绝了。纸桶看上去壮观,其实里面装的是炸鸡腿,并不太重。不过,爬到四楼,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在四楼踏上一块香蕉皮,幸亏他正好想歇脚,踏上去只是打滑,身子微晃,没有摔倒。地上还有好几块香蕉皮,他知道有人使坏了,高声叫道:“中文系哪个王八到处拉屎!”叫罢,奔跑上楼,以最快速度冲到五楼的宿舍,一脚踢开门。

    “啊,满载而归。”

    潘雄接过李海山的六只纸桶,全部放到宿舍中间的写字桌上。李海山站在门边气还没喘过来,身后就响起脚步声。

    “李大姐发骚呀,到我们下边叫春,没接客就想跑?”

    “臭娘们,客人来了,还不伺候?”

    几个人气势汹汹从楼下上来,把李海山团团围住。

    李海山跟中文系的梁子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起因是张子昂被中文系的人在网上围攻,他打抱不平,化名《金瓶梅》里的李瓶儿,跑到中文系论坛叫板,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将“死”得很难看。谁知他不单单有三寸不烂之舌,肚子里墨水还挺多,文笔同样犀利尖酸,加上他无与伦比的打字速度,愣是把中文系论坛上的几个名人说得哑口无言,连论坛版主也不得幸免,最后,只好封了他的ID。今天,那几个人估计是看不惯他坐奔驰耀武扬威,特意想在上楼路上让他出一次丑,没有成功,还被他骂了,恼羞成怒找上门。

    李海山一看是中文系论坛的版主杨卫领头,毫无惧色,冷笑,“哈,谁怕谁呀,杨卫啊杨卫,你行吗你?”

    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杨卫平时常以儒雅自居,这时被激怒,什么斯文也顾不得了,一把揪住李海山的衣领,举起碗大的拳头就要打下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海山矮了人家半个头,又是精瘦型的人,没想到一句话引起杨卫动粗,吓得直哆嗦。眼看就要挨拳头了,却有一只手在半空抓住杨卫的拳头。

    “吵归吵,别动手。”潘雄一脸和气,站在二人旁边,左手撑住杨卫的右手。

    杨卫瞪了李海山一眼,“好,看在潘师兄面上,放过你一次!”他曾和潘雄一同跟苏放学攀岩。撤了手,转头就走,跟来的人也散了。

    李海山指着几人大叫:“我才放过你呢,有本事别封我的ID!”

    潘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进了宿舍,马上打开一个纸桶,抓出一根鸡腿啃,“肯德基,好、好香!可惜没有饭送。”

    “老美的垃圾食品,有什么好?”

    宿舍里没其他人,李海山气呼呼说了一句,把挎包放下,疲惫地躺到床上。

    “啊,啊,张子好点了吗?”潘雄开始吃第二根鸡腿,左手剩下的腿骨也不舍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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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海山若有所思地点燃一支烟,“他好得很,玩游戏玩了一天一夜了!”

    “哦,那他快回来了!”潘雄啃完了第二根鸡腿,对是否吃第三根犹豫不决。

    李海山望着他的吃相叹息,“唉,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去当一次乞丐也值得了。”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哦,张子给我们送鸡腿,送你什么了?”潘雄放下鸡腿骨,擦干净手,打开李海山桌上的挎包,“哈哈,中华、万宝路,哇,他连手提电脑也送你了,不愧是你的死党,唉,咱只能沾一点光了。”说完,拿出一条烟要开封。

    李海山一把抢过,“中华不许动,我留着有用。”说着,把烟收到床上,这种烟,卖钱能有好几百,他可舍不得抽。

    “好吧!”潘雄另开一条,“咱命苦,吃点老美的垃圾好睡觉。”取出一支点燃。

    李海山不再说话,心里不爽,与刚才的冲突无关。今天,他去探望张子昂,回来真的像当了一次乞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张子昂身份曝光后,没少给他送东西或请全宿舍的人大吃大喝。他从来以为理所当然,没往心里去,更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今天不同了。张子昂见到他,准确地说,根本没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怀抱那只叫花花的宠物狗,对狗说:“花花,海山来了,跟他打个招呼!”张开狗的前爪,向他动了动。然后,继续摆弄手中的游戏手柄,他只好在一旁观看,讲些宿舍的趣事,还提起老谢捡到他的ZIPPO打火机。独白了一小时,一句回应也得不到。午饭时间临近,张子昂又对狗说:“该吃饭了,花花,我吃斋,请海山吃肯德基好不好,让他给宿舍的人也带点回去。”等于下逐客令了,他知趣地告辞。离开时,张子昂还是没有站起身,依旧对狗说:“咱们把这个电脑给海山拿去用,跟海山再见!”再次张开狗的前爪动了动,把手提电脑递给司机张福,又投入到游戏世界里。其余的东西,也全部由司机张福在路上买。

    抽完一支烟,李海山闷闷不乐地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梦见那只叫花花的狗死了,死得很惨。

    花花真的死了。

    李海山坐上奔驰车,离开张家郊外别墅的时候,这只倒霉的狗,脑袋被撞在墙上,跌地狂吠,一只比人还高的瓷器花瓶倒下,将它活活压扁。压在它身上的花瓶,也不得好报,张子昂用另一件瓷器把它打碎。几分钟之间,这个接待过李海山的房间里,轻易能打烂的烂了、能打碎的碎了、能推倒的躺地下了、能压扁的跟花花一个样了。轮到十九寸液晶显示器飞向玻璃幕墙,“砰”一声巨响,玻璃完好无损,被弹开的液晶显示器掉到厚厚的地毯上,也没有支离破碎。

    张子昂很是意外,停顿了几秒钟,又端起电脑机箱,奋力砸向玻璃幕墙。这一次,终于成功,玻璃幕墙响声刺耳地四分五裂,电脑机箱穿墙而过,翻了几个跟斗,将墙那边的一张椅子撞倒。

    房间里没什么可砸的了,地上一片狼藉。张子昂正在兴头上,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最后他剑指笨重的背投电视。将幸存的一张椅子砸了过去,椅子腿断倒地,背投电视纹丝不动。又捡起幸免的液晶显示器投掷,液晶显示器像鞭炮一样爆裂,背投电视依然稳如泰山,他想把电视推翻。然而,吃了一个月的斋,加上过去的三十个小时里粒米未进,他连推倒电视的气力也没有了。正想放弃,有人帮了他一把,背投电视轰然而倒,抬头看帮手的人,却是他的父亲。

    张大年在门外看了很久,佣人听到响声想进去劝说,被他阻止。儿子到这栋别墅静养快两个月了。其间,妻子马家慧先是请来了心理医生辅导,效果不明显。又请来了一个据说修养极深的有道高僧讲经说道,似乎有了一些成效。不久,儿子开始看书、上网、玩游戏,除了不出门,与正常人无异。可是,当发现儿子坚持吃斋后,马家慧立即将高僧赶走,她可不想把儿子变成和尚。接下来几天,也没什么反常,直到今天儿子的大学好友前来探望。

    李海山走后,张子昂便扔掉游戏手柄。两个月来,他的耳朵,只听进去高僧讲的这段话:“当观色无常,则生厌离,喜贪尽,则心解脱。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厌于色,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张子昂以为,林丹丹死后,属于他的色已经不复存在,用不着观色无常,或生厌离,只须“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由此,他相信自己有佛缘,开始吃斋,甚至产生出家当和尚的念头。可惜,厌色难,厌故也不易。尽管他发誓拒见任何熟人,特别是学校的人,但是,李海山一个电话打来,他的誓言不攻而破。从高中开始,李海山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二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见面时,他又后悔有此一见,假装“厌故”,当站到窗前看李海山离去,他想明白了。如果兄弟不可见,那么父母更不可见。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离不开父母,离不开兄弟,依旧是原来的凡夫俗子,只有做凡夫俗子该做的事,才能得到解脱。首先,凡夫俗子一定要发泄出聚集在内心多时的怒气、恶气、戾气、怨气……各种各样的气,这个房间的东西,包括可怜的花花,想不遭殃都难。

    “爸,我想吃只鸡。”

    推倒背投电视,张子昂感觉饿得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倒在父亲怀里。

    张大年抱起儿子大叫:“张福!”张福跑来想帮忙,被他推开,“马上叫人准备饭菜,先做一只白切鸡,其他随便,快点!快去!”他预感到儿子要回来了,高兴得热泪盈眶,把儿子抱到客厅沙发躺下,又亲自喂儿子喝下一碗甜豆浆。

    “吃完鸡,我该干什么?”张子昂喝过豆浆又问。

    张大年愣了一下,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说道:“去剪个新潮的发型,再去洗个温泉澡,完了做个全身按摩,嘿嘿,怎么样?”

    “按摩完了做什么?”张子昂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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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大年紧张地看了儿子一眼,“啊,按摩以后去吃个法式西餐,再去蹦迪也行,或者去泡酒吧……”

    “我记得有家酒吧装修不错,嗯,去看看!”张子昂向往起来。

    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张大年大喜过望,“对,对,有几家酒吧品味不错,另外,我还知道几个会所很有内涵,里面酒吧、舞厅、弹子房、保龄球等等,只要新鲜好玩的,你能想到的它都有,你想不到的它也有。”

    “哇,有这样的地方?”张子昂充满好奇。

    张大年三十岁以前把全副身心投入创业,三十岁以后大半时间用在吃喝玩乐。这一会儿,谈起吃喝玩乐,那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张子昂也听得入迷,最后他总结道:“儿子,除了学校,外面世界大得很,除了读书,好玩的事情多得很,所以……”

    “打住,打住!”张子昂不想听这种话,“老大,讲道理我比你强多了,你只要告诉我实战经验,比如泡酒吧,一般喝什么酒比较酷?去会所,穿什么衣服比较得体?”佣人端来了白切鸡,他抓起鸡腿大口咬了下去。

    张大年哈哈大笑,笑得流泪。听到儿子叫“老大”,他知道儿子真的回来了!上高中后,儿子很少叫他“爸”或“老爸”,他也赞同,毕竟他十八岁当父亲,跟儿子更像哥俩,某些场合,别人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会追问到他很难堪。

    “老大,我想抽支烟。”张子昂吃下半只鸡,喝下一碗蔬菜皮蛋粥,饱了。

    张大年摸了摸身上,“啊,我也没带烟,哦,对了,抽这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支装的雪茄盒。

    张子昂接了一支闻了闻,“这什么雪茄,真香,古巴的吗?”

    “对!对!古巴的。”张大年指雪茄商标,“Hupmann,渥文雪茄,还有一种更好的,Cohiba,高斯巴雪茄,那是卡斯特罗抽的,很难买到。另外,Albero、Davidoff、Dannemann,也不错,都是名牌雪茄。”

    张子昂钦佩地看着父亲,“哇,老大,你懂这么多,连外语发音也那么正宗了!”

    “这两年北美、欧洲跑多了点。”张大年满足地拍拍儿子的肩,“咱们抽雪茄,哦,抽雪茄还有点讲究,要不要跟你说说?”

    张子昂点头,“好啊,是不是先把一头剪掉。”

    “没错!”张大年指着雪茄一头,“这一头是封闭的,要剪掉,否则吸不了,不过呢,这得看场合,如果在酒吧或狂欢party上,就没必要像个老头那么正儿八经了,用嘴巴咬掉,才显得更粗犷更有个性,是不是?”说完,咬掉雪茄封口。

    张子昂也跟着咬,笑起来,“这样还能吸引美女呢!”

    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看到儿子的笑脸,张大年心花怒放,咳嗽一声抑制内心的激动,“来,咱们把雪茄点上。”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火柴,划燃一根,“慢慢旋转,让雪茄由边缘燃到中间,边点边吸,不要吸太大口。”自己先点燃,又拿出一根火柴帮儿子点。

    张子昂学着父亲的样子吸上雪茄,“喂,老大,怎么用火柴,你不是拿着我那只打火机吗?”

    张大年一怔,“哦,抽雪茄一般不用汽油打火机,最好用一种植物油灯,或者用这种无硫火柴,不然,会破坏雪茄的味道。”

    “抽雪茄真麻烦!”张子昂摇头,“偶尔抽一支可以,还是抽普通烟吧,我喜欢用我那只打火机,老大,给我打火机。”

    张大年想了想,皱起眉头,“我没带在身上,可能在办公室,回头给你找找,走,咱们剪头去!”拉儿子起身。

    “你千万别搞丢喔,我用一年多了!”张子昂边走边交代。

    出了别墅,来到车边,张子昂突然想起什么,伤心得要哭,“天啊,花花被压死了!”

    “花花没死,伤了一点点。”张大年把儿子挽进车里,“我叫人带去看兽医了,放心,明天你就能看到。”关上车门,张大年走到车尾的一棵大盆栽后,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小声说:“把狗埋了,马上去买条一模一样的。”说完,快步上车。

    这一天,张大年给儿子当吃喝玩乐的入门老师,父子俩玩到夜里十二点。看到儿子在回家路上满意地睡着了。张大年心里大骂高僧和心理医生是骗子。他儿子还是他儿子,只有他能把儿子的魂找回来。

    “糟了!今天星期六?”

    送儿子上床,张大年查看停了一天的手机。公司的事也就罢了,有一个人,再晚也得去见。不过,马家慧不在家,又有点不放心。马家慧赶走僧人后,又到全国各地寻访能人异士,试图找到一个既能够帮助儿子,又不至于误导儿子出家的世外高人。他和别的已婚男人不同,老婆在不在家,他无所谓,都可以自由自在。他担心儿子醒来后找他不着,犹豫再三,叫来张福和几个佣人,足足交代了十分钟,这才放心地自己驾车离开郊外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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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郁闷了整整一个星期,李海山还是萎靡不振。又到了星期六,一早,同宿舍其他人已走光光,该回家的回家去了,该兼职的兼职去了,该用功的也到图书馆去了,只剩下他一人睡懒觉。少了张子昂,他发觉自己十分孤单,以前,每到双休日,两人除了参加苏放的攀岩俱乐部活动,有时到各大专院校找高中同学聚会,有时白天看电影或体育比赛,晚上看演唱会或偷偷去泡酒吧,有时又在全市瞎逛一通,胡乱买一些衣服之类的东西,反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多姿多彩。哪像现在?每到双休日,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学攀岩,是张子昂的爱好,他凑热闹的,张子昂不在了,他从不参加。想一个人出学校玩耍,又囊中羞涩,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想来想去,唯有赖在床上睡觉、看书,省事又省钱。认真回想,张子昂从第二学年开始,就跟他疏远了许多,经常说家里有事,不能奉陪,估计那时开始跟林丹丹进入热恋……

    唉!想他干什么?人家用狗跟你打招呼呢!李海山在床上躺得心烦意乱,坐起身,看见床尾的那条中华烟又叹息。最后帮他做一件事吧!他匆匆下床,擦了一把脸,用报纸包好那条烟,放进挎包,跑步下楼。

    “老谢!老谢!”

    老谢在值班室里屋吃午饭,李海山进门叫了两声,他才慢吞吞露头。

    “借烟呀?我的烟抽完了。”老谢放下饭碗,用手指抠牙。

    李海山不愿看他的恶心状,横身坐上窗前的桌子,“今天不借烟,给你送烟来了!”

    “送烟?”老谢眉开眼笑,把抠出来的食物残碴又送入口。

    李海山眼睛的余光还是看见了这一更恶心举动,忍不住大骂:“他妈的,讲点文明好不好?幸亏没让你呆在女生宿舍,否则,女生看见你这模样,没怀孕也要呕吐!”

    “呵呵,吐了可惜!”老谢恋恋不舍看他抠在手指头上的肉未。

    李海山扭头向外:“去去去!快去漱口、洗手!我靠,老子都快要吐了!”

    老谢有点不好意思了,听话的进屋漱口、洗手,不过,出来时,把手上的水甩了李海山一身。

    “我算服你了!”李海山问:“喂,你那只打火机呢?”

    老谢听他提起打火机,变警惕了,“不是给我送烟吗,问打火机干什么?”

    李海山从包里取出烟,“一条中华烟,换那只打火机。”说完,有点心疼。

    “不行!”老谢坚决地摇头,“我听说这只打火机值一千多呢。”

    李海山一怔,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后悔在餐厅里卖弄ZIPPO打火机的“学问”。这么久了,一传十,十传百,老谢天天呆在男生宿舍,少不了有所耳闻。其实,他有机会便宜地买到这只打火机,那时,老谢蒙在鼓里,愿意五十元卖给他。可是,五十元对他来讲不是小数目,他家里并不富裕,勉强支撑他的学费、生活费,别想再有零花钱。所以,直到今天,才打算以物换物。

    老谢见他傻了眼,得意地笑,“有人出二百五,我也不卖。”

    “这条烟不止二百五呢!”李海山还抱一线希望。

    老谢又摇头,“我要钞票,二百五你拿去。”

    李海山真想往他的塌鼻梁上来一拳,叹息道:“唉,你知道这只打火机是谁的吗?”

    “是谁的?”老谢来了兴趣,马上发现漏嘴了,“啊,啊,我亲戚捡破烂捡到的,送给我,就是我的。”想理直气壮,还是底气不足。

    李海山冷笑,“哈,连撒谎都不会,打火机是我同学的,你也见过他,就是跳楼女生的男朋友,一定是那天晚上他跟你扭打时掉了,让你捡到,对不对?”

    老谢还是摇头,“不对,不对,不是他的,他跟我扭打,手机掉了,我是捡到了,叫保卫处还给他了,他没掉打火机。”

    “我告诉你,老谢,看在熟人分上,我才拿烟跟你换。”李海山恼火了,“这个打火机肯定是我同学的,上面有识别的标记,人家也有发票,而且,可以证明的人,不止我一个,你如果再想抵赖,我们只好去找保卫处评评理了!”他是出了名的“事儿妈”,不怕把事搞大。但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学生,嘴巴又能说会道,他做的事,一般都有班主任苏放的默许或支持,外语学院、学生处非但拿他没办法,还常常被迫站在他一边。

    老谢早有耳闻,这个“女人相”挑起事端来,可没他的长相那么秀气。本来,在学校捡到值钱的东西不上缴,老谢已经心虚,只是财迷心窍,想趁机捞一把,给他这么威胁,人也软了,“喂!喂!就算是他的,我、我也不是跟他扭打的时候捡到的。”

    “你在哪儿捡到的?”李海山见他软了,不逼那么紧,给他递了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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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谢抽烟想了想,叹息道:“你……你到里面来。”

    李海山奇怪地跟着他进里屋,“喂,你不是偷的吧?”

    “哎呀!我怎么会偷东西呢?”老谢一脸冤屈,“我告诉你,你、你不许到处乱讲。”

    李海山不耐烦地点头,“好了,好了!快说吧,我会保守秘密的,要不要拉钩上吊?”

    老谢说得很小声,“我……我在女生宿舍的配电房附近捡到的。”

    “我以为有什么秘密呢。”李海山失望地拍腿,突然想到什么,又笑着手指老谢,“哈哈,你到那鬼地方干什么坏事去了?”学校里有一些被称为“变态佬”的人,经常跑到女生宿舍附近小便或自渎,老谢这副尊容跟“变态佬”十分吻合。

    老谢抓到过“变态佬”,知道他话中所指,急得跳脚,“你、你别胡说,我不是……”正因为长相困难,他到学校工作后,最怕别人怀疑他是“变态佬”,这比掉进化粪池丢人多了。他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从林丹丹跳楼那晚上停电开始,讲到第二天早上盖化粪池时捡到打火机,虽然常常前言不搭后语,但讲得非常详细。

    “你是说,这只打火机是‘变态佬’掉的?”李海山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

    “肯定是,你同学是个‘变态佬’!”在老谢看来,他去查电,正好有“变态佬”在那地方“变态”,“变态佬”趁他不备,把他拉入化粪池,不小心弄掉了打火机。

    李海山可没他想得那么简单,女生宿舍停电,配电房附近有人“变态”,查电的宿舍保安被推下化粪池,“南六”林丹丹跳楼,张子昂的打火机第二天出现在配电房附近,这些事和人都是有关联的,怎么这么巧?

    “我同学不会是‘变态佬’,可能第二天他糊里糊涂去过那里?”

    “不是的!”老谢是第二天发现张子昂行踪的人,“我第二天一早就捡到了,他后面才乱走的。”

    李海山也推翻了这种可能,因为那晚为了提防变傻的张子昂自杀,他搜过张子昂的身,张子昂身上只有钱包和钥匙,没有别的东西。想来想去,张子昂那晚也有可能去配电房,虽然那时他在生日宴会上,但他几个包厢同时应酬,就算走开别人也不知道。问题是,他到配电房附近干什么了,真的去“变态”?林丹丹正在“南六”独守空房,当时下着大雨,他却冒雨去了配电房“变态”,然后把老谢推下化粪池,没多久林丹丹跳楼了,难道这些事……

    想到这儿,李海山不寒而栗,害怕地望向老谢,“你、你先不要把这事跟别人讲。”说完,心事重重地走了。

    “我才怕你乱讲呢!”老谢很奇怪这“女人相”突然害怕得像个真正的女人了。

    女生宿舍,禁止男人进入,班主任也不例外。林丹丹事件过后,宿舍大门安装了摄像头。苏放在值班室坐了一会儿,无聊地从监控显示器里打量进出的女生,无意间,看见宋妮娜走进门洞儿。主要是宋妮娜的打扮在女生中太出位了,像一个时尚、精致的芭比娃娃,跃然于显示屏上,十分显眼。

    “小洁呀,帮我叫秦湘接电话!”宋妮娜边打手机边走,“秦湘吗?刚才人多不好说,嘻嘻,今晚、明晚我不回来了,你帮对付一下苏老师,好不好嘛,他要是问起,说我回家了,不怕,我妈听我的,嘻嘻……”嗲声嗲气的声音在门洞儿里回响。

    苏放不想让她看到,避免双方难堪,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挡住脸。

    宋妮娜经过值班室窗前停住脚,“哦,对了,你要的钱,放你抽屉里面了,客气什么呀!嘻嘻,拜拜!”说完,收起手机才走开。

    苏放从报纸后露出一只眼睛望去,只见宋妮娜走向一辆宝蓝色的进口轿车。心想,男朋友看来不是个高级白领,就是个年轻企业家。进入大三了,班里这些女孩子有男朋友的不少,宋妮娜是容貌身材最出众的一个,追求者趋之若鹜。用李海山的话说,校内、校外她的追求者排起队来,长城也变小弟。然而,宋妮娜走到距离轿车几米处时,自然地按下遥控钥匙,惊得他目瞪口呆。

    女生有轿车接送,在大学里算不上新闻。但是,他了解宋妮娜的家境,顶多算个小康,跟张子昂比,那是天差地远。她哪来的车?除了“傍大款”“被包养”这些下流的解释,他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理由。

    “苏老师,你怎么来了?”秦湘经过值班室时发现了他。

    目送宋妮娜驾车消失,苏放有点神情恍惚,迟钝地站起来,“啊,我怕你父亲等久了,特意来接你。”出了值班室,把靠墙边的自行车推给她,“听说你自行车坏了,怕你借不到,你父亲在院办会议室,等你好一会儿了。”

    秦湘推车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心细如发的班主任,眼睛突然红了,站住不动。

    “怎么啦?”苏放很奇怪。印象中,这个好强的女孩子只哭过一次,那还是因为看见他救张子昂悬在半空时着急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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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我爸是来找我要钱的,他、他刚出狱,没工作,我妈跟他离婚了,他老是问我要钱,我、我实在没有了,现在,他、他找到学校……”秦湘伤心地哭诉起来。

    苏放异常惊讶,有点难以置信。他不喜欢打听学生的隐私,所以不了解情况。再说,秦湘父亲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而且声称是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顺便探望女儿。几分钟接触,在他看来,此人除了衣着档次低些,简直是又一个张大年。

    “他、他以前诈骗,能说会道,谁也看不出……”秦湘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注意到他的反应了。

    “你打算怎么办?”苏放想起宋妮娜说过在她抽屉放钱,知道她借钱给父亲用。

    秦湘又小声抽泣,“我、我没办法,借了一点钱,否则,他在学校闹起来……”

    “唉!”苏放叹息不语。这个女孩品学兼优,是外语学院里乃至整个大学的红人,几乎肯定会被推荐直接升读研究生,如果给她父亲一闹,不单单会破坏她的形象,甚至会影响到她的前程。

    “苏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秦湘擦去眼泪。

    苏放考虑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行,你已经在校外做了两个家教,一来会影响你的学业,二来老是在校外跑来跑去不安全。如果你同意,我跟你父亲谈谈,他要是愿意工作,我在你们县里有熟人,可以帮忙,如果他不愿意工作,只好请他不要干扰你学习,你是学生,对他还没有赡养的义务。你看怎么样?”

    “好吧,只能这样了。”秦湘点点头,不过,那表情似乎不大相信他能说服父亲。

    苏放原先想安排秦湘父女见面后,马上去找刘晓岚。那天晚上留宿刘晓岚的新房,他一夜未眠,不停回忆林丹丹自杀视频的每一个细节,天亮后,刘晓岚还没醒,他就悄悄离开。回到家又反复观看那个视频。随后几天,他有空必看,连那个死亡倒计时也不放过。只是,他对电脑实在外行,脑子里想做什么也做不来。只好去找刘晓岚帮忙,谁知刘晓岚经过那一晚,彻底吓坏了,听到要帮忙研究视频和倒计时,断然拒绝,还躲着不接他的电话。今早,他找到刘晓岚办公室去,扑了个空,他没有气馁,打算下午直接上刘晓岚家。秦湘出了这种事,他只好改变计划。

    跟秦湘推车经过男生宿舍,李海山抽着烟,路也不看,埋头冲过来。

    “李海山,又想撞我呀?”秦湘大叫着远远避开他。

    李海山吃了一惊,烟也掉了,“啊,秦湘……苏老师。”

    苏放问:“这么着急上哪去?”

    “不知道!”李海山一愣神,摸摸脑袋,“啊,我、我去图书馆。”

    苏放又问:“听说你去看张子昂了,他好点了吗?”

    李海山迟钝地想了想,“啊,我、我差点忘记,啊,他、他呀,好点了,蛮好的。哦,苏老师,我、我走了!”说完,又埋头走了。

    “这家伙怎么变得怪模怪样的?”秦湘奇怪地打量远去的李海山。

    苏放边走边叹息,“他说张子昂好点了,我估计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俩玩在一起有几年了,少了一个,难免不开心。”

    秦湘钦佩地望着苏放,跟了上去。

    清澈洁净的水,宛如天上掉下的一片蔚蓝,散发出迷人的诱惑。投入到水中,仿佛拥有了一片天空,能够触摸你希望得到的自由。

    张子昂一口气在游泳池里往返了五六趟,感到呼吸有些急促,才恋恋不舍爬到岸上。拿起泳巾,慢慢揩干身上的水珠。恢复得不错,他对自己身上的肌肉相当满意。开荤仅半个月,二头肌已像个铁球硬邦邦鼓露出来。对于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来讲,这身材绝对令男人羡慕、女人倾倒。

    这是苏老师的功劳。张子昂十八岁时,和李海山一样精瘦,两人是出名的“吃了不认账”。他一直希望自己变得强壮,又没有耐心泡在枯燥无味的健身房里,直到上了大学,遇见苏放。这个后来被李海山称为运动狂的班主任,在讲台上一出现,给人第一印象却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典型的书生一个。但是,当他处于运动状态时,你会发现他好像有使不尽的力量,身上健美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张子昂找到了榜样,或者说是偶像,他想要的就是这样,既有运动员强壮的体魄,又没有运动员剽悍的外表。于是,他成了苏放最忠实的弟子,属于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这是苏放两年后给他的评定。

    歇了一刻钟,游泳池对面来了一位妙龄女郎,穿着鲜艳的三点式泳装,戴着墨镜,坐到阳伞下的躺椅上看杂志。有了观众,张子昂再次投入水中。游泳可以帮助协调四肢,增加肺活量,还能体会身处高空的感觉。苏放的训练项目有三种,攀岩、游泳、骑自行车,攀岩锻炼上肢和腰腹力量,自行车既增强下肢力量又可以提高身体平衡能力,再加上游泳,这三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运动,其实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你本身的潜力。如果现在面对那个一米九的黑人,绝不会再被他打断肋骨。想起黑人,就不自然地想起林丹丹,那是他们的开始。当然,之前他已暗恋林丹丹多时。伤好后,林丹丹主动找他,他以为感谢来了,谁知林丹丹说:“想不到你是个野蛮人,如果你想帮我,任何一种方式都强过你所选择的方式,我遇上一个野蛮人已经够倒霉了,谁知又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几句话,说得他无地自容,同时,更加对林丹丹神魂颠倒。冷静一想,她为什么单单对他说这些话,没有给另外一个“野蛮人”李海山只言片语?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早上发出短信,晚上有了回音,然后,第一次约会……

    “喂,洗泳池的,别游了,没见我在看书吗?吵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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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点式妙龄女郎娇声呵斥,惊醒了美妙回忆中的张子昂。弄清话中所指,他差点大笑起来。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一般没人,大概他这身材引她误会吧?张子昂感到悲哀。出入此地的黄皮肤男人,几乎个个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富态”“福态”,啤酒肚、将军肚,他的健美身材,只能属于洗泳池的人。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如果想找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来这里就对了,眼前就有一朵,只不过还没有看到“牛粪”。

    “你喜欢插在‘牛粪’上,是吗?”张子昂上了岸,用英语问女郎这个问题。

    女郎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不会讲中国话呀?”

    “我说,你喜欢看书是吗?”张子昂走近她。在女人面前,一定要脸皮厚、嘴巴甜,这是他和李海山总结出来的,跟他父亲传授的经验大同小异。

    “是呀!”女郎像看美味一样看他的身体,“你说英语,不是中国人?泰国的,新加坡的,还是马来亚的?”

    至少知道是英语,张子昂笑着点头,“你地理知识不错,我从新加坡来。”

    “哇,我喜欢新加坡!”女郎向他做出挑逗动作,“你一定是来这里打工的留学生,我猜对了吧?”

    这个身份张子昂都想不出,于是他又微笑点头,“猜对了,你真聪明耶,给小费的时候,不要忘记大方一点喔。”他尽量将普通话讲得怪腔怪调。

    女郎笑得很暧昧,“可惜我没带包,要不,跟我到房间去拿,你会不会按摩?”

    张子昂又想大笑,看样子,这里不单单是花钱的地方,想挣钱也不难。他刚想开口回答,突然看见远处铁栅栏外的大门口处,从一辆宝蓝色轿车下来一个面熟的美女,心里十分诧异,给女郎扔下一句“我做工去了!”,匆匆跑开。

    这朵“鲜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是一般的“鲜花”,她是名副其实的校花呀。曾几何时,也是他的梦中情人、追求对象,是除了林丹丹之外的最佳选择。然而,看她开车来的架势,像个常客,她怎么可能是常客?这个叫“君卫”的会所,一般的白领或富人也望而却步,媒体说是“千万富翁俱乐部”已经够谦虚的了,比较接近的说法是,这里会员的身价总和,能买下半个城市。

    换了一套衣服,张子昂坐在酒吧大厅的一个角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也是“牛粪”上的“鲜花”?或者是会所故意放进来的“鲜花”,给“牛粪”挑选的?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她开的是一辆价值可观的轿车,而且,熟人熟路。

     他越想越沮丧,越想越郁闷。咦,她在找谁?

    只见坐在吧台边的校花一手拿手机,慢慢扭转座椅,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警惕地向四周探寻。

    在找什么人?张子昂把身子侧向她看不到的一面,难道被她发现了?心里有点紧张,又微微扭头看。校花已不在吧台边,她走了?起身寻找,果然,校花急急忙忙拐进了出口通道。

    “福哥,我们走!”张子昂追到大门边,看见宝蓝色轿车在门外急速掉头,他回身跑到一个房间门外叫张福。那个房间是专门给司机呆的地方,里面同样有吃有喝、有玩有乐。

    宝蓝色轿车在路上狂奔,像是被人追赶一样。张子昂心里更加好奇,不停催促张福跟上。张福特种部队出身,还当过几年刑警,追一个女人开的车,简直易如反掌。

    “福哥,怎么停了?”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了,张子昂眼睁睁看着宝蓝色轿车飞快地通过红绿灯,焦急万分。

    “有交警!还有电子眼。”张福手指红绿灯下。

    “哎呀,你……”张子昂真想抱怨张福几句,话到嘴边又不敢。张福一家,跟父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十多年前,张福退伍后当了刑警,酒后伤人被开除,还被告上了法院。父亲出资帮打官司,并且安抚治疗伤者,给了伤者一笔可观的赔款。最终,张福免于牢狱之灾,死心塌地为父亲工作,现在,已经成为父亲最贴心的人之一,父亲甚至赠送公司股份给他。所以,张福表面只是父亲的司机,其实是公司董事兼保卫部门负责人,管理着全公司数百个保卫人员,下边分公司老总也对他礼让三分。平时,他对张福同样是毕恭毕敬,父亲让张福当他的司机,那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子昂,你爸的电话。”张福递来一部手机。

    张子昂有点恼火,接过大叫:“老大,你什么时候让我开车呀?我又不是小学生了,连大学生也不是了,整天让福哥跟着我,他辛苦,我也不自在,让我自由一点好不好?”

    张大年也在电话里笑,“我非常同情你,不过,我也做不了主,这是你妈的意思,我让你开车,她不跟我拼命才怪。你回来自己跟她求情吧!”

    “啊,我妈回来了?”张子昂也紧张起来,“没带回来什么高人吧?她再找人来烦我,我住到疯人院去得了!”

    张大年又大笑,“放心,我没让她带人回来,不过,她要带你去海南住一段时间,我看这主意不错,明天就去吧!”

    “好吧!记得帮我喂花花,它一天没吃了。”张子昂知道无法改变父母共同的主意,心灰意懒地挂了电话。张子昂心想:我还是个没有自由的病人。他叹息一声,从口袋摸出ZIPPO打火机,“叭”的一声甩开打火机盖,同时熟练地拨轮打着火,点燃一支烟。

    “福哥,我爸在哪找到我的打火机的?”

    “在他办公室。”张福又开动车子。

    张子昂稍稍放下车窗,“以为他搞丢了,听海山说,宿舍保安也捡到一只,看来海山搞错了,这是我的打火机,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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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梦魇重现

老谢侧脸趴在铁皮盖子上,秃头上不多的头发弯弯曲曲竖起,鱼暴眼更加突出了,龇牙咧嘴的,似乎在跟谁开玩笑。只是脸色已黑得变紫,像刚凝固的混凝土做的。

    进入深秋,早上寒气逼人。苏放和往常一样,骑自行车在城里转了将近三十公里。回到学校,在校园里不得不放慢速度。从校门到家,凉风吹干了汗水,苏放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

    “啊呀,苏老师,对我有意见,也不要这样啊!”

    苏放吓了一跳。

    “啊,对不起!”苏放看清是李海山,又惊奇地看表,“你真够早的!”把车靠在墙边,取钥匙开门。

    李海山献殷勤地把自行车推进门,“苏老师,有什么早餐,我帮你吃一点?”

    苏放从卧室出来,套上了长袖长裤的运动装,笑道:“食堂早餐吃腻了?好,马上给你做,吃完去参加早操。”

    李海山最欣赏苏放这一点,换别的老师肯定问“没钱了?”或“早餐也吃不起了?”,接着恐怕会讲一番大道理。这学期,他没来过苏放家,现在半躺在沙发上打量客厅的摆设。还是老样子,最宽的一面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自行车,第一次进来,李海山以为到了自行车修理铺。张子昂说,坐下一两分钟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你会发现,那些自行车的摆放是有讲究的,在家具、灯饰、地毯、颜色等等其他东西的烘托下,形成了一种造型艺术。

    茶几下层有一包七星烟,这是李海山感兴趣的东西,他摸出喊道:“苏老师,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苏放在厨房里答:“啊,那是朋友忘记在这里的,你想抽就抽吧!”

    “咦!”李海山没有抽烟,吃惊地看着茶几上的手提电脑,挪屁股坐近,从挎包里取出张子昂送的电脑。自从拿到这部电脑后,除了睡觉,他从不离身。全宿舍只有他和潘雄没电脑,以前,张子昂另有一部台式机放宿舍,基本归他用。张子昂这学期不来了,他只好经常借用彭洋的,没少受这胖子的气。虽说拿到电脑时,有当乞丐的感觉,但张子昂此举,实在是雪中送炭。

    “吃吧!”

    不到五分钟,苏放就把早餐端出来了。两只煎蛋、几片面包和火腿,外加一杯牛奶。

    李海山还在望茶几上的两部电脑,“苏老师,你说,哪一部是你的?”

    苏放认真看了看,两部电脑同一大小、同一品牌、同一颜色,摇头,“分不出来。”

    “这一部是张子昂借我用的。”李海山手指其中一部,“居然和你的电脑一模一样。”

    苏放明白了,表情黯然地点头,“不奇怪,这不是我的电脑,是林丹丹的,张子昂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班里的学生。

    李海山低头不语,手抓一只煎蛋塞入口中。心想,难怪把电脑送给他用,原来是怕睹物思人。班里同学都见过张子昂的电脑,但林丹丹是极其低调的人,谁也不知道她的手提电脑什么模样。既然她接受了张子这么贵重的礼物,说明两人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张子怎么可能对她……李海山脑子里杂乱无章,自从老谢讲过打火机的来历后,他时常做噩梦。有一次,梦见张子昂向林丹丹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使用了暴力,将林丹丹扔下楼。

    苏放见他食不知味地狼吞虎咽,以为他为林丹丹、张子昂难过,喝了一口牛奶说:“我认识一个外国朋友,他想学汉语,让我推荐一个老师,我想到你,喂,海山,别急,还有时间,你感兴趣吗?”苏放推了他一把。

    李海山如梦方醒,“啊,苏老师,我、我当然有兴趣,最近的确手头很紧张,不过,我、我先前去做过几次家教,都给人家轰出门了,我担心……”他早就捉襟见肘,中华烟换不来打火机,拿去卖了三百元,要不,他真是连早餐也吃不起。

    苏放笑道:“教小孩你肯定不行,那位外国朋友差不多三十了,是我们攀岩俱乐部的,性格跟你差不多,你口语一直不错,中文也很有造诣,所以我马上想到你。”做早餐的时候,他琢磨了李海山一早登门的目的,这个贫嘴学生以前跟张子昂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一切开销有张子昂埋单,如今张子昂休学了,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太好了,如果是女的更好,哈哈!”李海山又恢复本性。

    这时,门铃响了,苏放打开门,刘晓岚走进来,“有我的早餐吗?”看见有别人,忸怩地转身。

    “苏老师,我该去做早操了!”李海山端起茶几上的一部电脑放入挎包,起身一口喝光牛奶。他今天的目的,求助是其中之一,关键想跟苏放说说打火机的事,但见到林丹丹的电脑,又怀疑自己是神经过敏,不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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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放送他出门,“说好了,我今天跟他联系,尽快让你们见个面,争取从这个双休日开始,怎么样?”

    “No problem!去给你女朋友做早餐吧!”李海山在门外说起英语,大笑跑开了。

    苏放摇头关上门。

    “你女朋友不懂英语是吗?”刘晓岚在收拾他们的餐盘,还真像个女朋友。

    苏放反应有点迟钝,“啊,这小子喜欢卖弄,我刚做班主任那天,他想刁难我,一句汉语也不说,不过,我女朋友好像真没有懂英语的。”

    刘晓岚把餐盘端进厨房,“听你口气,你的女朋友不少呢!”

    “要看怎么定义女朋友喽。”苏放坐上沙发,打开林丹丹的电脑。

    刘晓岚站到厨房门边,“怎么定义?就是刚才你学生说的那种。”

    苏放答非所问,看着电脑启动,“啊,总算装好了,换新硬盘容易,重装系统可不容易,昨晚上我反反复复装到一点多呢!嘿嘿,工夫不负有心人。”他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刘晓岚泄气地叹息,进厨房刷盘子。原来她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心酸得想哭。

    李海山去到操场,早操已经结束。班里来做早操的人不多,苏放不当“保姆”后,只有遇上学校或系里检查,才到场点名。做早操还像从前一样,每个宿舍派代表参加,一般是每个宿舍人数的一半,宿舍里自行轮流。这样,不至于让班里的早操位置空无一人,苏放面子上过得去,对系里也好交差。其实,几乎每个班都是如此,特别是对上了三年级的老生来讲,轮换做早操,是整个学校不成文的规矩。

    班里做早操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秦湘、宋妮娜和潘雄围在一块说话。李海山见来晚了,打个哈欠,准备回宿舍睡个回笼觉。

    “李海山,你跑哪去了?你们宿舍只来了一个人!”秦湘眼睛尖,一眼就看见钻进人群的李海山。

    李海山只好走过去,“老潘是班长,他都叫不动,我有什么办法?”张子昂休学后,潘雄当上了班长。

    “我走得早,以为你叫人呢。”潘雄早操每天必到,秦湘也是,以前还有个张子昂。

    宋妮娜“格格”笑道:“连他自己都这时候才来呢!喂,李海山,早知道让你当班长,那样我们都不用做早操了,嘻嘻……”

    这三个人都跟他过不去,李海山无辜地摊手道:“喂,打落水狗呀你们,一下子扑上来三个。我去苏老师家有事,来晚了而已。”

    “我们正想去找苏老师,他起床了?”宋妮娜问。

    李海山笑说:“看样子,你连他早起当运动狂都不知道?”

    宋妮娜嗔怒地轻踢他一脚,又举起粉拳,“找打呀你?”

    “不敢,不敢!”李海山大笑后退,“喂喂,你们想不想知道苏老师的秘密?”并做出神秘状看着三人。

    秦湘好奇地问:“苏老师有什么秘密?”

    宋妮娜打量李海山,媚眼一笑,“我知道了,这家伙,一定是在苏老师家偷看到现在,对不对?哼,你真恶心,居然做这种事情。”宋妮娜立刻横眉冷对。

    李海山本想卖个关子,给她这么一说,反而着急了,“喂喂喂,美女,看不上我,也用不着往我脸上抹黑呀。我先到,她后到,碰巧遇上而已,什么叫偷看?”

    “你说遇上谁了?”秦湘似乎很紧张。

    宋妮娜却像明白了,“还能遇上谁?苏老师一个单身男人,最大的秘密,莫过于家里一大早有美女现身,对不对?”

    李海山叹息,“唉,都说十个美女九个白痴,你是第十个。”宋妮娜又擂了他一拳,他也不闪。

    “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还去不去找苏老师呀?”秦湘问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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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潘雄一脸茫然,这个问题对他好像太难了,他支吾道:“我、我……你说吧。”

    宋妮娜脸上露出顽皮的神色,笑道:“怎么不去?我们又不知道他女朋友来了,李海山,刚才你说过苏老师女朋友来了吗?”

    “没说过,今早上我根本没见过你们!”李海山配合地回话。脑子里想起苏放说过,大家只看到宋妮娜是校花,从没人留意选校花时间的那些问答题,能答上的有几个?

    “走呀,问题解决了!”宋妮娜挽上秦湘就走,又叫潘雄。

    潘雄走了几步回头看李海山,“你不去呀?你也是班干。”

    李海山推他走,“我去干吗?我又不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再说,我去了,大家成了故意影响苏老师恋爱,走吧,走吧!快去看你未来的师母吧!”

    都怪那个“鬼视频”!刘晓岚又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和苏放度过惊心动魄的一晚后,第二天,她拿了“鬼视频”给高队长看,高队长一伙人也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不过,得到的答复却是,视频虽有无法解释的现象,但不能改变林丹丹自杀的事实。她是接受这个结果的,看过那段视频后,不敢再一个人住新房,又灰溜溜搬回家。然而,苏放不肯罢手,认定鬼出在电脑里,这个电脑菜鸟整天缠着她咨询一些白痴问题,不惜跑到她办公室,甚至有一天敲响了她家的大门。以至于,她认为苏放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此,两人以研究林丹丹电脑为名,交往密切起来。如今,父母和同事都认定苏放是她男朋友了,而这个人,连女朋友的定义都没搞清楚。

    “哟,你不用洗的,留我自己来!”

    苏放进厨房的时候,刘晓岚已经把盘子洗了五六遍了。

    “嘿嘿,我说让你随便点,不是想骗你帮我做家务,我有的是时间,你等会儿还要上班呢。”苏放越客套刘晓岚越是难受,站在洗碗池旁不转身也不言语,第一滴泪水落下,跟着再也止不住。

    苏放见她反反复复清洗两个盘子,又笑道:“不用洗那么多次,我没有洁癖。”

    “你没有我有!”刘晓岚气恼地大吼。

    苏放吓了一跳,人向后退,“好的,好的,你、你、你随意,我、我等你,我在外面。”苏放心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火。

    刘晓岚哭笑不得,用水洗了一把脸,又拿纸巾慢慢揩干,正想走出厨房,门铃响了,她又退了回来。

    “苏老师早!”“苏老师早!”“苏老师早!”

    外面三声“苏老师早!”,来了两女一男,刘晓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坐,没吃早餐吧,我去给你们做?”门外苏放这么一说,刘晓岚紧张得不行。

    “不用,苏老师,我们有急事找你,说完马上走。”说话的女孩是个好人,刘晓岚心里感激。

    “苏老师,听说你是美食家,真想尝尝你做的美食。”另一个女孩就不那么好了。

    “好啊,宋妮娜,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做,是不是美食不敢说,我这个美食家,属于那种会吃不会做的。”

    “既然你不会做,我来做好了!”

    叫宋妮娜的“坏女孩”就站在门外,刘晓岚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大气也不敢出,这里是四楼,总不能跳楼吧?最后,她缩到门后面去了。

    “妮娜,别闹了,快坐下,我们有事要说呢!”“好女孩”开口了。听声音有点耳熟,没错,是她,张子昂跳楼那天见过。刘晓岚认出了“好女孩”是秦湘。

    门没有开,传来一阵娇笑声,跟着是一阵远去的高跟鞋声。刘晓岚长舒一口气,坐到橱柜前的转椅上,用手拍胸口。

    “二百多万!”门外苏放一声大叫,刘晓岚又差点掉下椅子。

    客厅里,秦湘坐在一张短沙发上汇报:“丹丹、丹丹不在的一星期后,我们在学校网上公布了捐款账号,到昨天早上为止,一共有捐款一万四千一百一十五元,但是,到了下午,突然有人捐入了二百万,我以为银行搞错了,特意去查,才知道是真的。苏老师,这件事一下子变成大事了,我们恐怕做不了主,所以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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