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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连载--《宝珠鬼话》--作者:水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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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犚惶а劬妥采夏撬烟熏似的黑眼圈。

牐牫牡靡欢早珀似的眸子在灯光下隐隐闪着金子似的光,那个全身上下无一不透着另类两字的男孩俯低身子,上上下下用一种有点模糊的眼神打量着我。见我望向他,他后退了一步,然后也没问我愿不愿意,身子一斜,在我面前那张空座上坐了下来:“最近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是么,小姐,你后面那个黑影是什么。”

牐牎翱取…咳咳!”突如其来一句话,我被刚咽进嘴里的可乐给猛呛了一口。

牐犝婷幌氲健…

牐犚晕他一脸莫测地走到我面前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牐牪桓删坏亩西……身后的黑影……

牐牷拐婵床怀隼矗年纪轻轻又打扮得那么另类,怎么看怎么像个搞艺术的,却原来是个江湖术士。怪不得都说女学生的钱最好赚,这年头,连江湖骗子都懂得这一商机而改进包装自己职业的方式了?

牐犇墙惺裁蠢醋拧…与时俱进么。

牐犠聊プ牛我忍不住嘲了他一句:“术士。”

牐犚膊恢道他听没听懂我的意思,拈着烟在指尖上下翻动着,从食指到小指,从小指到再到食指。一双眼睛却始终一眨没有眨过,安静看着我,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嗳,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术士。”

牐犖乙Я艘П子边:“大师不是能看到我背后的东西么。”

牐牎澳阈牛俊

牐犖业愕阃贰

牐牎澳蔷秃冒炝耍”把剩下的一截烟头在烟缸里掐灭,他弹了弹桌子:“我们做笔交易吧。”

牐牎笆裁唇灰住!

牐犛执友毯谐槌鲋а倘进嘴里,凭空轻吸两口,烟头倏地亮了:“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怕是撞上很邪的东西了,”

牐牎靶埃俊

牐牎昂苄啊D忝桓芯醯矫矗比如有时候会莫名感到身上很冷之类的。”

牐犂洌倒确实。论谁见了我曾经见到过的都会冷。只是邪么,我倒觉得他一张被浓妆弄得白是白黑是黑的脸,更邪:“很严重吗。”我问。

牐犠炖锘夯号绯鲆豢谘蹋他眼睛在那团淡蓝色的烟雾里眯了眯:“我会负责给你除掉,当然,不是免费的。”

牐牎岸嗌偾?”

牐牎笆幽讯榷定。”

牐牎芭叮”我点点头,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可乐喝干:“大师,印堂在哪儿。”

牐犓愣了愣,半晌没有说一个字,我背上包站起身:“大师慢坐。”

牐牎拔腋詹旁诤湍憧玩笑。”刚转身,身后响起那男孩的声音。

牐犖一赝房戳怂一眼。

牐牎八的闵砗笥卸西,是我开玩笑。”

牐犎跃墒且涣衬:的表情,他用那双离远点就成了两团漆黑色的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他之前在对我开玩笑。

牐犖页他笑笑,迈步朝酒吧外走去。

牐牎澳闳范ú唤邮苷獗式灰祝俊泵蛔呒覆剿又道。

牐犆焕硭,我继续朝前走。

牐牎安灰后悔。”

牐牶蠡冢

牐犗仁悄且焕弦簧倭礁龉秩耍后是这么个神神道道的小骗子,我坐在那里继续和他浪费时间才会后悔。不如趁时间还不算太晚,去找乘警撞撞运气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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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犗胱牛没再理会那个少年,我径自出了列车酒吧。

牐犙着印象里乘警办公室的位置一路找过去,路上静得没碰到一个人。火车上的人好象都睡得比较早,七八点就看到他们全都在床铺上待着了,何况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一个人在走在空落落的过道里,车身摇晃出单调的节奏,在这样寂静而狭窄的空间里莫名的让人身上微冷。

牐牳展通道,突然听见身后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牐牎芭距……啪嗒嗒……”

牐犗乱馐痘赝房戳艘谎邸8糇乓唤诔迪岬木嗬耄我远远看见有人从其中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牐犚焕弦簧倭礁鋈恕

牐犂系哪歉龈鲎雍芨撸几乎和通道口门框一个高度,可是很瘦,稀少的头发下面一截皮包着骨头的脖子,套着件宽大的褂子在通道里慢腾腾走着,像只佝偻着背的老鸵鸟。

牐犛械阊凼欤片刻突然想起来,好象是和我一个单元的那个邋遢的老头。

牐牨呱细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一身桃红色小洋装,蝴蝶似的在老头瘦长的身影边鲜艳得有点扎眼,手里拿着根棒棒糖,牵着老头的手跟着他一路朝前走。转眼过了道口,两人消失在我视线之外。

牐犖蚁乱馐督糇吡讲礁了过去,轻手轻脚跑到他们刚才拐进去的那节车厢,在道口边小心朝里张了张,却没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牐犖矣殖前面一节车厢跑了过去,直接进车厢,依旧不见两人踪迹。

牐犇巡怀墒强创砹耍克尖庾盼一赝烦两边看了看,两边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静得连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出乘警办公室,我一个人往回走。

  为了让他们没有任何怀疑地去我那个单元查看一下,我对那些乘警撒了个谎,说是和我同包厢的人发急病了,这会儿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果不其然,他们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马上去我的包厢。

  在他们忙着联络车上医务室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先行一步,因为想在乘警到来前先看看包厢里那两个人现在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

  不过走了差不多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我突然发现自己好象迷路了。

  一时想不起来我现在到底是在哪一节车厢,每节车厢都一个样子,也没特别明显的车厢号。这让我感到有点头疼。我是个不长记性的,原先记好了从房间出来走几节车厢到酒吧,再从酒吧出来走几节车厢到乘警办公室。现在从乘警办公室转了圈出来,一下子那些理清楚的数字全给忘了。四节,还是五节?而我现在到底走了多少节……

  不过反正……只要认准回去的方向没有错,那么只要看到酒吧,差不多就等于知道回去还需要走几节车厢了吧。虽然记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酒吧到我的那节车厢最多不超过四个通道。于是继续朝前走,不过更仔细了一点,毕竟列车不同于别的地方,不论酒吧还是套房,外面看结构感觉都差不多,而且夜深为了不影响别人酒吧的门必然都已经关掉,隔着层阁音板很难靠声音来分辨我经过的地方是不是酒吧间。一不小心就错过了,那找起来可就更费事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三节车厢,还是没看到酒吧的踪迹,我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明明记得过来时没走那么久,似乎只穿过了没多少节车厢很快就到了,可为什么回头路那么长呢?走得人心里头毛躁毛躁的。还是因为越是急着想早点看到某样东西,越是觉得那过程费时太久?

  思忖着,车身晃了一下,我一个没站稳靠在了边上那扇厕所门上。

  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一把搭在门框上,不料却抓了一手心的粘腻。我头皮一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想知道,只用力甩了下手,我在火车重新平稳下来的当口急急把厕所门用力拉开。
  
  扑面而来一股腥冷的风,在门拉开的那个瞬间。

  我急着踏入的脚步不由自主顿了顿。这时车身又一阵颠簸,不自禁朝里一个踉跄,直撞到迎面出来的一个人身上,我吃了一惊。

  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在。

  忙后退着低下头匆匆说了声对不起,抬眼不经意间一瞥,正好撞见那人望着我的眸子。

  然后只觉得胸腔里猛地一堵。
  
  一片艳丽的色彩,映着张苍白得纸般没有生命力的脸。那个一身桃红色小洋装的小女孩在我面前静静站着,一步不到的距离。

  因为颜色过于张扬,所以只是偶然一瞥间就让我记住了她的样子,她是我之前在车厢里见到过的,和一个背影看上去很像我同包厢那个老头的男人走在一起的小女孩。

  只是刚才的她是鲜活的,带着这样一身艳丽的色彩,像只无忧无虑的蝴蝶。这会儿却从骨子里透出股冰冷的死气来,虽然她依旧睁着那两颗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直勾勾对着我的方向,正如她身体一动不动地正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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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额头上凸出一点冰冷的金属,青白色的表面,连着底下发黑了的根。那样一枚差不多有四五公分长的铁钉子,从上到下直透过这小姑娘的脑门心而入,干脆得没有带出一点血丝。只在同皮粘连着的地方覆着层暗红色的癍,在厕所苍白的灯光下,忽闪着一些冰冷锐利的光。

  似乎是站起的一瞬间致死的,从她的动作上来看。

  而她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站立着,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惊讶,又像是想说些什么,随着车身的颠簸在我眼前一摇一摆微微晃动。

  那一刹,我几乎悚得魂都飞了开去。
  
  “啊——!!”正屏着气傻了似的对着她呆望着,窗外突然一道光亮闪入,我听见头顶一声无比凄厉的尖叫。

  浑身猛一激灵。

  回过神就看到面前这女孩身子一斜睁着双眼睛朝我身上直倒了过来,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反应过来的,猛朝后一跳,几乎在她尸体朝我扑倒的瞬间,一转身朝着前面不停摇晃着的通道口外直蹦了出去!

牐牎鞍ミ希 备粘宄雒牛迎面人影一晃间被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

牐犓一声惊叫。

牐犐焓肿プ∥业募绨虬盐曳鑫龋大该是被的我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他惊魂不定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怎么啦怎么啦。”

牐犖矣昧Φ勺潘。想开口,可是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除了喘气的丝丝声外什么都发不出来。只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从那间厕所里追了出来,可一下子那感觉又不见了,然后听见边上门卡啦啦一阵响,片刻,从包厢里探出几张脸。

牐犘⌒囊硪砜醋盼遥目光闪闪烁烁。

牐牎霸趺蠢材悖浚俊奔我一个劲喘着粗气不吭声,那人又问。

牐牽赡苁侨硕嗔耍我的心定了不少,虽然话仍然卡在喉咙里似的出不来。稳了稳气回过头,正准备引着这些人的目光指向厕所,一眼望进那道半开着的门,我的手一僵。

牐犆爬锿房盏吹吹模一只爬满了水渍的马桶边除了几张卫生纸,什么都没有。

牐犇歉雠孩子的尸体去哪儿了……

牐犝呆看着,肩膀被用力摇了摇:“喂?”

牐牷毓神看了那人一眼,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有人大声道:“这不是07号那位乘客吗。”

牐犖蚁乱馐冻那地方看去,隔着一个通道,一名穿制服的乘务员在扇半开着的包厢门口前站着,见我望向他,朝我招了招手:“是你吧。”

牐犗肫鹄戳耍是之前在乘警办公室接待我的那名乘警。说好了等通知完医生后他会到我包厢去看看,这会儿出现在这里,难道……闪念间,我一边匆匆对身边那男人说了声抱歉,一边朝个方向跑了过去。近了没来得及和那名乘警打个招呼,先朝他边上的门牌看了看。

牐犆排粕厦髅靼装琢脚攀字:05.06.07.08。

牐犖乙淮簟

牐牴至耍错过了自己的包厢,我却不自知?但我明明记得一路过来,我是很仔细地看过那些床位号的。

牐牷乖诙宰拍羌父鍪字发愣,附近那些嘀嘀咕咕的嘈杂随着门一扇一扇被拉上而逐渐静了下来,回过神看到那名乘警径自进了包厢,我忙跟着走了进去。

牐牪淮蟮目占淅锉涣饺个人一站,挤得有点转不过身。

牐牻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名医生模样的正弯腰翻看着床上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皮,男人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任人检查着他的身体,始终一动不动。

牐牎坝械愕脱糖。”见我进来,那名医生样的男人道。啪地关上身边的医药箱,直起身把它拎到手里:“不过不严重,需要的话可以给他泡点葡萄糖,”说着,朝我看了一眼,似乎在责备我这种小毛小病也半夜把他拖过来,镜片后那道眼神带着点淡淡的不耐:“还有别的事么。”

牐犖颐豢陨。又朝床上那人看了一眼,他一双眼紧闭着,像是睡得很熟。于是对医生摇了摇头,让开道走到自己的床铺边坐下,看着他和那名乘警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转身离开。

牐牎坝惺裁词驴梢哉页宋裨薄!本过我身边时那名乘警低头对我交代了一句,我点点头。目送他们出包厢直至替我把门拉上,翻开茶几上的杯子盖,我给自己倒了杯水。

牐牭顾的位置刚好对着床上那个男人的脸。

牐犃成刷了层粉似的苍白,他仰天平躺着,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开来,直直对着头顶那张上铺的床板,整个人依旧一动不动。片刻一股腐烂似的味道从他那边似有若无飘了过来,他上铺侧躺着的那个人翻了个身面朝向我,哗地翻了下手里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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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犖业氖秩滩蛔∫欢丁

牐犎鞒鲆惶菜在茶几上,手忙脚乱地扯出纸巾吸干,团成一团正准备把它们丢进垃圾桶,一低头,整个后背蓦地一凛。

牐犖铱吹阶约捍驳紫掠醒什么东西。

牐牼驮谖倚子的边上露着一点边角,随着车身的颠簸在地板上一颤一颤地抖动。

牐犇鞘悄ㄏ恃薜糜械阏叛锏奶液臁

牐犕蝗桓械酵范ヒ凰课⑽⒌穆槔洹2蛔越抬头朝那男人的上铺匆匆扫了一眼,上铺那老头依旧在看着手里的报纸,整张报纸的篇幅遮挡着他的脸,边看,他嘴里边含含糊糊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过长的两条腿一条弓着,一条腿搭拉着垂在床下,跟着车身的节奏一摇一晃。

牐牽掌里那股腐烂似的味道更浓了,我缩起脚盘腿朝墙角根里挪了挪。

牐牥肷卧倥擦伺病

牐犛衷倥擦伺病…

牐犞钡脚龅缴砗竽嵌卤冷的墙壁。

牐犚恢皇志驮谡獾笨诖钤诹宋业拇脖呱希我刚才坐着的那个位置。

牐犔液焐的衣袖显得那几根小小的手指异样的苍白,慢慢摸索着,那个桃红色的身影从我床底下钻出来,慢腾腾爬到了我的床上。似乎在找着什么,她两只手在我床上一点一点摸索着,就在几乎要碰到我身体的当口又停了下来,抬头望向我。

牐犖姨见自己呼吸声变得有点发抖。

牐犇撬黑葡萄似水灵的眼睛,在脑门心那枚布着暗红色癍迹的钉子下闪着微微的光,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感觉。我只觉得自己的牙关节开始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一时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因为心跳快得让我无法负荷。

牐牶鋈煌芬徊啵她将自己的头重重撞在了边上的墙壁上。

牐犨说囊幌抡鸬梦乙隐能感觉得到那阵撞击的余波,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她肩膀一斜,头朝墙上又撞了一下。

牐犚凰堪岛焐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从她脑门心那颗钉子下面滑了下来,撞一次滑一点,沿着鼻梁和嘴唇慢慢淌下,像是一把刀子把她的脸分成了两半。

牐犝趴嘴急促地吸着气,我用力闭上眼睛。

牐犙鄄患为净。

牐犘∈焙蚶牙殉K担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好了,它们总不会钻进你眼皮子里来的,那些东西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看不见了,它就不存在了,就像你周围那些看不到这些,所以也就感觉不到这些东西存在的人一样。

牐牽墒恰…我为什么还是可以在一片漆黑里看到那双眼睛。

牐犞惫垂匆凰无神的瞳孔,紧贴着我的脸直直看着我,一边对着墙壁一下一下撞着她的头。

牐牎鞍 —!!”陡然间头顶一声尖锐的惨叫。

牐犖颐偷卣隹眼。

牐犝糯笞於宰乓皇业暮诎岛暨旰暨昝痛了几口气,下意识用手朝前用力推了一下,却没有碰到那个女孩子鲜艳得让人悚然的身影。

牐犖颐媲暗拇财躺鲜强盏吹吹模除了我的被子,什么都没有。而周围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关了,只留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在我上铺里静静亮着,一点点光线罩着对面床铺上那男人一张苍白色的脸,还有他上铺那个老头睡熟了的身影。

牐犇悄泻⒃诳醋盼摇

牐犉岷谏的瞳孔在这样的光线里显得很深,深得我看不清楚他青白色脸庞上的任何表情。只知道他极力抬头看着我,而我只当没有看见,迅速爬上上铺取出我的包,往身上一背,在他紧盯着的目光中轻手轻脚拉开门,头也不回朝着走道外跑了出去。

牐犖艺娴牟恢道这一天我到底是遇到了些什么,人还是鬼,鬼,还是一出人编排出来给人看的戏——正如姥姥经常会拿来唬我不要轻易上别人当的东西。

牐犇歉龌钌生被人从头顶钉了两枚钉子的男人。

牐犇歉霾恢道是人是鬼的小孩。

牐牰那会儿我什么都顾不上去弄明白了,只知道越快逃离那节车厢越好。本以为出了包厢就不用怕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走在那条空无一人的狭窄走廊里心脏还是紧张得要死,那片死气沉沉的灯光,还有沉默得连一点咳嗽声都听不见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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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犝舛既梦矣兄忠煅的恐慌。

牐犠芫醯媚睦镉械愎止值模但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种怪,于是只能一味地背着那只重得像块石头似的登山包朝前面车厢一节一节地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停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只一味循着那个怎么也找不见了的乘警办公室跑着,好象身后有什么东西随时随地会突然追上来似的。

牐牼驼饷从峙芄两节车厢,刚停下来缓口气,伸手松了松被带子勒疼了的肩膀,前面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影穿过通道,朝我的方向径自走了过来。

牐犠叩煤芸欤低着头也没看前面是不是有人,就那么直直走了过来。

牐犖蚁乱馐锻边上让了让。

牐犙劭醋拍侨颂着我的肩膀从边上擦身而过,正要继续朝前走,耳边忽然飘来轻轻一句话:“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牐犐音低低的,带着股浓重的北方口音。

牐犖页后看了那人一眼。黑色的长发,浅色的长裙,是个看上去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半侧着脸对着我的方向,她的头微微低着,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

牐犖页身后指了指,她点点头离开了。

牐牰我继续朝前走,加快了我的步子。

牐犆还两节车厢,迎面又过来一个人,依旧低头朝前快步地走着,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朝我的方向直直走了过来。

牐犖彝边上让开,但没有停下脚步。擦着那人肩膀直往通道口方向过去,眼角刚瞥见她的身影从边上消失,身后一道声音轻轻响起:“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牐犖彝芬膊换厣焓殖背后一指。

牐犐砗蟮慕挪缴悉悉琐琐远去了,而我一把抓住包的搭扣甩腿就往前跑了起来。

牐犆慌芄一节车厢,前面再次出现一道身影。依旧的一头长发一身浅色长裙,低头朝前快步走着,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

牐犖也喙身在她边上猛冲了过去,耳边随即响起那声低低的询问:“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牐犖夷睦锘褂心切乃既ダ砘幔只低了头一味朝前冲,用我所能的最快的速度。

牐牽刹恢道为什么肩膀却突然沉了起来,脚也是。像是越来越多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随着眼前那道通道口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步子却像是缠上了什么浓浓的胶汁似的,每一步的迈出都越来越艰难。

牐犜趺椿帷…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的,没道理啊……

牐犗乱馐赌蠼袅耸滞笊夏歉姥姥给我的珠子串,我回头朝那道身影迅速看了一眼。

牐牶椭前一样,她依旧低着头背对着我,一路倒退着朝我过来,像是背后张了眼似的。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冰冷地发麻。

牐犚恍┨囟ǖ氖奔浜偷胤剑有时候我们会碰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极危险的,对于不了解它们的人来说。

牐牨热缢翟诨囊袄铮在一些高层的建筑物里,在一些列车里,有时候在人声稀少的深夜你会碰到这样一种东西。它外表和人很像,匆匆从你身边经过,就好象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从旁过去。

牐牽墒撬会在走过的瞬间问你一些问题。

牐犛惺焙蚴俏事罚有时候会问你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你不回答,它会一直出现在你必经的地方反复地问你,而一旦开口回答了,你就被它从这个世界上带走了,带到属于它的世界,永远也回不来。

牐犂嗨普庋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听姥姥说过许多。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上这个从庙里请来的珠子串的庇佑,虽然我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被这种东西靠近或者影响,那机会还是寥寥无几。姥姥说这珠子串是得道高僧佛祖开过光的,虽然不是什么相当了不起的东西,但护着我不被那些东西影响,还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也是这样,从小到大,虽然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可因着它的保护,它们通常被隔离在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之外。

牐犞皇钦獯挝什么它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牐犗匀荒嵌西对我手上的珠子一点知觉都没有,它逐渐朝我靠近,而我脚像陷在了淤泥里似的举步为艰。

牐犂床患案多地去考虑这个问题,迈着步子使劲朝前跑着,一边跑一边试图弄出些大点的声音。因为被这东西缠上就跟被梦厣住了似的,如果能在这过程中发出点过大的声音它就会消失,可是一般来说很难做到这点。

牐犖遗力地跺着地,努力地用自己的包去撞边上的墙壁和门。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正如这虽然还在有节奏地晃动,但却一点噪音都没有发出来的车厢。

牐犛谑且幌伦用靼赘詹拍侵止忠斓母芯跏鞘裁戳耍在熟悉了几小时列车在铁轨上摩擦出的噪音之后,突然间听不到那种声音,的确是相当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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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牳障氲秸庖坏悖脚下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没来得及站起身随即被眼前蓦地出现的那些东西给吓呆了,就看到我所躺着的那块地方……那哪里还能被叫做地板,密密麻麻一堆锅灰似的东西在周围缓缓扭动着,在我倒下的一刹那缠上的的脚,缠住我的手,缠紧了我的脖子……

牐犚皇奔淦都喘不上来了,那些烟不像烟雾不像雾的东西,冰冷冷一团紧紧爬在了我的身体上,只觉得全身灌了铅似的沉,眼看着那女人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那些东西透过我竭力张开的嘴和鼻孔慢慢蠕进了我的体内。

牐犐砩显俅我怀粒那女人压在了我的身上:“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牐牎芭荆 币煌攀裁炊西闪着光在这当口突然落到我的边上。

牐犖抑痪醯蒙碜用偷匾磺帷

牐犆环从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围那些紧缠着我的灰黑色东西突然间潮水似的褪得一干二净,这同时一阵有节奏的卡嚓声不紧不慢传进了我的耳膜。

牐犚豢谄缓过来,我看清楚那团在我边上闪着微光的东西,那是口浓痰。抬头就看到离痰不远处一个顶着头乱发的年轻男人揉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吃惊地瞪着我。半晌反应过来,后退着一把拉开身后的大门,急急朝里跑了进去。

牐犞钡矫排镜囊簧合上,我才缓过神,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牐犔起手看了看,手上一些细细的淡红色印子,还留着之前那场噩梦般的气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列车轻轻摇晃,车厢里偶然传出一两声还在熬夜的人低低的谈笑,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之前,真如一场梦一般。

牐犖页前走了一步。

牐牫瞪硪换危我没站稳撞在了边上一扇门上,门是半开着的,抬眼就看到里面一盏床头灯微微亮着,罩着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雪似的苍白,对着我的方向。

牐牎鞍铩…我……”他道。声音僵硬,就像他僵直着脖子看着我时的样子。

牐牰我只觉得全身都凉了,从头顶到每一个细胞的冰凉。

牐犠吡税敫龆嘈∈保我居然又走了回来。这个该死的见鬼了的包厢……

牐牻门,似乎完全是无意识的一种行为。

牐犔稍谒上铺的老头不知道去了哪里,人没在,鞋一边一个胡乱躺在床边的地板上,整个包厢充斥着他脚臭的味道。

牐犖掖掖遗艿侥悄腥说纳肀甙阉从床上用力扶起来。

牐犇腥说纳硖搴芾洌也很硬,冰似的一块让人有种不太好的联想。但有呼吸,所以他肯定不是个死人。

牐牎澳阍趺囱,”头垂到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些嘶嘶的声音,我问。

牐犇腥烁鲎硬淮螅很瘦,曾让我误认为是个病弱女人的那种瘦,可是半个身体的力道压在我肩膀上,那分量依旧是超出了我所能负担的尺度。

牐牎澳苷酒鹄绰穑我带你去找乘警。”再问。

牐犇腥擞孟买Φ肿盼业募纾骸鞍巍…掉……”

牐犖乙⊥贰

牐犓在强求我去做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帮他拔掉他头上的钉子?开玩笑,我不是医生,更不是杀手。之所以站在这里帮他,仅仅出自于带着同一条船上的蚂蚱逃离这条危险的船的一种本能,以我微弱的责任感和那点点多管闲事的心。

牐牻龃硕已。

牐犚谎是逃走,既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不如连同他一起带着离开。那个诡异的老头……离他越远越好。虽然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对那小女孩做了什么,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时和那女孩在一起的人就是这个老头。

牐牴馐嵌ぴ谡饽腥送飞系牧娇哦ぷ右丫足已证明那老头的来历有问题,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是。

牐牎拔颐强戳艘缴再说好不好。”随便应付了一句,我尝试着把他僵硬的身体从床上扶起来,可还没等站直身体,我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牐牭共皇且蛭他的体重,而是因为冷,一种很莫名的冷,用个词来形容就是不寒而栗。

牐犓坪醮咏到这房间开始整个人就一阵阵的发寒,我牙关节哆嗦得厉害,只是当时慌里慌张一路进来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点。直到刚才站起来时那一瞬突然而来的寒战,没想到竟能让我脚底心软了一下。

牐犇腥擞痔苫氐搅舜采希木偶似的似乎失去人的操作就彻底瘫痪了,只微侧着脸斜斜看着我,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喃喃念叨着些什么,听不清楚,但我想无外乎是让我把他头上的钉子拔掉。

牐犖也滤神经上可能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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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犑歉稣常人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吧,当然,正常人如果碰上这样的状况,只怕早就已经瘫在床上不能动了。我想那两根钉子一定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神经和智力。而不管怎么说,一切总要看了医生才能知分晓,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他做的,谁让我是这整节列车里唯一知道他们这个秘密的人。虽然我原本根本就不想沾惹上这个麻烦——

牐犇吧的人,匪夷所思的事。这都是平时姥姥再三告诫我要避之再避的。

牐牰从刚才那个经历来看,我似乎自身也陷入了某种麻烦的状态。更麻烦的是我的麻烦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得出来,并且帮我解决的。

牐犃姥姥给我的珠子串都阻止不了的“那种东西”。

牐牶蠡诹恕…

牐犜缰道会碰上这种事情,我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用电视和影碟来打发掉我那些闲得发慌而滋生出来的“浪漫”意识,而不是站在这里对着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诡异遭遇发呆。我甚至连一个能分担掉我心里头那些疯狂滋生着的恐慌的人都没有,什么都摆在眼前,什么又都得靠猜测来判断,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却还得担负起别人对我的企求。

牐犝饨惺裁词露呢……

牐犠聊プ牛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再次把手伸向那个直愣愣看着我的男人:“来,起来……”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忽然从我脸上移开,转向我的身后。

牐牎袄础…了……”僵着脖子,他道。声音没的让人脖子根一阵发毛。

牐犗乱馐堆着他目光朝我身后望去。身后是门,门外是走廊,走廊里什么都没有。我的心却没来由一悚:“什么来了?”

牐犆换卮鹞遥依旧直盯着我身后那扇空空的门,男人一张瘦削的脸在车身一波波的摇晃中忽青忽白。

牐牎笆裁蠢戳耍浚俊辈恢道是为了让他听清楚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一下子声音提高了八度,结果反被自己的嗓门给吓得一个惊跳,我条件反射似的一窜身猛扑到房门边。

牐犝獾笨诰吞到走廊里一阵轻轻的声响:

牐牎芭旧场…啪沙……”

牐牶孟蟪嘟挪仍诘匕迳系纳音。

牐犖乙桓黾ち椤

牐牷怕壹淦臣一道瘦瘦长长的影子朝门的方向慢慢移了过来,我只觉得脑门心轰地一热,抓着门用力一推,在那影子移到门口中间的瞬间一把锁住了包厢门。

牐犓完时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到这个地步。明明我都没看见外面那影子到底是谁。

牐犖了口气抬起头,冷不防又被眼前突然撞进我眼里的一道人影给吓出一层冷汗。

牐犎缓蟛趴辞迥侨擞笆俏易约骸U扇包厢门的背面原来是一人高一扇大镜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这么设计的,居然正对着别人睡的床安那么大面镜子。镜子清清楚楚照出我一张脸。也不过就是十个小时多点的时间吧,我的脸狼狈得竟然像得了好长一场大病似的,灰白灰白,比死人好看不到哪儿去。忍不住伸手朝脸上摸了摸,就在这时,那面镜子突然间一阵颤抖。

牐牎班亍…嘭!嘭!”

牐犓嬷响起的是门被撞击的声音突兀得让我连着倒退几步,一下子撞在身后的茶几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牐牎八!”大声问了一句,一边伸出手抓向床上那个男人。

牐犗乱馐断胍揽啃┦裁矗实在是紧张得已经有点头脑混乱了,抓上去后却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我朝他看了一眼。

牐牬采夏悄腥说哪抗饷挥锌醋盼遥也没有看着门。

牐犞便躲墩鲎潘美丽的眼睛对着天花板,那眸子里是无光的,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光泽。

牐犖胰身一冷。迅速把手探到他鼻子下,这时门上的镜子再次一阵颤抖:“嘭……嘭!嘭!”

牐犖彝纫徽蠓⑷怼

牐牨亲酉绿讲獠怀鏊的一丝气息,他死了……

牐牎班亍…嘭!嘭!”

牐犆派系那没魃再次响起,和之前一样沉闷闷的不紧不慢,却震得镜子卡啦啦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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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犉刻突然嘎然而止,就在一片静得让我恐慌的沉默随着那阵敲门声消失朝我直压下来的当口,一道沙哑而模糊的话音从外头轻轻传了进来:“开开门……小妹,让我进来……”

牐犖业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牐牨呱鲜蔷吒崭斩掀的尸体,门外是个未知的诡异。我到底是处在了一种什么样的境地里??

牐犇宰永镆煌呕炻遥我忽然感觉自己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

牐牼驮谀巧冉舯兆诺陌厢门下边那道极细的缝隙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道缝里头蠕动着,一点一点朝着缝隙外挤。

牐犎缓笥痔到门外一阵沙哑的话音:“小妹,开大点,很挤啊……”

牐犖已拦亟诿偷匾徽蠖渡。

牐犇切┐臃煜独镒瓿隼吹亩西一探出头就开始在地面上摸索了起来,一根根粗糙而尖细,老鸡爪似的微微佝偻着,在门下的地板上一阵抓爬:“小妹,门开大点……”

牐犇鞘恰…人的手指?!

牐牎鞍 ———!!”终于忍不住一声尖叫。也不知怎的那瞬间脑子里一些东西倏地一闪,我一骨碌爬上床抱住那尸体的头,在身后那扇门吱嘎嘎一阵呻吟被撑出道口子的时候拨开他的头发,强忍着从胃里直窜出来的酸液,一把将他脑门心那颗钉子拔了出来。

牐犞钡较衷谖叶济幌朊靼祝那个时候的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之前我连从肉里挑根刺都会发晕。也许当时实在是给吓傻了,也许是恐惧能刺激人的无限潜能,不管那恐惧是有理还是没理,有形还是无形。

牐犠苤那天我做了件可能以后都永远不会有那种勇气去做的事,而那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在那段阴影里压抑得难以恢复。

牐牰ぷ釉谀腥说耐飞显得很牢。

牐牪恢道被钉在那颗颅骨里究竟有了多长时间,扯出的一瞬,那些骨骼撕扯的感觉让我抖得几乎瘫倒在他的身上。几乎快要丧失继续下去的勇气了,只那一刻眼角一瞥,瞥见身后那道门缝处两只鸡爪似的手攀着门板正把它越拉越开,头顶心血骤地一热,我一咬牙抓住另一颗钉子一气将它也拔了出来。

牐牎靶∶谩…”身后那个令我全身发寒的话音突然停止。不知道从哪儿吹进一阵冷风,脑门心那股刺激着我所有动作的热血一下子消退了,一个激灵,我的手一松。

牐牰ぷ优镜赝咽值舻搅说厣希手心里又痒又麻。

牐牷毓神就看到自己一手心暗红色的黏液,再也忍不住了,我弯下腰对着床下就是一阵干呕。

牐犈煌瓴欧⒕踔芪Р恢道什么时候再次安静了下来。

牐牫瞪硪谰捎薪谧嗟匾灰∫换危门上的玻璃不震了,刚才那一霎那让我差点紧张得要崩溃的经历竟然似乎是场幻觉似的。只是那道被门外的手拉扯开来的缝隙仍然敞开着,门边上两只尖瘦得鸡爪似的手一上一下搭在门边上,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牐牰淘莸乃兰牛而我身下的那具尸体始终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没有因为我从它头顶拔下了钉子而有任何变化。

牐牨浠?

牐犖椅什么会这么想……

牐犇训牢仪币馐断M它因为这个会产生什么东西出来?可是尸体能有什么变化,难不成尸变……

牐犇钔纷到这里,不知道哪里突然间发出来一点声音,嘎吱吱一阵脆响,虽然声音不大,在这当口却像朝我哪根神经上恨扎了一下似的激得我从床上一窜而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了床。

牐牼驮谡馐蹦巧让磐蝗贿堑匾簧响。猛地被拉开了几公分大一道口子,一下子门外那条昏黄的走廊清楚撞进了我的眼睛,连同外头一道斜着肩膀正在使劲往里挤的身影。

牐犖乙簧尖叫猛地朝后缩去,一头撞在身后的茶几上才明白这不过是间几平方米大点的包厢,而我的脚到那扇门最多不超过一步路的距离。

牐犚徊娇外那老头手撑着门站在那里看着我。嘴蠕动着似乎在对我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很模糊,因为他嘴里含着的东西。

牐犓嘴里含着一枚足有两三寸长的钉子。

牐犖抑痪醯媚且凰沧约旱男慕舻眉负跄苷コ鲅来。

牐犚膊恢道那当口哪儿来的反应力,眼看着他一步朝里跨了进来,我一弹身从地上跳起,抓住茶几上的水壶猛地砸向他,然后趁他一抬手去挡的时候,瞅了个空挡从他身边朝外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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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熬让啊——!!!”一脚跨出门坎,我放开嗓子尖叫。

牐牽苫姑焕吹眉白身往外跑,头皮一紧,我被揪着头发硬生生给从门口拧了回去。

牐牎熬让!!救命啊!!!”死命挣扎,企图挣开身后那只手逃到门外头,可是头发被扯断了好几根,身子还是不由自主朝着套房里撞。而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周围那些紧闭着的住得满满当当的套间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全在这一时间都聋了一样。

牐牶蟊骋蛔玻我鼻子里冲进一股刺鼻的酸涩味。

牐牷赝肪涂吹侥抢贤费莱菀豁龃幼炖锿鲁隽四敲抖ぷ樱一只手把它拽在手心,一只手卡着我的头发强迫我靠着他的身体。

牐犖业笔闭娴氖且丫魂不附体了。

牐犚槐叻枇怂频募饨校一边用两只手死命在他脸上又抓又砸。直到眼看着那老头嘴里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朝我扬起了他那只拽着钉子的手的时候,我所有疯狂的动作突然不由自主地一顿。

牐犚蛭看到那老头一张近而丑陋的脸孔后头慢慢伸出一只手。

牐犑趾馨祝近乎透明的白。手指很细,女人般纤巧的细。

牐犇茄一只白皙美丽的手,掌心里握着根闪着丝暗红色光泽的铜钉。

牐牸负跏窃谖铱辞宄它的一刹那它以一种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干脆直直落了下来,扑的一声闷响,那根暗红色的钉子间直没入老头的脑门心。

牐犃成喜恢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阵抽搐,我想动,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一提间再次扬了起来,没有任何停顿,照着老头的脑门心又是一钉子扎下。

牐犜偬崞稹

牐犜僭下。

牐犖腋芯醪坏阶约旱男奶了,呼吸也是。

牐犙劬里一片模糊的红色,很红很红。

牐牎班兀 崩贤返氖体倒在地上撞出一声闷响,不出片刻一些暗红色的液体在他头颅周围扩散开来,很快把身下那片地毯染成和他头发一样湿漉而肮脏的颜色。

牐犑凳翟谠诘囊磺校不是我的幻觉。

牐犐比肆恕…

牐犛腥嗽谖已矍氨簧绷恕…

牐犛腥嗽谖已矍氨灰桓钉子给活生生一下一下戳死了……

牐犝抛抛欤可是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铁腥味的空气把我的嗓子吸得很干,我瞥见那些颜色虫似的蠕动到我脚下,下意识后退,可是背却撞在了身后坚硬的门板上。

牐牶蟊骋徽蠓⒙椤

牐牥敕种忧盎钩开着的包厢门怎么会被关上了?什么时候??

牐犖也桓抑眯诺胤词衷谏砗笠徽舐颐。

牐犠钪杖啡狭苏飧鍪率担我脑子里轰的下乱成一团。但没那余力去往更深里想,因为整个人都被一种从骨子里直透出来的感觉给占满了,很不好的感觉,甚至比刚才被那老头抓住了头发往回拉时的感觉更不好。包厢里好冷……我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牙关节,在那男人捏着手里的钉子抬头慢慢朝我看过来的时候。

牐犇歉鲇Ω迷诩阜种忧熬退懒说哪腥恕

牐犇歉銎亮得像个女人般妩媚的男人。

牐牎疤邸…啊……”侧头有点歪歪斜斜地在老头的尸体边站着,男人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我。眼睛漂亮得水似的干净,这让他那张隐在发丝下苍白的脸看上去更脏,上面溅着片已经半凝固了的黏液,红红白白,灯光下刺眼得令他的漂亮变得有种说不清的古怪。

牐犖姨到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小鹿似欢快地蹦达。拽着拳头紧盯着他,他的目光一转,低头望向地上尸体那颗被他戳得血肉模糊的头颅。

牐牎白摺…尸……人……”片刻从他微微蠕动着的嘴唇间分辨出这几个字,莫名觉得有点耳熟悉,但一下子想不出从哪里听到过这个词。而没来得及去思考更多,我忽然看到男人额头上滑下了道几近黑色的液体。

牐牪幌裱,因为血的颜色没有那么深,缓缓爬行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而他似乎对此并没有感觉。只弯腰抓起老头的头颅把钉子照着它脑门心的位置插了进去,看得我头皮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然后直起身用那双沾满了老头血液和脑浆的手抚着自己的发,一寸一寸,从脸侧移到脖子根。

牐犛谑悄切┰本有些凌乱的发丝被他的力量和满手心的血压得光滑妥帖,一转瞬似乎连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轻吸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他端起我先前倒的水慢慢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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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牬由铣档较衷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吃东西。

牐牸缚谥后他将杯子余下的水倒在了老头脸上,从额头到下颚。水化开了脸上那些半干的液体,淅淅沥沥淌到地板上和地毯肮脏的颜色混在了一起,那些颜色忽然变得很红,妖异得有点张扬的红。然后活了似的一片片朝着男人的方向慢慢靠近,直到聚集在他脚下,一气汇合,蛇般盘横着往他赤裸着的脚趾间钻了进去。

牐犙蘩龅暮欤冰冷的白,交织间一闪而逝在他脚上勾出道血色的脉络,映得他那片苍白的肤色突然看上去好像不那么死气沉沉了。如果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一些暖暖的色彩从他皮肤里头滑了出来,吃饱了营养似的闪出一层温润的光泽。

牐牎斑牵 钡厣系氖体突然一阵触电般的颤抖。

牐犝镜美胧体不远,我被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回过神就看到那具尸体原本就瘦削的身子正以肉眼可辩的速度迅速在地上消瘦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在飞快抽吸着他身上的体液,转眼瘦成了一具骷髅似的形状,只留一层枯黄色的皮松垮垮覆盖着那堆骨头,在车身的震动中微微颤抖。

牐犖掖艨醋耪庖徽个过程在我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发生。

牐犇宰永镉心敲雌刻是一片空白,随着列车忽然间一阵有点强烈的晃荡,冷不丁想起了什么,我整个人电击般朝后紧贴到了门背上。

牐犖彝蝗幌肫鹄此谓的“走尸人”是什么了……而这同时我明白过来我可能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愚蠢到致命。

牐牬佑龅秸饬礁瞿腥四强唐鸬较衷冢这么一段时间,我从最初的嫌恶,到后来的怀疑,再到后来的恐惧……一直以来我所怀疑和恐惧的对象,都始终只是那个看上去邋遢而诡异的老头。即使是刚才男人突然死而复生并用那种极端手法杀掉了他,我所感觉到的也只是震惊。

牐牰妓等耸且悦踩∪说模这话不断被人拿来说着别人,却又不断印证在说的人自己身上。

牐牬拥谝谎劭吹绞逼穑我一直就在害怕着那个老头,后来几乎已经把恐惧直接套用到了现实,全因他的长相和他诡异的行为。可仔细想想,其实这个男人和他一样可疑的不是吗,只是在恐惧面前我压倒性地把所有的怀疑都倾斜到了最直接影响着我的老头身上,而忽略了同样的威胁,它还可能存在于这个被用那么可怕的方式折磨着的男人身上。

牐犉胀ǖ娜嗽趺纯赡艹惺芰娇哦ぷ诱饷闯嗦懵愕囟ぴ谕飞匣鼓苋粑奁涫碌酱ψ叨?任谁都能看出那方法不是通过医疗手段做出来的,而能承受住这样的折磨的他,即非人,也非鬼,那他到底是什么。

牐犝婵尚Γ我居然一直一直都没有正视过这个曾在我脑子里短暂出现过的怀疑。

牐牰直到这男人嘴里那三个字被像他手里那枚钉子似的硬生生敲进我的头,我才刚刚省悟,一直一直地要求我拔掉他头上的钉子,我在被老头的到来吓得最终听了这男人的话为他拔掉之后,到底我为此得到了一个怎样的后果。

牐牽赡芨本不是我所要的结果,可能是比之前更加糟糕的结果。

牐犚蛭“走尸人”……

牐犓淙辉谡庵前,我从来没把这个有点离奇又有点荒诞的乡土传说当真过。

牐牎白呤人”是个古老的职业。

牐牼菟翟谝笊淌逼诰鸵丫存在了,有过鼎盛,后在满人入关后开始逐渐迅速衰败,是种至今应该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传统。现今除了居住在当年盛行着这种职业的部族附近那些村庄以外,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它曾经的存在。而在千年之前,这种职业因为它的独特性和一些相当诡异的能力,曾经是被当作一种精神象征而在某些土著里盛行一时的。

牐犞谒周知,湘西有“赶尸”这一自古流传至今的古老职业。传说担任这个职业的赶尸人能通过某种方式让尸体直立起来跟着他行走,因为看上去就像是趋赶尸体,所以人们叫它“赶尸”。这个职业的存在是为了把不幸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运送回家,不过听说真正的“赶尸人”现在也已经失传了,到现在还在做这一行当的,多数都是跟过去老师傅学了点皮毛装装样子的江湖骗子。

牐牎白呤人”有着和这种古老职业极类似的名字,连形式都相似——

牐犕ü某种方法让尸体自己站起来行走,以达到趋尸的目的。但除此之外,它又是种和“赶尸人”完全不同的职业。它更类似于一些不太能被人们所接受并且相信的东西,比如巫术。

牐牼菟邓曾经盛行在北方某个自明清时期就已经消失了的部族的群落里,部落很闭塞,除了必要的交换几乎不涉足外面的社会,而他们一代一代传承居住着的地方靠近长白山,是个被长白山山脉附近的一些山包围绕着的生活在寒泽地里的部落群。

牐牰潦槟腔岫我有个同学老家就在长白山,暑假里经常会来我家串门,关于“走尸人”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

牐犓说那个部落住的地方以前曾被叫做走尸地,是南来北往一些和他们接触过的猎户商贩们给叫开的。有点岁数的老人们常说,那地方在靠近山包口,过去曾有条小路直通那个部落。就是几十年前还曾经见到过一两个人从那里出来,不过后来渐渐就没了,路本来不宽,被野藤类的一长就完全没了踪迹,估计里面的人也早就死绝了,封闭就代表落后,落后就很难不被自然所淘汰。

牐犞皇且恢钡浇裉欤靠近那地方的猎户们还是很忌讳那片曾被称作是走尸地的区域,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被灌输着的那些思想作祟。

牐牰妓的堑胤绞亲缰淙说模生在那里的人不怕,就像蛇不畏惧蛇毒,而旁人要是不小心进到了那里是会被诅咒的,诅咒者是千百年来被那地方的巫师们所操纵和镇压着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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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犓谓“走尸人”,就是用某种不为常人所知的巫术去制约死者的尸体,并达到操纵他们为己所用的人。资历浅的在师傅的指导下操纵新尸,而那些有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经验的,便能操纵老尸——一些虽然已经死了很多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但因为保存得相当好而完全没有腐烂的尸体。也因此部落里的人为了供给这些巫师们所需要的“原料”,常会出山盗尸。

牐犝馐呛苋钡碌模先不说很多尸体是被他们挖开了坟墓硬盗来的,单说一旦被他们操纵,那些死人就处在活不活死不死的边缘,即不能往生,灵魂也不得自由,对死人来说相当的悲惨。于是那地方怨念极重,重到部落周围一片片浓得散不去的寒气,看上去就像沼泽里生出来的雾。

牐牭操纵死人是有代价的,以一种代价来换取另一种代价,是人包括自然所默认的共通潜规则,即使你拥有操控和改变自然的能力。

牐牪僮菟廊说拇价是反噬,反噬的后果是操纵者的生不如死。

牐牶芏辔资Γ尤其是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的巫师,岁着岁月的逝去他们开始不满足于单纯驾驭那些纯粹的尸体,他们会寻求一些更难控制的东西以图这个部落里无可取代的显赫位置——走尸王。

牐犛谑撬们会冒险尝试一些在这行当里所被禁止碰触的东西——一些死因蹊跷的尸体,一些被用特别的方式埋葬的尸体。那种尸体通常是有危险性的,有些年岁老的甚至连同棺木一起化成了丧尸或者厉鬼,如果用了这样的尸体,一旦控制不当,那么遵循这种巫术的代价,走尸人会烂心烂肺化干了身体里的一切,再被原本所操纵的尸体由其被操纵的方式将他控制。所谓的生不如死,就像那具被他所操纵的尸体曾经所经受的。因为即使是被弄成那种样子,这个走尸人本身还是活着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那具操纵他的尸体不毁,他将被那具曾被他操纵着的尸体操纵到完全腐烂化尘为止。

牐犝饩褪俏叶浴白呤人”这一称谓所了解的全部。

牐牨纠词窃缇屯了的,因为从小到大,对种种类似的传闻听得多,忘得快,从来不长记性去特别记上一些的,这大该同我天生能见到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的体质有关。往往看得越多,人就越现实了吧。所以一直都只是把它当成一个乡野故事来看待的。

牐犞皇钦獯伪徽庖涣串的经历一刺激,那些东西全都在我脑子里浮出来了,也正因为此,我的脚一软,在那男人站起身的时候竟恐惧得朝地上瘫坐了下去。

牐牴植坏么铀们进包厢之后就一直冷一直冷……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这个女人般美丽的男人,他是个活死人啊……

牐犇宰永锬切┞移甙嗽愕哪钔坊乖诜绯蛋阕动着,男人一脚跨过地上的尸体已经走到我面前。只是一双眼睛并没有看着我。手指在自己头发上一下一下耙着,慢慢将那把低垂在脸侧的长发整理到脑后,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具在短暂的颤抖过后再次静止下来的尸体。

牐犗匀晃也⒉皇撬注意所集中的目标。意识到这一点,手脚突然来了点力气,趁他将视线转到尸体的头颅上若有所思盯着那枚钉子看的时候,我脚一撑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转身一把抓住门把手猛地它朝边上一扯。

牐犨抢惨簧脆响,很大的声音,惊得我不由自主朝后看了一眼。就见那男人一双黑锃锃的眸子蓦地转向我,而我面前这扇门却纹丝不动。

牐犕菲ひ徽蠓⒙椤

牐牳辖舻屯啡ゼ觳槊庞忻挥斜簧纤,可心急慌忙间一时根本找不到门锁在哪儿,这当口脚脖子上突然冰冷冷什么东西轻轻一触,下意识低头,一眼清楚脚下的东西,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牐牻畔乱煌盘液焐的身影。身影紧挨着我的腿在地上匐着,一只手拿着根棒棒糖,一只手抓着我的脚脖子。在我低头看想她的时候她也正抬头盯着我看,听见我的吸气声,她忽然笑了,笑的时候额头微微皱起,上面那颗钉子在灯光下闪着明晃晃光。

牐牎案我……你的身体……”耳边再次响起那男人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他一步跨过地上的尸体朝我走了过来,边走边解着身上那件黑色衬衣的扣子,扣子打开露出里头的皮肤,乍然袒露在我面前,激得我全身一个哆嗦。

牐犕脸和手脚的皮肤不一样,那大片的肌肤是淡紫色的,青和紫的交错。从胸口到小腹那一大块地方向下凹去,那块地方的皮肤都已经烂透了,露出里面苍白的骨头,在一些不停生出又不停消失着的皮肉下隐隐泛光。

牐牎案我……”又道。轻轻丢开手里的衣服,那个美丽却腐烂着的男人冰冷的手指触到了我的脖子上。

牐牨冷冷地一划:“你的身体……”

牐犖已矍耙徽蠓⒑凇

牐牎班兀∴剜兀 闭在这时候背后的门突然一阵震动。

牐牷毓神全身猛一阵颤抖,一声尖叫从嘴里我脱口而出。随即身后突然一空,整个人促不及防地仰天朝后直栽了下去。

牐犎床⒚挥械沟兀因为被身后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牐牷赝肪妥采弦凰烟熏似的黑眼圈,探头朝我包厢里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边上的门牌。似乎对包厢里那一片血肉模糊的狼籍以及我面前这个赤裸的男人视而不见,半晌低头看向我,挠了挠自己的头:“请问……08号床是不是在这里。”

牐牷耙袈洌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自顾着朝包厢里走了进去,那个在酒吧里自称是个术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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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犖掖艨醋潘一脚踏上那片被血浸透了的地毯。

牐牭靥涸缇捅谎泡松了,一踩嗤咔一阵轻响,而他对此完全没有任何知觉,若无其事踩过尸体斜在门边的腿,又踩过尸体佝偻成一团的身体。车身摇摇晃晃,喝多了似的,他的身子在包厢狭窄的空间里也摇摇晃晃。

牐犚〉侥腥说纳肀咭桓鲷篝颍眼看着肩膀要撞到男人身上,他一伸手,手指贴着男人的鼻梁搭在了他脸侧的床铺边。又晃了两下,站稳,少年回过头看了看我:“不进来?”

牐犖遗ね肪统走廊里冲。

牐犆慌艹霭氩酵蝗煌废袷亲驳搅艘欢陆崾档那缴希我只觉得凭空脑袋上一记震荡,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一黑人就朝着包厢里直跌了进去。连颠几下一屁股坐到地板中间那具尸体上。心说不好,可人再也站不起来了,地上粘糊糊的,一踩一个滑,挣扎了半天只弄得自己更加狼狈,而就在身下,尸体那张被血糊得五官模糊的脸正对着我,嘴张得很大,像是在冲着我嘿嘿地笑。

牐犘囊缓,手脚匆匆地朝后缩了缩,这时候忽然耳边又响起那少年的话音:“啧,好行头,”

牐犔头见他仍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站着,手插着裤子兜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漆黑色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上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喂,不如跟了我吧。”

牐犜来他根本就看得见这一切,那些血,那具尸体,那个正在从身体上开始腐烂着的男人……

牐牳找馐兜秸獾悖却看到这少年跟着车厢微微晃动的身子突然朝下一弯。也不见他边上那男人有什么动作,只披在后背那把长发风吹似的散了散,人已近至少年不到几公分的距离。无声无息,像只突然出手的猛禽。

牐犓婕匆磺杏衷俅尉仓瓜吕矗我也总算看清楚少年突然弯下身的原因——

牐牭妥磐罚少年的手正用力抓着那男人的手腕,而那男人的手透过少年的腹部,从他腰间直穿而过。

牐犖业钩橐豢诶淦。

牐犔跫反射地伸出手挡在自己的面前,半晌过去,却没再感觉到有其它任何的动静。那么沉寂了足有几秒钟的工夫,正按捺不住想要挪开手往上去看看究竟,冷不防头顶一股劲风直压了下来,带着道沉甸甸的分量。

牐犈头压在我身上,把我刚爬起一半的身体重新推倒在地。

牐牨亲永锼婕辞航一股浓浓的腥臭,感觉到身下冰冷的湿滑和尸体尖锐的骨骼,我头皮一阵发麻。急急挣扎着去试图重新爬起来,这当口,头顶突然响起一声轻喝:“刑官!”

牐牎笆牵少爷。”

牐犎绻不是当时乱七八糟的头脑里所产生的幻觉,我想我好象听到了一声尖细得有点怪异的回答。

牐犓婕茨切┟槐恢馗焊压住的地方陡然间一片刺骨的冰冷。

牐犓坪跤惺裁炊西在那瞬间从包厢外进来了,因为除了那阵异样的冰冷之外,我还闻到一些味道,一种像是硝烟,又像是某种腐烂了的东西被烧焦了的味道。随着那味道的逼近我感到地板一波一波颠出阵有些怪异的震动,然后露在外头的手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牐犆糙而冰冷,像是有一把冰冷的头发在我皮肤上面扫过。

牐犖矣终踉了一下,因为被压得几乎气都透不过来,正在这时整节包厢突然间像遭了电击似地猛地一波震荡。惊得我一哆嗦,以为它承受不住快要散架了,我又惊又怕,可没办法看,也没办法动,所以根本没办法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身上的重负压得我几乎快要断气。

牐犌榧敝下猛一抽手对着上面就是一拳。

牐犚簧低哼头顶上响起,然后身上一轻。刚张大嘴迅速吸了口气,随即一阵带着股强烈焦臭味的空气直灌进了我的喉咙里。

牐牸恶心的感觉,这同时头顶上突然一阵笑:“哈哈!”

牐犖冶恍Φ靡淮簟Q着笑声抬起头,一眼望见头顶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不知怎的中了彩票似的冲着我笑得很欢,连带那双黑眼圈似乎都精神了起来,妖妖然透着股异样的媚:“好运气好运气。喂,姐姐,那笔交易还要不要考虑考虑,”说着话头一低差点贴到我脸上,我心脏一紧。瞪大了眼就看到上边有什么东西在正从他头顶一扫而过,黑漆漆一团,带着片丝丝缕缕的飘逸。

牐牪蛔邢缚矗还以为是这时髦的小“术士”头上长出新头发来了。

牐犝馐蓖范ツ堑兰庀腹忠斓纳音再次响起:“少爷,快不行了少爷,少爷!乖乖的好厉害撒的!唷唷!!”

牐犖抑惶得头皮一炸。

牐牷拐娌皇腔镁酰真的有什么人在这包厢里,但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个子一定很高,因为他的声音始终在靠近天花板的那块儿,可是费了半天劲也看不到那人的影子。只听见他不停不停地叫,鼓噪得像只扯坏了嗓子的鸟:“少爷不行了,少爷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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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笆裁瓷僖行不行的,”原本灿烂的笑容一敛,少年回过头一声低哼:“给我撑着。”

牐牎吧僖快!少爷快!乖乖的!啊!哦!”

牐犐倌曜炖锴徉土艘簧。低下头再次望向我,眉心微微蹙起,不知道为了什么片刻后一张脸突然由原本的苍白变成一片淡淡的青。

牐牎吧僖!”那个声音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牐犐倌晏Я颂头眼睛微微眯起:“闭嘴……”

牐牎把剑。∩僖少爷!!”

牐犛忠坏声尖叫,少年一声叹息,垂下头朝我笑了笑:“呵……还真是伤脑筋……”然后头一侧,下颚对着我抬了抬:“喂,帮个忙,”

牐牪幻魉以,我看了看他。

牐牎鞍镂野颜飧隼开。”目光指了指他的衣裳。

牐犖乙淮簟3僖闪艘幌赂瞻咽酉叽铀衣服转到他脸上,突然间头顶一片黑雾蓦地张开。

牐犖页粤艘痪。正惶惶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只脚从少年背后蓦地跨出,不偏不倚踩在我的脑袋边。片刻一张脸从他身后慢慢俯了过来,比女人还妩媚,比尸体还苍白:“走开。”手扣在少年的头上,他道。

牐犐倌瓿我用力看了一眼,随即肩膀朝下一斜。

牐牸负跹沟轿业淖焐希不知怎的我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于是没来得及细想,我在这当口一张嘴用力咬在了他的衣服上。

牐犛氪送时少年的身子猛地朝上抬起,从那件宽大的衣服里倏地脱身而出,那么一瞬几乎有种蛇脱皮般的错觉。眼看着那少年离了衣服束缚的身体从地上一窜而起,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我那一刹的眼花,我似乎看到隐隐一片青鳞在他肩膀上浮现。

牐犚苍谀峭时看到了那个少年叫做“刑官”的,嗓子尖细得极其古怪的“男人”。

牐犇压稚音始终在天花板徘徊,不是因为他长得高,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一直都只在天花板上盘旋。边盘旋着边从嘴里吐着丝丝的黑气,时高时低,同地上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牐犗裰荒瘛

牐犇褚谎的“男人”是只头颅。有着一头半人长的漆黑色头发,又长又直,脑前脑后都是。

牐牎把健—!”一眼见到我紧盯着它看的目光,它一声尖叫朝我猛冲了下来,我下意识抬手一档。刚挡住头就觉得一道冰冷的东西刀似的从我体外直剖了进来,极低极低的温度,低到我张开着的嘴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知觉一下子被冻结得一片漆黑。

  知觉恢复过来的时候,一度我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车窗外是一片明晃晃的亮。透过窗帘缝时不时一两道阳光从车外头斜斜刺入,无声划过地板,地板上那片灰白色地毯反射着它们的光,清清爽爽,干净得让人有点刺眼。

  上面没有一丝血迹,更不要说老头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对面的床铺收拾得很干净,就跟我刚进车厢那会儿看到的一样,挺括,没有褶皱,看不出一丝曾经有人坐过和躺过的痕迹。同样的,雪白的被单上没有沾染到一点血迹。

  我一时脑子里有点空。翻开被子坐起来,发觉鞋子没穿在脚上,可我记得我一直都没有脱过鞋。谁帮我脱的?一头疑惑光着脚下床,我用力踩了踩地毯。

  地毯确实是干燥的。

  “亲爱的旅客们,我们即将到达本次旅途的终点站——西安,西安是……”一阵柔和的播报声突兀响起,伴着悠扬乐曲在门外扩音器里轻轻回荡,我听见外面人走进走出梳洗整理的声音。嘈杂而真实,可在这种状态中,却让人一下子有种无所适从的怪异感。

  那么呆呆站了片刻,目光又在周围扫了一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几步走到茶几边。

  茶几上同样的干净整洁。一切如我刚进包厢时那么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除了靠近我床的那只茶杯盖子被朝上翻着搁在一边,里面半杯冷水随着车身微微晃荡,此外,其它几乎就像从没有被人使用过一样。

  那个不知道是鬼还是怪的男人呢?那个少年呢??

  他们去哪儿了……
  
  最后一点印象是那个男人的手扣住了少年的肩膀,我感觉到他另一只手同时朝我伸了过来,那时候我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少年的衣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按着他的眼神那样去做。衣服被从他身上脱下的瞬间,我看到这个脸色就像吸毒者般颓废的少年突然眼睛里点了火似的闪了一下,然后一窜而起脱离了男人的掌控。

  那过程只是极短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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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短得连我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那瞬间少年头顶那只被他叫做“刑官”的人头似的东西一下子扑向了我,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思维一下子因为它的突袭而中断。

  或者说是冻结。

  至今忘不了那只头颅从我身上飞扑过来时我所感觉到的某种极寒的温度,就像一把冰刀从我的头颅直剖到我身体的最深处。那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恢复意识,却赫然发现窗外天已经大亮,而一切缠得我几乎魂飞魄散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得一干二净。

  到底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那少年同那个男人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而他们又因什么而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那些天没亮前所发生的一切的证据……它们都去哪里……

  消失得彻彻底底。

  似乎昨晚上发生的那一切只不过是场梦似的。或者真的只是场梦……那个诡异的走尸人,那个头上钉着钉子、不知道到底是鬼是怪的男人,还有那个有着双烟熏似的黑眼圈,被一只长满头发的头颅称作少爷的“术士”。

  也许,他们都只是我漫漫长夜里一场惊悚得真实的梦。本来么,怎么可能真实地存在,那些人那些事,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有这样的东西,那普通如我这样脆弱的人还怎么能够继续在这诡异的世道里存活下去。

  一定是梦,一场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所以大脑过度兴奋而刺激出来的怪梦。
  
  后来直到下火车,我的确也再没见到过他们,虽然这些人这些事在我脑子里留下来的痕迹是那样的清晰,以至几年过去我仍然可以像回忆一场刚看过不久的电影般把他们清清楚楚在脑子里过一遍,而那之后,丧失了游兴的我在西安逗留了短短不到两天,就带着种逃似的心态魂不守舍地返回了家里。
  
  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对姥姥提起过,因为自己撒了谎,害怕因此而被她责骂。直到后来遇到了狐狸,在一次闲着无聊的时候突然把这事又想了起来,于是它当成故事一样对他讲了讲。听完后狐狸揉着面团对我嘿嘿地笑,然后连说了三声:运气,好运气,真是见鬼的好运气啊小白。

  笑得让我毛骨悚然,说得让我摸不着头脑。
  
  后来得了空,狐狸拗不过我的好奇心,总算把他所知道的关于走尸人的事比较详细地对我说了说,包括以前那些我所了解的,以及只有他们妖怪一族才知道、而作为人比较难打听出来的东西。他说,要不是听我讲起,他还真不知道这年头居然还有活的走尸人存在,一直都以为他们那种逆天而行的勾当早已经让他们整个部族都死绝了。他还说,库蓝之后,走尸地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库蓝是那个部族最后一任走尸王。

  狐狸说在它还是一只毛头小狐狸的时候,曾听说过库蓝的传说,那个传说距他小狐狸时代有将近千年的光景,那么推算下来,库蓝距离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少说也已经间隔了一千五百多年的时间。

  这一千五百多年只出了他这么一个走尸王,而他死后不久,整个部族开始走向一个逐渐从沉寂到消失的过程。虽然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不断有人在试图继承那个位置。

  于是千百年来不断地出现我在火车上碰到的老头那样的赶尸人,本身资格也老了,能耐也是有些的,想想这一辈子总要成就些什么,也不甘于老后被那些年轻后生超越,于是舍弃了族里条条框框的规矩于不顾,开始专门控制一些通常情况下被禁忌的尸体。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失败后的走尸人下场会很惨,但再惨,显然惨不过走尸王这个头衔给这些老走尸人所带来的诱惑。

  据说走尸王能部落里从殷商时候起就封在山里的第一代走尸王的尸体。这对于每一个走尸人来说是个无与伦比的诱惑,虽然控制的代价是死后成为那具尸体的祭品以保持尸身不败。

  不过直到这个部落的文明在那片山群里彻底消失,正如狐狸所说,库蓝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有能力担当走尸王的走尸人出现过,于是那具被埋藏了千年的老尸千年里也就再也没有被启过封。也有人试图打破祖宗的规矩以走尸人的身份直接去尝试操纵那具尸体,那些经验相当丰富,连几百年不腐的古尸都成功操纵过的老走尸人。不过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而失败的结果是再也没有从那片埋葬着尸体的古老坟墓里出来过。直到清末之后,那片坟因为去的人太少,连老一辈的走尸人都已经说不清它的具体位置,于是走尸王这个传说才随着时间同那个部族一起在岁月里失去了它的痕迹。

  而我那次在火车上所碰到的,按照我的形容,如果不是我做梦的话,怕是碰上那种老把式了,也就是那种经验极丰富,不愿意满足于现状的老走尸人。

  这种人是很危险的,因为对他们来说人命真的不算什么,一旦意识到你可能对他们发生威胁,他们会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更危险的是他所带着的“行头”。一具会说话,能独立思维的被操纵的尸体,狐狸说他从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唯一的可能是这走尸人得到了那具他们部族最古老的尸体,虽然可能性极小。听说它在几千年的岁月里吸纳了太多走尸王的魂灵,已经成精了。

  所以狐狸才会说我幸运,如果我真碰上了那样一具尸体,能活着会来那叫奇迹。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排队懂不懂?”

  “说的就是你啊,喂怎么这样啊!人家都排了老半天了你什么意思啊!”

  “别卖票给这种人!让她排队去!”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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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阵喧哗突兀打断了我的思路。回过神那些人流和嘈杂不得不让人重新进入了现实,感觉前面好象吵了起来,一抬头就见到前面售票台前几个人在围着个女人拉拉扯扯。女人四十上下的样子,穿着不太适合她身材的短裙子和小披肩,似乎是插队来的,对周围一圈人的指责置若罔闻,她只捏着钱一个劲朝窗口处挤,终于惹毛了她后面那几个人,趁着乱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一拥而上把售票窗口给堵了个严实。

  于是本就已经够乱了的买票处变得更加混乱,我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都几年过去了,车站更大了,排队的地方更宽了,可这队咋就从没见短过,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也这样。一点点小事就足已造成一场规模浩大的‘交通堵塞’,懒得再多看,我扭头朝大门方向瞅了瞅。

  半天没见着狐狸的影子,说是去买点吃的,都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带着那家伙混到哪里去闲晃了。显然根本就不想来接我的手排队嘛,这只贼精贼精的死狐狸……

  琢磨着,前面的队伍松了一下,正要跟着往前走,冷不防一人影从队伍外直擦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在我前面一站。

  我差点一头撞到她身上。抬头就见着一蓬染得金光灿烂的卷卷毛,原来是刚才在队伍最前面插队的那个女人。看样子插队并不成功,她被人撵了下来,正好逮着我这位置空出一块,所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的位置给占了。

  我呆了一下,回过神捅捅她的肩膀:“排队。”

  她回头用那双被眼影抹得发青的眼睛朝我白了一眼。

  后面的话咕的下被我咽了回去,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没再吭声,只心里头暗骂了声:涂那么多粉做什么,鬼都没你白……

  骂完了心里稍微暗爽了些,正妥协地继续等着,谁料边上刷刷窜出几道人影,一股脑全插了过来,推着挤着把我朝后推了至少有几米远,身后人随即发出不满的声音:“插队啊?!”

  “有点素质好不好?!”

  “喂!怎么回事啊!!”

  一下子队伍乱了起来,原本好好的一条长龙呼啦一下变成了一作堆,前面的人想往更前面挤,后面的人不甘示弱地又是推又是骂骂咧咧。我被挤在中间一下子傻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得小心着自己身上的包。眼看着后面人横眉竖眼地边咒骂着边朝我这方向一气涌过来,抱住包急急想躲,就在这时脖子突然一紧,我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直朝前边队伍里直滑了过去。

  “放开我!要摔了要摔了!!”以为是谁拉错了人,我闭着眼睛一路跌跌撞撞往前冲一路急着尖叫,直到突然间停了下来,我感觉周围似乎一下子空了很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又站在了队伍刚才那个位置,身后依旧混乱,只是被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给挡着,一时过不过来。

  那身影一只手还抓在我的脖子上,银色的长发和一双暗紫色的眼睛即使是在那么拥挤的售票处依旧相当的惹眼。这当口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没吭声,也没见他动,可后面那些人不知怎的就静了静,这时候队伍朝前又松了几步,我跟着过去,顺便拉着后面这人的手一起:“铘,狐狸呢。”

  视线从后面那些人身上移开,铘看向我:“如果你在说那只老妖怪,他在吃鸡。”

  我郁闷。果然偷懒去了,那只死狐狸……
  
  说起来,铘恢复到现在的样子也快有个把月了,也在我家里住了个把月,就在那个原本供奉佛像的小阁楼。

  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会儿突然间在我眼前变成那种狗不像狗鹿不像鹿的样子,那时候都把我给懵住了。后来才知道那是麒麟的原形,可是和我在画上看到的一点也不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会变成那样的,当时他变年轻了就以及让我很吃惊了,没想到还会打成原形,不过虽然对于他和狐狸的对话我一头雾水,隐隐还是可以感觉得到,麒麟之所以会变成那种样子,和狐狸应该不无关系。而也是从那天开始,麒麟给我下的定时炸弹也好象就失效了,刚开始那几天就看到他黑球似的一团在被装修搞得一塌糊涂的房子里滚来滚去,更多的时候是蜷在某个角落里睡觉,直到我平安度过了时效的最后期限,也没见麒麟在有什么特殊的针对我的举动。于是在没有找到任何驾驭他方式的前提下,我很好地活到了现在。

  大约一周后他突然恢复了人的样子。

  那时候我差不多对铘已经卸掉戒心了。没办法,不要怪我好了伤疤那么快能忘记痛,任谁被一只黑狗似乖巧的家伙前前后后跟着,想提防他、远离他都难。说来也怪,回到原形的他不知怎的特别喜欢跟着我,走哪他就跟到哪儿,害周围人都以为我养了条狗,到现在还老有人问我,宝珠宝珠,你家小黑去哪儿啦,怎么最近不见你出来遛了。

  我能说啥?这家伙恢复人样和他打回原形一样的突然和迅速。前一晚还在我默认的情形下占着我的床睡在我边上,第二天醒过来怎么着觉得身上沉甸甸的透不过气,睁开眼一看,就见到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俯在我身上呆呆对着我看。

  细看认出是铘,当时吓得我魂都出窍了。

  以为他恢复过来是准备吃我的,那会儿狐狸不在家,我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过后来他并没有对我怎样,只是那么古怪着一张脸看了我半天,然后丢下我一人出门进了客厅。

  然后在客厅一坐就是半天工夫,直到听见狐狸的开门声我急急跑进了客厅,看到狐狸在门口这里愣了一下,而铘在这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当时有点紧张,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可是结果再次出乎我意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乎对铘的恢复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狐狸在短暂一愣后很快就恢复如常,只眉毛一扬对他笑了笑。而铘在那同时走到他身边,回头看着我,在他耳边用我能听得清的那种音量对他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在我家里安安静静住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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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对狐狸说:你会遭报应的。
  
  “三张硬座。”

  买完车票,狐狸还没回来,我和铘站在车站门口等。

  和铘站在一起实在是天下最没趣的一件事。他不爱理人,偏偏特别的能够招引人。一声不吭在边上站着就像块活广告牌,只要打从边上经过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回头朝他看上一眼。然后那一眼自然而然又会顺着他的脸划到我的脸上,之后,多数是种惊艳之后欲言又止的表情,那眼神赤裸裸在说:我比你更适合站在他的边上。

  小样……

  正百般无聊地在门口晃来晃去,忽然前面过来一个人,一身大红大绿的色彩冷不丁把我眼球给刺激了一下。
  
  好熟悉的装束。

  鲜艳的松松垮垮的外套,鲜艳的肥肥大大的裤子,一路走过去一双老头鞋在地上咔啪咔啪一阵脆响。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我感到自己心脏一点点缩了起来。

  恍然间好象有回到几年前那个火车上的夜晚,那些血,那具尸体,那些可怕的经历……莫非是有预感的么,才回忆过那段过往,这些年来一直潜意识地把它当成是场梦,以为那天之后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又碰见了。这个几年前在那辆开往西安的火车上救了我一命的少年。

  怪的是隔了那么久不见,怎的他依旧依然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手插着裤子兜低头慢吞吞朝前走着,忽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那张略带苍白的脸上一双烟熏似的眼蓦地朝我方向一转:“呦,真巧啊,姐姐。”

  “术士??”吃惊之下脱口而出,然后才发现周围全都是人,我的脸唰的下就红了。

  “往北桃花当顶,姐姐这是往北?”

   “你在给我算命吗术士。” 忍着剧烈的心跳,我缓着口气问。

  他漆黑色嘴角微微扬起:“算吧。”

  “价钱贵不贵。”

  “熟人,小问题免费。”

  “是往北。”

  “北方,”挠了挠下巴:“那就是埠溪了。”

  猜得还挺准。这会儿心跳平稳了些,我看了他一眼:“你还挺能算的,术士。”

  他笑,伸出手手背对着我,朝上翻,手心里贴着一张漆黑色的牌:“要不要试试收费的。”

  “免了。”

  话音落,忽然见他目光朝我身后瞥了一眼,然后目光轻闪,那表情似乎微微一愣。一瞬间似乎感觉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片刻嘴唇抿了抿,他后退一步:“车上见吧姐姐。”

  “你也去埠溪?”

  他没回答,抬头似笑非笑地又看了我一眼,忽然眼梢一转,他将头慢慢转向自己的身后。
  
  “哦呀,这么多人。”快乐的声音快乐的眼,他的身后站着那只混了那么久总算知道晃回来了的狐狸。

  一手一只拎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屁颠屁颠地甩着尾巴,正要朝我这边过来,却在这少年朝他回过头去的刹那,脸上的笑微微一敛:“你还活着。”

  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我呆了呆,随后才发觉这话并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对着我面前这个少年“术士”。

  面对面看着对方,两人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是互相认识的。对他那句无理的话“术士”并不觉得突兀,也没有生气,只是扭头朝我看了一眼,然后笑:“你还守着这么个拖油瓶。”

  “这和你无关。”淡淡回了一句,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狐狸的手一抛,两包东西重重落到我脚边。

  “怎么会无关,”不再看我,也没再看狐狸,“术士”伸手掏出支烟塞进嘴里。片刻嗤的一声轻响,也被见他点燃,一缕淡淡的烟从他脸旁散了开来:“我可是找了你很久了呢,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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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个故事  镇魂钉


牐牎疤说了吗,河西林家的媳妇儿昨晚去了。”

牐牎鞍⊙!就是那个丑……”

牐牎靶辍…嘘……阿弥陀佛百无禁忌……他婶,话不要随便乱说。”

牐牎霸趺蠢玻不都那么叫的……”

牐牎疤说她走得蹊跷,那模样很……男人们都在给钉棺材呢。”

牐牎岸す撞模苛旨宜懒巳瞬欢际窍人腿プ娣毓┳琶础!

牐牎澳悄亩能呐,她不守妇道,进祖坟是要坏风水的。”

牐牎吧叮就她那样儿还不守……“

牐牎靶辍…你不知道,这事诡着呢。而且……哎,不说了不说了,大白天的怎么就觉着一阵阵的发冷,回去吧回去吧。”

牐牎盎安灰说一半呀七婆,嗳嗳,要不带我去看看吧。”

牐牎翱词裁纯矗回去啦……”

牐牎熬涂匆谎邸!

牐牎坝惺裁春每吹模你男人也在那里,小心他抽你。”

牐牎八敢。”

牐牎疤七婆的,回吧。”牐

牐牪合是个统共人口不过数百的小村子。

牐牱皆舶倮锒际巧剑紧挨着那些环状的山脉,它坐落在埠溪河边上一块地势比较低,也比较平坦的谷地里。从我所居住的城市坐火车过去,最少大概要六七个小时能到达那个村所在的城市,之后换坐三小时的长途,再走上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差不多就能看到这个村了。这个村是我爸爸出生的地方。

牐牥职质抢牙训纳厦排婿。

牐牼菟狄郧拔这个他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因为乡下地方保守,尤其是那样一个年代,总觉得当别人家倒插门是件丢面子的事,以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往来,直到我出生,两家才重新开始恢复走动。

牐牸且淅锒园职掷霞业挠∠笫悄D:糊的,因为统共才被带去过两三次,而且都是在我年纪很小很小的时候。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到那村子之前一段走了很久都似乎走不到头的崎岖山路,一段窄得我跪在上面才勉强爬过去的独木桥,还有那个我总也不肯开口叫声爷爷的老头摘给我吃的青青紫紫的果子。记得那种果子小小的,身上是一团团小疙瘩,闻上去有种很特别的香。颜色青的吃上去除了酸几乎没有别的味道,紫的很甜,带着种泥土的腥,吃完了还想再吃。老头每次看我吃的时候总会皱着张脸笑,一笑满脸就像团干枯的菊花,那个时候觉得他的样子很可怕,所以虽然不断地被爸爸捣着我的头让我叫他声爷爷,我就是倔着不肯开口。

牐犠詈笠淮稳ィ在那里过了个春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牐牪恢道具体是为什么原因,到后来听姥姥或多或少谈了点,才慢慢知道,那年春节我似乎生了很大一场病,被爸爸连夜抱回家,挂了好些天的针才把我抢救回来,差点得脑膜炎。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带我去过那个家,而那里的叔叔伯伯也没来接过我,就像以前每到逢年过节,而我爸妈忙得脱不开身带我去的时候。一直一直也都没再有任何联系,像是突然之间断了所有音讯似的。只在后来父母的葬礼上和他们见了次面,也是匆匆而过,因为当时的场面很乱。

牐犝庖换窝凼多年时间就过去了,如果不是这次突然收到那边寄来的信,我还真的几乎就已经忘记了,在那个同我居住的城市相距五六个小时车程的小地方,还有着一些同我血缘关系那么近的亲戚。

牐犘攀嵌叔寄来的。说是那么多年没有联系,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还说近来爷爷常念叨起我,本来打算过年时和叔叔他们一起来看我的,可是最近风湿发作腿脚不方便,所以,希望我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能抽空回去看看他。

牐犛谑俏以俅翁ど狭饲巴埠溪的旅途,带着狐狸和单独放在家里的话估计会饿死的麒麟。

牐牎昂狸,看到大牌子了没有。”

牐牎懊挥小!

牐牎澳闳范你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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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暗比弧!

牐牎澳乔懊婊卫椿稳サ氖鞘裁矗俊

牐牎笆鞑妗!

牐牎澳慊蔚阄遥前面什么都没。”

牐牎盎褂型昝煌臧⌒“祝 

牐牎拔梗∷凳裁茨模 敝逼鸩弊拥勺拍侵幌张的狐狸正想争辩几句,一阵山风从边上刮了过来,直灌进我脖子里,冻得我一阵哆嗦。

牐犜对短见什么东西在那片一眼望不到底的路尽头轻轻地叫唤了声,嘘溜溜一阵被风吹着在耳边荡过,鸟不像鸟,兽不像兽。

牐牸沽汗且幻,我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朝狐狸身边挨了挨。

牐犚恢泵幌牍天黑能够黑到什么程度,平时走惯了路灯照耀下的夜路,一下子陷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上那只难得透过云层露一下面的月亮,这种黑,黑得让人有种毛毛的紧张。偏这种时候边上还跟着两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好好的走着路突然回头看你一眼,眼里那道鬼火似的光活脱脱会把人吓掉半个魂。

牐犎缓筇到吃吃吃的笑声,那肯定是狐狸,虽然周围乌漆麻黑除了轮廓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牐犝媸枪挥裘频摹

牐牎斑酰我说,”嘬了嘬牙,狐狸在我边上甩着他的尾巴:“要不再打打看手机。”

牐牎澳闶窍朐俪靶ξ乙淮问前桑狐狸。”

牐牎芭堆剑真敏感。”

牐牎拔以缤碛幸惶旎岚涯阄舶妥龀晌Ы怼!

牐牫猿猿浴…

牐牰边又响起狐狸的笑声。看不到他的脸,想象得到他的表情,那副欠揍的表情。所以立马从他边上跳开,我走到铘身边掏出手机。

牐犚宦凡Υ蜃拍歉鲎芤卜⒉怀鋈サ暮怕耄一路又饿又冷又累,最重要的,还现在见鬼的超级急着想上厕所。这叫什么事呢……明明也不算是太复杂的地形,我怎么就迷路了,白白还让那只狐狸嘲笑了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车站凑合一晚上等人来接呢。

  话说在车站同那个“术士”分开之后,我们三个就上了火车。

  本以为还能再见到他的,因为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不过直到我们下车都没看到他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上了这趟车。虽然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多少还有点遗憾,因为从看到他的那刻起,我在心里头压了那么些年的疑惑一骨脑又被勾出来了。

  一直想知道那晚在车上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确实是真的,那么那个死而复生的男人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是被“术士”治服了,还是被杀了,还是自己离开了。而地上的尸体又是被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给处置了,处置得干干净净,包括那些弄得满地都是的血迹。

  很多很多的问题,一路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在我脑子里都打好稿了,可惜最终又一次和他擦身而过,就像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样。

  那么突然而来地出现在了我眼前,又波澜不兴若无其事地在我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自称为术士的男孩,几年前这个样子,几年后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停止了似的仍然还是这个样子,可他就那样站在你面前,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简单到你会忘了他隔了几年样子一点没变这个事实。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狐狸又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带着那样一肚子疑问下了车,我们在小小的车站台上等二叔来接。等等半个多小时过去始终没见到二叔的影子,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接听的人居然是二叔。一听到我说已经到站了他吃惊地啊了一声,半晌呐呐地说,他把时间给搞错了,以为明天这时候我才会到,所以这会儿他……

  我傻眼。

  后来好说歹说才阻止了二叔跑出来接我,因为那时候都下午三四点了,从村子到火车站少说也要五个小时,等他过来天都黑了。往埠溪的汽车一到傍晚就歇业,他来也是白来,还不如在车站附近找家旅馆先住一晚。

  不过虽如此,回头真准备找旅馆的时候我倒有点犯愁了,主要是觉得这周围不像是块太平地方的样子。

  巴掌大块地方聚集了不少的人,几个人一作堆,看到有人从车站出来就把人往自己圈子里拉,不是单身的他们也会缠着在边上问个半天,不搭理还好,一搭理就没完没了了,看着都觉得有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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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似乎从我们刚才一出站就开始注意起我们了,那种闪闪烁烁的眼神。有过一两个人在我们等二叔的时候跑上来问过我们要不要车,倒也精明,不去问我边上的狐狸和铘,偏盯着我说个不停。我就装着没听懂,他们说上一会儿也就走了,而狐狸和铘两个男人,由始至终一个对着镜子抹润唇膏,一个靠着柱子打瞌睡,居然没一个对我这个刚刚身处危机的弱女子稍微留意那么一点点。

  拿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和这种家伙一起在这种地方找旅馆住,能安全么。

  刚巧这时一辆开往埠溪的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就跳上去了。因为到爷爷家的路很远,而且交通不方便,但路倒也简单。记忆中下了车以后似乎是一直走一直走,到有个大牌子的岔口转个弯再直走,就到了。虽然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既然到现在交通都还进不去,看样子里面的路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所以我决定试着自己去找找看。反正找不到还能打电话问的,到时候最多让叔叔骑车出来接一下就是了。

  可是结果,事实总是和人的理想差得很远。

  凭记忆走,一直走,一路倒也没确实见到别的什么岔路,正得意于自己记忆力的强大,还没来得及跟边上的狐狸炫耀,突然发现我们似乎面对着另一个问题。

  问题是那个有着块大牌子的岔口也始终没有出现过,那块对我来说起着绝对标识性作用的大牌子,虽然它到底长什么样对我来说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只知道它很高,很大,在岔道边上巨人似的指着爷爷家的方向,每回来每回都能看到它。可是这回走了都快两个小时了,它始终没有出现。

  眼看着天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前面那条山路依旧没有头似的朝前延伸着,一直前一直前,看不到个终点。后来终于忍不住去打手机,谁知道手机居然没信号。我傻眼了。

  上车前什么都想过了,偏偏忘了把手机在这种大山里是收不到讯号的这一点考虑进去。这一下,如果按照我的记忆没办法找到那条岔口的话,我们三人那是被隔离在这条除了我们以外看不到一丁点人烟的山路上了。想着,不死心地把手机开了关关了开,因为存着侥幸,琢磨着没准这牌子信号比较强,在这种地方也可以接受到,而那种幸运我只要一分钟就可以了。后来感觉到狐狸在边上瞥着我,从我掏出手机开始他就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我到现在了,那眼神明明白白就是在说:小白……小白……小白。
  
  就这样一路又走了半个多小时。

  走到现在,我尿急急得想撞墙,可是仍然看不到岔口的影子,手机也依旧的打不通,终于忍无可忍,我捏着手机发泄地在手里一阵乱拍,却很快被狐狸从边上一把将它抽了去:“喂,这个月没钱给你换手机。”

  “拿来,再让我拨个。”

  “省点力气吧。”

  “万一有讯号了呢。”

  “这鬼地方能有讯号吗,还当你早就觉悟了呢,看来是高估你了小白。”

  “我是说万一呢。”

  “行啊,求上帝吧。”

  “狐狸居然也知道上帝哦!”

  “狐狸还和真主一起喝过茶呢。”

  “去当幼儿园老师吧,你的故事会很吸引他们的。”

  “哦呀,我不正带着个幼儿园出来的小朋友嘛。”

  “死狐狸!男人那么八婆!”

  “哦呀,为什么小白只有在骂我的时候嘴皮子才最利索。”

  “喂!你……”刚梗着脖子跳起来一把揪住那只狐狸洋洋得意的耳朵,冷不防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铘忽然快走了两步,出其不意挡在了我的面前。
  
  步子一个没收住,我一头直撞在了他的背上。抬头刚想抱怨他的突然,却看到他手指朝我点了点,然后往左前方一指:“那是什么。”

  我愣了愣。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可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那条路,以及路上一片无穷无尽的黑以外,我什么也看不见。可铘的眼神又不像是和狐狸一样在拿我开心,只一味地看着那个地方,似乎那个地方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

  一时周围变得很安静,铘不再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狐狸也没吭声,周围静得连爬虫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仿佛一种突然而来的古怪感觉无声无息朝我压了下来,我感觉浑身有种说不清的不自在。

  “飒……”这当口一阵风吹过。

  吹得我边上那片树丛一波摇曳,那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刚下意识靠到铘边上,忽然听见一点若隐若现的声音夹杂在那波摇曳声中低低传了过来:“嘶……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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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像是塑料纸被揉皱的声音,又好象是人抽泣发出来的动静。

  “什么声音??”压低了嗓子,我看着铘问。

  他没回答。目不转睛望着他所指的方向,似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我只得看向狐狸,可黑暗里他的脸一团模糊,我看不清楚他的任何表情。

  “嘶……嘶嘶……”又一阵风吹过,那声音更清晰了,似乎离得很远,又似乎近在我的边上。觉得有点不对劲,我用力拉了拉铘的衣裳:“听,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总算把注意力转向我,铘反问了一句。

  我指了指树丛:“那里。”

  “什么声音。”再问。

  正准备回答,忽然树丛里一道白光倏地闪过,伴着紧跟而来咕嘎嘎一阵怪叫,一团灰扑扑的庞然大物骤然间从那片树丛里腾空而起!
  
  毫无防备,我吓得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回过神才看清楚原来是只很大的鸟,似乎受了什么惊,扑愣着翅膀在我头顶一圈盘旋,然后怪叫着朝远处飞了开去。

  “发什么呆呢。”还在惊魂不定地对着那只大鸟消失的方向发愣,后脑勺突然挨了重重一巴掌。抬头就望见狐狸闪着双蓝不蓝绿不绿光点的眼,看了看我,又朝前面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看,那边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了望,前面依旧一片没有尽头的黑,什么都是模糊的,黑不溜秋的模糊。我把他的手从我头上拉开,正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冷不防感觉眼角似乎瞥见了什么,再仔细对着那方向看了看,整个人不由得一呆。

  面前那条隐在黑暗里的山路,之前周围还是被夜色阴韵成一团的黑,离到十多步开外几乎连边上山岩轮廓都看不清楚,这会儿隐隐约约,似乎从前边一道弯口附近渗出些白色的光斑来。

  细看也不是什么光,可能是和周围的黑对比的太强烈了,那块露在路边上的石头边角,被好容易透过云层路出一星半点光亮的月色一照,远看就跟镀了层荧光粉似的。再往上,斜斜一片飞梁般的物体从树丛间破空刺出,连着下面这根巨大的石柱,一眼望去就好象一块巨大的招牌在山路弯口边指着树丛深处。

  “大牌子……”

  “哦呀,这……牌坊?”

牐牸且淅锬强橹缸虐职掷霞曳较虻拇笈谱樱实际上原来是块牌坊,一块残破得只剩下一半了的牌坊。

牐牪恢道是什么年代盖的,简单而庄重的样子,没有花哨的图形装饰,只有一些流云般的线条盘旋在它最上端那片断裂的扁额上。底下的柱子表面隐隐刻着些字,小纂体,模糊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依次看过去靠近路面的那片表面同它上头的扁额一样断裂了,刀削似的切口,不像是因为太古老而被空气腐蚀的缘故,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上往下切开了似的。

牐牰峡的那一半只剩下一小部分碎成了几块石头,在我们脚下的草丛里泛着隐隐的白光。

牐牽囱子我没有带错路,可是为什么走了这么久才会到呢,以前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都没有感觉这条路有那么漫长过。

牐牎罢飧鍪恰…”还在对着这东西发着呆,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紧挨着我的脸,在我脸旁这根柱子的断裂表面轻轻抚摸了一下。

牐犖铱吹奖径自诘厣峡醋拍羌缚樗槭头的狐狸抬起头,朝我身后轻瞥了一眼。

牐犛械闫婀值囊桓霰砬椤

牐犗乱馐断氤后看看,不等回头,见他眼梢微微一弯:“啧,是不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轻轻地笑,尾巴卷着柱子滑过,甩了甩:“好贪馋的表情。”

牐犛械隳明,他这是在说……铘?

牐牎八?谁在那里!”

牐牎拔梗∈撬在那里!”

牐犚坏姥┝恋墓馔蝗患浠破夜色刺进了我的眼里,在我忍不住回头朝身后一直沉默着的铘看过去的时候。眯起眼依稀看到前边被牌坊指着的那条山路上影影绰绰几条漆黑色的人影,手电光直指着我们的方向,朝我们这边一路小跑着过来。

牐牎氨χ椋渴潜χ槁穑俊蓖蝗黄渲幸蝗说氖值绻庠谖已矍盎瘟艘幌拢我听见那人道。

牐犖矣檬值沧叛劬Φ愕阃罚随即听见那人略带惊喜的声音:“啊呀,真的是宝珠!宝珠!我是你二叔啊!”

牐牎岸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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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犂吹娜苏是原先说好去车站接我,结果搞错了时间没来成的我爸爸的弟弟,我的二叔。后来聊着才知道,这天晚上不知怎的村子停电了,查过了所有线路查不出原因,所以作为村里小小干部的他带着几个手下人准备连夜去供电所问个究竟。刚好我们走到这里,被他们碰上了,看到我们时他惊讶得不得了,因为压根没想到我敢自己找进来。

牐牬优品荒潜哐刈弯的那条岔道一直走,再大约一里左右的路就是爷爷家了,那个爸爸从小生长的地方。

牐犚爷家在当地来说也算是大户型的。高高的墙,很深的院子,上下几代人的房都盖在院子里头,房子岁数一眼看上去已经相当久了,除了靠门那些叔叔婶婶住的房子重新翻整过,其它看上去老古董似的,飞挑的梁瓦,漆水斑驳的柱子,松木搭的廊桥连接着所有楼面,吱吱嘎嘎从里到外透着股古老的气息。听二叔说,这院子里头的房子都是有些年头了,从第一辈老祖宗盖了它之后就没怎么变动过,经历了那么多年被好好地保留了下来,怕是有百多年的历史了,说起来,也算是村里的一个文物。

牐犔到有点历史我的头就嗡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我这双眼睛在一些有点历史的东西前常会给我带来点或多或少的“惊喜”,尤其是最近,从我莫名得了根叫做锁麒麟的链子之后。不过进院子后倒也没看到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东西,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即使是那口已经用了上百年的老井,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牐牎把剑这就是宝珠啊,那时候才多大点,小猫似的,现在都长那么高啦。”

牐牎把就烦さ枚嗫∧牛活脱脱跟三哥一个模子里刻的。”

牐牎鞍ィ还真像,真像阿南。”

牐牎昂俸伲像吧,所以我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牐牎澳阏飧四木头还好意思说,怎么会把时间都给搞错了,真要命,让一个姑娘家大冷天的走夜路,你真作孽啊你!”

牐牎拔艺獠皇遣恢道他们会连夜过来嘛……”

牐犚宦愤筮蠊竟荆我被从家里迎出来的叔叔婶婶们带进了屋。

牐犝个村都没电了,屋子里点了不少的蜡烛。摇摇曳曳的烛光在几块玻璃的折射下倒也照得满屋子亮堂,屋子里好多双眼睛对着我瞧,在我打量着他们的同时。

牐牰嗌倌昝缓颓灼菁渥叨过了,一下子面对那么多的亲戚,做梦似的。只是童年时的印象早就淡得几乎都已经消失了,那些热情的笑脸,嘘寒问暖的声音,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又消失,寒暄了半天直到进客堂落坐,我还是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灿烂着一张笑脸跟着二叔的手指转,见着男的年纪大点的就是伯伯,年纪轻点的就是叔叔,女的则一率姑姑,年岁大点的不敢随便乱套称呼,乡下规矩大,称呼也多,我怕一个叫错了惹人不痛快。

牐牎氨χ椋说起来……这两位是……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牐犞沼谟腥朔⑾至艘恢辈簧不响跟在我身后的狐狸和铘,是爷爷唯一还没出嫁的女儿六姑。她比我爸爸小了整整二十岁,三十出头的年纪,清清秀秀,像个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到爷爷家后对着一屋子的老少女人,狐狸居然一改以往乱搭讪的毛病,很安静站在铘身边,只一脸微笑地看着屋里人,不说话,也没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倒也幸运,本还担心这家伙一脑子的粗神经,万一大嘴一张对着姑姑婶婶们没头没脑一通姐姐美女乱叫,我不丢脸丢到爸爸的老家了。

牐犝媸枪话簿驳模安静得几乎让人忘了他们的存在,连我也是。直到现在突然被人问起,我才一下子想起来,一路上光顾着找厕所和同叔叔们说话,我居然忘了跟叔叔介绍一下他们两个。

牐牎八们是……表哥。”随口想了个称谓,谁料换来众人一脸惊讶。

牐牎氨砀纾浚俊

牐犅砩弦馐兜阶约耗宰踊炝耍忙改口:“不是!是堂哥……”

牐牎芭叮原来是秀玲嫂她兄弟的儿子。”

牐牎笆前 …”发觉自己最近撒谎撒得越来越顺口了,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最近到我家帮忙装修店面的,接到叔叔的信就一起过来了。”

牐牎澳呛醚剑人多热闹嘛。啊,这么说……和我们伊平好象都差不多年纪。”说话的是二婶。

牐牎笆前∈前 !

牐牎肮几天伊平就要回来了,本来还抱怨家里头冷清,这下可有伴儿了。”

牐牎懊淮恚过年么,好久没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热闹热闹了。”

牐牎咕噜……’正说得热闹,这当口我的胃突然不识时宜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脸烫得没地方藏,偏还有人一无所知地大声问了句:“什么声音?”

牐牫∶嬉幌伦颖涞靡斐^限危幸而二叔反应快,嘿嘿一笑拍着腿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呀……宝珠,晚饭还没吃吧,看我们这记性,快快,大姑刚张罗了些点心,快来快来。”

牐牭阈暮芏啵布了满满一桌,热的冷的,甜的咸的。还没进饭厅我已经被那股子香味给引得眼睛发直,可是直到收桌子回房休息,我一块点心都没吃到。

牐犓灯鹄矗那都是因为铘。

牐犛惺焙蚓醯谜飧瞿腥苏娴目膳拢倒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破门而入那种让人凌然的样子,或者后来他以生命来威胁我时那种淡淡的诡异。很多时候,对一个人的感觉仅仅出自这个人平时最普通时的状态,那些细微得很容易让人去忽略掉的东西。而铘,我觉得他最可怕的时候,是他在饭桌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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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犌敖牛那些点心还五光十色满满当当摆在我面前,豆花糕蜜糖枣,一色一样香气四溢地诱惑着人的舌头和手指。那时候为了在十多年没见的亲戚面前保持一份良好的家教,我特意地只拿了筷子不动,等别人先来。谁知道看着叔叔夹了我最喜欢的蜜汁糯米团到我碗里,正一边偷着乐一边客气了一番然后伸筷子去夹,刚一筷子下去,却叮的夹了个空。

牐牷毓神就看到铘张开嘴正把我那块糯米团朝嘴里塞,而他面前那几碟点心,原本满满当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全空掉了。

牐犚馐兜轿叶⒆潘看的目光,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伸舌尖轻轻舔去嘴角边那一点暗红色的汁液,在叔叔婶婶们一边朝我碗里夹点心一边同我扯着家常的时候,慢条斯理却又异常迅速地把那只鸡蛋大小的团子吃得干干净净。又在我再次伸筷子到碗里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碗里那些刚被夹进来的点心扫得一点不剩。

牐犝婵膳隆…这是在吃东西吗??

牐犜诩沂彼淙灰渤缘枚啵都没见过他贪吃成这种样子,难道是因为一路上走的时间太长,让他消耗的热量太大了?可也没见到过谁饿得能吃成这种速度,野兽都没见过这样吃法的,怎么形容呢……狼吞虎咽用在他身上不太恰当,横扫千军又似乎有点夸张,偏偏吃那么快还能那么优雅,几乎是不动声色间转眼又两块糕进了他的肚子,而我都没见他牙齿嚼上一嚼,他嘴里那些食物就消失了。真可怕……他就像只有着最完美表相和最深不可测胃口的饕餮。

牐犕昝赖匠缘媚敲纯炷敲炊啵还没人注意到他的可怕吃相,只看得见他捏着筷子沉思般安静的优雅……

牐犝饨惺裁慈税 …

牐牶罄词翟谑侨滩蛔×耍肚子饿加上被他这一番连抢带夺般的搅和,几乎让我有点急火攻心,所以在他又一次把筷子伸到我碗里来的当口,完全忘了边上还有那么多亲戚围着,我一伸手一把抓住铘的手腕,在他抬头看向我的同时一把把自己筷子插进了碗里那块油光锃亮的炸松糕。

牐犚簿驮谡馔时,不知道是我用力过大还是怎么了,就听见桌子上的碗碗碟碟咔啦啦一阵脆响,随即一蓬灰尘从天而降,没头没脑撒了我一脸,包括桌上那么多香喷喷油光光的点心。

牐犖业笔蹦墙幸桓鲛限巍

牐牸负鹾薏坏镁驼腋龅胤焱里钻了,好在边上的六姑一边拍着我头发衣服上的灰一边好声安慰:“真是真是,家里头的老鼠也欺生,平时都不见出来,今天倒造反了,哥啊,明天买包老鼠药回来,把楼上好好清理清理去。”

牐牎班龋知道了。”

牐犚煌忙乱,七手八脚把满是灰尘的桌子给撤了,而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来来去去的身影,除了尴尬和沮丧,剩下的只有饿。好在不一会儿耳边听见他们商量着要重新做些点心来,心里宽了宽,正打算洗把脸然后回来继续吃,这当口,一直安静到现在的狐狸忽然站起来,笑嘻嘻地走到我二婶身边:“阿姨,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给宝珠弄点吃的就可以了。”

牐犖姨着一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背对着我,一条尾巴摇来晃去的悠悠然。

牐牎鞍パ桨パ剑这怎么可以,你们坐你们坐,很快就好的。”

牐牎安挥昧税⒁蹋她最近减肥呢,吃不了多少东西。”

牐牎罢庠趺纯梢裕回去坐回去坐,马上就好了。”

牐牎安挥昧耍我来,你们多聊聊。”说着,也不顾姑姑的阻拦,他一挽袖子自说自话地就朝厨房走了过去,甚至不给我一个出声制止他的机会。

牐犚馐兜焦霉贸我看过来的目光,我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姑姑,让他来吧,你们就别忙了。”

牐牎澳恰…多不好,你们大老远的赶过来弄成这样……”

牐牎懊皇碌摹…”

牐牬蛩洗了把脸弄干净了身子,我住进了二婶刚给我收拾完的西楼二层一间朝南的卧室。

牐犖允也淮螅不多的几样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隐隐飘着股樟脑丸的味道,像姥姥那只用了几十年的五斗橱。二婶说这间卧室原本是我爸爸住的,从他离开村子后就几乎没再被人使用过,只偶然伊平带同学回来会腾出来让他们住上几天。伊平是二婶的儿子,也是爷爷家眼下单传的唯一的孙子辈男丁。

牐犃硪桓鏊镒颖驳木褪俏伊耍除此之外,不论是大伯二伯,三叔四叔,还是嫁出去的五姑六姑,膝下都没有孩子。

牐牭谝淮巫≡诎职中∈焙蜃〉姆考淅铮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牐犑槌鞯牟A下压着他青年时代的黑白照片,还有些发黄了的少年时代的照片,床边上划着些看上去是铅笔涂鸦的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线。打开窗,外面可以看见我来时那条路所沿着的山,在夜色里起起伏伏的,扑面一股田野的风,清清淡淡的,带着点微腥,可是很好闻。

牐牸甘年前的爸爸,也曾经像我这样趴在窗台上这么朝外眺望着的吧,而他那时候心里想着的又都是些什么。

牐犑导噬夏敲炊嗄旯去,对爸爸的印象也已经很少了。

牐犞患堑酶吒呤菔莸模鼻梁上永远一副那年代很流行的眼镜,黑的边,很阔,镜片在说话时会对着你一下一下地闪着光。声音是永远的不高,尤其在妈妈面前,温温暾暾的,所以我亲近爸爸多过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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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犗胱牛不自觉的眼睛就有点涩,因为想起了姥姥,想起她总在爸爸走后不久的那段日子,戴着爸爸的眼镜低声哄我入睡。

牐牎芭堆剑看什么呢。”正低头揉眼睛的时候,头顶一股风,窗框上突然倒吊下半个人来。雪白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要不是那个声音太过熟悉,我差点吓得尖叫出声。

牐牸爸聊侨艘环身整个人从窗外头跳进我房间,正低头甩着尾巴掸身上的灰,被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半夜三更的,想吓死人啊狐狸!”

牐牬蟾畔率种亓说悖半天没缓过劲来,半晌伸手把一包什么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然后狐狸捧住了自己的头:“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打死的,宝珠。”

牐牎八让你有门不进要走窗。”

牐牎罢獯坝幸馑迹”提到窗狐狸的眉毛一扬,嘬着牙齿嘿嘿地笑:“好些年没见到了呢,怪怀念的。”

牐牎昂狸也恋旧么。”

牐牎把怪比人恋旧多了呢。”

牐牎班摇…”正说着话,鼻子里闻到一丝甜津津的香,我看了看手里那只狐狸递给我的纸包:“这是什么。”

牐牎耙瓜。”

牐牎耙瓜啊,”本想拆开的手停了停,我把它朝狐狸面前一送:“不用了,我减肥。”

牐牎斑辏生气了,小白?”

牐牎懊唬我真减肥。”

牐牎芭堆剑既然这样,这只狐狸特制的蜂蜜蛋饼狐狸就勉为其难地和不需要减肥的铘一起处理啦。”说着话人转身就往窗台跳,被我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站住!”

牐牎班唬⌒“祝≈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命根子!!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抓??”

牐牎昂冒桑下次耳朵。”

牐牎澳阏嬉弄死我吗???”

牐牎叭绻你命比纸薄的话。”

牐牎芭堆剑你狠。”

牐牎澳俏野锬惆驯处理掉算赔罪好了。”

牐牎班唬”鹨我手指!!”

牐牎懊髅魇亲ψ印!

牐牎澳慵过这么漂亮的爪子吗??”

牐牎昂每从杏寐穑恐辽僦硖慊贡人好吃。”

牐牎芭堆剑”χ椋∧阒道什么叫良心吗?”

牐牎昂狸,你只有做点心的时候最有良心。”

牐牎班唬∮忠В∧愎仿穑浚俊

牐牎昂俸俸佟…”

牐牼驮谖遗雷藕狸的肩伸长了脖子一口咬住它手里那只香气四溢的纸包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响,把我吓了一跳。一时和狐狸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伸出头朝窗外看,外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牐犝獾笨谝徽蠼挪缴远远传了过来,很急,隐隐来自院子外的方向,又以极快的速度朝这方向跑近。直到楼下不远的地方停下,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带着种压抑过后的沙哑:“庚生!庚生!不好了,老刘家的闺女跳河了!”

  狐狸对人类的生死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在得了消息之后,我一个人跟着叔叔婶婶他们赶去了现场。当时是差不多全家人都出动了,小地方就这样,平时安静得死水一潭似的,而只要一家有事,乡里乡亲的全会来搭个手,或者凑个热闹。

  尸体是在埠溪河离村数百米远的岸边被发现的。

  和二叔他们一起赶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围满了人。离得很远就可以看到一片手电和火把交织出来的光,我被婶婶挡在离河岸比较远的地方不让靠近,只远远看了几眼,隐约看到人影晃动间一团白生生的身体横躺在漆黑色的河水边,旁边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边劝着旁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死者的亲人,一边和刚跑过去的二叔说着些什么。

  我留意了一下,似乎全村男人差不多都集中在那块儿了,几个胆大的女人也在尸体边看着,剩下一些胆小怕事的,跟我和婶婶一样,离得远远的在一边观望,一边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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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婶婶说死者叫刘琴,是村子里刘裁缝家的独生女。

  刚从领近城市一所大学毕业没多久,性格一向很开朗,出事之前,谁也没见过她有任何的异常。就是在白天的时候还看她好好的在暖棚里看苗子,谁想也就几小时的工夫,人就这么没了,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正说着话,我看到那两个穿制服的男人蹲下身用一块黑塑料布把尸体盖了起来。一时边上的哭声更响了,有好几回那个当母亲的试图扑向尸体,被身边的男人死活拦了下来,女人歇斯底里地闹,然后对着我二叔尖声叫了些什么,可离得太远,我什么都听不清。只看着她那么疯狂地闹腾了一会儿,片刻被旁边的人好说歹说连拉带扯地拖走了。走之前还在一个劲地对我二叔说,也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听,因为从她对着二叔叫闹直到被拖走,二叔始终蹲着,和那两个穿制服的一起包着地上的尸体。
  
  “哎!我就说,那地方不能挖,看……”

  “这好象是第三个了吧……”

  “哪里!你不知道,上回那个……”正看着那边的动作,周围一片嘈杂声中隐隐传来这样的谈话。

  唧唧呱呱,神神秘秘。

  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不明白,可不知怎的隐隐感觉似乎和这事有关,于是留意着朝那地方看了一眼。谁知刚看过去,也许是她们意识到了自己说得太响,很快的那些说话声就压低成了耳语,河边风大嘈杂声也大,片刻,就把那些细小的声音吞得干干净净。

  不过她们说话时的表情已经让我好奇上了,下意识朝她们方向走了几步,正打算把那些谈话听得再仔细些,那几个和我二婶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随即住了口,眼神朝我身后瞥了瞥,又一阵耳语,随即拉拉袖子走开了。

  这当口婶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边上一拉。

  跌跌撞撞跟她走了两步,站稳脚跟后我有点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以为自己挡了谁的道,回头去看,扑面一阵冷风,我听见一阵哭声从后头由远到近传了过来。

  悲悲切切,一阵响过一阵。

  随即我连着朝边上迅速退开几步。

  就在我刚才听那些人谈话的时候,河边上的尸体已经被包好了,可能村子小,所以也没什么警车救护车类的,只两名穿着制服看上去警察模样的男人,连同村里另两名高大壮实的男子,一前一后拎着那只装尸体的袋子,朝我的方向匆匆走了过来。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原本远远观望和交谈着的人,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不由自主地后退着给来者让出道,或者说,是给自己同那个即将过来的东西间空出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一路看着他们慢慢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只觉得随着他们的走近,风里的气味变了,一种不那么让人舒服的味道。

  突然一个抬尸体的男人脚扭了一下,在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

  一阵颠簸过后里头那具本就包得不严实的尸体一颗头倏地朝外滑了出来,湿漉漉一把长发垂地,仰天翻起的一张脸正对着我的方向,脸上一双眼睛是睁开着的,直直撞进我的视线,相当近而直接的一个角度,看得我心脏猛地一紧。

  随即身周围一阵骚动。

  有人直接就跑远了,兔子似的,有人连声惊叫着倒抽冷气。这同时手被扯了两下,回过神看到婶婶的手在拉我,可我的脚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在那瞬间一动都没法动。只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而浮肿的脸慢慢从我面前过去,有那么片刻几乎感觉……它那双无光的眼珠活脱脱像是在盯着我看。

  直到它被发现后重新塞进了袋子,我才从半张着的嘴里慢慢吸进一口气,耳边隐隐又响起一些细碎的话音:

  “闭不上眼睛呢……”

  “嘘!少多嘴!”

  “八成是那个……”

  “迷信……”

  还想听得再多,被婶婶从那些人中间拉开了,她总是跟着二叔走的,看到二叔同那些男人们把尸体放到拖车上一路往村子东边过去,她拉着我的手一声不吭带着我朝家的方向走了回去。
  
  “婶婶,二叔他那么晚还要过去帮忙啊?”一路无语,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二婶笑了笑:“没办法,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就跟什么似的,哪里都爱瞎掺和,说不听的。”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前面看到那个女孩子的家里人好象在跟二叔争些什么。”

  “咳!别谈了,多管闲事没得惹上一身腥。”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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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脚步顿了顿,二婶抬头看了我一眼,半晌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宝珠啊,难得来这里做回客,就碰上这样晦气的事,真是……别多想了,啊?大冷天的,回去收拾收拾定定心,早点睡吧。那个老没出息的让他去。”

  “可是……”还想再继续问问,冷不防前面身影一闪,把我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抬眼就看到前面那条漆黑一团的小路上三三两两几条人影走动着,更深处,一道身影逆着方向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身影看上去挺眼熟,高高瘦瘦的个子,一头长发在周围若隐若现的手电光下银亮得格外的显眼。

  那样一种独特的发色,毋庸置疑,是铘……

  本以为他早就睡了,从被叔叔带去他的房间之后我就一直没见到过他出来,连之后有人进来时带出的那么大的动静似乎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而这会儿却在这条我走过一次都还没留下什么印象的乡间小路上碰上他了,一路迎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似乎在观望着什么,他没有留意到我和婶婶正和他迎面碰上,只侧着头朝河岸方向看着,一步一步径自从我们边上走过,头也不回。

  这时候二婶也看到他了,伸手朝他方向指了指,她看看我:“哎宝珠,这不是你哥哥吗。”

  我点头。随即转身朝他背影提高嗓子叫了一声:“铘!”

  铘没有听见,依旧朝前边看边走,走得不紧不慢。

  “铘??”我又叫,朝着他的方向追出两步,见他没停下的打算正准备再喊上一声,定睛一看,愣住了。

  铘不见了。

  就在一秒钟前还在我眼前不紧不慢地朝前走,怎的眼神晃了一下人就没了?琢磨着用手电朝前照了照,那条人流散去后一下子陷入死黑的小道上确实是空空荡荡的,别说
人,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去哪儿了?

  还在对着那条路照着,肩膀上被二婶拍了拍:“回去再说,宝珠,我们大概认错人了。”

  那之后,我几乎一晚上没睡。

  回到家时找过铘,他和狐狸就住在我隔壁,可是他房间门锁着,拍门没人应。所以也没办法确认他到底在不家房间里,因为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不论在不在房间总安静得像团空气,在我家也是,虽然就睡在我的房间正上方,可晚上从来听不见他的动静,一点点都没有。大概到了两三点种的时候,我听见对面楼有开门和说话的声音,好象是二叔回来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乡下夜里是格外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听见山风吹得窗玻璃扑楞楞的响,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静,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刘小琴那张苍白浮肿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印象那么深刻,深刻得让我无比清醒。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脸上和胳臂上麻冷冻醒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得满屋子都是。不过可冷得够戗,好象和昨天比一下子降了有好几度,虽然外头艳阳高照,可是房间里丝毫感觉不到太阳光那种金灿灿的温度,张嘴能哈出口白气来,冻得人哆哆嗦嗦的。跑到窗口开窗换气的时候才发觉外头下过雪了,一眼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刮了一夜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铅色的云压着银色的山,墨绿蓬勃的冬青映着缓缓落下的碎雪在风里安静地飘。

  隔着层蒸汽弥漫的玻璃,活脱脱一个巨大的盆景。

  这样的景色不知道在城里已经有多少年没见着了,那么灿烂的阳光和干净的积雪交织出来的明亮,扑面而来强烈的过年的气息。这才是纯粹过年的感觉么,城里越来越没有过年的感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这些。

  满屋子绕着狐狸蒸糕饼的甜香,他在帮婶婶做了过年当供品的糕,早饭也是他做的,婶婶说他天没亮就在灶台前忙乎了,劝也劝不住。

  “小离这孩子真是乖。”

  “是啊,这么年轻就做得那么好的点心,简直像个大厨师呢。”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福气啊。”

  说着说着房子里的女人们就开始一个劲地夸他了,果然狐狸精还是一如既往的懂得讨人欢心,即使是无意识的。当然,除了对我以外。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有人性,主动要求帮婶婶做饭做菜,还包办了年夜饭的筹备。实在是因为狐狸是种很懒的生物,别看他在我家那么勤快地做这做那,一半是被我用房租压的,一半出自在公众面前炫耀自己手艺的癖好。通常除了正常工作外很少见他开小灶,拿他的话来说,优秀的厨师是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可怜的管家。虽然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不知不觉当着我的大管家。不过狐狸除了点心之外还能做别的东西吗?我有点怀疑,从来在家都是馒头对包子,团子对花卷地对付过来的,实在嘴巴馋了会去买点卤味调剂调剂,这几年我都快忘了热炒是种啥滋味了。所以对于狐狸真的可以帮婶婶搭上什么手,我深表怀疑,虽然目前他是用他高超的点心手艺糊弄了过去。狐狸做的点心是没话说的,因此尽管婶婶嘴上一口一个过意不去,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乐意地有他来帮忙。

  总得来说,这本来的确是个让人打心底里爽朗出来的一天,特别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那些安静的景色,那些绕在房子里的甜香,那些进进出出摆着年货的身影。可是我却爽朗不起来,甚至有点郁闷。

  话得从今天跟着六姑去爷爷房里看他说起。
  
  到了这里以后才知道,爷爷从几个月前开始就一直都卧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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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昨天到得晚,所以没能见着他,因为他很早就睡了。今天一早吃完了早饭婶婶他们忙着去采办年货,等他们都走以后六姑领着我去见爷爷,她说老爷子病了以后耳朵就特别敏感,听不得热闹,所以这几天情绪比较坏。只有在家里人都出门去的时候才好一点,这时候去看看他他会比较高兴。

  说着话三拐两拐带我到了爷爷住的地方。爷爷住的地方离叔叔婶婶的房子比较远,和十几年前我来时的印象没多大变化,不过跟小时候的记忆相比,感觉小了很多。相当老的一栋房子,一路进去都能闻得见房梁间依附了上百年的霉味,客堂的门敞开着,门窗前几棵和房子一样年老的大树,枝桠间勉强照进几丝阳光,扫在屋里感觉有点苍白。穿堂风一路盘旋,从前门到后门,阴冷阴冷的。

  那会儿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起来,不知道是这屋子太冷还是空得让我有点压抑,就像十几年前第一次进这屋子时的那种感觉。似乎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和爷爷亲不起来,大概……潜意识地把他和这屋子的空冷联系在了一块儿了吧。

  所以虽然六姑让我一个人先坐在客堂里等着,她前脚刚进里屋,我后脚就跟了进去,实在是不喜欢一个人在这间客堂里的感觉。

  里屋比客堂暖了很多,大概烧着暖炉,里头弥漫着一股较重的焦碳味。一条走廊面对面四扇门,也不知道姑姑进了哪间。正慢慢一间一间凑着听里头的动静,不一会,最里头一间屋子里传出了一些说话声。

  起先是轻轻的,似乎只是六姑一人在说着话,我听见她提到了我的名字。片刻有条沙哑的声音响起,模糊地说了句什么,在六姑低声应了一句之后不知怎的蓦地拔高,我听见那沙哑的声音用一种愤怒而暴躁的语气低吼:“让她回去!你要我说几遍!让她给我回去!!”

  “爸,她大老远过来的,好歹见见吧。”

  “不见!让她马上给我回去!!咳咳咳……”随之而来一阵抽气般的干咳。我听见六姑又道:

  “爸……瞧您,您不是一直都想见她吗,好容易来一次,您……”

  “别说了!让她马上走!”

  还在贴着门板仔细听着,房间门吱嘎一声响,六姑的脚步声走了出来。我赶紧退出里屋。进了客堂刚坐定,六姑一推门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那种淡淡的笑,她朝我招招手:“宝珠,爷爷哮喘又发作了,刚才咳得厉害,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吧。”

  我点着头跟她一起离开了爷爷的老屋。

  一路上依旧和六姑有说有笑的,她对我说爷爷听见我来高兴极了,很想马上见我,可是他咳得太厉害了,以至姑姑担心他一见到我一个激动恐怕会出什么意外。要知道老人家的气管就像纸一样脆弱,虽然见面是件大好事,也轻率不得,不如等爷爷心情平静些了再见也无妨。

  我听着她的话,点着头,然后和她一起商定着看样子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的给爷爷拜年的时间。

  她不知道我已经听到了他们差不多全部的谈话,爷爷房间的门门板很厚,关得也很严,所以他们一定认为我听不见。可是我却听得很清楚,非常非常的清楚。不知是什么原因,似乎爷爷很不欢迎我的到来,从他对六姑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憎恶。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很不明白。

  于是本来雀跃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原来是不被人欢迎的,可是二叔的来信里为什么要说爷爷想我,为什么要邀请我来这个已经十几年没有涉足过的家里过年。

  不明白。

  “啪!”一撮冰冷的雪块掉在我鼻尖上,在我坐在台阶上对着屋檐挂下的那一串串冰凌发着呆的时候。

  忍不住一个激灵。抬头朝上看了看,就看到头顶二楼那扇窗朝外敞开着,靠着窗框坐在窗台,铘低头看着我。面前洋洒的雪让他一张脸看上去有点模糊,隐隐两点暗紫色的光在脸上闪烁,他像只蜷缩在窗台漆黑色的猫。

  “在看什么。”见我望向他,他问。

  我指了指屋檐。

  “冰凌。”伸手一摘,拔下一根来捏在指间:“有什么好看的。”

  “觉得有点怀念。”

  “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冬天经常可以看到的关系吧,说起来,好象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嘴角牵了牵:“那个城市也能冻出冰凌来么。”

  “以前也有过和这里一样冷的时候。”

  听我这么说,铘没再说话,只转着那根冰凌在手指间把玩,冰凌闪闪硕硕,旋转在他修长的手指里,像团尖锐美丽的花在盛开。

  “铘?你冷不冷啊?”这么沉默了半晌,觉得手指有点麻,我隔着手套对它们哈了口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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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么冷的天,我全身除了一张脸,能裹的都用带毛的东西裹住了,而他依旧和昨天一样一件衬衣外加一件薄薄的外套。也不知道在那上头这么坐了有多久,雪在他肩膀和腿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他却似乎没一点知觉。

  听见我这么问,他摇摇头,一双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嚼着些什么。

  忽然想到了昨晚的问题,我又道:“昨晚你是不是去河边了?”

  他点头。

  “几时回来的?都没听见动静。”

  “只是出去转了转,没太久。”

  “昨天和婶婶看到你了。”

  “是么。”

  “还叫过你。”

  “没听见。”说着话低头又看了我一眼,他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愣了愣。

  有点突然的一句话,可似乎又说到了我的心里去。

  事实上从爷爷房子出来以后我就开始在琢磨这个问题了,一个不受自己亲爷爷欢迎的孙女,到爷爷家拜访有什么意思。到现在还没办法忘记他和六姑说到我时那种语气,那语气像他房子穿风的客堂间一样让人透骨的冷。

  可是心里想归想,到了嘴边,还是改了一下口:“我们才来呢,铘。”

  “不被欢迎,住得有意思么。”

  淡淡一句话,却仿佛看透了我心思一般。我一呆。

  正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铘的头一抬,朝北面看了一眼。这同时那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我惊得几乎是从台阶上直跳了起来。

  循着声音迅速回头朝那方向看,这时边上一阵脚步声响起,本在里屋坐着的亲戚们全都闻声出来了,一张张脸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回过神和我一样奔出房子朝那里跑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影远远从北面那栋不大的小楼里跑了出来,跑的速度极快,一路跌跌撞撞,几乎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一眼看到我们,她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顾不得爬起来,伸出手对着我们一阵猛挥::“阿宝!!阿宝出事了!!!阿宝出事了!!!!!!”
  
  阿宝是我四姑姑林宝芬。

  一听见说她出事,四姑父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的我,朝着那幢楼直冲了过去,几步已经奔进了大门,而就在我们刚刚跟着跑到门口,却见他又以同样的速度从门里退了出来,脸色白得发青,一头撞在紧跟其后的三叔身上,脚一软扑地跪倒在地,一声不吭背过气去。

  “根发?根发?”三叔被他的样子吓着了,扶着他的肩连摇几下没把他摇醒,把他交给身后的三婶,他站起身带着众人朝屋子里走去。

  我也一块儿跟了进去,就跟在三叔的身后。

  一路进去,偌大的客堂间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干净而空荡,正中央一张八仙桌上倒是热闹的,热热闹闹摆着七八盆五色斑斓的糖果点心,一排香应该刚被点燃不久,长长的香头上飘飘袅袅几丝青色的烟,用那种清甜的味道填补着房子里空旷的湿气。

  记得三叔说过,这幢朝北的小房子本来就不是用来住的房子,二楼是仓库,一楼逢年过节的会用来祭奠老祖宗。

  那么阿宝姑姑在哪里?把姑父骇得面无人色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琢磨着,走在前头的三叔已到了里屋的门前,手抓着帘子把它朝边上撩开,正要往里进,一脚刚迈出,他猛一转身对着我们一声大叫:“女人都别进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连声尖叫在这同时从这屋子里炸开了似的掀起,瞬间恐惧似乎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突然从屋子每个角落蜂拥而出,噗地刺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又将这些被它刺中了的人牢牢定在原地,惊恐得乱了方向。

  只连连倒退着,包括跟在他们身后的我。因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人就是四姑林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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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横躺在里屋的地板上,半个身体露在门口中间,脸朝上,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直对着天花板。

  几寸长一根粗大的冰凌透过她的嘴贯穿而入,她的嘴张得很大,嘴边上的皮都裂开了,暗红色的血透着冰凌的光,折着一闪一闪红宝石似的色彩。

牐牎翱烊ダ狭跫野迅生找回来!快!”

牐牎氨ň吧!”

牐牎耙不要等庚生回来再……”

牐牎盎沟雀銎ǎ】烊ケň!去!!”

牐犚惶烨盎乖谌热饶帜志奂到一起准备迎新年的一大架子,转眼,整个儿被一层沉得喘不过气来的恐惧包围得密不透风,在我来到这个家的第二天。

牐犚磺欣吹檬翟谑翘突然,突然得像一场噩梦。

牐犗仁橇醪梅斓呐儿横死,不过一天的时间,刚在当天和丈夫一起回到娘家的四姑姑阿宝也死了。死得那么惨,惨得让人无法想象到底当时的凶手究竟是报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什么样的状况里把她弄成那样的。那种极其残忍的手段,根本不像个单纯入室抢劫的匪徒,简直是个穷凶极恶的变态。

牐牽烧獯謇氤歉糇藕眉甘里山路,又偏僻又小,村里统共就这么点人,来来去去都是熟悉透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会做出这种事。

牐犚苫笞牛却不能问,每个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灾难压抑得神情紧绷,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他们增加额外的精神上的困惑和负担,更何况这样一大家子人,除了二叔二婶以及六姑,都和我还很生疏。

牐牬謇锏呐沙鏊在接到报警后很快赶了过来。

牐牽吹较殖∈绷成也都白了,半天才回过神,里里外外查了半天,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现场只有我们进门时踩出的凌乱的脚印,还有地上融化的冰水混着死者嘴里流出来的血,除此之外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包括挣扎的痕迹。

牐犜谒们挨个跟我们作笔录的时候二叔回来了,一路奔得很急,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使劲喘着气,直到在派出所的人陪同下去看过了尸体,再回到客堂,脸色转成纸似的苍白。

牐犇鞘焙蛘个客堂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做记录时的沙沙笔声,还有一两声低低的问答,整个地方二十多个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牐犠鐾瓯事己笈沙鏊的人向二叔建议找人去把市里的警察叫来协助调查。

牐牬謇锏纳璞柑落后,再加上刘裁缝家里出的事,村派出所这几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可是自从昨天停电之后,虽然已经去和供电所的打过了招呼,但至今村子里的电还没供应过来。没办法打电话向城里要人,所以只有直接派人出村。

牐犇腔岫水二叔看上去冷静了一点。几口水下肚,脸色缓了一些,他一边让三叔和五姑父一起进城去找人,一边和派出所的人一起把四姑出事的房子给封锁了,又让所有的人把整个宅子前前后后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直到派出所的人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又在出事地方转了一圈,半晌一身不吭披着军大衣走到刚落锁的院门口,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牐犐羯羲刀叔叔从小就疼那个四妹子,因为人老实,容易受欺负。可是她怎么就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呢,被活活用冰刀子给刺死,死得凄惨。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畜生,对她怀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把人弄成这种样子。

牐犓底呕把廴就又红了,我只能好言安慰她。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才合适,很多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都是肤浅的,无力的肤浅,对于那个死得凄惨的我并不熟悉的四姑,对于这个只接触了一天多,比其他亲戚稍微熟了那么一些而已的二婶。

牐犚桓龆嘈∈钡氖奔渚驼饷次奚无息在客堂里悄然划过,天刚黑,被二叔派去城的三叔和五姑父回来了。

牐犎身的水和泥,骑出去的骡子一脚深一脚浅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他们俩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表情。原来昨晚大雪引发了山体一场小规模的塌方,有将近百多米长一段路被山石给封住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去,所以他们只能返回。路上骡子还被绊了一交,险些把人栽进坑里去。

牐犘了口气又说路口那块牌坊倒了,整个都倒塌了。说也怪,就在他们离开时还看到那块牌坊好好的杵在那里,等回来时就已经在地上了,上头盖着一层雪,弄得他们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而他们的骡子就是在那地方给绊倒的,原来竖着牌坊的地方底下的地凹进去一大块,好象里头是蛀空了似的。

牐犔着话二叔始终都没有吭声,只眯着眼在凳子上坐着,旱烟在嘴里抽得啪嗒直响,半天从鼻子里喷出团烟,一点亮红色的烟火星在越来越暗的天色里一明一灭闪着光。
牐牐牐
牐牫怨晚饭,原本那些淅淅沥沥在天空慢慢飘着的碎雪开始变大。

牐犆挥械纾整个村里只能靠蜡烛照明,那点点微弱摇曳的光,几步远就没了力道,于是这片被雪覆盖着的地方显得格外的黑。透过窗一眼望出去漆黑色的天漫是银白的雪片打着转往下坠,羽毛似的无声无息,层层叠叠。

牐牶冒簿玻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牐犛趾谟志病

牐牎胺⑹裁创簟!备┰诖疤ǔ外看,后脑勺被一只手拍了拍。

牐牪A上没了蜡烛的反光于是被夜染得更黑,黑滑的表面映出一张脸,男人的英俊,带着女人般的妩媚,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弯着,笑得妖娆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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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把┯窒麓罅恕!泵换赝罚我对身后那只狐狸道。

牐牶狸又笑,甩了甩尾巴看向窗外的雪:“好天气。”

牐犖抑迕迹骸昂狸,你怎么还能那么开心。”

牐牎拔什么不能那么开心?”他反问。

牐犖椅抻铩

牐牸绦抬头看着窗外飞飞扬扬的雪。半晌见我不理他,狐狸凑过来对着窗口哈了口气,然后用手指在那片雾气上画了一个圈两个点。

牐犗裾帕常脸就盖在我脸的倒影上,然后又在两点下面拉了道歪歪的弧。

牐犖胰滩蛔√玖丝谄。

牐牶狸精总是能没心没肺地快乐着的,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里,这大概就是他们再怎么像人,也和人之间存在着的最本质的差异吧。

牐犑衷谀钦派盗税蛇蟮墓砹成夏了一把,我回头朝他瞪了一眼。

牐牎芭堆剑没事生什么气呢。”退后一步,狐狸若无其事对着窗玻璃反光撸了撸头发。

牐牎拔颐簧气。”

牐牎懊簧气还这表情。”

牐牎熬褪蔷醯糜械悴皇娣。”

牐牎安×耍俊

牐牎安皇牵大概是因为这里太静了,”

牐牎熬膊缓妹矗俊

牐牎疤安静的话让人感觉不舒服,你不觉得吗,狐狸。”

牐牶狸没言语,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真的很静,除了沙沙雪轻飘飘落到瓦上的声音,什么样的动静都没有,哪怕是狗叫的声音。于是心里头也变得那么寂静起来,空洞虚无般的寂静。

牐牼醯眯乜谟械忝疲我用力吸了一口气。

牐牎班……”这时窗口上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敲击声。

牐犗乱馐短近了玻璃朝窗台下看,隐约辨出一个人影在窗台下蹲着,低着头,一只手叩在窗上。

牐牎八?”我问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打开窗,刚把插栓拉开,那人头慢慢抬起,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牐犖业氖忠欢丁

牐犚蛭那张苍白的脸上什么也没有。整个儿一个轮廓模模糊糊的,隐在一头漆黑色的发下,像只偌大的白色窟窿。

牐犝馔时‘啪’的声脆响,窗被外面的风吹开了,一股冷冷的风刀子似的夹着大片的雪块朝屋子里直灌了进来,我全身一个激灵。

牐牎昂狸!”不由自主倒退着靠向身后的狐狸,手刚碰到他的衣服,风停了,屋子里一下子又暖了过来。我看到狐狸一只手伸出关紧了窗,然后把插销栓牢:“怎么啦?见鬼啦?”

牐犔见他这么问,我定了定神往窗下又看了一眼。

牐牰窗下哪里有什么人影,鬼都没有。只有一根破了的拖把在窗台下倒掉着,被夜风一吹,半截木头杆子在窗玻璃上撞出断断续续几声轻响:“嗒……嗒嗒……”

牐牳籼煸绯刻旎姑涣粒院子外一阵嘈杂。隐隐夹杂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呜咽,哭似的,听听觉得不太对劲,我裹着被子爬起来拉开窗帘。

牐牳糇挪阄砥就看到院子外站着好些人。

牐犖С啥言诤褪迨逅们说着些什么,语气有点激烈,大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只看到姑姑婶婶们在边上拉着劝着,可是不管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我噔噔噔跑下楼。

牐牫隽朔棵拍切┏衬稚更大了,有人在快速地说着话,有人在隐忍着呜咽。细听似乎是又有人出事了,就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感觉上似乎和二叔他们有关,所以一家人都跑来讨说法,其余就听不太明白了,什么不该动的去动,什么破了祖宗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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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犝边听边一路小跑着朝院子门靠近,眼角边冷不防什么东西一闪。意识到不好我正想要停下步子,人已经一头朝那个突然朝我这方向过来的身影直撞了上去。

牐牎斑怼…”来人被我撞得一声闷哼。

牐牰我是直接被撞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牐犔头就见到张年轻而陌生的脸,被一红得耀眼的短发衬得玉似的干净,这样的色彩,不张扬,倒显得相当的清俊儒雅。低头把被我撞掉的眼镜拾起来重新戴好,扶了扶正,他侧眸朝我看了一眼。片刻皱眉:“你谁啊。”

  “伊平?伊平回来了啊……”这当口身后忽然响起六姑的话音。

  男人闻声抬眼看向我身后,随即神色缓了缓,点点头:“是的,姑姑。”

  “什么时候到的……他们说雪把路给封了,我以为你……”

  “这个么,”扶了扶眼睛,他直起身:“其实我是前天回的村。”
  
  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陌生男人,原来是离家在外工作的堂哥伊平。

  婶婶说他一直在北京工作,只逢年过节回来一次。这个常年在外的游子有着头张扬的发色,以及和发色的热情成正比的沉默的性子。以至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搞艺术的,因为他装束上那种独特另类的品位。后来才知道他原来专职考古,从研究生时起做到现在,差不多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伊平长得和我爸爸年轻时候很像。

  可是我不太喜欢他,从他在知道我是谁之后给我的第一个微笑开始。

  只是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他很“娘”。

  我知道这词用来形容一个男人是种侮辱,事实上论长相他还不如狐狸妩媚得女性化。可面对他时我总不由自主会有这样一种感觉,那感觉不知道是来自他的外表,还是他的性子。

  他皮肤很白,因为他擦粉底。

  他的眼睛在镜片背后线条相当的好看,因为他描眼线。

  在家里人说到四姑的死时他流泪了,泪水和着眼线的颜色往下落,这样子让当时在场的我有点震撼。可是转个眼,就看到他那么大冷的天光着膀子只穿着件背心坐在客堂的门槛上,一张被眼泪弄花了的脸是早修干净了,一边撸着头发,一边淡淡抽着烟。

  那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就像六姑对他介绍我时,我在他眼睛里所看到的某种表情,那表情让我想到那个拒绝见我的爷爷。

  或许这就是我真正开始排斥他的原因,虽然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像个当哥哥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冷。”一句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回过神看到伊平在看着我,从门槛上站了起来,他叼着烟头走到我边上坐下。

  一路过来带进门口一股冷风,我不由得又缩了缩脖子。这种前后穿风的客堂啊,屋里和屋外几乎感觉差不多,也不晓得他们这么冷的天年年都是怎么适应过来的。

  见我不语,他又道:“没怎么见你说过话,都那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那么怕生么。”边说,边啪的声开了瓶啤酒,一个人仰着脖子一口一口地喝。

  我低头笑笑:“我插不上嘴,而且你们聊的我也听不太懂。”

  “关于什么?”

  “关于……你说的工作场,”之前听他说起过,他之所以前天就回村但一直没回家,是因为到了村之后他先去工作场转了转。可是他没说明他指的工作场到底是什么地方,而且家里人也没多问。这让我有点好奇:“你在这边也有工作?”

  他笑了笑:“其实是帮村里做点事。”

  “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他朝椅子背靠了靠:“去年村里有批挖掘出来的古物,我在帮他们做评估。”

  “考古?”

  “算是吧。”

  听到这我来了点兴趣,坐坐正,朝他边上靠了靠:“是什么年代的?”

  “年代不久,最多不过两三百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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