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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享受人生

《773恐怖在线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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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海崴哥,有你们这么照顾我,我已然很快乐!”钟雅笑着安慰着海崴。

    这一晚,她也喝了不少酒,一抹酡红潜上她的面颊。我见夜深建议送她回去。

    “谢谢。”她客气地拒绝我。“放心吧,不管喝多少酒,我都会留最后一分理智让自己保持清醒。”因听了海崴讲过她的事,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在我眼中竟带着些凄然的美丽。

    她坚持独自回去,孤零零地上路,我放心不下,远远地在她身后跟着,直至她回到店中。我自店外隔窗见她走到那株"蔓珠莎华"前,忽而神情落寂忽而妩媚浅笑,脸上阴晴不定,不由得心里为她轻轻地疼。想她独自一人飘零在这个城市里,无人相伴无人照应,那些花花草草尚且得到她倾心的眷顾,唯她自己无处得到半分。

    正在悱恻乱想,只见她的眼光由那朵浓艳的花上移开,若有若无地向我所在的黑暗处瞟了一眼,又回复那淡薄的神色,扭身隐在了花丛深处。

    尽管海崴否认,但我感觉到他与钟雅之间的感情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自从他的生日之后,总见他频频去钟雅的店里帮忙照看,且不时带她去逛街,买些养花的知识丛书或是新奇的花种,甚至在周末时随她一同到郊区的花田去。

    每当我问起,他总说是钟雅叫他去的,我觉得那只是他的一种掩饰,若他无心,怎么会这么频繁地去陪伴她?

    或许海崴是为了证实他对我说的话,或许他还有些尚未明言的腼腆,有时他拉着我一同去“蔓珠莎华”。钟雅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不温不火。偶尔随我们一同上街,一起外出吃饭,只是她从来没有邀请我去过郊外的花田。

    她店里的花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断地被人买走,不断地有新鲜的花摆在店里,唯独不变的是窗前的那株“蔓珠莎华”,它似恒久地绽放着,永不凋零。

    “这花的花期好长!难道永远不会谢么?这么久以来一直开着。”我保持着对它的喜爱和好奇,几次有意地寻找过却从未在其他花店里见过,好像这个世上仅此一株。

    “从来生者才会凋零,你几时见过死亡还会凋谢?”钟雅一直介意着我对这朵花的关注,每当我说起它时,她总接些莫明其妙的话令我难以接口。

    “小雅好像对你很冷淡,每次见到你时,她都不太活泼。”回去的路上,海崴对我说。

    “对你不也很冷淡?”我暗示他次次赶去店里献殷勤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怎会!每次我自己去找她,她都很欢快,一点也不曾有那种淡薄神色。”他申辩道,我怕伤他自尊,不再于此话题上多纠缠。

    海崴并不知道,正是钟雅神情中的那份与众不同的凛然淡漠令我对她越渐着迷,欲罢不能。

    有天晚上海崴留宿在我家,夜里无意中听到他在打电话。

    “……很漂亮,象个小铃铛,周五晚上一起去买来吧。”他低低的声音听上去温柔至极,显见那一端是他十分疼爱的女子。

    “……好看,你那么可爱的样子,戴上了一定很好看。”我听了忍不住偷笑,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想不到平时木讷老实的海崴也有这么多情的时候。

    星期六傍晚海崴打电话来叫我去“蔓珠莎华”,那天是钟雅的生日。我赶到店里时,见海崴站在钟雅身后替她系上一条项链,走近细看,发现那个坠子是一只金缕丝编就的钟,随着她的晃动隐约地发出些动听的声音,很可爱。想起那晚海崴在电话里说的话,心里有一些恍然。

    我递上途中买的一大捧鲜花:“生日快乐,小雅!因为是要送你的,所以从别的花店里买来,不见怪吧。”

    钟雅接过花,对我淡淡一笑:“谢谢,怎么会见怪,是你有心了。”

    海崴在餐馆订了包间,我们三人刚刚落坐,他出去接电话,回来时再三向钟雅道歉,说有事便匆匆走了。

    钟雅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我不断与她说笑,聊些生活中的趣事,免她感到冷清,她渐渐放开,很活跃欢快的样子,与平日的淡然略有不同。

    “项链好漂亮!这坠子像个小铃铛。”我有意地问起它。

    “海崴昨天买来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轻轻地说道,半晌又低低地说了声:“他对我很好。”

    “是啊,你们是老乡,他一直很关心你,想把你照顾好。”我认识海崴时他就是个心底纯真的男孩,正因为他这种无私的善良,使我们成为了朋友。

    “他……我只当他做哥哥看待。”钟雅暗示地低声说。

    我一愣,怎么和海崴说的话如出一辙?

    “你不喜欢他吗?但他似乎很喜欢你。”我很为海崴惋惜,但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来。

    “我……”她犹豫不决,垂下头,“我喜欢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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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回味着她的话?“我喜欢的不是他。”那么,她喜欢的是谁?

    悄悄地,钟雅的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她仍然低垂着头:“我喜欢的不是他。”我忧喜参半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她伸来的手。

    “钟雅,我也喜欢你!”直到说出口时,才觉得一直以来我真的很在意她。

    她对我开心地一笑,贴靠过来被我拥入怀内。

    我看着对面海崴只坐了几分钟的椅子,心里有一份对朋友的深深愧疚,他一定很喜欢钟雅,可是我们却伤害了他。我一边体会着新尝到的快乐,一边暗自思忖如何向海崴说明。不意中抬头看到对面墙上的镜子将我身后镜中的情景模糊地折映过来,钟雅的脸伏在我的肩头,脸上神情冷漠,毫无笑意。

    第二天,海崴早早地出门,说要陪钟雅到郊区去照看花田,我被母亲留在家中接待外地来的亲戚。偶然闲聊时,母亲说海崴曾很开心地私下告诉她,他有了一个非常相爱的女朋友。

    我回到房里思量着,海崴为什么要对母亲那样说呢?看钟雅对他的态度分明不象一对相爱的男女,他是否误解了钟雅对他的那种兄妹式感情?但他又明明对我说一直把钟雅当妹妹看,何以去向母亲说他有了女朋友。

    一时间想不明白海崴的心思,希望他早早回来向他问个清楚。

    但这一晚因陪亲戚吃饭,我喝醉了。

    迷迷糊糊地感到被人推动,勉强睁开眼时身边只亮着一盏台灯,不知是什么时间,海崴坐在我面前,皱头紧锁,手里拿着一支烟。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他抽烟了。

    “你……回来啦,怎么不高兴?……钟雅说……不喜欢你。”我口齿不清地对他说,明明心里知道不应该这样说出来,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一直对她……女朋友。”他的话在我耳边若隐若现,听不真切。我的眼皮沉重得象一块钢板,如果不是他再重重地推了我一把,险些又睡过去。

    “醒醒,我有话跟你说!”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诉我,“你以后不要去找钟雅了。”

    “呵呵……”我懒洋洋地笑他,“钟雅跟你摊牌了?你吃醋了?”

    他凑近我压低了嗓门很用力地叫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能不能清醒一会儿,听我说。”

    我抱住他的手臂,一股内疚涌上来,几乎有泪要流。“海崴,兄弟!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可是看着你喜欢,我就没说……一直没说。可她说她喜欢的是我。”说完短短这几句话,心里如释重负,该说的终于都说了出来,身心都大放松,睡意更加沉重。

    “我要再去……等我回来……就告诉你!千万不要……”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越来越远。

    第二天宿醉未醒地去上班,依稀记得夜里醒来时曾对海崴说过很伤他感情的话,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但海崴却没有露面,早晨听母亲说前晚他回来很晚,到我房里说过话后又匆匆离开了。

    我零星地记起他说过要我别再去找钟雅,记得他紧锁着的眉和手里的烟,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连续一周,海崴没有出现。我和钟雅保持着电话联系,没有见面。她虽然与我更亲近了些,但仍有些淡然,我习惯了她以往的那种疏离,不以为意。我想向她询问海崴的事,却又担心她以为我疑心,因而几次想开口,却没有说出来。

    周末钟雅独自回到郊区花田去,海崴仍然没有回来,周一上班时看到他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我再也忍不住打电话给钟雅约她晚上在花店里见面。

    “海崴有没有找过你?”我在花店门口遇到钟雅,她怀里抱着那株“蔓珠莎华”,腾出一只手去开店门,看上去很吃力。不知为什么那么娇美的单株植物,她选了那么大的一只花盆,也许只是因为这只花盆也是那种浓艳的红色吧。正想伸手帮她,她却后退了一步,不让我碰它。

    “最近没见到他。”她把钥匙留在门上,我替她打开门。店里有着花店特殊的清香,与以往来时闻到的香气有所不同。

    钟雅把“蔓珠莎华”放在窗台上,只见那里散落着两片半枯萎的叶子,而花枝上却已然有新的叶片冒出芽,离得近些,又闻到了平日里熟悉的那股异香。我不禁好奇地问:“怎么它落了叶子这么快还能长出新的来?”

    “只要营养补充的时机得当,它就可以慢慢地长。”她回头问,“海崴怎么了?”

    “他好几天没见人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想起海崴,我有些莫名的担忧。

    “哦,上周日他陪我到花田去,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心事,后来就走了。”她淡淡地答我,令我感到有什么事情被她瞒住了,以她和海崴的关系,即使没有特殊的感情,也不该如此淡漠。

    “钟雅,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和海崴有关的么?”我想着三个人之间尴尬的微妙关系,希望她直言相告,不要因此伤害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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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询问你我之间的事,我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他,他很伤心。走了不多久,他又回去找我,劝我和你分开,他说他能照顾我一生,比你对我更周全。我拒绝了他,他负气离开,后来再也没联系过。我想他是觉得难以接受或是一时难堪所以不露面的吧。”

    我与海崴相识以来,从不知他对女孩子动感情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当他那样自信洒脱的人迷失在感情中时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在钟雅口中的这个海崴绝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难以相信他会说那些话。

    “也许是他一时感情上无法接受吧,或许等他回来时一切都好了。”钟雅着安慰我,但她的话没有份量,我仍然担心。而更使我心里不安的是,钟雅那种曾令我深深着迷的冷峭忽然间成了一种距离,似乎有什么我无法看清的东西横亘在中间,挡住了我的视线。她脸上淡定的神情更像是在遮掩着她的内心,她静如止水的眼眸在不意中闪烁不定,这个看似简单纯真的女孩有了些神秘,让我心中对她的那份喜爱轻轻地动摇。

    “不要担心,等海崴回来时,咱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坦然说了,以后仍然是朋友。”她在我肩上拍拍,那语气似乎明天海崴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也只能这样了。他是我这些年来最好的朋友,真的不想因此失去他。”我叹口气,对海崴所抱有的内疚更加沉重。

    “周末……你陪我去花田好吗?”钟雅第一次邀请我到她的花田去。

    不由得心里一阵欣喜:“好。”

    第二天,海崴没有出现,却来了一位叫夏天雪的女子。

    傍晚回到家,发现母亲和一位陌生女子在客厅里亲近地聊着天,见我进门,母亲忙不迭地向我介绍说:“来,这是海崴的女朋友。”

    那女子轻盈地从沙发上立起身和我打招呼,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一阵悦耳的铃声轻轻地传到耳畔,我看到一样熟悉的饰物挂在她纤美的脖子上,那是和钟雅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金缕丝编的钟形挂坠。

    “你是……海崴的女朋友?!”我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被我错过了,有什么事情我没有在意被我搞错了!

    “是的,我和海崴交往快一年了。海崴原打算等下个月伯母过生日时带我来和你们认识,之前曾经多次和我提起你们,我知道你们亲如一家人。可是最近一个多星期我一直没有联系到他,所以冒昧地来打扰,想问问你们是否知道他去哪里了。”夏天雪温柔恬静,修长的身材柔顺的长发,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正是海崴一直以来宣称他喜欢的女孩类型。

    “哦,我们和他也有一个星期没联系,好像听他说起有什么事情要去办,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我知道自己的解释根本难以立足。海崴从来没有这样突然地离开过,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没有向公司请假,好像在我酒醉的那天夜里,突然间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不和我说一声就离开这么长时间,以前他做任何事都会告诉我。”夏天雪焦虑不安地追问着,她说的没错,海崴一向是个替别人着想的人,他从来不曾让我们替他担心过。

    “这……也许这次是事出有因吧,等他回来再问个清楚。”话说出口,我心里忽然浮出一句话问自己,海崴还会回来么?

    母亲又拉着夏天雪安慰了一会儿,又一再地留她在家里吃晚饭,显然她很欣赏海崴的眼光。

    晚饭时,我假作无意地问夏天雪:“你这个项链哪里买的?你戴着很漂亮!”

    她下意识地抚弄了一下那个挂坠:“就是一个星期前的周末海和我一起上街买的,当时他买了两个,说是第二天那个开花店的同乡妹妹过生日,也送她一个。”她说起海崴,神色间又变得忧虑起来。“第二天你们在外吃饭时,和我同住的女孩得急病,我叫海崴过来陪我送她去了医院。直到天亮他才离开。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到他。”

    是我错了。

    海崴和夏天雪之间是真诚坦荡地相爱着,那么他对钟雅的感情就真像他对我说的那样,一直只当她是妹妹看待。而我之所以疑心到他与钟雅有恋情是因为我自己对钟雅产生了好感,面对海崴给予钟雅的无私关怀不自觉地在意,如果他早让我知道有夏天雪的存在,或许我也不会无聊地做这些猜测了。

    但让我的心逐渐沉重起来的不是对海崴心属何人的确认,而是钟雅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当我问起她最后见到海崴的情景时,她说海崴向她示爱遭她拒绝而负气离开。

    我枉做小人,对朋友疑心。而此时我已明白,海崴仍然是以前我熟悉的那个兄弟,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钟雅在对我撒谎。

    疑窦一点点地,从我的心底悄悄伸向钟雅。有些女孩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而谎称某个男孩对她有好感,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在钟雅身上,她孤单、寂寞,需要有人爱护她关心她照应她,海崴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说这种谎也不足为奇。可是,我已经明确地说我喜欢她,而她也表示喜欢我,何必还要说海崴的谎呢?难道是为了让我吃醋而更加在意她么?

    在我们相互表示喜爱的同时,她那种惯常表现出来的冷漠仍横亘在我们之间,这不是我所熟悉的两情相悦。一对相爱的男女,如果一方总是冷若冰霜,那么她不是没有感情,就一定是另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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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会是怎样的?她向我示好却不是真的有感情?还是,她喜欢我,却又放不下另一件心事?

    或者,都是。

    星期六,我陪钟雅到了郊区的花田。她在这里另有三处小屋,各自独立,分布在花田的三个方向。一处她居住用,由一个大间分隔成三个小间,她说偶尔带朋友来,方便留宿。另一处是花房,运到花店里的花在那里处理。还有一处她没有带我去,远远地望见那是一间很密实的屋,连窗扇也是木门,没有玻璃。

    那间屋门前的花田里种植着大片血红色的花,凭直觉我知道那是“蔓珠莎华”。

    钟雅无意带我过去一看究竟,拉着我去花房。我回头望着那片“血海”对她说:“钟雅,我发现了‘蔓珠莎华’的秘密。”

    她猛然转回身,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脸涨得通红,不一会儿又消褪得惨无人色。“你知道什么秘密?”她的声音毫无感情,不是冷漠,是冰寒。

    我指着那片花说:“以前一直以为你只种了那一株,总觉得它的花期好长,从来不凋谢。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种了那么一片,如果店里的花有了凋零的迹象,你当然可以回来再换一株,谁知道它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搞得那么神秘,原来是你在搞噱头,连我也被你骗了。”

    “呵……”她的紧张复又松驰下来,不自然地对我一笑:“你说错了,我带它回来只是为上肥,并不是因为它要凋谢了回来悄悄更换一株。我从未更换过它。它和田里的那些完全不同。”

    她拉我走进花房,五彩缤纷的鲜花令我目不暇接,但它们怎样美也比不过屋外阳光下那片“蔓珠莎花”,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知道了:红色原来也可以美得那么令人迷醉;而钟雅的“蔓珠莎华”的确有个秘密,而我却无法得知。

    见过夏天雪后,我对海崴的失踪更加担忧。如果最后见到他的那个夜里,他叮嘱我不要再见钟雅并不是出于妒忌心,那是什么原因呢?加上钟雅在海崴失踪的事上说了谎,我不得不疑心海崴的事与钟雅有关。因此尽管我对她的好感已经消褪,仍然决定周末时陪她到花田来,想察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钟雅除了那一瞬间的失态之外,再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之处。她是个烹茶好手,煮的茶清香醇美,不仅解除一路行来的疲乏,也缓解了我近日来心里的压力。看着她一脸安详的神态低头为我倒茶的样子,不禁又觉得自己对她疑心未免有欠公允。

    白天在胡思乱想中过去,傍晚她带我在花田边散步,闲聊时问起她怎么想到要种花自己开花店,她望着那片美丽的花海幽幽地说:“很久以前在我家乡每家都有自己的花田,附近经营花店的生意人都来买花,他们称我们那个村为花乡。我出来之前,家人给了我一包花种,说如果有一天我想自己立足就种花吧。花种里有一粒种子是村上一位阿婆给的,全村只有她没有花田,她只有一盆花,给我的就是一粒那株花的花种,它大得象颗红色的相思豆。你猜到了?那就是'蔓珠莎华'。她说这种花轻易种不活,因此不要把它种在田里,也不要随便种下,等哪天我想种了自然就能种活。”

    原来“蔓珠莎华”是那种珍贵而稀有的花卉,怪不得她视同珍宝,不愿意让我碰。且不说她那古怪的性情,她真是个对花十分用心用情的人。

    但听她接着说:“这片田早在我开花店之前就已经开始经营了,因为种子只有一颗,我一直都不敢轻易种下‘蔓珠莎华’。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要种它,于是,它果真被我种活,并且成功地在田里养活了一大片。”她扭转头来看着我,如同望着一个陌生人,“它是我真珍贵的东西,所以我不想有人来碰它,即使只是好奇也不行。”

    我点头表示理解她这份保护生意隐私的心理,而以我现在对海崴的担忧,也无心去知道一朵花有着怎样的神奇秘密。

    晚上,我在钟雅安排的客房里睡下,也许是太疲倦,头一粘枕便沉沉睡去。

    一个纷乱的梦纠缠着我,似乎走在黑黑的甬道上,手足被铁链捆绑,发出嚓嚓的磨擦声。四周的黑暗中隐现着看不分明的影子,闪闪烁烁。偶尔从身边闪过一点微弱光亮的是一朵朵美丽的红色小花,好象钟雅的“蔓珠莎华”。正自纳闷,突然心念一动,“蔓珠莎华”?!它正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我这是走在哪里?脚步不由我控制地依然前行,足下嚓嚓的声响越来越大,渐渐震荡着我的耳膜。

    就这样从梦里大汗淋漓地醒来,看时间发觉我只睡着了不到半个小时。乡间的夜晚极其宁静,梦里的嚓嚓声还在耳边,我拧亮灯坐起身,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那声音消失了。也许是心里压力太大,心事太重的原因吧,太过焦虑因而做这种怪梦。重新躺下,那声音又转到耳边。

    我一动不动地那样躺着,细听,它就在我的耳旁,在头部下方。我爬起来,拿开枕头,把耳朵贴到床上,声音又不见了。我取过枕头发现那声音正是来自枕头里,于是找到枕套的拉链,将枕套拆卸下来,里面是个完整的枕芯,并不见有其他东西,但那声音仍在枕芯里嚓嚓作响,再仔细地看,只见那一圈被细密缝合的边缘有一处被挑开,我将它挑得更大些,把手探进去摸索,有一件硬物被我掏了出来。

    那是海崴生日时我送他的那块手表!

    我关了灯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浑身冰冷。海崴是个对表很痴迷的家伙,从上大学起他就喜欢收集手表,工作以后有了不菲的收入,对表的痴迷也就越渐加深。连续多年每当他生日时我都会挑一块经典的表送他,他往往贪新鲜地戴上一阵子而后精心地收藏起来。我无法得知他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将他心爱的表摘下来藏在这个枕头芯里,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留下这块表是为了留下某种暗示。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藏起这块表等我发现它,却不来向我明言?

    我绝望地猜测着,当他这样藏起手表的时候也许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亲自来对我说。

    钟雅房间的门缝里散出暗淡的灯光,我小心翼翼地在厅里摸索着,找寻她曾说是储物室的那扇门,不意中碰倒了椅子,在寂静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钟雅打开门,看着我一点也不奇怪地笑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折腾什么呢?”她打量了一眼我穿戴整齐的衣着,什么也没说。

    “呵,换了地方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我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借口,“有些口渴,可是又忘记灯的开关在哪里。”

    她走到大门口打开灯摇着头笑道:“开关当然在门口,照你这么摸过去就到储物室了。”她回到房间门前又转回身说:“我煮的茶还热着,来喝一杯再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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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随她进了房间,这是一间很简单但布置得很温馨的小屋,她的桌上摊着个象日记一样的本子,旁边有个镜框,里面是年轻欢快的钟雅依靠在一个男孩身边开心甜美地笑着,那是个很阳光的男孩,正对着镜头开怀大笑。

    我端起钟雅递来的茶,默默地喝,对那张照片不置一词。

    “茶搁久了,有点苦。”她轻轻地对我说。

    “不要紧,它很清香。”我把茶一饮而尽,快步走出她的房间。她将我送出大门,叮嘱我早些回来,不要受了夜凉。

    我没有朝花房那边去,而是朝着紧挨大路的那条田梗走去,在路口转弯时回头看,发现厅里的灯依然亮着,而钟雅房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我穿过那条田梗,走到居处对面那间密闭的房前。大门被紧紧地锁死,窗也是用钉子钉实的木窗,我绕到屋后,终于找到一扇松动的窗格,轻轻撬开,钻了进去。

    一股奇怪的味道包围住我,好象很浓烈,却又琢磨不出是什么味,淡淡的印象。我掩上窗,拿出在房间里找到的手电筒照亮四周。屋里摆放着几个奇怪的庞然大物。一只很大的碾,一个上下各有漏斗的机器,它的电插销垂在地上,不知用来做什么。屋角有两只很大的竹筐,面上盖着布。

    我的心怦怦乱跳,紧张得手足酸软无力,轻轻地走到一只竹筐前,发现里面是一些旧衣,依稀看出那是男式服装,不知道是不是钟雅以前的哪个男朋友留下的。而另一只筐里竟也是衣服,我正在纳闷她哪里弄了这么多旧衣时,猛然察觉面上那件外套正是最后一次见到海崴的夜里他穿在身上的!

    我把手电咬在嘴里两手在衣筐中翻捡,恐惧令我呼吸困难动作乏力,我想立刻查出真相,但是感觉越来越接近真相时却让我心里惊恐万分。海崴那天的所有衣物都在这里,不仅他的外衣长裤团裹在衣堆中,还有他的皮鞋和袜子,甚至在他的长裤里裹着他的内裤!

    海崴去了哪里?或者说,那个赤身裸体的海崴现在在哪里?!

    在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中,我听到大门发出一阵声响,接着它被轻轻推开,钟雅走了进来。她系着平日在花店里整理花枝时穿的围裙,一手拎着巨大的修枝剪,一手抱了捧小花在怀中。她打开灯,看到我惊慌失措地望着她,反而对我盈盈一笑。

    我想朝她走过去,问她海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的脚重如铅块,心在剧烈地跳动着,手臂也不能抬起,每一次呼吸都累得浑身发抖。不一会儿,我颓然坐倒在地,手电筒从我的嘴角滑落到地上。

    “这种小花长得很乖巧,是不是?”钟雅温柔地看着我,她把剪刀放在碾台上,抱着那束花向我走来,与我并肩坐在地上。

    “这花很像平日扎花时陪衬用的满天星,但它不是,它叫迷魂草。它的样子那么娇弱,叶子长得像茶叶尖,可是这样一枝迷魂草却足够迷倒你这样的大男人。”她的笑声在我的意识里远远地飘来。

    “不是么?现在你想扭过头来看看它究竟长得什么样都不能够!难道你没发现刚才的那杯茶比白天的茶苦了些么?”她站起身,走到碾台前放下花,跃身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拼尽全力地呼吸,心狂跳不止,它的咚咚声砸在耳边,我要尽力集中精力才能听清她在对我说着什么。刚才感觉不适以为是心理造成,原来是她早早地下了手。

    “你误会我了。”她轻轻地对我说,“那天我说我喜欢的不是海崴,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喜欢的人是你。从小到大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他就是你在我房里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他叫沙华。他曾经非常喜欢我,就象我爱他一样,我以为我们终生都会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所以当他来到这个城市上大学的时候,我跟着他来到这里打工,不管吃多少苦,日子过得多艰难,我都坚持下来,并且在渐渐好转时悄悄地在这里租了地耕了这片花田,我以为等到他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之后,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幸福快乐,他不会再让我那么辛苦。谁知我等到的是他来向我告别。”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却又留不住他。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的是阿婆送给我的那粒种子。最后一次和他相见,我带他来到这里,他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做的努力,他却对此无动于衷。我终于知道了那种花的种法,那粒种子被我埋进他的头颅中,又将他的头埋在花盆里填上土,用他的骨肉汁液浇灌,最终如我所料地发了芽。我知道从那一刻起,这一生都在罪恶的地狱中挣扎不出,但是这是我唯一能够把他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

    “我给它起名叫‘蔓珠莎华’,里面嵌了他的名字。而且,它不正是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花么?我铺设了一条通向地狱的路,它才得以日日绽放。快到三个月的时候,它变得萎顿了,偶尔会落下一片半枯的叶,我用了许多办法都没有好转。当时有一个男孩子对我很好,于是我将他带到这里。挖开土层时,我看到了它结的种子,很奇怪是不是?它永远只开着花,却不结果,它的果实藏在地下,像血瘤一样纠缠在土壤中。我把它们剪下来,埋在那个男孩的身体里,在花田辟出一块土地,将它种下。从此我发现,花盆里的那株‘蔓珠莎华’每三个月凋零一次,结果一次,它需要一颗头颅的营养才可以完成三个月的生长期。你想知道海崴在哪里,他的精华就在那天我捧回去的‘蔓珠莎华’中。”

    “为了这株花,我开始和男孩们交往,接受他们的关心,每三个月用他们的骨肉精华灌溉一次。如果不是海崴过份关注我的生活,这件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那天他离开后我发现田里的土有被翻过又匆匆盖起的痕迹,我知道他一定是自作多情地想帮我干活才无意中看到了下面的东西。我以为他会去报警,以为我这一生从此完蛋了!谁知他又深夜赶回来,想和我谈谈,我用迷魂草给他煮了茶,把‘蔓珠莎华’的事讲给他听,答应他第二天随他进城投案。他相信我,就回房睡了。当我走进他的房间时,他已经意识朦胧,一只手扯着枕芯,一只手握着你送他的那块手表。”

    原来她知道海崴藏表的事!不,海崴根本没有来得及把表藏起来,那是她替他藏进枕头里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头渐渐低垂下来,连一次深呼吸的力气也没有,心跳缓慢而沉重,当时的海崴也是这样吧?

    “我知道他是想留下这块手表向人暗示,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是你,因为他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就替他把表藏了进去,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现,发现之后又会做些什么。这种日复一日种花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需要更刺激的游戏来增加生活的快乐。所以我在你身上赌了一把,看最终是我的秘密被你发现还是你将落在我的手里。”

    我努力地抬起僵硬的头,朦胧的视线里见她欢快地拍掸着两手,从碾台上跳下,拿起那把巨剪向我走来。

    我的头再次沉重地垂下,呼吸的力量已尽枯竭,心跳迟缓无力,眼前视线模糊并且连睁眼的力量也没有,只听到她已轻轻地走到我身边。

    “遗憾的是你输了。”她那清灵悦耳的声音在我仅存的听觉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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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誓言不能忘


从指间滑过的阴凉

    阳光平铺的沙滩上,小小的白砂泛着磷动般的光,海水如温柔的舌一波一波的舔着海砂,像品尝美味的奶油蛋糕,不远处的太阳伞下几个人正举着烧烤的工具在打闹着追赶着,笑声就着夕阳的余光,传到周涧的耳朵里,却像针剌般的疼。

    身边传来低低的问候:“去不去吃点东西,你游了一天了。”

    唐舫,他美丽弱小的妻子,正垂着手站在他的身后,影子也是那样怯生生的,缩成一团。

    他看了看妻子,挤出一点笑容来:“你去吃吧!这几天火气大,吃烧烤会上火。”

    妻子摇摇头,往海水中走去:“不了,我吃好多了,再游一会儿,天黑了就得回了。”

    唐舫那洁白的肩头没入了一片泛着红光的海水中,她欢快的游着,身子灵活的像一条美人鱼。

    周涧重重叹了一口气,今天叶子芸对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碟,说是自己再不和唐舫说离婚的话,就要上门三人六面相对着来摊开来讲。

    摊开来讲,说什么,是说自己和她这几年的奸情,还说她现在怀了自己的孩子,要逼退唐舫,更或者说她是集团总裁的女儿,可以给自己数不清的荣华富贵,而唐舫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早点退省得自取其辱。

    可是,唐舫是那么完美没有任何缺点的妻子,她根本没有任何错,就算是休了她也得有一个借口,平空哪里有会找得出借口,叶子芸媚笑着说:“就说你和她性生活不和谐好了?”

    不见得男人到外面偷情都是因为夫妻性生活不和谐,遇到叶子芸不过是落到了她裙下的一个猎物,而她有征服感,偏看中了自己,非要把自己夺到手。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借着她往上走,郭靖弃了权势不做金刀附马,而选真爱黄蓉,自己却没有这个勇气,从前就是家境清贫,已经吃够了苦头,现成实在不想再吃了。

    他在沙滩里又翻了一个身,问自己道:“怎么办才好?”唐舫的脸和叶子芸的化验单都交叠在一起了。

    忽然,他惊慌着坐起来,海面那么的平静,只是平静的有点过头,刚刚在海水里嘻戏的唐舫呢?他在海滩里四处看起来,没有她那嫩黄色的泳衣,他开始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往海水里扑去,同来的朋友都围了上来,唐舫溺水了。

    周涧急的一头扎进海水里,睁着眼睛到底都是蓝色的海水,他不停地游着,心中剧烈地跳着,唐舫从前是校游泳队的选手,怎么可能溺水呢?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她。

    他在最后看到她的海水区域里来回的摸索着,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沉在海水中,幸好海水不深,透过阳光可以看到是唐舫,她似乎还在挣扎着,脚缩成一团,看来是抽筋了。

    看到周涧,她急切的把手伸上去,手指在水中扭曲变形显得特别的白和修长,五根张开来,全是生的渴望。

    周涧把手伸过去,刚好穿过那在海水中已经泡得像海澡一样的唐舫的头发,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和叶子芸做爱,也是这样用手穿过她刚洗完澡的长发,那种阴凉的感觉一直都让他忘不了。

    他缩回了手,指间缠着一缕长发,和唐舫的头发纠缠时扯下来的,像是不肯离开他的指尖,就绕在指头缝里,他拼命的晃动手指,像要甩掉一切的苦恼。

    不,如果唐舫就这样死了,那么,他的所有苦恼就解决了,他不必要冒着失去大好前途的危险,不必再受唐舫家人的责备,不必再为世人所不耻,如果他离开了唐舫,唐舫也会自杀死掉,她是如此的爱他,根本不可能离开他,而那时他就是一个罪人,可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

    一个意外就解决掉了所有的麻烦,周涧忽然微微一笑,虚晃了一下手,然后,往上浮。

    而海底那绝望的眼神,一直都跟着他上浮的身影,那往上举的手终于绝望的落下了。

    如果,我们中有一人背叛,就会死在那个岛上

    唐舫的尸体是在两天后在一个海边的小岛上发现的,几个渔夫去那里捕鱼时发现的,警察通知周涧去认尸,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人人都以为他悲痛欲绝,所有的朋友都见证了他在海里为了找唐舫直到脱虚,大家都悲叹道:“这是多么恩爱的一对,世事实在太无情了。”

    唐舫的亲人看到了周涧那发黑的眼圈,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说:“不怪你,不怪你,天意,天意啊!”

    连叶子芸都不敢多说,虽然也不冷不热的说一句:“看,连天都帮我们”,但也被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盯回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穿过唐舫的长发,在离唐舫手几厘米的地方缩回,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谋杀。

    尸体运回来了,他并不敢去看,实在无法面对那个绝望的眼神,唐舫与他是大学同学,他还记得她站在樱花树下看着英语书,细声的读着课文的时候,所有的花都落在她的发际,他走过去轻轻的摘去。

    他被巨大的恐惧给包围了,只有藏在权势中才能得到解脱。

    几个月后,公司老总已经对自己谈起了升迁重任,和叶子芸的婚事也已经开始筹备,虽然也有人背后说他忘情快,可是,谁又能要求一个男人像武侠小说里一样,把死去的老婆做成干骨,放在身边永远在一起,现实毕竟就是现实,死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总是要生活啊!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有一天。

    那天同事们一起在公司的室内游泳池里,有人讲起了小岛,大家在水里嘻笑着,看到了周涧进来都没有了声息。

    周涧升的太快,必然会得罪很多人,于是有人故意想剌痛他,压低着声音说:“听说找到唐舫尸体的那个岛叫不归,真是一个不归岛。”

    周涧正泡在游泳池里,听到那话心中大惊,一下子就呛了一口水,好不容易站直,红着眼对说话那人道:“是不归岛吗?”

    那人被他气势吓住,默默地点点头。

    周涧木然的离开泳池,连浴巾都忘记拿了。

    他的脑子里一幕幕的浮现自己在月色下的海滩,对着唐舫跪下去,向她求婚,她喜极而泣,脸在月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而眼神是那样的坚决,用手指着远方的一个小岛说:“如果,我们中有一人背叛,就会死到那个小岛上。”

    深爱的情人都会许下这样的誓言,而誓言不过是誓言,成真的又有几个。

    虽然那个岛就叫不归岛,可那又如何,不过是巧合,周涧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停车场赶去,飞快的握着车门准备打开车,却奇怪的发现车们把手潮湿,有什么东西滑滑的,抬起手一看,魂飞魄散,是一缕湿发,散开来,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怨气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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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从此,周涧再也不敢下水游泳,这个夏天是多么的热,叶子芸在泳池里穿着火红的比基尼,在蓝色的池底钻来钻去的。

    她并没有怀上周涧的孩子,凭她的本事弄一个假的化验单也不是什么难事,周涧现在只怪自己玩火自焚,惹到了这个娇蛮女,日子过得如屐薄冰,不见得攀上高枝就能做凤凰,他非常压抑,常常被恶梦所绕,梦到唐舫伸着手等自己去救,那五指却已经泡得肿烂,总是块块下掉,露出白骨。

    午夜里尖叫着起来,听着卫生间的水滴得心烦,对着叶子芸吼:“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把水笼头拧紧”,叶子芸从身边醒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你吼什么吼,我什么时候开过水笼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睡着,你有病啊!”

    他知道自己是惶恐不安的,小心翼翼的去关水笼头,却发现水池里散落着一缕乱发,几近崩溃,一路跌撞逃出卫生间,心里念道:“唐舫唐舫,放过我吧!”

    周涧从此变得怪怪的,而且大热天的说什么也不肯下水陪叶子芸游泳,再也不肯去海边,连游泳池也不肯下,得罪了这个刁蛮公主,她以为他还是恋着前妻,放不下旧情,虽然已经新婚,但不能彻底的征服一个男人是没有快感的。

    她看着泳池边的周涧心里冷笑一声:“哼,周涧,看你能支持到几时!”

    她佯装着抽筋,在水里折腾两下,就一个猛子钻到水下,睁着眼透过潜水镜望着水面上。

    周涧听到叶子芸的呼救,一时情急也来不及想太多,泳池的人这么多,又是大白天而且水位才区区一米八,自己就有一米八三的个头。

    他放心的跳下水去,蓝色的水晃动着,那种奇怪的感觉来了。

    水底果然有一个女子缩成一团,看样子是脚抽筋了,他飞快的游过去,只见那女子的长发飘散。

    他穿过她的长发,想去握那只举得高高的手,可是,手却像被什么缠住了。

    把手举到面前,一手的长发缠着,在水波里荡漾,一波一波的袭来。

    他透过长发望去,这不是叶子芸的手,叶子芸的指甲总是五彩缤纷的,这只手是如此的平凡无奇,却熟悉的像自已的。

    一念升起:“唐舫”!转手就拼命往上蹬水,想逃出水面,已经来不及了,那只手是如此迅速的握住了他的脚稞,力大无穷,他惊恐地回身望去,却看到那长发下的脸是那样的恐怖,已经腐烂的唐舫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像是要带他回家。

    周涧不停地求救,大量的水灌进肺部,这水居然是海水的味道,痛苦的窒息感传来,他无法挣脱那只手,只得不停的举高手,慢慢的,那只手也放下去了,轻轻的击打在池底,就如唐舫的手落在海底一样。

    周涧和叶子芸一起被众人救起,周涧已经停止了呼吸,医生说死亡的原因是意外事件引发的心肌梗塞,而叶子芸吐了几口水后就哇哇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拖着他,硬要带他走,她的手全都烂掉了,还要握着他的脚背。”

    大家都怜悯的看着她,谁都看得出她疯了。

    叶子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

    周涧的灵车在送往火葬场的路上出了事故滚下山涯,掉入大海,而司机却平安无事只受了点轻伤,只是周涧的尸体被海水冲走,很久之后,渔夫才在一个小岛上看见他已经肿烂的尸体。

    那个岛叫不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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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魅影


    车子在高速公路飞快地行驶着,姚萍技术非常好,开的很沉稳,我就坐在她一旁的座位上。

     “我市连续几起司机被杀案件,一直未被侦破,案犯一直在逃,希望广大市民行路注意安全……”车子上收音机里播放着最近发生的几起怪诞离奇的凶杀案件,我早就听说过了,也就没心思再去细听了,只坐在一旁怔怔地盯着姚萍看。

    “看什么看!”她裂嘴笑了一下说道。

    “你真漂亮!”我带着调情的口吻说道,她显然被我这句话弄的心猿意马,双颊已经变的绯红。

    她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讨厌!”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能看的出来她精神明显不能集中,可我火辣辣地盯着她的目光仍旧不放。

    我情不自禁地俯身过去,在她的脸上突地亲了一下。可我没想到,就在这时,她突然发出一声变了声的尖叫,随后我听见砰的一声,一瞬间,我看见一个苍白的身影跌落在车前防护玻璃上,又滚到了马路的中央。我们的车子,因为急刹车,甩了好几个圈,撞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上,发出哐地一声。

    姚萍和我在一瞬间都懵了,我的额角还碰破了,流出一道鲜血。好一会我们才侧目望出去。只见被我们撞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面色苍白,整个身子像麻花一样扭了好几个劲,下半身血肉模糊,头颅也开了花,地上很快被浓浓的鲜血浸了一大片。

    “她……她死了吗?”姚萍脸色苍白,额角满是汗水,嘴唇不住地发抖。

    我咽着吐沫,怔怔地望着马路上的那具看起来让人心悸的尸体,我知道人被撞成这样,是不可能活的,虽然我没有到跟前看,但我知道,这个女人其实一定被撕开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整条公路上十分昏暗,根本就没几辆车的。

    我猛地惊醒,

    “快走!快走!快开走……”

    我一边用手扶着正在流血的额角,一边推搡着姚萍,可姚萍却迟疑着,犹豫不决。

    “走啊——,还愣什么神!”我粗重地说道。

    “这……这……”她显然不太同意这样做。

    “快走!”我焦急地看着还是空荡荡的马路上。

    姚萍终于心有余悸地抚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了出去,当快经过尸体旁边时,我们其实都不敢望过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自觉地望了一眼那尸体,尸体果然被撕的很惨,那张清秀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

    我恍惚间,觉得那张已经死寂的脸,突然动了一下,张开了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姚萍也似乎被吓了一跳,大汗淋漓地将车子飞快地驶了出去。

    这一路上,我们在极度惊恐中回到了家里。姚萍显然不能稳定自己的情绪,神色有些呆滞。

    “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件事情……”

    我抚住肩膀,在她的耳边反复地说着。

    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神色慢慢好转了一些。

    “我去洗相片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我又安慰了她一句,才向暗室里走去。

    我是一名摄影师,而姚萍是我新交不长时间的女朋友,但关系却处的非常好,她一直在我这里帮助我,几乎成了我的助手。

    今天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始料不及的,实际上我比她还要恐惧,进到暗室的那一刻,我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抖动着,以致于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创可贴粘上额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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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我忙了一整天的拍摄,很晚才回到了家里,我看见姚萍依然神色呆滞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还在想?”我扶住她轻声问道。

    “我们不该这样做的,这让我心理负担很重!”她瑟缩地说道,双眼充满了委屈和恐惧。让人疼爱怜惜。

    “我也不想的,但也没办法的,这都是不得已的!”我牵强地解释着。但我看见她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好转,相反,她更加阴郁了些。

    “我觉得她来找我们了!”她僵硬地说了一句。

    “不要瞎想了!”我吐了口气,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

    “真的,她来了,真的。我看见有阴影在洗手间里晃动,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可我走过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洗手间的门。可里边却有人在不停地敲击着门,门最后被打开了,可里边又没有人。我进去了,门却自己关上了,我怎么也打不开,我根本几出不来了,我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我看见有湿漉漉的头发从水槽里延伸了出来,一颗人头爬了出来,就是她,就是那张苍白的脸……”

    “不要再说了!”我抱住了姚萍的头,我知道一定是她产生了幻觉,或者因为精神压力大而做了噩梦。

    “你现在不是在外边吗,不是好好的吗,那个只是你做的一个梦!”

    她紧紧地抱住了我,呜咽着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去洗相片吧,我今天照的,帮我洗相片吧!”我安抚着拉起她,将相机交给了她,将她送到暗室。

    “做点事情吧,会好起来的!”

    说完,我勉强地吐了口气,倒在了沙发上,我知道,我的心理负担绝对不比她轻的。我也真的很累,不知不觉中,我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长时间,但我能感觉的到,一定是午夜的时间段了。朦胧中,一股十分奇特的寒意袭上的我身体,我慢慢睁开眼睛来,忍不住吃了一惊,我看见黑暗中,姚萍像一尊雕像一样毫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呆呆地拿着那一摞相片。

    “怎么了?”我慢慢站起身来。

    “这是你今天照的相片吗?”她木呐地说道,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从她的手里,将那些相片接了过来。啊! 为什么那些相片光线那么暗淡,更可怕的是相片里的那些人的脑袋全部被苍白的光芒遮去了。

    我慌乱地翻动着那些相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每张相片都这样!?”我抖动着说道。

    “我怎么知道!”姚萍浑身哆嗦着,快要哭了出来。“我说了,我们不该那样做的,真的不应该的,她们都说相机能拍摄到鬼魂的,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拍摄成这样的,我的相机那么先进,怎么能拍摄成这样!”我盯着她说道。

    “你还不明白吗,她找来了。随着我们来了,相机能够拍摄到鬼魂的!”

    “别瞎想了,只不过角度没找好罢了!”

    我说着,将那些相片扔到了沙发上。可我心理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我根本已经开始迷茫,我知道即便真的是角度没找好的话,也不可能每张相片都这样的。

    半夜,我觉得有东西在我的床下蠕动着,我的被子被一点一点地拉了下去。我感到身上凉凉的,朦胧的黑暗中,我坐了起来,吃惊地看见那个女人已经变的像沉睡了千年的僵尸一样就趴在床前的地上。她的肢体如同章鱼一般在地面延伸着,慢慢向我爬了过来,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推躺在一旁的姚萍。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恍惚间,我已经惊醒过来,看了看钟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无法控制地再次陷进浑浑噩噩当中。

    今天,我没有出去。每个月我大概有出去四五次拍摄照片,剩下的时间都会呆在家里去整理或洗或剪那些摄影作品的。

    我不知道姚萍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反正我喊了好几遍,她也没有回应,然后我看见我的那架最普通的相机不见了,我猜可能是她带出去了吧。平时她就经常拿那只相机出去玩的。

    我没有想太多,独自一人来到暗室里开始研究起那几张相片来。

    大概是中午的时候,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她回来了,继续俯身认真整理那些相片。

    过了一会儿,她开门走进了暗室里,就站在了我的身旁,只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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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对了,你帮我好好看一下这些照片,剪得怎么样?”我头也没抬地说道,然后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另外一些照片。

    她没说话,但我感觉的到她正在开始检查那些照片。

    突然门外的电话铃声尖叫了起来,我放下手中的照片,匆忙跑了出去,也没注意自己身边的事情。

    我伸手接起了电话,

    “怎么才接电话,我马上就回去!”里边传来姚萍麻木的声音。

    “好的!”我说道,但只在这一刹那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才那个人是谁!?我似乎恍然大悟,我一直没抬头看她,她……她是谁?我愣在了那里,只感觉浑身发麻。

    我慢慢放下了电话,那一刻,我根本就不敢回头,但我却听到身后有十分怪异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明显正在向我靠近。

    我喉结抖动着,咽了口吐沫,额角汗水已经淌了下来。我急促地呼吸着,慢慢地转过了头,刹那间,我又呆住了。

    只见姚萍面色惨然地就站在我的背后,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她分外惊奇地说道。

    我怔住了, “你……”

    我已说不上话来。我刚才听到的那声音明明就是姚萍,明明就是她给我打的。

    “你……你上哪了?”我抖动着嘴唇问道。

    她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去那个事故路段了,我在那里拍了几张相片!”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比刚才还要僵硬,满脸都是死灰色。

    “我刚把照的几张洗出来了!”她又僵硬地说了一句。而且我看得出她洗出的这几张照片一定又看见了什么。否则的话,她不可能是这样的表情。

    “你……你看见什么了?”

    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那几张照片。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她说着,将手里的那几张照片递到了我的手里。我仓皇地接了过来,盯住那些相片,望去,哑然失色。

    “这……这真是……真是在那个路段拍的!?”我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姚萍的手不自觉地搓着,颤抖着,盯着我。

    “我好害怕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哽咽着抱住她颤抖的身子,紧紧盯着相片里路段上空漂浮的那个怪异的女人身影。

    那影子灰暗压抑,身形飘忽,双眼突兀着,若隐若现。我双手抖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刚刚你没有给我打电话吗?”我麻木地问道。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刚才我接了一个电话,是你打来的,告诉我一会儿就回来。为什么你会那么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说出这句话时,姚萍猛地将我推开,怔怔地看着我。

    “我……我没有!”

    “你是你吗?”我喘息着,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她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到底怎么会事儿,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我了!”

    我底下头来,看着手中的那些怪异的照片,又茫然地看着她。

    “那么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我明明听着那就是你的声音!”

    我咽了口吐沫,盯着她说道,这一刻,我对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打了个寒噤,仓皇地转身,出神地盯着那部古怪的电话机,好一会儿,才将手缓慢地伸向电话,“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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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电话里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准确点说,应该是电话里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我几乎听不见,就好像对方是一只蚊子一样在飞来飞去的。

    “喂——”

    我又喊道。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开门?”姚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出来,我楞了一下。

    “你……你是谁!?”我迟疑地问道。

    “我是姚萍,快开门,我都按半天门铃了!”她焦躁地说道。我一惊,猛地回头,才发现屋子里根本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我瞪着眼睛,放下了电话,惊恐地望着屋子里,刚才我在跟谁说话呢,难道那不是姚萍吗?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蹒跚地走到了门边,才发现门其实根本就没关严,也就是说我的门根本就没锁上。我推开门,向外望去,门外根本就没人。

    我愣住了,转过身想进屋子,突地听到身后,响起了声音,

    “我回来了——!”

    我转身望去,只见姚萍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正一步一步向我这边走来。

    “你干吗站在这里啊?”

    她瞪着我奇怪地问道。

    “你……你才回来?”

    我嗫嚅着问。

    “是啊!我刚才去那个出事故的地段照了几张照片!”她脸色苍白地低声说道,晃过我的身旁走进了屋子里。

    这时,我才猛地想起来,刚才看见的那几张照片还在我手里。

    “是这几张吗?”我心惊肉跳地把手里的那几张照片递过去。

    “我还没洗出来呢,你怎么这样说!”她一边接过那几张照片一边说道,猛然间她呆住了。

    “这……这怎么……怎么回事儿!”

    她看着那些相片恐惧异常地说道。

    “这明明就是你刚才给我的!”我说。

    “我什么时候给你的啊,我这不刚刚才进屋子的吗?”姚萍大声说道。她的话让我无以反驳。

    我迷茫了,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不可能的。可刚才那是谁呢?

    我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出神。姚萍拿着照相机神色紧张地进了暗室里。一种无法言语的压抑似乎在我和姚萍之间慢慢形成了。

    我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脑子中一片混乱,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姚萍又重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眼望去,她脸色铁青。

    “你洗相片了!?”我木然问道。

    她点了点头,“刚才你给我看的那些相片真不是你拍的吗?”

    “不是,是你给我的,或者……或者是另一个人,可她是谁呢?”我满脸迷茫地盯着她,我看见她的神色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她把手中的相片向我递过来,

    “这才是我照的,可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异常的发颤,我紧张地接了过来,望去,倒抽了一口冷气。相片中,那具女尸竟然还是那样倒在马路的中间,只是在她尸体的上方有一张朦胧的白脸,阴森森地笑着,那笑绝对不是一种善意的笑。

    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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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难道那具尸体还放在马路中间吗?”我抬头望着姚萍胆寒地问道。

    “没有!早就被人处理了,可相片拍出来,就是这种效果的!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难道这个女人阴魂不散?”

    姚萍面部扭曲着,看上去快要吓哭了。

    “不如,晚上我们去给她烧点纸吧!”她似乎在央求我。

    我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那几张可怕的相片在我的手里忽然变的那么沉重,我乏力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头皮发硬。

    夜是如此的冷清,那段高速公路上车少的可怜,大概十多分钟才能闪过一辆车灯。我们不敢将车子停放在高速路段上,只好停在一旁的荒地里。

    我看了看手表,快晚上十一点钟了,然后拿好了给死人烧的纸和香烛下了车。姚萍跟在后面,心惊胆战地走着。

    这时候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们心里好过一点。

    我们选了路旁的一处低洼的地方,摆好香烛,一点一点烧了起来,又不敢烧的太大,怕被人发现。实际上我知道,这里很少有人路过,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即便有车辆路过,他也不可能有那份闲心停下来问问我们在干什么。

    我烧得很认真,只希望能减轻一点心里的愧疚之感,姚萍就蹲在我身旁,黑暗中,我看见,她的脸上竟然挂着泪珠。

    “不要怪我们,不要怪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希望你死后过的太太平平,安安生生的,别再来找我们了……”

    我因为一种无法发泄的压抑,竟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对……对……,我们不是故意的,饶了我们吧,希望你以后过的太太平平的……”

    姚萍也跟着念叨着。

    “我饶不了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浑身的汗毛在瞬间似乎全竖了起来,抬头望去,只见姚萍表情安然,喉咙处却似乎在抖动着。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坐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姚萍抬头,惊奇地望着我。

    “怎么了?”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咽着口水,紧张的喘息着。

    “我刚才没说话啊!”姚萍显得很无辜。

    “我饶不了你们!”姚萍脸色突然咋变,铁青着阴沉沉地盯着我又说了一句。瞬即又恢复了正常。

    我尖叫了一声,猛地坐倒在地上。

    “你……你……你怎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姚萍呆滞地看着我,

    “我刚才说什么了?”

    我不想在向她解释什么了,仓皇地爬了起来,踉跄地向车子奔了过去。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将那些还未烧干净的纸张吹的漫天乱舞,妖冶异常。

    我只觉得喉头发干,进了车子后,拿起一瓶矿泉水,狂乱地喝着。望着车窗前面,那若隐若现的火光,我好像进到了另一个迷离的世界里。

    姚萍在迷雾中狼狈地爬上了车子,紧紧地关上了车门。

    “你怎么了?”她盯着我问道。她铁青的脸色让我看着很压抑。这一刻,我忽然对她感到了一阵十分异常的恐惧。

    我开始怀疑我身旁坐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姚萍。

    也许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手在我的额前抚摩了一下。我将她的手拿开,因为她的手冰凉的,摸的我并不舒服。

    “回去吧!我看你压力也够大的了,别想太多了!”她竟然开始安慰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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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将车子开了出去,一路狂奔,渐渐消失在诡异的夜色中。

    我根本就不敢向后面望一眼,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我着我,好像就在我们车子的上方浮动着,我拼命地加着油门,将车子开得飞快。

    “慢一点,你疯了吗?”姚萍尖叫着。可是我根本就不顾她的喊叫,疯了似地猛加着油门,车子上了高速之后,像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我用一只手抚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慌乱地擦着额角的冷汗。

    “你跑不掉的!”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想起来,因为过度惊恐,我的反应相当快,瞬间侧目,我看见姚萍依旧面色淡然,但喉咙处余动未止。

    我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声,猛地停了下来。我怔怔地盯着姚萍,她十分怪异地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凝视了好长时间。

    “你……你怎么了?”我压抑着内心巨大的恐惧紧紧盯着她。

    她看我的眼神是如此的怪异,怪异的令人发毛。

    “我刚才听见你说‘你跑不掉的’!”

    姚萍瑟缩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是我说的!?”我瞪大了眼睛。姚萍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极度的惊恐使的她浑身抖动着,不停地向后面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害怕我能扑上去一口吃了她一样。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是你那样说的,是你说的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我解释着。

    “不可能的,我什么也没说,我看见是你说的。你本来正在开车,一直没说话,忽然喉结抖动就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

    她极度惊恐的表情,让我绝对相信她。

    我懵了,怔怔地看着她,她也怔怔地看着我。

    “怎么……怎么会这样!”

    “都怨你——,当初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丧尽天良,为什么要把那女人抛下——”姚萍惊恐地哭着喊了出来。

    她说的话让我听来是那么的烦躁和痛苦。

    “放屁——,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还不是为了以后我们能过上太平日子吗!”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一扫恐惧,气呼呼地说出了这句话来。我使劲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启动车子,飞快地将车子开了出去……。

    我跟姚萍狠狠地吵了一架,最后赌气都不说话。我也不去理她,独自一人进了暗室,摆弄起我的那些相片。

    暗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几下,我知道一定是姚萍敲的。

    “我去看场电影,晚饭放在那里,你别忘了吃了!”

    然后我听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我知道,她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看电影,只不过是拿电影消遣一下,散散心罢了。

    我也没说话,任由她离去。

    我大概工作到了差不多到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才忽然感到肚饿。猛地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呢。推开暗室的门,我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饭早就凉了。因为实在太饿了,我根本也顾不了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来起来。

    正吃着,忽然我感到一阵冷风吹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猛地一抬头,屋子里的灯瞬间灭了下来。

    整个屋子里变的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一刻没来由的恐惧瞬间就将我包围了。我呆在餐桌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真他娘的,怎么说停电就停电呢,我怀疑着,忽然又觉得可能是灯泡坏了。

    在漆黑中,我突然听到了吱啦地开门声,有拖沓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起来,根本就不像人的脚步声。

    “姚萍,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我心虚地问了一句。

    “停电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到底是不是你啊?”我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因为在我问了两句后,屋子里反而显得更加静悄悄的。

    可那拖沓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听起来分明是有东西在地上缓慢地爬动着,我在黑暗中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一丁点的光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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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急促地呼吸着,刹那间,忽然感觉到一双冰凉地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脚脖子。啊——,我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拼命地向后退着,

    “谁啊——,什么东西啊,你是谁啊,救命啊——”我慌乱地尖叫着,向后面仓皇地退着,突然电流通过,瞬间刺激了几下灯泡,屋子里闪了几下,只这一瞬间,我看见桌子下面似乎有血乎乎的一团东西,却因为时间太短,我实在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只但但觉得那是一堆发红的肉,正在向我蠕动着。

    我继续慌乱地叫着,在黑暗中沿着屋子里的墙惊慌失措地退着,碰倒了很多东西,满屋子里噼里啪啦地响着。

    突然,灯光猛地又闪了一下,屋子里瞬间一亮。我的眼前猛地出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双眼突兀着,死死地盯着我。

    我尖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我只觉得耳朵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时,我醒了过来。屋子里仍旧是一片异常的昏暗,但因为外边开始下起了大雨,又不断地打着雷,所以屋子里始终保持在一亮一闪中,这让我在惊恐中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况。

    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影。满地都是凌乱的东西,狼籍不堪。

    我无法忍受了,颤抖着站了起来,姚萍竟然还没有回来。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冲进了大雨瓢泼的夜晚。

    我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向那座姚萍姚萍经常去的电影院跑去。我在慌乱中,冲进了电影院里,这个时间,电影实际上早就放完了。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姚萍到现在还没回家。即便就算我们发生了口角,她也不可能这个时间还不回家的。当我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汤鸡冲进影院场里时,我呆住了,我看见里边已经空荡荡的了,只有姚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前排的一张椅子上。

    我缓慢地走了过去,“姚萍!”我轻声叫道。

    可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根本一动也不动。我喘息着,靠近了她的后背,“姚萍!”我又叫了一声,同时伸出一只手来,向她的肩膀摸去。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她的身子忽然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呻吟。

    我怔住了,胆寒地缩回了手。

    “姚萍,你……你怎么了?”

    这时候,她缓缓地转过了头,我惊呆了。我看见她变成了一个肉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我剧烈地抖动着,啊地一声,倒了一下。

    我只觉得自己在深渊中一直往下掉,忽然一瓢凉水猛地泼到了我的头上,我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个漆黑的屋子。昏暗潮湿,霉味十足,而我则吃惊地发现自己被用绳子死死地绑在椅子上。

    “谁——,谁干的,我这是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慌乱地叫着,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回答我。我简直傻了,我无法想象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面对的是什么。

    空洞的小屋子里,终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然而门开之后,我吓的浑身颤抖。因为我看见一具像僵尸一样的女人,慢慢地一下一下地爬了进来,向着我似笑非笑,她的脸上除了血迹之外,就是泥巴,后半身更是烂乎乎,分不清楚是些什么东西。

    她怪异地笑着,一点点爬了过来。

    我早已快吓疯了,“别……别过来,别找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别过来啊……”

    怪尸根本就不理会我的惊恐,一直爬了过来,双手抓着我的腿一直爬到了我的身上,用她那张恐怖肮脏还散发着臭气的脸紧紧地贴住了我的头。

    她吐着气,伸出舌头添着我的脸。我惊叫着,紧紧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去看她。猛地她用双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她那僵硬的手指,掐得快喘不上气来,但双手被绑着,我又无法挣扎。眼看着我的脑子就要变成一片空白了。

    怪尸忽然尖锐地笑着,松开了手。而她这一声怪笑,让我迷惑之极。因为这声音,我听着,明明就是姚萍的声音。

    我呆住了。

    我看见怪尸摘下了一个头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姚萍!”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怎么会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她懒懒地笑着。伸出手来,在我的脸上来回抚摸着。

    “你这是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把我放了!”我尖叫着,烦躁不地扭动着绑在椅子上的身子,我早已经被那绳子捆的浑身发疼了。

    “放你!?”姚萍似乎很吃惊的样子,瞪着眼睛伸手将套在自己下体上像烂皮一样的衣服退了下去,“我为什么要放你啊!”

    “你脑子你毛病啊!”我瞪着她喊道。

    啪的一声,她甩给我一个大耳光,我懵了,怔怔地盯着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叫我放了你?”

    “你……你……”我哽咽着说不上话来,更惊于她态度的忽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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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应该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些被莫名杀掉的司机吧!”她忽地眯起了眼睛,盯着我说道。我当然记得这些事情,可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来,只好迷茫地看着她。

    她干笑了几声,“你看我像不像那个杀人的凶手?”

    她的话让我感到了一阵发毛,可我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不像!”我终于胆怯地说了出来,可觉得自己说的那么无力。

    “你他妈的笨啊!”她骂道,啪地一声又甩给我一个大耳光。

    “告诉你,我就是那杀人的凶手!”

    我愕然呆住。

    “我恨那些人,我杀他们都不是白杀的,他们死的应该。那些他妈的混蛋司机都是撞死人之后就逃逸的,没有一个是不该杀的。我恨这些人,我恨死这些人了。”

    她的眼神忽然变的凄凉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恨这些不负责人的司机吗?”

    我瞪着眼睛迷茫地摇了一下头,“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次跟妈妈上街,妈妈为了给我去买一支冰淇淋,过马路的时候,被突然飞驰而来的一辆轿车撞死了。那个司机连车都没有下,就跑掉了,我还记得他逃跑时,那一瞬间给我留下的眼神。”

    姚萍咬牙切齿起来。

    “所以我恨那些司机,恨那些不负责任的混蛋。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杀光这些不负责人的坏蛋。”

    “可我不是坏蛋!”我仓皇地水了一句。

    “你是坏蛋!”她激愤地吼了一声。

    “那个人,实际上根本是你撞死的,而不是我!”我猛地说出了这句话来,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

    “你她妈的猪吗,我说我恨不负责的。我杀的那些司机都是他妈的畜生,他们撞死人后,根本就不管。当时你为什么那么自私,你为什么要决定逃逸!?”

    她的话,让我哽咽住了。

    “可……可你杀人,也会给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带来痛苦的!”我瑟缩地说着。她似乎根本不再愿意听我说些什么。

    我看见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水果刀,刀子慢慢向我靠近。

    “原来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近乎绝望地说出这句话来。

    “不错!我是想玩你的,不想你这种不负责的混蛋那么痛快就死掉的,所以我伪装了一幕一幕的恐怖,让你去承受。从一开始,都是我酝酿出来的。”

    “那些古怪的话,还有屋子里的怪事都是你故意制造出来的!?”我盯着她。

    “不错,你仔细想一想吧!戏只是我一个人在演,你在看罢了。古怪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一个人故意说出来吓唬你的。房间里的怪事也是我早就预谋好的,那些电话,是我用手机拨打的。我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你精神紧张时,来回出入你的房间罢了。还有相片,根本就是电脑制作的。停电和电影院的所有恐怖都是我伪装的。可真是令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轻易就被吓晕了,你真是一个窝囊废……”

    我半张着嘴巴,愕然地看着她手中把那柄水果刀:“我真后悔当初认识你!”

    “我也没想到认识你之后,能出这样的事情,只怨你太不负责了!”

    “你也有责任的……”

    “我不管,不负责的是你,不是我!”

    “你不能这样做的……”

    “已经晚了……”

    一辆车子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子里的收音机声音很大,“最近在郊区的一幢小木屋里,又发现一具被杀害的司机,警方经过现场勘察,认定凶手与前几次制造凶案的凶手系一人所为,请广大司机朋友夜行要注意安全……”。出租司机咳嗽了一声,“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司机也没钱,干吗杀司机啊。啊——,对了,小姐,您贵姓?”他向坐在一旁的女乘客无聊似地问道。

    “啊——,我姓姚,叫我姚萍好了!”

    司机点了一下头,“放心一定给你送到目的地,以后注意安全啊,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特别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性出来最好注意安全啊!现在鬼魅可多着呢!”

    “是啊,你也注意开车啊,别撞着人了,现在鬼魅不少,可是人更可怕啊!”女乘客麻木叫说着。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小心,前面有人!”

    只听砰地一声,路上一个苍白的身影被车子撞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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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旧楼·彼岸花


    午后,我来到郊区一幢年久失修的旧楼前。脸刚凑近那黑黢黢的门洞,一丝淡淡的潮湿的味便若有若无地飘来,感觉像是那种从下水道弥漫出来的味道。我的眉头蹙了起来,随即又有些释然。像这种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修建的筒子楼,若不散发这样的味道才会奇怪吧。

    照着门上的牌号,我核对了一下手里从报纸上抄来的纸条,拨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旧楼里走了出来——他叫郁风,是我要找的房东。

    郁风领我看了一下三楼的那套一房一厅,还不错,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最让我开心的是,在卫生间里还因地制宜地设计了一个浴缸。郁风的报价很合适,我没有还价就交了定金租下这套房。

    我之所以租下这套在郊区的旧房,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地方住——事实上,我在市区有一套装修得简约且不失品位的三室一厅。那套房是两年前我与紫絮热恋的时候买的,紫絮亲自设计装修的。她很喜欢鲜花,所以在客厅靠近落地窗户的地方还做了一个人工花坛,每到春天就会开满红色的花朵。

    不过自从一个月前我与紫絮分手后,我一看到花坛里那些红得像血一样的花朵,就会想起她——这让我很难受,睹物思人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于是我决定把这套房租出去,而自己在郊区租一套便宜的旧房,其中房租的差价还正好可以用来交纳每月的按揭款。

    我租下郊区那套房的同一天,就有一个大胡子画家来看我这套三室一厅。他一看到客厅里的人工花坛时,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连忙表示如果他不喜欢,我可以马上就叫工人拆掉。

    大胡子画家笑着说,其实他也是个喜欢养花的人,很喜欢这一簇簇红色的彼岸花,花坛千万不要拆。我这才知道紫絮种的花叫彼岸花,画家还告诉我,彼岸花是传说中种在黄泉路上的鲜花,是用恋人的鲜血来浇灌的,所以它的花朵才会像血一样鲜艳。大胡子画家还说,他会在花坛里种下更多鲜花。不过花坛里的彼岸花已经种得密密麻麻,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再种其他的花。

    办完了租房的事宜,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郊区的那幢旧楼前。当我拖着沉重的皮箱下了车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点。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屋,旧楼外的雨更大了,雨点敲着窗户的玻璃,噼里啪啦直作响。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是那个画家打来的。

    “秦先生啊,刚才楼下的住客来找我,说楼下的天花板漏水了,让你回来看看……”

    漏水?我愣了一愣,然后在电话里说道:“有没有搞错?我在那套房里住了整整两年,从来没漏过水!怎么你一搬过去就突然漏水了?”画家也答不上来,但他还是执意要求我回去看看。但是屋外的雨越来越大,我只好无奈地对他说,明天我一定抽空回去看看。

    把屋里都收拾干净后,我决定泡个澡。在浴缸里撒进了花瓣浴盐后,缸里的温水渐渐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嗅着这花朵的清香,我不禁伤感了起来,我想起了最爱花朵清香的女友紫絮。在彼岸花开到了茶蘼的时候,紫絮最喜欢把花瓣撒进浴缸里,然后躺在浴缸里渐渐沉睡。

    我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也许是我的泪水吧。我闭上了眼睛,感到了阵阵眩晕,躺在浴缸里,我竟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一片浑浑噩噩里,我迷迷糊糊地看到眼前有一团红色的雾,透过雾气,我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袅娜地站在远处。我望了过去,从身材上可以依稀辨认出那是紫絮,但她的脸却被一团颜色更深的雾笼罩着,我看不到她的容颜。

    我向那个女孩走了过去,那团深红色的雾气就像是驱之不去的阴影一般,始终在女孩的脸庞周围旋转缭绕。我用手指轻弹这团雾气,雾顿时散开,我看了女孩的脸——果然是紫絮。

    “紫絮,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紫絮凝视着我,满脸忧伤,无边无际的忧伤,她语气迟缓却又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因为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因为这里就是地狱——”她的话音刚落,从她那如凝脂般的脸颊上钻出了一只只肥大油腻的蛆虫,她脸上的肉也一块一块扑簌簌地往下落,只在一瞬之间,紫絮的脸就变成了一颗干瘪恐怖的骷髅。

    因为恐惧,我想尖叫,但我的喉咙却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扼住了,我听到紫絮忧伤地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紫絮手里的力量越来越大,我感觉到了窒息,我说不出一句话,我只看到一张黑色的幕布从天空渐渐下沉,马上就要笼罩我的整个身体……

    我一个激灵,然后尖叫着从浴缸里跳了出来。看着镜子里浑身湿淋淋的自己,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怪异到极点的噩梦。我一回想起刚才那个噩梦,就不由得浑身颤栗不已,我想起了梦里紫絮问我的问题。

    ——我当然记得自己与紫絮在第一次的时候,她曾经问过我的一句话:“你会离开我吗?”当时我什么也没考虑,就回答:“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紫絮思考了很久,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离开了我,我就会找个没人的悬崖,然后跳下去。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诅咒你,直到你也来地狱陪我到永远。”

    一想起紫絮曾经说过的话,我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鼻尖凉了一下,摸了摸,是一滴有些粘稠的液体。我抬起头向天花板望了一眼,一滴更加粘稠的液体滴进了我的眼睛里,这让我感到一阵生硬的疼痛。我竭力张开眼,才看到天花板上一团乌黑的水渍,一圈一圈赫然出现在天花板上,就像一只只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天花板在漏水。这可怎么得了?这才是我搬进来的第一天呀!我穿上衣服后,立刻就给房东郁风打电话,说浴室的天花板漏水了。郁风听后,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回答:“有没有搞错啊?我在那房里住了五六年了,从来就没听说过天花板漏水。怎么你住进来第一天就漏水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我有些愤怒了。在与郁风争执了几个回合后,他答应了第二天来看看。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脸盆摆在浴室的地上,听到滴滴答答的漏水声,我一夜都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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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雨停了,一大早郁风就带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水管工来到了旧楼。他和我一起上了楼。很巧,四楼的这套房也是郁风的,这是一间空屋子,一直没租出去,里面什么人都没有。郁风开门的时候,发现门锁似乎被撬过。他咒骂着开了门,发现屋里所有的水龙头都开着,自来水正哗哗地流淌着。郁风关掉了水龙头,恼怒地说:“一定是小偷撬开门后,才发现这是间空屋,于是把水龙头开了玩恶作剧泄愤。”

    我只好苦笑自己运气太差。不过我又忧心忡忡地问:“要是天花板还漏水怎么办?”郁风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的,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你直接找他——”他指了指一起来的水管工。

    水管工却马上说:“这房子啊,太旧了,水管都是从天花板之间走过去的。如果再漏水,我也没办法——除了把天花板撬开,把水管修好,然后再把天花板糊上!”他说完这些话,我和郁风的脸色都很难看。

    郁风与水管工走了之后,我的心情很不好,于是打开电脑无聊地上了一会网。这时,我又接到了大胡子画家打开的电话,他说我的那套三室一厅的地板还在漏水,楼下的住客上来交涉了好几次。他让我马上回去看看。真是邪门,我在郊区租的旧楼天花板漏水,我在市区的那套房居然也在漏水。我望了一眼窗外,雨似乎越来越大了,这样的天气我可不想再出去,于是敷衍地对画家说,过几天我一定回去好好检查一下。

    到了黄昏的时候,旧楼外的雨更大了,还夹杂着远处隐隐的雷声,我暗暗祈祷晚上天花板千万不要再漏水了。

    我整天,我一直在房间里上网。到了深夜,我终于关上了电脑,准备去卫生间的浴缸里好好泡个澡。可我刚一走进浴室就发现地板上全是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我抬头一看,天花板上一圈圈的水渍颜色更深了,竟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一滩黑色的污迹。

    果然还在漏水!我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愤怒,胸口像有块巨石压着,憋闷得吐不出气来。乌黑的水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黑色的散发恶臭的水花。我抬起脚歇斯底里地把水盆一脚踢飞,然后恼怒地拾起话筒,给水管工打了一个电话。

    次日清晨,水管工按我的要求准时来到了旧楼。我大声地说:“砸,把天花板砸了,我简直没法忍受这漏水的房子。”

    水管工歪着头问我:“你想清楚了?”

    “是的,你砸吧!”我愤怒地说道。

    水管工拉过了一个桌子,站在上面,然后抓着一把铁锹使劲向天花板捅了过去。“嘭嘭嘭——嘭嘭嘭——”天花板的水泥已经被染成了乌黑的颜色,泥浆从铁锹戳出的洞里倾泻出来,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臭味。水管工诧异地说:“这味道好奇怪啊,不像是污水——”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一抬,又在天花板戳了几个洞,一块天花板从屋顶落了下来,然后黑色的污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涌了下来,向浴室里站着的我扑了过来。

    我愣了一愣,根本没有时间闪身躲开,我只看到黑色的水流中似乎有个什么白森森的东西向着我扑了过来。我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好下意识地把手臂展开,一个坚硬的玩意从天花板坠进了我的怀中。

    我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怀里的东西定睛一看,立刻魂飞魄散——天哪!我的怀里竟是一具干瘦的骷髅,一对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色的窟窿,死死地盯着我。我大声尖叫了一声,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在晕倒之前,我看到那个水管工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显然,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等我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全是穿着制服的警察。那个水管工撒了一根劣质香烟给我后,兴奋地告诉我,是他报警的。刚才他凿穿了天花板后,掉下来的竟是一具骨架。

    法医很快得出了结论,这具从天花板里掉下来的骸骨,属于一个二十至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死亡时间大约是半年以前。最有作案嫌疑的人当然就是楼上这间房的房东——郁风。警方立刻派人将郁风传讯到了旧楼,他一走进我的房间,就看到了卫生间地板上那具白森森的骨架。他的第一个反映是目瞪口呆,然后晕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嘴吐白沫。

    郁风醒来后,面对警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这究竟的怎么回事。这具白森森的骸骨的主人是郁风的女友,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半前的一个雨夜,郁风与女友在楼上的这间房里近似疯狂地做爱,一次又一次。郁风在接近高潮的时候,用手搂住了女友粉嫩的颈项,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这颤抖厉害得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他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知道,这是自己家族遗传的癫痫发作了。等他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放在女友的颈子上,而女友已经停止了呼吸——在他癫痫的时候,他掐死了自己的女友。

    郁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女友的尸体,于是把五楼的浴缸砸破,把尸体埋在下面的水管旁,然后砌上砖头封在里面,再在砖石上重新安上浴缸。没想到这旧楼的水管年久失修,竟然在半年后的某天突然破了,否则永远没有人知道五楼浴缸下的秘密。当昨天我发现天花板漏水向郁风投诉的时候,他害怕事情败露,还特意上楼破门把所有的水龙头打开,以掩饰真相。郁风还没来得及找到适当的理由处理五楼的尸体,我已经因为忍受不了漏水的天花板,自行叫来了水管工戳开了天花板——也许,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吧。

    警察在离开现场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依然惊魂未定的我说:“所以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亏心事,迟早有被发现的那一天。哪怕是做得再严密再完美,也抵不过天意。人,总是藏不住秘密的。”

    警察走了后,水管工神神秘秘地走到我面前,说:“秦先生,你知道吗,在那具骨架落下来的时候,天花板里还落下了另一个东西,你看——”他摊开了手,手心竟然有一朵正在盛开的红得像鲜血一样的花朵。水管工絮絮叨叨地说:“真是奇怪,怎么会从天花板里掉下这样的东西呢?”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朵开到荼蘼的彼岸花,是紫絮最喜欢的鲜花。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是那个大胡子画家。

    “秦先生,楼下的住客一直抱怨漏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和我合计了一下,决定请个水管工来修一下,估计要剖开天花板,也许是埋在里面的水管破了,大概就是在花坛那个位置——先给你说一声,费用的问题我们回头再聊……”

    大胡子画家挂断了电话,我的脸上突然变成了一片死灰。

    我想起了花坛下埋着的那具尸体——我的女友紫絮。一周前,我提出分手,紫絮怎么都不同意。一气之下我掐死了她,埋在了人工花坛下的泥土下,砌上一层砖,然后填上腐土重新栽上了密密麻麻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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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9:45分,空蝉站在阳台上看到阿凉把车停到楼前,然后匆匆上楼,空蝉得意地笑了笑,急忙跑回屋里,拧开了厨房里的煤气,把前一晚藏起的那份重要合同放在茶几下,自己的遗书端端正正放在茶几的一角上,然后躺在床上装睡起来。

    阿凉按了几下门铃,然后不耐烦地用钥匙打开房门,进来后就叫:“空蝉,你看到我的一份合同没?”他使劲嗅了嗅又叫:“怎么这么重的煤气味,你没关紧煤气吗?”他走进厨房关上开关又走回客厅,转了一圈看到地上的合同,急忙捡了起来,又自顾着说了起来:“空蝉,不会是还在生气吧?我急着开会,晚上回来再说。”他正说着,抬头看到茶几上的纸条,好奇地拿起一看,上面一行潦草的大字:“阿凉,我恨你,我死之后,祝你和宝儿永结同心!!!空蝉绝笔”

    看到敞开的卧室门,阿凉大惊,急忙冲进卧室,看到空蝉已昏睡过去,急忙摇着空蝉叫着:“空蝉,你没事吧,不要想不开啊,空蝉!”

    空蝉装模作样地睁开眼睛,咳嗽了几声,扯住阿凉有气无力地捶着他哭闹:“你这没良心的还救我做什么?我死了你正好和你的宝儿双栖双飞,不正是称了你的心意吗?”阿凉皱起眉头,又看了看手表说:“空蝉,我今天真得赶时间,你不要闹了好吗?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空蝉却是不依不饶:“好,你走,你救我一次不能救我百次,我一定如了你的意,让你和宝儿重叙旧好。”

    空蝉时而梨花带雨,时而横眉怒视,一套手段把阿凉闹得手足无措,见阿凉心思活动了不少,空蝉下了最后通牒:“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旧爱宝儿还是要我这新欢,如果要她,我们以后就阴阳相见!”阿凉被她折腾得没了底气,只好软下性子哄她:“我跟宝儿分手了嘛,只是最近看她身体不好,所以就近照料了些,你不要多疑,我当然要你了。”空蝉乜斜了他一眼,冷笑起来:“那好,那你现在就给那个装可怜的小妖精打电话,说我们快结婚了,让她死了追回你的这个心。”阿凉为难:“你知道宝儿有心脏病,我跟她也相恋了四年,怎么忍心去刺激她呢?”“那你当初跟她分手跟我相好时怎么不怕刺激到她呢?”空蝉这句话让阿凉下不来台,阿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甩手走了出去。

    望着阿凉的背影,空蝉冷笑,狠狠地说:“你既然舍不得狠心去刺激她,那就让我来代劳吧。”

    空蝉本就无业,在家闲来无事总喜欢上网,无意间钓到阿凉这大鱼,又正巧阿凉远在老家的父母不喜他原来的女友宝儿体弱多病逼其分手,于是空蝉趁虚而入,跟阿凉同居起来,偏阿凉还是难忘旧情,空蝉自然是步步为营,心生警惕,把宝儿当成了生平大敌。

    这晚,空蝉难得没提旧事,炒了几样好菜,又百般妩媚,哄了阿凉开心,一夜无事,空蝉却早已智珠在握,只等阿凉上了班,就自行其事起来。

    空蝉找了个离公寓较远的公用电话亭打给了宝儿:“宝儿,我是空蝉,我跟阿凉分手了,但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今天下午两点,我在楚山公园云波台等你。” 空蝉说完就挂上电话,唇边逸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然后叫了辆出租车消失在滚滚车流里。

    一下午,空蝉都在碧兰美容院里消磨时光,还因为琐事与别的客人吵了一架,一直磨蹭到天黑,她才悠悠闲闲回了寓所。从楼下往自己房间内望去,只见漆黑一片,空蝉有些心喜。刚吵过架,为了讨自己喜欢,阿凉早上说过今天一下班就会回家接她,然后两人出去吃饭。现在屋内没有灯光,显然阿凉还没回来。

    空蝉打开客厅的灯,白炽灯暗暗的,可能因为电压不足,青森森的光线把厅里笼得冷冰冰的。空蝉随手打开电视,嘈杂之声充斥在空荡的客厅内,却比平时多了几份凄凉。空蝉并没在意,只不过借此打发时间。

    灯光突然爆闪了一下,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钥匙与锁撞击出的铿锵声,是阿凉回来了。空蝉马上换成一脸怒色,唠唠叨叨对着外面说:“阿凉,今天好气人,我去做皮肤护理,竟然被个泼妇抢在我前面,我们好吵了一架呢。”然后她才装作刚看到阿凉的样子,诧异地问道:“阿凉,你怎么了?”

    阿凉双眼通红,一脸悲伤疲怠之色,他揉着太阳穴坐了下来,“宝儿死了。”空蝉佯惊:“她怎么死了?”阿凉闷闷地说:“她下午日头最毒时跑去楚山公园云波台,在快到云波台的一处急拐弯,有人恶作剧放了条竹叶青色仿真的假蛇,那里本就地势陡峭僻静无人,宝儿体弱不能太过劳累,爬山已经太过消耗体力,又被蛇吓倒,心脏病发作,等到被人发现时已经晚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深夜,阿凉几经辗转才昏昏睡去,空蝉在黑暗中却暗笑起来,很简单的一招杀人不见血,除掉眼中钉还不会惹来一点怀疑,多么完美的谋杀啊。她笑着,无意间看到窗外,夜深无光,月光、星光,即使窗外的灯光都隐隐沉去,幽深晦暗,仿佛一张巨口将一切光线吞噬,徒留死寂与冷漠。空蝉虽正志得意满,对窗外熟视无睹,但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竟是再也睡不着了。

    辗转一夜,终是无眠,天亮阿凉起床上了班,空蝉也急忙走了出去,过了一个小时后回来,手里却多了一瓶药,不过是瓶阿斯匹林,她从里面倒出一片吞下,又把瓶子紧紧锁进抽屉里。

    上午的阳光慵懒地在室内徘徊,空蝉也懒懒地打开电脑,随意在上面闲逛着。机箱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空蝉突然心里一跳,身后仿佛有什么喘息的声音,呼哧呼哧,急促而又弱小,她急转身,身后却是习以为常的家具。转回身重新面对着电脑,空蝉却又听到那急促的喘息气,那么尖细,却又有些隐忍不发的难受,仿佛一个女子搬弄重物或是急行后强忍的喘气声,抑或是爬山时的急促……

    一个身子羸弱的女子,勉强支撑着向陡峭的山上爬去,走到半路,忍不住停下来喘息,但那双目光,却是恶毒地向空蝉瞪来……

    空蝉如坐针毡,猛然跳了起来,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喘气声,不就是宝儿的声音吗?她已经能感觉到那双充满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房间里一角的角柜上,竟然赫赫有宝儿的一付照片,相框框着七寸的宝儿,嘴角微微翘起,细眉弯弯,煞是娇俏可人,但在空蝉眼里看来,却是阴魂不散。

    家里从没有宝儿的照片,这分明是昨晚阿凉偷拿回来的。空蝉大怒,抢过去,一把将相框扫到地上,跳上去狠狠踩了几脚,玻璃粉碎,她还不解气,把照片从里面取出,撕成碎片,扬了一地,跟玻璃渣子混在了一起,被空蝉一脚踢散。

    背后又传来喘息声,更加浓重。宝儿斜倚着电脑台,一手微撑着大腿,一手拨着粘在沾满汗水的脸上的凌乱发丝,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柔弱可怜。

    空蝉一把抓过身边沉重的石膏牧羊女像,向宝儿砸了过去,石膏像穿透了宝儿的身体,落在地上,碎片飞溅,但宝儿的身影微微晃了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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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空蝉冲过去,瞪大了眼睛,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喘息声再次响起,却似是就在身边,她目光一斜视,许久未动的电脑上出现了屏幕保护,本来一闪一闪很可爱的图像居然变成宝儿的照片,宝儿细长的眉目幽怨地瞅着某一个方向,但她仿佛感应到空蝉的注视,倏地转过脸,柳眉倒竖,口角边溢出浓浊的乌血,神情极为可怖。

    空蝉冷笑:“你是突发心脏病死的,哪来的血?骗鬼去吧!”她抄起键盘砸向电脑屏幕,继而搬起沉重的实木转椅把电脑砸了个稀巴烂,疯狂中的空蝉力大无比,眼看着电脑屏幕支离破碎,宝儿的身影再不会从电脑中出现,才把椅子一扔,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衣裙的磨擦声,空蝉已经懒得再听,刚才的一阵狂躁早就令她有气无力了,掀开被子,径自拱进里面,昨夜又一夜未睡,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夜色深沉,阿凉回家,发现卧室里一片狼藉,电脑被砸烂,一地玻璃碎渣,他大吃一惊,看到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空蝉,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待把空蝉摇醒后,急着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空蝉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没什么事。”随手打开床边抽屉,掏出阿斯匹林的药瓶又扔了一片药进嘴里,然后懒洋洋进了浴室,不管身后一脸惊诧之色的阿凉。

    热水管放出的蒸气和柠檬味的香精将空蝉姣好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她闭上眼,尽量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一幕,昏昏沉沉中,一丝血腥味不屈不挠地侵扰空蝉的嗅觉,即使浓郁的香精都遮盖不住。

    空蝉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整个身子仿佛泡在血水中,水龙头尤还在向下滴着红水,仿若鲜血。一声尖锐凄惨的叫声,仿佛深夜看恐怖片的胆小女子受到惊吓的尖叫,又仿佛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劳累过度时看到毒蛇的惊恐之声。这声惨叫回荡在浴室内,在深夜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空蝉打了个寒战,双手拍水,血水四溅,墙上,镜上,地面上,就连挂在一边的浴巾上都是。空蝉尖叫起来,站在水中央,对着这一泓血水拼命地尖叫起来。

    浴室门被撞开,阿凉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急忙拿浴巾包住空蝉:“空蝉,出什么事了?”空蝉打着哆嗦,闭着眼指着血水说:“那么多血啊,有女人的尖叫声,你听到没?”阿凉被神经兮兮的空蝉搞得莫名其妙:“哪里有什么血,你哪里划破了吗?这里女人的尖叫声,除了你还有谁?我当然听到了。”

    空蝉睁开眼睛,可不是,干净的热水被溅得到处都是,浴室里除了腾腾的蒸气,哪有什么血水?她心里愤恨,分明是宝儿阴魂不散,她把浴巾从阿凉手中拽出,包好身子走了出去。

    阿凉追了出去:“空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把电脑砸了,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又开这种玩笑。”

    空蝉一甩头,凉水都落到了阿凉脸上,空蝉歇斯底时地尖叫:“还不是宝儿,那贱人阴魂不散来缠我了!”

    阿凉面部表情僵硬起来,他一把拽住空蝉的手臂说:“不许你这样说宝儿,她人都死了,你还要怎么样?难道连个死人都不肯放过,还要诅咒她不成?”

    空蝉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地说:“你搞清楚,现在是她不肯放过我!”阿凉倏然一惊:“人都死了怎么会缠你?难道她的死与你有关?”

    “哈哈,那贱人,死了都要占着你的心,我要是能亲手杀了她,我必会狠狠地掐死她!”空蝉狂笑起来,近乎疯狂。

    阿凉退后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空蝉:“空蝉,你疯了!”他甩门离去,只留下空蝉在空荡的房间里狂笑不已。

    站在房间中央,空蝉慢慢坐在了地上,手臂环着膝盖,阴凉的夜风拂过她几乎赤裸的身体,她连着打了几个寒战,不再狂笑,但两行泪水却是默默自脸上滑过。

    咣啷,咣啷,在寂静的夜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敲击声特别清晰,不疾不徐的向上走着,咣啷,咣啷,仿佛永无休止,伴着轻微的喘息声,到了门外却停了下来。高跟鞋的声音低了下去,偶尔与地面敲击,仿佛鞋的主人在徘徊,但喘息声却是重了起来,仿佛鞋的主人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空蝉饶是胆子再大,此时也是魂飞魄散,急忙抓起电话打给阿凉:“凉,快回来,救救我,求你了。”

    阿凉尽管气愤,但听了空蝉惊恐万分的叫声,还是念了旧情,回来时,发现空蝉坐在地上,裹着浴巾缩成一团,脸色却是惨白的。

    见到阿凉,空蝉仿佛见到了救星般扑了过来,在阿凉怀里放声大哭,身子也颤抖得厉害。见她这样,阿凉也于心不忍,只是不知道空蝉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惊恐,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空蝉突然身子一僵,推开阿凉:“你身上为什么有宝儿用得那种香水味?”她四处嗅着,突然眼睛睁大,死死看着阿凉的背后。

    阿凉被空蝉瞪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转过头,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空蝉一声尖叫,指着阿凉的背后:“宝儿,你又来了,是阿凉把你放进来的,你这阴魂不散的贱人总缠着我!”

    阿凉身后的宝儿冷冷一笑,向前靠了靠,头几乎倚在阿凉的肩膀上,又挑衅似地伸手环住阿凉的腰,但阿凉却是任由她摆布,毫无反应。

    空蝉怒视四周,又冲出卧室,跑回来时,手里握了一把水果刀,对着一脸惊恐之色的宝儿狠狠刺去:“贱人,我让你再缠着我们,你去死!去死!”

    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房间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一切归于沉寂……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大厦管理员眉飞色舞地在跟几个阿婆闲侃:“你们不知道啊,那家子男的几天没上班,单位报了警进了家才发现,两个人都死了好几天了,身体都开始发臭了呢。”阿婆们发出惊讶声,管理员更得意了:“告诉你们,那男的死得才叫惨,身上都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快变成蜂窝了。家里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的,那男的是被女的捅死的,后来女的也自杀了,我看到她的尸体时,还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呢。公安局的人说,那女的把大麻掺在阿斯匹林里服食过量,所以可能发了疯,把男的杀了呢。”

    阿婆们听完了,摇头咋舌,然后四散而去,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着,有一只甚至飞近了那间发生过凶杀案的公寓阳台上,好奇地打量着曾经弥漫着血腥与恐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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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红,橘红色的月亮斜斜的挂在楼宇间的空隙里,月光很暧昧。酒杯里的红酒也很红,鲜红如血,艳红如唇,很容易使人迷醉。所以,冷簪理所当然的醉了,面颊上泛起一层桃红,娇艳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夜色里灯光如星,使冷簪的眼神分外迷离。冷簪一路恍惚,星驰电转,出租车在明珠花园小区门口停住了。冷簪下了车,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冷簪感觉门口那个保安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头,那眼神里分明是藏着某种东西。

    谁管呢,一个保安而已。可是冷簪还是停下来,再次检查了自己。没有破绽,性感而成熟的身体无懈可击。冷簪甩了甩被夜风轻轻吹起的长发,径自走进了自己家的楼房单元里。

    楼道里一片黑暗,小区物业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维修。闷热的空气聚集在楼道里,恍如一个笼屉,蒸得人心神不宁。冷簪的家在顶楼,七层。旋转,旋转,随着楼梯盘旋着,一阵酒意升腾起来,脚步开始有些飘忽了。一个人站在楼梯当中,冷簪一侧身,与那人擦身而过,一个黑影而已。冷簪看不清他的面目。

    冷簪继续朝上走,而那人继续站在楼梯当中,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半截柱子。这个人是谁?大晚上的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干什么?冷簪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回家后,易郁看到她的反应。插钥匙,开门。屋里也是一片黑暗,淡红色的月光撒在客厅里,家里也是一片暧昧。冷簪打开灯,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是易郁留下的。上面简单的写着:我去加班了,要晚一些回来。

    又去加班了,冷簪这次没有像往日那般失望,反而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走进卫生间,除去身上的衣物,站在莲蓬头下。水流清凉,肌肤雪白。水真是个好东西,除了不能洗去皱纹,它什么都能洗掉。痕迹、气味和复杂的心情,都渐渐消散在水流中了。水流就像是一双变幻多端的手,贪婪的抚摸着冷簪那成熟诱人的身体,它们无孔不入,无所不在。沿着高耸的胸脯飞泻而下,就像是情人的手。

    冷簪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她知道自己的魅力。易郁很爱她,她想起有一次他们做爱之后,易郁对她说:“你要是背叛我,我就吃掉你!”说着就轻轻咬住了她的胸乳。她当时觉得易郁很可爱,现在想来,易郁当时的表情很认真。冷簪突然打了个寒颤,水流很凉。

    突然,浴室的灯熄灭了。黑暗之中只剩下冰冷的水流和哗哗作响的水声。那水流像是变幻多端的手不怀好意的在身体上摸索着,温度冷得令人心惊。冷簪慌乱的摸到龙头开关,一把关上了那变得古怪了的水流,浴室顿时安静了,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客厅里有什么东西,叭嗒叭嗒的响着,冷簪的心一阵发紧。她裹上浴巾,将门拉开一道缝,客厅里也是一片漆黑。她对着漆黑喊:“易郁,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那叭嗒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响了起来。

    冷簪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敢一个人住在人去楼空的暑期宿舍里。她紧了紧浴巾,慢慢走出浴室,眼睛在慢慢适应着黑暗。客厅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夜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吹动了窗纱,一根窗帘扣轻轻的撞在窗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轻响来。冷簪的心回到了原位。

    正在这时,客厅锁孔处又传来一阵轻响,在门开的同时灯亮了。易郁有些吃惊的望着站在客厅当中半裸的妻子,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站在这里?”

    冷簪道:“刚才停电了,我正在洗澡,出来看看,正巧你一回来,这电就来了。这破物业公司,动不动就停电,回头非投诉他们不可!”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易郁脸上的神情。

    易郁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一脸疲惫的将身子陷入了沙发之中。冷簪异常温柔的坐到他身边,替他揉着双肩,道:“累了吧?吃饭了没?”

    易郁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道:“吃过了,在公司叫的外卖。你呢?”

    冷簪怜惜的抚摸着易郁略带憔悴的脸道:“我早吃过了,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儿嘛,总是叫你加班,奖金也不见他多发,真是个吸血鬼啊!”

    易郁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要养家糊口、供房子,不拼命怎么行呢?易郁他们结婚两年了,或许是他们运气特别的好,结婚后,正当他们满世界找房子的时候,在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找到了这套二手房。让他们心动的不是这三室一厅八十五平米的面积,而是出奇便宜的价格。在这样的地段竟然才不到三十万。两个人匆匆看过房子,便签了合同,房子虽然旧了点,却是捡了个大便宜。出了房屋中介公司,两人都是一脸的庆幸,而他们没看到中介公司的那位职员也是一脸的庆幸。

    易郁匆匆洗了澡,疲累已极的他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冷簪在他身旁辗转,月光淡红,透过窗沙,窗纱也淡红,冷簪一双修长的腿也淡红。窗外夏虫息玲玲--息玲玲的叫着,撩拨人的心绪。

    不知怎的,冷簪突然觉得这淡红像是一层淡淡的血雾,笼罩着天、笼罩着家、也笼罩着她。胃不由自主地抽噎了一下,一阵翻腾。冷簪望着熟睡中的丈夫,一丝歉疚浮上心头。身体像一团棉花般温柔的从后面抱住了易郁那瘦骨嶙峋的身体。

    夏虫仍旧在息玲玲--息玲玲的唱着,勾人的睡意。有风吹进窗子,吹过冷簪他们的身体,穿门而过,从另一侧的窗子吹出去。冷簪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易郁,似乎她真的就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上天去,在天上无依无靠的飘荡。梦里的她,没有重量。

    时钟在客厅的墙上嘀嗒嘀嗒的响着,一秒钟也不差,忠诚而单调。冷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木木的,似乎随着那嘀嗒声而恍惚起来,不知道这时钟究竟是在外面客厅的墙上还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她只知道那嘀嗒声没完没了地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响着,永无休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混入了时针声中,像是有个人在客厅里穿着拖鞋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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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冷簪的后背微微一凉,那声音很真切,踢踏--踢踏--踢踏------不是幻觉。丈夫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正熟,那么这个在客厅里踱步的人是谁呢?

    冷簪悄悄起身,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她赤足走出卧室,幽暗的客厅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冷簪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走向饮水机,打算喝口水,然后继续去睡觉。脚下却踢到了一个东西。冷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双拖鞋,那是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女式拖鞋,但这决不是冷簪的拖鞋。它甚至不属于这个家。那么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呢?冷簪不由得全身汗毛直立,刚才那踢踏--踢踏的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吗?

    这双普通的女式红拖鞋似乎立即就要变成两只毒蝎子,狠狠地在冷簪的手上叮上一下。冷簪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飞快的打开窗子,将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狠狠地丢了出去。然后快速的关紧了窗户,似乎怕那双拖鞋会自己飞回来一般。

    夜风穿堂而过,鼓起冷簪的睡衣,冷簪的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被风一激,瞬间化为一身鸡皮疙瘩。冷簪不敢去拧自己的大腿,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告诫自己说:这是梦,这是个梦,明天一大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冷簪再次紧紧拥抱住熟睡中的易郁,夜晚也再次将冷簪拥入怀中,一切都似乎回复到夏虫的鸣叫和时针的滴答声中去了,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今天,他没有来。早晨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今天有点事儿,不能来公司了,公司的事务请冷簪处理一下。话语依旧是简洁而冷静。

    作为总经理助理的冷簪在接过一堆电话,处理了一批文件,该推迟的日程推迟了,该取消的事务取消了之后,冷簪坐在办公桌前发起了呆。昨晚的事儿真是恍如一梦,包括那红得令人心悸的月亮,也包括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一大早,冷簪就起床了,在她家楼下,昨晚被她扔出去的那双红拖鞋不翼而飞了。冷簪沿着自己扔出去的方位在楼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双拖鞋。而那时打扫卫生的环卫工还没有上班,不可能是被环卫工收走了。以至于冷簪怀疑那或许真的是个梦。如果是个梦那就好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或许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真实的幻觉。

    办公室里冷气吹送着柔和的凉风,外面是一片火热。初夏时节已经是这般的热了,想来这是一个难熬的夏季。时至中午,出纳小张拉冷簪去吃饭,两人来到平时就餐的那家餐厅,坐下来。小张是个圆脸的姑娘,是属于那种饭前喊着节食减肥,而饭后大呼后悔,声称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超标的乐天派。冷簪很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她的单纯和开朗。她甚至对于这个成天笑嘻嘻的女孩儿有一丝羡慕。

    通常来说,羡慕别人的东西,往往就是自己所没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冷簪的生活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就像是一堆弄乱了的旧毛线,不但理不出头绪,还粉尘飞扬,让人看不清线索。

    餐厅的电视机里播报着新闻,电视上又一家黑心的腊肉作坊被查封了。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堆泡在污水中爬着蛆虫的猪肉,那些蛆虫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让人头皮发麻。冷簪将眼神避开电视机画面,以免影响食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坏,除了拼命的不择手段挣钱之外,就是拼命的不择手段挣更多的钱。

    是啊,有了钱就几乎有了一切,除了良心。金钱几乎已经成了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无疑是成功人士。他很有钱,他拥有注册资产上千万的公司,在市里高档住宅小区里拥有超过两百平米的住宅,有豪华轿车和隐秘的情妇。冷簪只去过他家一次,那确实是一套豪华的住宅,宽大的客厅,典雅的装饰,以及时尚而舒适的卫生间,让位于二十二层的他的家在冷簪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宫殿,他喜欢住在高层,他喜欢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至于道德,在他熨烫笔挺的名牌西装下面被演示的很庄重,他可以道貌岸然的参加市里的任何慈善晚会,在此之后悄悄驾驶着他的名牌轿车与他的情人幽会。

    谁也想象不出,在他脱去衣服之后的疯狂,那是难以言说的欲望的释放。男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动物,冷簪不知道从那个杂志上看到的,说:越是成功的男士他的雄性荷尔蒙分泌就越旺盛,雄性荷尔蒙分泌越旺盛促使这个男人更加成功。反之亦然,越是在失败的命运中挣扎的男人,最终或许连他作为男人的资格都将所剩无几。

    尽管冷簪当时对此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上帝也未免太偏爱有钱人了。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这种理论在他和易郁身上得到了最为生动地展示。

    他精力旺盛,在商场上常常表现出一种霸气,运筹帷幄,得心应手。即使是他商业上的对手也不由得被他独特的魅力所吸引,他是天生的商人。他所操心的是如何将他过盛的精力安全的释放在一个稳妥的对象身上。

    易郁,这个年纪比他小十多岁的年轻人,在生活的重负下已经过早地呈现出了一些老态。每日奔波于他所供职的那间广告公司和那个二手房的家之间。起早贪黑,挥霍着他的精力。在外面打拼一整天之后,回到家里常常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连梦都没有就睡着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已经递减到寥寥可数的几次,且大多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而他,在女人身上就会化为一个令人生畏的魔术师,他不断的制造着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颤栗,不断地将肉体的欢乐推向顶峰,他花样百出,他无所不能。就像是昨晚……

    冷簪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午餐,一边胡思乱想。电视画面上突然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翠绿的草坪,乳白色的高楼,闪烁着彩虹的喷泉。是的,就是那里!那是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准确地说,那就是他家所在的那个单元,因为冷簪看到了那个立在草坪上的太湖石,那种怪异的造型令人过目不忘。

    在楼前的空地上一条黄黑相间的隔离带围住了一小块地方,几个警察在隔离带外维持秩序。隔离带里面的地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掩盖着一些事物,一些冷簪不敢想象的事物。她听到电视台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但是她的脑子全乱了,只依稀听到:他妻子的名字,以及坠楼身亡等等。她的目光似乎被电视画面吸住了一样,死死的盯着那块白布,那下面就是他妻子的尸体吗?从二十二层掉下来的人体接触到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概念?   

    冷簪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她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块白布,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注意到那白布并未将那人完全盖住,一只干瘦的手从白布下面露了出来。突然,她看到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它弯曲如爪,那手爪在地面上艰难的抓挠了一把。冷簪甚至听到了指甲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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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啪嗒,冷簪手上的筷子落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那手爪就是动给她看的,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上一片冰凉。

    “冷姐!你不要紧吧?”面前是小张关切的面容,冷簪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我就是见不得死人,一看见就紧张。”

    小张低声对冷簪道:“难怪陈总今天没有来上班呢,原来他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了,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了。你看吧,一会儿回公司他们一定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呢。真想不通,他老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呢,放着有钱人的太太不做,真是想不开啊!对了,冷姐,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吧。”

    冷簪道:“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早晨在电话里没说,只是说家里有事儿不能来上班了。”此后小张关于这个事件的种种猜测和评价,冷簪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漂浮在半空中妖异的红月亮。

    啪!老板吴天鸣将办公桌拍得山响,一张脸板成了麻将里的白板,他吼道:“我请你们来不是来搞艺术的!别他妈的在广告里给老子搞什么悬念,搞什么艺术!我要的就是从三岁小孩儿到八十岁老太太都能看得懂的广告!你们这是啥?这是中国,不是好莱坞!你们要是牛比你们都到好莱坞去拍电影去,也不用蹲我这儿拍广告了。告诉你们啊,这个拿回去重做!”

    易郁一摔门低头走出了经理办公室,手心里攥着一团火,心里直向骂娘,一个晚上的加班加点又付之东流了。但是他没有骂娘,骂了工作也还是要照干,不然哪来的钱养家糊口、买车还贷?挣人家这份钱就得听人家使唤,哪怕你的广告拿过大奖,哪怕你有无数的创意,最终还是老板说了算。

    易郁将手上的文件夹丢在办公桌上,颓然的望着电脑屏幕,剧本要重新写过了,这倒霉的工作的确不是人干的,写新奇点儿吧,老板说你再玩艺术上你滚蛋;写平淡了吧,老板又说你没创意还是让你滚蛋。

    易郁坐在电脑椅上转动着身子,目光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办公室被隔成一个一个的小玻璃隔断,就像是一个棋盘,隔断里坐着的人就像是一颗一颗的棋子,听任着棋盘上方那一双高高在上的手的摆布。易郁突然觉得很悲哀,这样的奔命值得吗?他想起从前在学生时代的那些快乐时光,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似乎变得极其遥远,就连回忆竟然也都十分吃力,就像隔着好多层厚厚的毛玻璃,看过去依稀有些人影晃动,却看不真切那些人的表情。

    那时候的冷簪梳着一个朴实而清爽的马尾辫儿,走起路来那辫子一颤一颤,分外活泼可爱,撩拨人的心绪。易郁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她的那个马尾辫儿而爱上她的。那时候的冷簪穿带补丁的衣服,吃最便宜的菜,但是脸上却常常有着简单而真实的笑容。她的家庭条件很不好,长年抱病卧床的父亲和下岗在家的母亲苦苦支持着生活的重担,也支撑着冷簪和她妹妹的学业。

    冷簪很懂事儿,也很要强。每门功课都拿奖学金。暑期还勤工俭学,贴补家用,赚取自己的学费。易郁觉得自己能娶冷簪做老婆实在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冷簪在毕业前就已经找好了工作,就是她现在供职的公司。她从一个普通的文职,一步步爬上了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付出的努力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的冷簪,成熟而自信,一个典型的都市白领,让工作不顺心的易郁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她的薪水比他多,处理事务比他果断,场面上的事儿比他更懂得如何应酬交际。然而这一切并不妨碍易郁一成不变的深爱着她,或者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爱她。他只是在她面前感到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渐渐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学生时代的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和满腔的雄心壮志都在进入社会的这几年中逐渐消磨干净了。不断的碰壁和挫折使他认识到了这个社会的冷酷和生存的不易,他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榨取着他所有的精力和生命,为的只是追赶上她的脚步。只是想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活着。

    易郁的目光停留在右边一个空隔断里,但目光很快就逃离了那里,像是躲避一条毒蛇,或是烧红了的烙铁,或者是一个不祥之物。那个隔断从早晨起就一直空着,并且将会一直空下去,直到有人代替它原来的主人。

    冷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公司里一片窃窃私语,果真如小张所说,上上下下都在议论他家发生的事儿,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在公司了犹如流感一般传播开了。冷簪厌恶的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人的不幸怎么竟然可以让众人一脸兴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百无聊赖,冷簪打开电脑,进入了她经常出入的一间聊天室。冷簪的网名是泠然独立,这个冰冷孤傲的网名吓走了不少上网寻求刺激的无聊男人。冷簪呆呆的望着一行行滚动的文字,心中一片纷乱。有人找她搭讪,她礼貌而木然的回应:你好。此后就不再说话。

    突然,一个网名“温柔一刀”的男人跟她说话了:“你好!”

    她依旧机械的回应着:“你好!”仿佛她来聊天室就是为了说你好两个字。但是,这个温柔一刀下面所说的话却令她心里一惊。

    这个温柔一刀用私聊功能对她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冷簪似乎看到显示器后面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阴沉的笑着,那笑里藏着刀。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也用私聊说道:“噢?是吗?我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应这个人,或许这也是一种在网络上泡妞的惯用伎俩,但是她还是问了。

    温柔一刀说:“我知道你去过黑森林!”

    一种恐惧突然袭来,冷簪感到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正在窥视着自己。冷簪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黑森林?你又是谁?”

    温柔一刀说道:“我就是知道,因为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你在黑森林里所作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冷簪觉得自己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以至于几个简单的字打了几次才打出来,她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黑森林并不是一座森林,而是一个餐馆。冷簪第一次去黑森林就被它的神秘气氛所吸引住了。黑森林里没有灯,订餐的客人由适应生带领着穿过迷宫一样幽暗而复杂的甬道,进入一个个小单间里。单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这是情人幽会的最佳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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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刀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恰恰相反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住在哪里,你住在明珠小区二十四号楼三单元,我还知道你的丈夫很爱你------”

    “够了!别说了!”冷簪打断了他的话道:“直说吧,你想要干什么?”凭着女人的知觉,冷簪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她周围的人,而他的目的无外乎勒索。冷簪已经在盘算这个人到底有多大胃口,用多少钱可以封住这个人的口。

    谁知道这个温柔一刀却说道:“你现在已定在盘算用多少钱可以封住我的嘴,是这样吧?小姐,我不要钱。我一分钱都不要。”

    冷簪觉得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头狡猾的野兽,他躲在暗处,不但窥视着自己,而且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是谁?一连串的问题在冷簪的脑中炸裂开来,让她觉得一阵晕眩。她问道:“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温柔一刀说:“呵呵,我吗?我什么也不想干,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有人知道的,对我来说你没有秘密。或者说我所想要的就是了解他人的秘密,想一想啊,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儿啊,别人刻意掩藏的秘密全都被我掌握着,我能令你们颤栗。这种快感是金钱所不能满足的。”

    冷簪在心里暗骂道:变态!这个温柔一刀简直就是个变态。突然,冷簪想到一种可能:这个人或许并不知道什么,他或许只看到自己和他一起走进了黑森林,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那就太愚蠢了,简直是不打自招。于是冷簪立即强硬起来道:“随便你吧,不过要叫你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事实上你并不能使我颤栗,你只能令我发笑而已,很感谢你让我这个无聊的下午有了点意思,但是我要工作了,再见!”

    温柔一刀却道:“我会再见到你的,你却未必会见到我!”说完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是重新回到大海里的一滴水,他隐藏在无数张面孔后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整个下午,冷簪都在想这个人是谁?公司的同事?自己的邻居?还是黑森林餐厅的侍应生?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的浮起,又一个一个地被否定。冷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他打来的。

    他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现在很烦,晚上能出来陪陪我吗?”

    理智告诉冷簪应该拒绝,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妻子刚刚去世,而那个神秘的温柔一刀又不知道是谁在捣鬼,此时见面绝对是不明智的。但是女人通常都不是理智的动物,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随后她拨通了易郁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有应酬,要晚点儿回家。而电话那边,易郁告诉她自己今晚也要加班,可能也要回家很晚。挂断电话,冷簪对易郁生出许多愧疚,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红,黑森林里依旧很黑,酒杯里的红酒味道却有些古怪,像血,带着淡淡的甜腥气。

    陈雄坐在冷簪对面,烛火幽暗,陈雄的脸显现出少有的疲惫和茫然。气氛很沉闷,像是铁皮罐头里被密封起来的空气。冷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突然老了,在他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具后面原来还有这样一张脸。

    “什么时候的事儿?”冷簪听见自己轻轻的问着。

    “昨天夜里,”陈雄眼神飘忽起来:“昨天夜里我喝得太多了,一回家我就睡下了。一直到,一直到今天早晨有人在楼下发现她的尸体。”陈雄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哀,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发生过的事儿。所以,冷簪那句节哀顺变也说不出口,她低低的说道:“为什么?”

    陈雄苦笑着摇摇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埋下了头,十指插入凌乱的头发中。冷簪的心很乱,她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她不敢去探求那个答案,那只在水泥地面上恨恨一抓的手浮现在她眼前。

    烛火摇曳。陈雄抬起头,他的眼睛很红,像是丛林里的野兽,那眼神里有一丝冷簪熟悉的癫狂。陈雄像一头狩猎的猛兽向冷簪扑了过来,和他第一次扑过来的时候一样,恐惧、刺激交替在冷簪心中闪动。这种游戏就像是将锋利的剃刀贴在光滑的肌肤上慢慢游走,危险而刺激,冷簪喜欢这种刺激。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粗野,也更热烈。在异常的心态下,两个人迅速回归到动物的本质中,肉体的欢愉瞬间升腾。冷簪失声道:“啊!疼!不是这里!”然而这更激发了陈雄的欲望,肉欲的气息弥散开来,烛火熄灭了,只剩下喘息和呻吟。

    巅峰来临的瞬间,冷簪突然感觉到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冷冷的看着在她身上冲刺的陈雄。那双眼睛里深藏着刀。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冷簪回到家里。

    从黑森林里出来,冷簪照例不许陈雄送她,而陈雄也要赶回去准备料理妻子的丧事。她快速钻进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明珠花园。”眼睛却四处寻找着那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然而她找不到它。他是狩猎者,她只是猎物。他永远躲在暗处,等待着发动致命的一击。

    小区门口那个夜班保安看着冷簪的眼神依然很怪,像是藏着刀。冷簪依旧下意识的检查了自己,性感而成熟的身体,却再也不是无懈可击。冷簪有些慌乱的朝自家楼房走去。一个黑影在楼前游荡着,那是小区里的一个疯子,秦老头。他从来也不伤害人,只是神经有些恍惚,所以人们也就由着他去了。秦老头仰着头念叨着什么,看到冷簪走过来,他突然低声对冷簪说:“小心你家,你家以前死过人!”说着歪着头看着七楼冷簪的家。

    冷簪心里一哆嗦,快步走开,一个疯子而已。然而秦老头在她背后又念叨着:“月亮红啦,鬼魂来啦,月亮红啦,鬼魂来啦------”冷簪逃也似的奔进了楼道里,一路跑上了楼。

    易郁诧异的望着气喘吁吁的冷簪问道:“你怎么啦?跟见到鬼似的。”

    冷簪道:“没什么,在楼下遇上那个秦疯子。他在那里胡说,说什么我们家以前死过人。哎,易郁,你说这秦疯子的话是真的吗?我总觉得我们这房子买得太便宜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易郁道:“别胡扯啦,能有什么问题啊,那照你这么说,以前那些老房子哪个没死过人啊?还不是照样住。别胡思乱想了。”

    冷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在咱们家里发现了一双红拖鞋,那拖鞋不是咱们家的!我还听见有人穿着拖鞋在咱们家客厅里踢里踏拉的走动呢!你说这房子是不是不干净啊?”说到这里,冷簪觉得身上隐隐有些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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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易郁诧异的问道:“什么拖鞋,我怎么没看到?”

    冷簪道:“我丢到楼下去了,但是我早晨起来,在楼下就找不到那双拖鞋了,我明明记得我丢在草坪那个方向的。”

    易郁走过来,把冷簪搂在怀里,两只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道:“你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要是感觉太累了就请几天假,好好休息几天。”易郁显然是不相信有什么红拖鞋出现过。听易郁这么说,冷簪也不禁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地看到过那双红拖鞋,希望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淡红的月光依旧透光窗纱,洒进屋子里来。这月光照得冷簪心烦意乱,光洁而修长的双腿微曲着,笼罩在一层淡红色的月光里。易郁轻轻拥着她,早已睡熟了。冷簪希望自己已经洗掉了所有不应该存在的气味和痕迹,现在的冷簪对水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她很害怕,她怕易郁会从她身上闻出另外一个男人的体味,她怕那双似乎无所不在的眼睛,怕这红得有些诡异的月亮,怕那双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红拖鞋。

    冷簪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自己的胆子并不大。

    夏虫依旧在窗外的夜色里息玲玲--息玲玲的唱着,时针也依旧嘀嗒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冷簪没有丝毫睡意。突然,黑暗中嘭的一声响,那声音似乎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冷簪的身子猛然僵直了,她慢慢的扭过头,从开着的卧室门向外望去,昏黑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冷簪本想叫起易郁,但是看他睡得那么熟,又有些不忍。犹豫再三,冷簪起身走向浴室。还没跨进浴室的门,冷簪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粘在浴室瓷砖墙壁上的一个肥皂盒掉了下来,香皂滚到了浴室门口。冷簪弯腰去捡,突然,她看到在马桶两边端端正正摆着那双红色缎面拖鞋,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对着她笑。冷簪魂飞魄散,她猛地关上浴室的门,尖叫着逃回了卧室。

    易郁已经被她惊醒了,他抱住她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脸色苍白的指着浴室道:“有鬼!有鬼------”

    易郁皱了皱眉头,起身朝浴室走去,浴室的灯亮了,易郁从浴室中走出来,走到冷簪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这是怎么啦?浴室里什么也没有,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啦。”

    冷簪扬起脸望着一语,身上还在哆嗦着,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到在马桶旁边那双红色的拖鞋又来了!”

    易郁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拉起冷簪走到浴室。马桶下面是镶嵌在地板上的小马赛格,宛如一个个可爱的贝壳,却哪里有什么红拖鞋?冷簪目瞪口呆的望着抽水马桶,她又在狭小的浴室里用目光搜索了一遍,那双红色的缎面拖鞋真的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易郁轻轻拥抱着她道:“好啦,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两天吧。”冷簪顺从的被易郁抱着回到了床上,她很确定自己刚才真地看到了那双拖鞋,但是怎么转眼之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继续睡觉,时钟继续嘀嗒,夏虫继续息玲玲,冷簪继续失眠。她想知道,那双红色的拖鞋究竟是怎么来的?那是谁的拖鞋?是从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主人的拖鞋吗?这里从前住的是什么人?死过什么人?冷簪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她起身在抽屉里翻出一瓶去痛片,走到客厅在饮水机前到了一杯水。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是拖鞋发出的声音。冷簪感到全身都僵硬了,她弯着腰,半蹲在饮水机前动弹不得,全身犹如掉进了冰窟,一阵寒意袭来。杯子咚的一声轻响,打翻了。药片滚落在地。冷簪猛然回头,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卧室与浴室间的过道上一晃,消失了。

    冷簪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她颤悠悠站起身子,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然后一步步走向卧室,卧室里易郁睡得正香,微微张开的嘴巴有一线口水流了出来。此外别无他人。冷簪又转向浴室,一个影子在浴室里晃动着。冷簪打开浴室的灯,是晾在挂钩上的大浴巾,随风摇摆。冷簪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似乎一切正常,但是冷簪知道,一定是有地方出了问题了。

    冷簪今天起晚了,这是这几年里仅有的一次。像从前一样,易郁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摆在餐桌上。易郁临走前还温存的吻了吻冷簪的嘴唇道:“好好休息吧,一会儿给公司打电话请个假,早餐在桌子上,一会儿起来吃。”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冷簪爬起来,对着浴室的镜子,里面是一副憔悴的面容,微黑的眼圈和没有血色的双唇。吃完早餐,梳洗完毕,冷簪决定去物业了解一下这套房子从前住户的情况。

    保安室的老王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七年了,他望着面前这个性感的少妇道:“易太太,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冷簪道:“王师傅,你知道我们家从前住的是什么人吗?”

    老王诧异的问道:“怎么?房屋中介公司没告诉过你们吗?出了什么问题了?”

    冷簪摇了摇头道:“没有,您能跟我说说吗?我听说我们家那房子从前死过人,是真的吗?”

    老王迟疑着,他本不该说这些,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谁又忍心拒绝呢?老王说道:“你家那个房子啊,几年前住着一对小夫妻。一开始还挺恩爱,可是后来隔三差五就又打又闹。后来啊,听说是那个男的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啦,那个女的就趁那个男的睡觉杀了那个男的,然后她自己也割腕自杀了!血喷得到处都是,把墙都染红啦。再后来,那个男的的亲戚就把屋子重新收拾了,墙皮全都铲掉了,重新粉刷了。然后就委托房屋中介给卖了。要不说那房子怎么那么便宜呢。怎么?冷小姐你们原先不知道啊?那你可别说是从我这儿打听到的,千万千万!”

    冷簪谢过老王扭头出去,突然想起来,又转身问道:“王师傅,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穿一双红色缎面拖鞋?”

    “哎呦,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老王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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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冷簪点点头离开了,自己家的房子真的死过人,那秦疯子没有胡说。

    然而了解到真相让冷簪更感到恐怖,她甚至不敢回家,她觉得那个家里始终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穿着白色的睡裙,红色的拖鞋在屋子里踢踏--踢踏地走着。

    于是冷簪冲进家里,拿起手袋和手机,飞快的逃了出去。

    在这个城市里,她似乎无处可去,她溜达到易郁的公司,却看到易郁手里拿着剧本夹,在摄影棚里忙得团团转。那个演广告的年轻女孩儿对易郁爱搭不理,而布景又出了问题,易郁就像是一个猴子一样,在摄影棚里上窜下跳,根本没有时间往她这边看上一眼。于是本来已经请好了假的她又只得去了公司。

    总经理陈雄依旧没有上班,在家处理他妻子的后事。公司里的风传似乎又从陈雄自杀死去的妻子身上转向了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秘密情人,冷簪走进公司的时候正好听见前台接待处那两个年轻女孩儿在小声说着某某某前一阵子与陈总经理交往甚密,某某某平时就跟陈总关系暧昧。冷簪甚至也隐约听到了她的名字。等她经过时,一片寂然。

    出纳小张看到她却惊讶的问道:“你是不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冷簪敷衍道:“哦,早晨起来身体不大舒服,现在好多了,呆在家里也无聊,还不如来上班呢。”说话间,冷簪已经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小张跟了进来,坐在她对面,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原来陈总的夫人并不是以前我想象的那种抱着小狗在家发呆的阔太太呢!听说啊,她是一个职业女性呢。在一家什么天宇广告公司里上班,听说是她不愿意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一样终日无所事事,跟陈总结婚以后,她依然坚持上班,一直到她跳楼自杀为止。”

    冷簪的心突然又是一惊,她刚刚从天宇广告公司出来。那是易郁供职的公司。这么说,易郁与跳楼自杀的陈太太竟然是同事!如果说陈太太是知道了些她与陈雄之间的什么而自杀的,那么易郁会不会也知道了些什么呢?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冷簪不敢想象易郁如果知道她的事儿之后会怎么样,她知道易郁是极为脆弱的,或许比那个自杀的陈太太还要脆弱。

    冷簪突然很后悔,她隐隐的痛恨起自己的出轨来。她并不是为了陈雄的钱,尽管他曾经说过要给她很多钱,但是她当时就果断的拒绝了。究竟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冷簪至今仍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是由于血液里的追寻刺激的天性,或许是被陈雄身上那强烈的雄性风采所吸引了,或许是生活得太累、太压抑。没有答案。

    冷簪低声说:“这个女人很可怜,也很可惜。”她对陈雄的妻子确实抱着一份深深的负疚,觉得她的死,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只是她尽量不去想,因为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样无形的谴责。

    小张还在侃侃而谈, 而冷簪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最后小张总结说:“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男人有钱就变坏,还好舟舟这家伙没钱。”

    冷簪忍不住笑了,舟舟是小张的男朋友,每天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二手夏利车来公司接小张下班。据小张说,他那辆破车,你帮他推车的时间比坐车的时间都长。

    中午,易郁打来电话,问冷簪怎么又跑去上班了。冷簪说自己在家里害怕,并且告诉了易郁关于他们房子的故事。易郁听了很惊讶,也很气愤,他指责房屋中介公司隐瞒事实,说是要去找他们。冷簪说,算啦,你现在去找他们,他们也不承认了。最后易郁抱歉地说他今天可能还要加班,有可能还要很晚才能回去。冷簪上午看到他工作的情形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说:没关系,你忙工作吧。我找个同事一起吃饭,等你快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话虽然如此说,冷簪还是感到一阵失望。毕竟有丈夫在身边能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冷簪打开电脑,再次来到那间聊天室。那个温柔一刀早就守在聊天室里,也不见他跟其他人聊天,似乎就是专门在等她。

    果然,她一进去,那个温柔一刀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

    冷簪却冷冷的说:“告诉我,你是谁?”

    温柔一刀说道:“我谁也不是,我就是网络上的一个幽魂,你在现实世界中永远也找不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存在。”

    冷簪一阵气恼,她决定试探试探这个温柔一刀,她说道:“怎么?你胆怯了吗?不敢亮出你的真实面目也不必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法子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温柔一刀说:“我以前曾经是个男人,现在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了。”

    冷簪说道:“难道你现在是个男鬼吗?”

    温柔一刀说:“是的,你答对了。我现在就是一只男鬼。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一只男鬼的?”

    冷簪道:“你说来听听吧。”

    温柔一刀说:“原本我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还有一个漂亮性感的老婆。可是后来,我迷恋上了网络。我终日上网,与那些陌生的女网友聊天,每天都聊到很晚很晚。我的妻子每天都独自睡觉,等我去睡觉的时候,她早就睡着了。但是我并未察觉有什么问题。我的妻子虽然抱怨过,却也并没有阻止我继续上网聊天。一直到后来,我在网上遇上了一个女人,我们不但网恋了,还见了面。不但见了面,还在酒店开了房间。我们交往越来越密切,终于有一天,我的妻子发现了我的出轨。然而她什么也没说。那天晚上,跟往常一样,我聊天到了凌晨才去睡觉。我的妻子,等我睡熟了之后,用一把手术刀,很温柔的切开了我的动脉,只是轻轻一刀,我就成为了一只男鬼。而我的妻子也切开了她自己的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红红的血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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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冷簪打了个寒颤,道:“你的故事编得不错,可惜我从来都不信有鬼,你白费力气了。”

    温柔一刀说:“呵呵,我从前也不相信有鬼,直到我自己变成了鬼,我才相信这世界上的人是可以变成鬼的。你现在虽然不信,但是你早晚有一天会相信的。”温柔一刀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整个屏幕都被一层血色笼罩了,就像是喷散的血浆落在了屏幕上,所有的字幕全都被这红色掩盖了。冷簪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向后摔去,嘭得倒在地上。那屏幕越来越红,就像是那些鲜血马上就要从屏幕上流出来了一样。冷簪立即切断了电源,屏幕黑成一片。

    冷簪不敢回家,家里面没有易郁,在家里等待她的是那双神出鬼没的红拖鞋和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冷簪也不敢去找陈雄,他的妻子刚刚死去,或许他妻子的魂魄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不会放过任何接近他的女人。冷簪只有在大街上游荡来,游荡去,一直到两腿酸疼。最后她决定找一家酒吧去喝个痛快。

    马路上的人一个个面目不清的走着,冷簪觉得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它还在看着自己,它很可能就隐藏在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这些面目不清的某一张脸下。

    酒吧外面,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对着冷簪吹着口哨,冷簪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走过去,钻进了灯光昏暗的酒吧。白兰地馥郁的香气沿着杯壁攀爬出来,冷簪独自坐在吧台寂寥的摇晃着酒杯。四周是一些面目模糊的男男女女,这些人里面或许也有那双眼睛,那眼睛不所不在。它看着她吃饭,看着她偷情,看着她睡觉,现在又在看着她喝酒。

    冷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白兰地顺流而下,落入腹中,化为一团暖流升腾着。一个男人目光闪烁的凑了过来:“小姐,你一个人吗?我请你喝杯酒吧。”

    冷簪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眼睛里掩盖不住的欲望让冷簪觉得恶心。那个男人并没有被冷簪的眼神赶走,反而坐在了冷簪的旁边,他笑着:“看得出你有心事。”

    冷簪不理他,继续默默的喝酒。那男人故意散发着磁性的嗓音也令她感到恶心。那个男人继续说道:“能跟我说说吗?有些时候就是需要倾诉,说出来就舒服多了。”那男人招手,让酒吧招待递了两杯白兰地上来,然后微笑着看着冷簪,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冷簪突然笑了,她则过脸去,望着那个男人道:“你真的想知道?”

    男人依旧装作很绅士的样子:“如果你愿意说。”

    冷簪将送上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蹾在吧台上,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说低声说:“我刚刚杀了人。”

    那个男人笑了,他显然认为冷簪在胡说八道,他说:“噢?是吗?”

    冷簪点点头,木然的说:“一个女人。我拿了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于是她很痛苦。”冷簪的目光越过那个男人的肩膀,看着男人身后,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那男人注意到冷簪的目光,扭头去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再回头时,冷簪说:“她不堪痛苦的折磨,自杀了。”

    那个男人依然笑着:”怎么?这就是你的杀人经过?”

    冷簪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男人身后,说:“是啊,就是这样。她死得很不甘心,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会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不管我干什么,她都在我的旁边。”说到这里,冷簪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那个男人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又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还是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那后来呢?”这个男人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坐在这里喝酒,而她就坐在你身后看着我们喝酒。怎么?你看不到她吗?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冷暂停了下来,望着那个男人道:“别紧张,你先喝口酒。”说着将她喝过的那只酒杯推到男人身边。那个男人站起来,慌张的走开了。冷簪在身后笑道:“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

    在赶走这个无聊男人之后,冷簪突然觉得舒服多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软弱,那个笼罩在她周围的古怪气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这一阵子,她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控制,现在,她要重新夺回控制权。

    首先是陈雄,她要跟他一刀两断。他们之间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她要亲自结束这个错误。她依然爱着易郁,尽管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易郁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但是经过这些天的遭遇,她越来越认识到易郁尽管生性懦弱,但是他心地善良。他是在用他最大努力的在爱着她,在支撑着这个家。或许现在认识到也不算太晚。

    冷簪决心已定,她拿出手机,给陈雄发了一条短信:接到这条短信,不必回复,也不要打电话来。我们之间结束了,没有原因,这是不能改变的决定!

    发完短信,她删除了与陈雄有关的一切信息,包括陈雄的电话号码,然后她关掉了手机电源。她甚至立即想到了换一个工作,有一个商贸公司的人事部主管是她的同学,她可以去那里试试看。

    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决策,她喝下了一大口白兰地,顿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一些纠缠在她内心的负担终于被她一把扯断,然后丢进了污秽的阴沟里

    然后下来就是那双无所不在眼睛,如果自己与陈雄一刀两断了,不管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都不用再怕他了,他已经不能威胁到她和她的家庭了。她相信,那个温柔一刀所能切断的只能是她从前所犯下的错误,而不是她与易郁的关系。她决定从此不上网,即使上网也不再用从前那个网名,更不会再去那间见鬼的聊天室。这样那个自称是网络幽魂的温柔一刀就没办法再找到自己,至于他那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看到的都不再是不可见人的秘密,她不用再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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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是那双莫名其妙出现的红拖鞋。不管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也不管它的主人是谁,它们要干什么,冷簪只知道,那个八十五平米的房子是她的家,是她和易郁的家!他们向银行贷了二十多万买下的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吓倒了,她要从那个鬼怪的拖鞋那里夺回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怎么对付它呢?

    那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红拖鞋究竟是怎么到了自己的家里呢?是有人在捣鬼?还是真的有鬼?如果是有人在捣鬼,那么是谁在捣鬼?家里面只有两个人,不是她自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易郁了。冷簪觉得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怎么会是易郁呢?冷簪宁愿相信是鬼也不愿意怀疑易郁。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易郁呢?既然自己可以欺骗易郁,与陈雄在一起,那么易郁为什么就不能用这双红拖鞋来警告自己呢?不,如果是易郁的话,那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自然,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伪装。另外,这不像是易郁做事的风格。易郁或许有些阴柔,但绝不阴险,这是而不可能是易郁做的。

    如果是鬼,那么这鬼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冷簪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更不记得自己的罪过什么死去的人。突然,一只青白僵硬的手爪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难道是她?陈雄的老婆?她认为自己抢走了她的丈夫,所以在她跳楼自杀之后的那天晚上她就穿着那双红色缎面拖鞋来到了自己家里,她是来找她算账的!冷簪的后背泛起一片冷汗,她感觉后面有一个人正在小口小口的往她的后脖颈吹气,她猛然回头,背后没人。

    不管那双红拖鞋是怎么来的,也不管作怪的是人是鬼,冷簪决定都要搞个水落石出。如果那双红拖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要把它剪烂,撕碎,烧成灰!她绝不允许这双鬼怪的拖鞋来破坏她剩余的幸福。

    冷簪目光坚定地走出酒吧,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钻进车里。可是还没等冷簪说话,前面坐的那个司机就说道:“明珠花园?对吗?”

    冷簪心里一惊,她从座椅后面看着背对着她的出租车司机,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脸,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明珠花园?”

    那个司机笑了,他还是不回头,他说:“因为我前几天拉过你,你从黑森林门口上车,直接到明珠花园小区,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的好,几天内拉过的客人我都能认出来,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那我更是不会认错的。”

    冷簪仍然觉得不踏实,她觉得这个司机很可疑,他记住她的家庭住址干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在那张看不见的脸上是不是也隐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果然,冷簪在后视镜的镜片上看到了那双眼睛,他正在用余光瞟着冷簪,那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藏着些什么。冷簪对他说:“我不去明珠花园,我去老街口。”冷簪不能让这个可疑的人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司机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说:“我以为你家住在明珠花园呢,怎么你不住在明珠花园吗?”

    冷簪说道:“我不住明珠花园,上次去是去看一个朋友。”那个司机笑了,他说:“好的,知道了。”但是显然他不相信她。

    车子停在了老街口,冷簪付钱下车,嘭的关上了车门,然后注视着这辆出租车慢慢离开她的视线。她缓步向前,夜色正浓,老街口一带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老街口离明珠花园大约一站地多一点,冷簪打算溜达回去,顺便醒醒酒。

    冷簪独自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高跟鞋的尖跟嗒嗒地发出一串脆响,像是一串描绘寂寞的鼓点。蓦然,冷簪感到背后似乎有人在跟踪着她,那人狡猾的将脚步声隐藏在她的脚步声里,使她的脚步声增加了一丝复杂的声音。冷簪回头看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但是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有几个黑黝黝的路口,像是几张不怀好意的大嘴巴,利齿全都隐藏在黑暗里。

    冷簪加快了脚步,身后也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冷簪慌乱起来,她开始奔跑,高跟鞋叮叮的在路面上碰撞着,终于冷簪看到了明珠花园大门口的灯光。

    当她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明珠花园的大门时,那个夜间保安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暗藏着东西,那东西清清楚楚,是刀。但是冷簪不怕他。冷簪一面平息着由于奔跑而起伏的胸口,一面冰冷而镇定的望了那个保安一眼,那保安立即扭过脸去,冷簪在心里笑了,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冷簪打开家门,家里没有易郁,也没有那双红拖鞋。她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屋里一片明亮,鬼魅无处藏身。冷簪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衣橱里,鞋柜里,杂物箱里,阳台上,窗台下,卫生间,到处都没有那双红拖鞋的踪迹。突然,冷簪翻出了她与易郁的结婚照。那本厚实的装订精美的婚纱影集压在大立柜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冷簪从来都没有翻看过着本影集,她突然想看看两年前的自己,以及两年前的易郁。

    她将影集搬到客厅茶几上,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新娘娇媚,新郎挺拔,每一张照片都饱含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个时候的冷簪比现在略微消瘦一些,而易郁却比现在显得有朝气。从什么时候起,易郁变得没有生气了呢?冷簪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易郁的脸,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一点点地看着易郁慢慢产生变化,而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冷簪想起来,还有一张光盘,记录着他们结婚时的情景。她从影集盒的夹层里找到那张光盘,打开VCD,将光盘放进去,一串鞭炮声响起来,随后是喜庆的唢呐,身穿婚纱的冷簪和一身西服的易郁出现在电视机里,冷簪默默地看着,回忆着往日的幸福时光。婚礼按照步骤一步步进行着,电视机里的人笑着,冷簪也跟着笑,这时候情节进行到夫妻对拜的环节。冷簪记得易郁的那些同学在这个环节可没少折腾他们。

    突然,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点,难道是光盘放的时间太久,坏掉了吗?冷簪正要起身,画面又有了。但是画面出现的是一双脚,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的脚。那脚上踢里踏拉正穿着那双红色的拖鞋!镜头只照着这个女人的一双脚,她穿着那双红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出一串踢踏--踢踏的声响。

    “不!”冷簪惨叫一声,难怪四处都找不到它,原来它竟然躲进了自己的婚礼纪录光盘里!不!她绝不允许这个怪物去玷污她的婚礼,冷簪关掉VCD,取出光盘用力一掰,光盘啪得被掰成了碎片,冷簪将光盘碎片丢在地上,用力的踩着。她要把那个鬼怪的拖鞋和幽灵一样的女人永远封存在这张破损的光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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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这时,门开了,易郁站在门口惊异的望着冷簪。冷簪不等他说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她是女人,她有权利趴在丈夫的怀里哭。易郁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啦好啦,都怪我不好,没能在家里陪你,不哭了,乖------”那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可是冷簪听在心里很舒服。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跟易郁说刚才发生的事儿,她不想让易郁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鬼拖鞋跟那个鬼女人一起被她掰碎了,而代价是她的婚礼纪录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月凉如水,今晚就连月亮都不再是那种淡淡的红色,看来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个盘踞自己在家里的那个鬼魅。易郁睡在自己身旁,赤裸的身体,白而消瘦。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发出轻轻的鼾声。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丈夫的裸体了呢?冷簪记不清楚。刚刚结束不久的欢愉令她全身酥软无力,有多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易郁今晚表现的异常“勇猛”,那种久违了的身心的交融瞬间穿透了冷簪的心,他们沉浸在着欢乐的余波中,随着呼吸起伏的微波荡漾着。

    夏虫依旧息玲玲,时钟依旧嘀嗒,只是那双鬼怪的拖鞋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月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银白,梦很轻盈的覆盖下来,像一层轻纱。微风荡漾,一种早已忘却了的家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里。

    朦胧之中,冷簪感到一个阴影挡住了月光,她睡眼惺忪的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站在窗子外面的窗台上,她脚穿着红色的拖鞋,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子像噩梦一样飘忽,而她的脸是一片模糊。冷簪感到那个女人正在冷冷的看着她,那个女人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想要从窗户外面爬进来,冷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了,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巨大的恐怖袭击过来,她禁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惊醒了熟睡的易郁,易郁一翻身坐起来,抱住魂飞魄散的冷簪,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窗户外面,结结巴巴地说:“窗户,窗户外面有,有个人------”可是当她的手指指像窗户的时候,微风吹拂着窗纱,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台上。此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消失了。

    易郁站起身来,打开纱窗,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然后又关好了纱窗,对冷簪道:“你一定是又做噩梦了吧,窗外哪里有人啊。咱们住得可是七楼,谁能爬的上来啊。”

    冷簪道:“不,我没有做噩梦,那个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她想要从窗户外面钻进来!”

    易郁有些忧虑的看着冷簪说道:“哪里来的鬼啊!我看多半是你白天跑去问咱屋子的来历时候,你的心理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不信,你自己到窗户这边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女鬼。不如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不,我不去看心理医生!我没神经病!”冷簪相信自己刚才确实是看到了站在窗户外面的那个女人,但是她无法证实给易郁看。

    “好好好,没人说你有病。”易郁哄着她说:“其实看心理医生只是缓解一下你的负面情绪,并非是说你就有精神问题。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你要是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们就不去。我看我们不如请几天假,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看怎么样?”说完轻轻搂着冷簪。

    冷簪知道易郁一向都很迁就自己,她说:“这样也好,等你这阵子忙过去再说吧。”她犹豫了一下,对易郁说:“我想辞职,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重新换一个工作,你看怎么样?”

    易郁微微一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辞职了?工作不顺心吗?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做得不开心那就换一家,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冷簪点点头,温存的抱住了易郁。她突然想到:那个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家窗外的女鬼会不会是陈雄的老婆?她是不是要报复自己,所以跑来跟自己抢丈夫的?难道说她的目标是易郁?冷簪抱着易郁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一大清早,一封辞职信就摆在了匆匆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的陈雄办公桌上。陈雄冷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冷簪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冷簪避开他眼睛的逼视,将目光转移到办公桌上的信封上说:“有,我认为有。”

    “那好吧,你去财务结算一下工资,我会打电话,叫他们给你多发三个月的薪水。”陈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心,他继续说道:“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我说的是包括昨天晚上你发的那条短信在内。”

    “没什么可解释的,”冷簪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陈雄的眼睛说道:“游戏结束了,仅此而已。”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只是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了,我希望你会赞同我的观点。”

    陈雄笑了,像是一头把猎物逼到了死角的野兽,他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再作决定。”

    冷簪的心往下一沉,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要纠缠她,她是很难摆脱得掉的。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出乎冷簪意料的,陈雄挥了挥手,说:“算啦,你去吧。”陈雄并非是心甘情愿放掉冷簪,他妻子的亲属已经在他家里闹翻了天,好在他妻子跳楼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谴责他的遗书,否则他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很难过得了这一关。目前的情势不容他再与冷簪公然闹翻,这样对他来说更为不利。

    冷簪如释重负,说了一声再见,扭头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回头小声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妻子生前是不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

    陈雄微微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冷簪说:“只是问问,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好吗?”

    陈雄疑惑的看了她好半天才说:“她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至于拖鞋喜欢穿什么颜色的我记不清楚了。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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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是她!冷簪心里微微一惊,嘴上却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那么再见了。”说完留下一脸狐疑的陈雄转身离去了。

    等办完一切手续,从公司里出来,冷簪抱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她自己的一些个人用品。外面的世界,艳阳高挂。阳光锋利如刀,将冷簪的一张脸雕琢的轮廓分明。冷簪的心里却是一阵寒意。她感觉尽管自己跟已经跟陈雄彻底的断绝了来往,可是当她一来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又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隐藏在耀眼的阳光下,隐藏在一副副陌生的面孔里,究竟是谁?它究竟要干什么?不得而知。

    冷簪突然想起自己家从前的那对房主,那个女的杀死了自己的丈夫,随后自己也自杀了的那一对夫妻。难道说是他们阴魂不散的在自己的周围兴风作浪吗?冷簪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觉得自己无法战胜这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去的鬼怪,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它们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而自己对于它们却无能为力。不管是那对死去的夫妻还是陈雄死去的老婆,冷簪都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搬家?这显然不行,且不说易郁并不相信有什么鬼怪,更何况那二十多万的贷款都还没有还清,他们哪有能力再搬家呢?并且,他们能搬到哪里去呢?要是那双鬼怪的红拖鞋继续跟着他们,要是陈雄的死鬼老婆依然对她冷簪纠缠不放,纵使他们搬到天涯海角,那结果恐怕还是一样。

    或许应该试着烧些纸钱,再去买一些驱鬼避邪的东西放在家里,这样也许管用。想到这里,冷簪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冷簪钻进出租车后座,刚刚坐定,她就感到前面的那个司机有些眼熟。果然,她从后视镜上看到了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她看到那司机的嘴唇动了动,他说:“小姐,这次去哪儿啊?”

    “庙街。”冷簪依然紧张的注视着这个人的反应,她看到他似乎笑了笑,那笑容很古怪。出租车平稳的驾出,冷簪始终紧绷着后背,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就是坐的这辆出租车回的家。怎么总是遇上这个司机呢?全市一共有上千辆出租车,怎么就会这么巧,总叫她遇上这一辆出租车?从黑森林出来,是他。从酒吧里出来还是他。从公司里出来,又是他。难道说这个司机他成天就在自己出入的附近转悠?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出租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冷簪的心也随之一顿,却听见那个出租车司机说:“小姐,庙街到了。”冷簪慌忙的付了钱,抱着纸箱子下了车。那个出租车缓缓的开出去,消失在众多的车流之中。

    当冷簪抱着一大堆东西,从庙街回到明珠花园小区的时候,她发现门口站着的白班保安表情有些不对劲。跟夜班保安不同,这个年轻的白班保安的眼睛似乎始终在回避着自己,就像是躲避一条毒蛇,或是烧红了的烙铁,或者是一个不祥之物。

    冷簪故意走上去,说道:“哎,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那个保安有些慌乱的答道:“现在,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八,哦不对,是五点三十八分。”果然,他的目光在有意的回避着自己。冷簪说:“你看我这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能不能帮我搬到我们家去,谢谢你啊。”这样的事儿从前也是有过的,东西太多,请保安帮忙,很平常。可是这次这个保安却很为难的说:“对不起,我正在值班,不能帮你搬东西。”那眼神始终回避着冷簪,使冷簪的心里升起一大团乌云。

    当易郁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七楼他家的门前,刚打开房门,一股烟气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烟雾缭绕。在客厅正中央,冷簪蹲在一个搪瓷脸盆旁边,脸盆里火苗升腾,冷簪正表情僵硬的将冥钱一张一张的递进火堆里,一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门口处挂着一柄桃木剑,差点撞上易郁的额头,正对着门的墙上还挂上了一个镜子,一些古里古怪的符咒在窗户上、室内的门上、电视机上贴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易郁看不出名堂的东西,丁零当啷的四处挂着。最离谱的是在客厅的正中央的位置安安稳稳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柄宝剑,似乎是捉鬼的钟馗。

    冷簪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易郁,依然一声不吭的蹲在地上烧着冥钱,嘴里低声地念叨着什么。易郁走到冷簪身边蹲下身去,拍了拍冷簪的肩膀说:“老婆,你没事儿吧?”

    冷簪不理易郁,依然一脸木然的烧着纸钱,易郁听见她在嘴里念叨:“ 不该来的别来,拿了纸钱就回去啊------”易郁顿时生出一股寒意,他用里摇晃着冷簪的肩膀,:“冷簪!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你!”冷簪那恍惚的眼神逐渐清澈起来,她看着易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易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冷簪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易郁背后的肉里,她歇斯底里的哭着,身子却渐渐的软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这哭声流逝掉了。

    易欲将她轻轻抱上床,盖上一条毛巾被,然后静静的守在她旁边。冷簪轻轻抽噎着,在易郁温柔的抚摸下睡去了。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月亮一点一点的升了起来,带着一抹血色。月光如血。在如血的月光里,一支轻柔的舞曲悄然响起。随着舞曲的节奏,足尖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传入了冷簪的耳朵里。那声音来自客厅。

    冷簪起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客厅走去。客厅里没有开灯,在血色的月光下,易郁正随着那舞曲轻轻摇动着,臂弯里空空如也的环抱着一捧空气。哦,不!他并非是独自跳舞,在他脚下,正有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拖鞋,随着易郁的动作一进一退,有一个看不见的女人正在跟易郁跳舞。

    易郁跳得很陶醉,脸上是一脸的幸福,他微闭着双目,沉浸在这曼妙的舞曲和轻盈的舞步之中了。冷簪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易郁和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全身冷汗淋漓。果然,那个女人就是来找易郁的。她就是要从冷簪手中抢走易郁,她要让冷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桃木剑没有用,照妖镜也没有用,捉鬼的钟馗也没有用,那双红拖鞋正与易郁一起旋转着,在血色的月光里旋转着,旋转着。冷簪觉得头晕目眩,她大声地喊:“易郁!”

    易郁睁开了眼睛,可是易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里竟然也藏着刀。冷簪不由得一阵心痛。她想对易郁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人,而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女鬼,她是来报仇的。但是冷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望着易郁的足尖与那双红拖鞋的足尖交错着,舞动着,旋转着。

    舞曲终于停止了。可是冷簪看到易郁和那双红拖鞋转过身来,朝着自己一步步逼近,易郁的眼睛里藏着刀,易郁手里也拿着刀,他们越来越近,易郁说:“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就吃掉你!”

    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在易郁的身旁幸灾乐祸的笑着,笑声像是刚刚满月的婴儿的啼哭。冷簪看着易郁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变得那么陌生,冷簪想否认,但她不能否认,她想辩解,但她无从辩解。尽管她已经与陈雄一刀两断,但是毕竟她曾经背叛过易郁。冷簪只是用低得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问道:“那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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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爱!我当然爱你。”易郁的眼睛里不仅有刀,还有升腾的火焰:“我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你,所以我不能原谅你,我要把你吃到我的肚子里,把你吸收到我的身体里,让你永远都跟我在一起!”刀尖冰冷,心口一凉,这便是死吗?不,不能死,不甘心就这样死去,那个看不见的女人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笑着,不能在她的嘲笑声中死去!   

    冷簪猛地坐起身来,自己还在床上,易郁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的熟睡着。身上的睡裙早已被冷汗浸透,心口处隐隐作痛,拉下衣襟,月光如雪,清冷的照在雪白的胸口上,了无伤痕。,一颗心仍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原来只是一个梦,冷簪此刻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一种从梦中跌入现实之后的复杂心态萦绕在她心头。易郁背对着她沉沉睡去,脊背上显现出嶙峋的骨节。

    这个熟悉的身体在如雪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异样,那还是自己所熟悉的丈夫吗?在那紧闭的眼睛里是不是也藏着刀?冷簪突然想看看丈夫熟睡中的脸,她轻轻的扳动着易郁的肩膀,肩膀上的骨骼冰凉而坚实。易郁的身子转了过来,可是那张脸却不再是易郁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那张脸上血肉模糊,这是一张破碎的脸!

    它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冷簪,脸上一些皮肉摇摇欲坠,一只眼球爆裂了,另一只眼珠吊在眼眶外面,几根神经连着那眼珠,一晃一晃的瞪视着冷簪。鼻梁碎裂成了一滩烂泥,一张残缺不全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你看我漂亮吗?”

    冷簪惊恐已极,她努力的向后缩着,而那张脸慢慢向她逼近,它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张脸是怎么弄的吗?我告诉你吧,是从二十二层楼上跳下去摔得!嘎嘎--嘎嘎------”它怪笑着,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冷簪的脸上了。它说:“二十二层啊,看起来很高很高,可是落下来的时候却非常快,快到你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就嘭的一声摔碎了。”

    一双冰凉的手爪轻轻捧住了冷簪的脸,那只摇摇晃晃的眼珠端详着冷簪的脸:“你的脸可真美啊!”那手指在面颊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要是这样一张脸从高高的楼房上摔下去,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那一定非常令人激动!”冷簪此刻多么希望这也是一场梦,但是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手指上的冰冷。不,这不是梦。她只有绝望的颤栗着。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二十二层楼跳下去吗?”它轻轻的端起了她的下巴,仅剩的那颗眼珠发出冰冷的光,那目光中有一把刀子。

    “不!”冷簪哭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儿!求求你,你走吧。我已经跟他分开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它愤怒的吼叫起来:“你们有谁放过我了?现在你叫我放过你了?可是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在那个时候,你们怎么没有想过放过我呢?!”它跳下床去,打开了窗户。然后它一把揪住了冷簪的头发,狞笑着说:“来吧,很快就会过去的。”它用力的将冷簪拖到窗户旁边。冷簪挣扎着,但是没有用,它的力气非常的大,它的态度非常的坚决,它就是要冷簪从这个七楼上摔下去,摔碎她这张美丽的脸。

    冷簪哀求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它视若罔闻,它终于将冷簪弄上了窗台,冷簪拼命地抓着窗框,可是它向她张开了嘴,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再见了美人儿!”猛力一推,冷簪从窗台上掉了下去。冷簪慌乱中两只手却攀住了窗台边,一个身子悬在空中,荡来荡去。冷簪仍在不住的哀求。它气愤地用脚踩着冷簪的手,用那双红色缎面的拖鞋,一下,一下,一下。

    就在冷簪陷入彻底绝望之中的时候,那张脸渐渐变成了易郁的脸,易郁摇晃着冷簪的肩膀喊道:“你醒醒,你醒醒啊!”窗台消失了,碎脸也消失了,藏着刀子的易郁的眼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易郁一双清澈的眼睛和满眼的关切。原来又是个梦!冷簪突然希望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了呢?

    易郁问她:“你怎么啦?又喊又叫的,又做噩梦啦?我看啊,你还是应该听我得去看看心理医生,明天我就陪你去。我觉得你最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好了。”

    从噩梦中醒来之后,冷簪感到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嗡嗡作响,她看了看表,时间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她无力地说:“好吧,听你的,明天就去看心理医生。”头疼的越来越厉害了,像是有一根锥子往脑袋里钻。易郁下床给她找来两颗去痛片,吃过药以后,易郁轻轻搂着她,一双大手替她按摩着太阳穴。神经一点点地松弛了,疼痛慢慢的退却着。睡意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从梦的世界涌来,轻轻拍打着现实的边界,界线很快就模糊了。

    冷簪是被一阵呲呲的噪音吵醒的,她随手摸了一把身旁,易郁不在床上。从客厅里传来一阵电视机没有节目时所发出的呲呲声。冷簪心想:易郁大晚上的又跑出去看电视了吗?她起身走向客厅。电视机发出一片光亮照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对着电视机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而露出来的一小部分现出惨白的颜色,隐隐约约看到的一只眼珠,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机屏幕。

    冷簪努力的摇摇头,这是梦,这一定是个梦!然而,那个女人,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裙,脚下踩着红色的拖鞋,她披头散发的朝她走来,脚下的拖鞋发出了踢里踏拉的声响。这是梦吗?

    冷簪恍惚了,她看见那个女人的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锋利的刀片,一道细细的寒光在刀刃上闪过。她也有刀,她的刀不在眼睛里,而是在手上。那女人一步步朝冷簪走来,冷簪一步步的后退,她听见那个女人在笑,她的声音很怪,那女人缓缓地说:“别怕,只需要一刀,轻轻的一刀就足够了。你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从此不再恐惧也不会再做噩梦啦。你的血一定很热,喷散的血花儿一定很美,你的血一定能在墙上画出一幅很美的图画来。”

    冷簪迅速的跑进了卧室里,她想要关上卧室门,将这个恐怖的女人关在房门外。可是那女人的身影很飘忽,她紧紧跟这冷簪飘进了卧室。她嘲弄地说:“你是跑不掉的,我的丈夫当时也想跑,可是他的动脉已经被我轻轻切开了,他越是挣扎,他的血就流得越快,他越是害怕,他的心脏就越是用力的把剩余的血从身体里挤出来。哦,对了,他也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的。”那女人环顾了一下卧室,像是在回忆一件令她感到愉快的事儿。

    冷簪已经被她逼到了窗户跟前,她无路可逃,唯一的出口只有身后的窗户。她爬上了窗台。当冷簪的脚尖踩在窗户外面的窗台上的时候,她全身颤栗着,她在想:这真的是个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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