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作者:独孤梦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沈家大院之后,沈明杰和王律师马上坐下来商谈具体事务。看来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呢,占星师不无遗憾地想。这时阿秋端上来三杯红酒,那不再是普通的干红,而是法国波尔多地区最富盛名的LAFITE(拉菲红酒),每瓶售价高达2500元人民币。抢在沈明杰之前,占星师一把抢过酒杯,“多谢你,阿秋。不过沈小姐暂时不可以吃喝任何东西。”

  沈明杰不无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那是一个极富女性魅力的媚眼。王律师则笑了,“薛先生未免过虑太甚。阿秋又不是沈小姐肚子里的蛔虫,怎能预知她刚好拿到毒酒?除非阿秋把我们三个人全杀了,否则杀对人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他倒是无所顾忌地呷了一口酒,拉菲氤氲的香气在舌尖轻柔滚动。

  不可能杀三个人,占星师冷笑,因为我已是不死之身。沈明杰一面抱怨“这年头连自己都没法信任”,一面叫阿秋过来试酒。眼看女佣喝下之后平安无事,她方举起酒杯,狠狠嗅了一口酒香,“果然好酒!”她不禁深深沉醉。

  趁着她上洗手间的时候,阿秋战战兢兢问王律师,“先生……现在要不要报警呢?少爷和大小姐都还在外头……”

  王律师嗤地喷出一口烟,“报什么警?那是你们沈家的事,干吗事事来问我?我只是个律师,除了对沈老先生负责,其他事一概不管不论。沈老先生在唱片里交代得明明白白,我只要把财产向沈明杰小姐交割清楚,任务便完成了。至于其他人,可不关我的事。”

  “事实明摆在眼前,沈明杜杀死了沈明枫,驾车逃亡时坠崖身亡。行了,你就这样报告给警方,不过,别传唤我作证——我很忙。”他补充了一句。

  可阿秋动也不动,她那白森森的眼珠死死盯住了他,“可是,真的是少爷干的吗?”

  “要我再说几遍?六点十五分我们进门,沈明杰和沈明枫吵了起来,那时她还没死……!”王律师有些不耐烦,嗓门也高了起来。

  “那真的是大小姐吗?”阿秋微弱地反问。

  王律师猛地一怔,“不是她还有谁?那样颐指气使的声音,而且应答机变,不像是录音机里放出来的……不,我敢发誓也绝不是我们几个人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

  “那么,腹语如何?”占星师冷淡地插了一句。

  “腹语?慢着,”王律师的眼珠飞快旋转着,“慢着!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中的某一个人伪装成沈明枫的声音,换句话说,其实那个时候沈明枫就已经死了?!我们成了凶手不在场证明的证人?不不不,我还是难以理解,”他用力捧住脑袋,冥思苦想,“我和你,听不出沈明枫的声音也就罢了,毕竟不熟——可她的兄妹怎也会被蒙蔽过去?他们中间就算有一个是凶手,另一个怎么不起疑心?还是,那腹语者技巧高明,惟妙惟肖地模仿了沈明枫的声音?”

  “没那么复杂,”占星师凝望着窗外的星空,“别忘了他们直到几天前才初次见面,更何况一个女人在低声下气和趾高气扬的时候,声音本就截然不同。”

  “你说对吗,阿秋?”

  灯光下,那个名唤阿秋的瘦小女佣明显一颤,王律师惊讶地张大眼睛,阿秋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无疑证明了占星师的推测。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薛先生?”太令人诧异了,她嘴里发出的声音,既不像女仆阿秋那样低声细语,也不像沈明枫那般高亢刺耳,而是甜如蜜,软如绵,慵懒而磁性,比起沈明杰魅惑的嗓音还要性感三分。

  “应该说,从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名字开始。”占星师回答。

  沈明杜,沈明枫,沈明杰。单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放在一起,却隐隐透着古怪的味道。且不说“杜”很少用于人名,单说“沈明杰”,“杰”是个典型男性名字,却用在了一个美女身上,“洁”、“婕”,哪一个不比“杰”贴切!然而,这三个字合起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占星师无声地在空中缓缓划了四笔,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一个“木”字。

  木加土,加风,加水——杜,枫,杰。四大元素还差一个“火”,与“木”合起来就是——

  “秋”。

  “也就是你,阿秋,沈亦森的第四个孩子。”

  阿秋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老头子规定过,自己的子女一定要在名字中嵌有‘木’字,但我是个例外。他赐予我的是‘禾’而不是‘木’,‘禾木为秋’,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阿秋的母亲从没当过沈亦森的情妇。她只是沈家大院里一个普通女佣,整天埋头服侍沈亦森和他众多年轻美貌的情人,从不敢正视他们一眼。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酒后乱性,使得她怀上了老爷的骨肉。孩子刚落草,沈亦森便把产妇即刻赶出门,单单留下了孩子。那个女孩子被起名“阿秋”,从此成了整个大院里的一名女佣。

  “怪不得!”王律师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就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了!因为沈亦森把你排除在继承遗产的候选人之外,所以唯有除掉这三个人,你才有机会独霸遗产!”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阿秋平静得仿佛波澜不惊的湖水,“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不会亲手杀人。我打从心眼里痛恨那种残酷的行为。”

  也许迫于她太过镇定的表情,王律师也不得不让步了,“可模仿沈明枫,误导她死亡时间的人是你吧?这么说来,真正从这起案件中获利的人才是凶手,你只是在掩护她……”可另一个矛盾出现了,沈明杰六点十五分之前正和他们俩一起开车回沈家大院,只是在后院泊车的时候离开了五分钟,短短时间她又怎能砍掉沈明枫的头,再把头放到吊灯上呢?

  “的确,她不是一个人完成这项谋杀的,”占星师苦笑着开了口,“事实上,协助她的人是我。”

  “是我,进门前好心接过她手中的小旅行袋,并按照她的吩咐随便扔到了地上。也正是这个平平常常的旅行袋,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沈明枫的人头!”

  “之后,将人头搁在吊灯上,便是阿秋的任务了,对吧?”

  阿秋的眉梢间含笑不已,似乎赞扬占星师的洞察力。王律师口中反复念叨,“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猛地抬头问道,“对了,沈明杰怎么还不回来?她说去上洗手间,可已经去了那么久。”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落地大钟的钟摆有规律地摆动着,寂寥地敲打出空洞的声音。沈明杰离开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如同泥牛入海,她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阿秋说。

  阿秋说的没错,在二楼洗手间的洗脸池旁,平摊着的是沈明杰温热的身体。她趴在洗脸池旁,活力四射的明眸不甘心地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愕的表情。满是白沫的嘴角流出殷殷的血,手里还紧紧握着沾满牙膏的牙刷。她也被人谋杀了,成为一具正迅速冷却下去的尸体,在她刷牙的时候……

  “是你?你把她也干掉了?”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王律师难以置信。

  阿秋一脸不屑,“王先生,难道我分身有术,可以在讲话的同时杀人吗?从沈明杰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半步也没有挪动过。我没有杀人,”她再次强调,“不过,我倒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忍不住同你们分享。”

  为了风光些,沈明杜押了两千块钱,向朋友借了辆夏利开到沈家大院。

  遗产,乖乖隆地咚!一想到那从未曾谋面的死鬼老爹,他就忍不住咧嘴笑开花。虽说还有两个妹妹,他好歹也是长子,怎么说都该拿大份,几百万不在话下!飘飘然之余,他无意中瞥了一眼整理房间的女仆,衣柜里扑通掉下一个大大的圆盘,血红血红好不诡异。女仆正要把那圆盘藏起来,沈明杜一声断喝:“放下!”

  然后,他从那黒胶唱片上听到了沈亦森真正的遗嘱。

  警告女仆不得多嘴之后,沈明杜抱起了酒瓶,眯缝着眼思量起来。老头子可不是发疯了,竟想要他们自相残杀,以决出最终的王者。万一落败,不要说宏图大展,就连车的押金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叫他如何填上?不行,一定得想法子取胜不可!他搜肠刮肚回想自己所见所闻的点点滴滴,门外传来哗哗的水声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何不如此如此呢?

  记得在什么报纸上看过,人刷牙的时候总免不了吞咽一点牙膏进去,如果牙膏有毒,日积月累毒性聚积就会发作……他不禁为自己的点子拍掌叫绝。以前在化工厂打工的时候,他曾偷出了一瓶氰酸钾。在沈家,兄妹三人的盥洗用品泾渭分明,女仆自然也不敢乱用主人的东西。所以他用针管式注射器,小心地把氰酸钾推进两个妹妹所用的牙膏里,位置不深但绝对不浅——不出一个星期,那两个女人绝对会因中毒身亡而分不到一毛钱遗产!

  沈明枫的心里充满哀伤。

  若不是女仆阿秋发现了一张古怪的唱片,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竟会这样偏心,用这样的方式分配遗产!完了,她听见自己内心无力的呐喊,肯定没我的份。她自小便完全没有继承母亲的美貌,饱受世人的白眼——她亦深知沈亦森对女人容貌的苛责,作为一个丑陋的女儿,她显然难以入父亲的法眼。沈明杜又肥又蠢倒也罢了,可沈明杰聪明伶俐,长相妖娆身材火辣,真不知上天为何如此厚爱她!她无疑担得起父亲口中的“出色”二字!

  既然天公不作美,那么,我自己更要加把劲!她暗自握紧拳头。

  后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那一对兄妹,人人都有车,俨然是大款,还要跟我争什么遗产!她恨得胃病又犯了,躺在床上直哼哼,突然,一抹阴冷的笑爬上她的唇角。

  只要拧松刹车分泵放气螺丝,刹车的时候由于猛踩刹车踏板,刹车油便会不断泄漏至无……如此简单的手脚,便换来汽车刹车失灵,在山路上一路猛冲,一团火球腾空跃起、跌宕在山间,火舌肆意舔舐钢铁牢房里扭曲哀号的人体,焦黑的火星散落在山谷中……不,哪里是什么火星,全是钱,一张张如蝴蝶翻飞的百元大钞,飞舞,飞舞……

  雪中送炭,对于沈明杰这样的女人来说,再欢迎不过。她刚刚从人流的手术台上走下来,摆在眼前的是前男友的分手信和一大堆分期付款的帐单。男友说了,以后她的债不归他管。就在她为隔宿之粮犯愁的时候,她被召唤到沈家大院。她开着只付了首期的富康翩跹而来,打扮得光彩照人,恍若明星,女仆阿秋简直把她当成了神仙一样崇拜。一进门,她就甩给阿秋几件仿货cartier(卡地亚)首饰,算是收买内线。阿秋不负所托,第二天便捧着一张血红色的黒胶唱片,焦急地来到了她的面前。据阿秋讲,那是在整理老爷的书柜时发现的。

  不听则已,一听,沈明杰便呆掉了,过了好久,才从惊愕中慢慢恢复过来。

  “这老头子,死了还不安分,想出这么一个歪点子耍我们!”不过她转念一想,无论怎么看,三兄妹里也属她最聪明漂亮吧?于是她暂且安心了些。

  然而命运并不肯轻易放过她。又是阿秋,激动地告诉她,看到大小姐在后院车库里鬼鬼祟祟地转悠。她半信半疑地过去,正把沈明枫堵在自己的车旁。检查的结果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属于沈明杜的夏利,刹车油已经全部放空了!如果她的富康也被如法炮制,按照原定计划,沈明杰开车去接王律师,早在半路她就会车毁人亡!她与沈明枫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证据确凿,那个丑八怪女人居然还想逃!她一时气愤,抄起一根水管砸向她的后脑勺!

  接下来怎么办呢?阿秋问二小姐。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为免养虎为患,杀了她!沈明杰的眉间直泛青光。她俩合力将沈明枫抬入富康的后备箱里,之后,沈明杰载着昏迷不醒的姐姐,若无其事接王律师和占星师回家。

  接着,趁着去后院泊车的工夫,她砍下了沈明枫的人头,提着小旅行袋出现在两个男人的面前——这一切只不过花了五分钟。

  “接下来就如薛先生所想,你把人头袋子放在地上。我把后备箱里的尸体拖进后院,用草埋起来;再把人头放到吊灯上。做完这些活,小鸡炖蘑菇刚好炖烂。”阿秋微微地笑着。

  “可我的确没有杀人,一个也没有。沈明枫死于沈明杰的刀下,沈明杜被沈明枫的手脚害死,而沈明杰,”她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如果你们上楼,应该发现她死于沈明杜的毒药。”

  “然而正是你,诱发他们自相残杀,却高明得全身而退,不沾一丝鲜血,天哪!”王律师夸张地惊叫起来,“你才是沈老先生最中意最出色的继承人!来吧,签字吧!一千万的钱都归你了!”

  占星师冷冽的双眼盯着阿秋,绿眸中射出的点点鬼火令人不寒而栗,“你的双手的确未曾沾染死者的鲜血,然而终其一生,你的灵魂都将在地狱的孽火中灼烤,痛苦将贯穿你的生命,到达死后的世界。”

  阿秋的嘴裂开了一条缝,那是一个无声的嘴型,“火”。

  “我一直都待在地狱里,”她说,“从前是,今后亦然。”

  占星师打开大门,一个久违的女童声清脆响起,“先生,我们回家吧!”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找来的?”他惊讶地问。

  “哼哼,谁让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通灵术士,一路上的孤魂野鬼都抢着告诉我你的行踪呢!”真夜又在自吹自擂,“对了,他们还托我向你问好哦!”

  占星师一把抱起真夜,他从未觉得手中的人偶娃娃像今夜这样,如此温暖。“与炽热的人间地狱相比,我更宁愿亲近清冷的鬼蜮世界。”他悄声对自己说。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眼里只有你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春夜里,正当颜无月徜徉于温暖被窝的怀抱时,“叮铃铃”电话响了。她举起手机,淡蓝色的荧光屏显示,此刻不偏不倚,正是午夜12:00。她在黑暗中圆睁双眼,实在懒得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去接那一个也许打错的电话。于是她动也不动,四肢张开平摊着身子,静静地等候电话铃声直到消失。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回响在寝室里,仿佛代表了电话线另一头的人无穷无尽的耐心。颜无月听到林娜她们不安地翻来覆去,嘴里嘟囔着什么。闪电声中安之若素的她们,却已经被吵醒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披上一件外衣,慢吞吞爬下了床,赤裸的脚掌踩在冰凉彻骨的床间铁扶梯上,她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喂?”她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心里巴望着对方识相点,迅速放她再回被窝里去。然而事与愿违,从拎起话筒的那一刻起,她根本没听到里面任何人类的声音,只有空气若有若无地在线路里发出噪音。她连连“喂”了数声,回答她的只有电子噪声的咝咝声。该死,居然串线了!她恨恨地骂了一声,正要摔电话,这时,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呜呜呜……”

  哭得有气无力,如针一般从话筒里乍起,细细扎入颜无月的耳中,鬼哭一般令人头皮发麻。她猛地想起,那是似曾相识的哭声。

  “阎琪?”她是颜无月的老乡,也是她的好友。

  “无月……”她仍旧是哭个不停,颜无月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猛地收紧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她一个劲儿追问,电话线那头的阎琪好不容易停住了抽泣,从那被泪水浸透的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了一句话:

  “他……他不要我了!”

  “他?”颜无月这才恍然大悟,直埋怨自己迟钝。可不是吗?除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他”之外,又有谁会令她柔肠寸断,痴情难付呢?

  萧澜,颜无月的同系师兄,高她两届。当时颜无月他们进校的时候,就是萧澜亲自去车站迎接她的,没想到却和别系的师妹阎琪一见钟情,经过一番苦追终于报得美人归。师兄虽相貌平平,胜在头脑灵活又踏实肯干,大三暑假便去了上海某家世界著名it企业实习。虽两地分居,每晚必打电话问候阎琪,寥寥数语中不乏深情蜜意。颜无月不禁暗暗羡慕阎琪的好运。

  如今他俩竟闹起分手,还是师兄首先提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是他俩正式牵手一周年的日子,阎琪很早便等在电话机旁,眼巴巴盼着心爱的人传来一声温柔的祝福。可指针从8点、9点一直滑向了12点,电话铃却始终没有响起,她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便拿起话机拨打师兄的住宅电话。他住在公司分配的单元公寓里,最晚也不过9点间下班,按理说早该在家。

  家里没人接。

  她心急如焚,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又拨打他的手机,也顾不得他睡觉不睡觉了。不出所料,手机也关机。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死死抱着注定没有回音的电话机,唯有一盏路灯无助地打在她的头顶,她竟然绝望地想哭。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联系上萧澜。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她也不知道那整个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拨打他的手机,直到早晨九点手机那头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她猛地惊叫了一声,那是混合着喜悦和泪水的双重惊喜。你在哪儿?昨晚怎么不在家,也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的砸向他,而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选择缄默不作回答。

  然后,果断地提出分手。

  他的话令她如五雷轰顶,顿时人都吓傻了。她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然而铁下心肠的男人又岂是女人区区几滴眼泪所能软化的?见她死活不同意,他勃然大怒,一甩手关了手机。

  “他……”颜无月小心地斟酌着字眼,以免刺激到正处非常事态的阎琪,“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嘿嘿的冷笑,那声音听起来寒浸浸的,令人肌肤生凉,“女人!”她凄厉地叫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女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份压力下的寂寞叫人倍感孤独,萧澜也不例外。虽有女朋友,却同样管不了身体同心灵的寂寞难耐。公司里另一个女孩向他频送秋波,他难以抵抗内心的渴求,两个人仅仅认识了两个星期,他便在一次醉酒后去了她的公寓过夜……就在和阎琪相恋的周年纪念日里,就在她苦苦等候他的电话时,他却和一个才认识短短十四天的女人,在床上颠龙倒风,如胶似漆……

  颜无月不得不陷入了沉默,她万万没有想到,阎琪所遭受的苦痛竟如此深重,远远比她最丰富的想象还要多得多。当师兄亲口对她说出自己的风流史时,想必她的心里比刀扎针刺还要剧痛,比烈火焚心还要灼热吧?颜无月可以想象出愤怒在她的体中慢慢积蓄,那是比海浪还要汹涌,比风暴还要激烈的愤怒。如果心中的怒火可以化为实体烧死人类,那么师兄和他的新女友,足以被地狱阴火所熊熊焚烧,从第一层一直烧到第十八层。

  她陪着阎琪,默默饮泣着自己的泪水,等到阎琪的哭声渐渐平息,转为无语的凝噎,她才鼓起勇气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放过他们,阎琪低声而迅速地对这电话耳语,那仿佛是来自恶魔的呢喃,甜美地令人窒息,只要星星还在夜空中照耀,只要日月穿梭、流水不腐,我便要他们生不如死,和我一样在地狱中苦苦挣扎,受尽煎熬!

  还没等颜无月反应过来,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带着一肚子疑问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晚上噩梦,几度欲从梦中醒来,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双腿,令她无法动弹。她记得自己低头看了看,脚腕上留下了两道鲜红分明的手腕印记。当她终于从死一般的梦中泥潭里艰难爬回人世,天早就亮了。

  “阎琪!”她猛地想起昨晚那个诡异的电话,一个咕噜从床上蹦了起来。她的预感不幸命中了,阎琪昨天哭了一天,傍晚时分不顾众室友的苦苦阻拦,说要“出去走走”,还坚决不要她们陪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颜无月的心忐忑个不停,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的电话告诉别人,什么“地狱”啦,什么“诅咒”啦,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细细回想起来,阎琪电话的背景声音,根本不是什么电话的噪声。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更像是地狱燃烧的火焰,舔舐猎物时发出的咝咝声。

  阎琪失踪后整整一日,萧澜师兄回校了。颜无月原先以为他是专程来向阎琪道歉的,之所以找她是让她从中充当说客,没想到师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麻烦帮“她”安排个住处!

  “她?”颜无月疑惑问道。她这才发现,师兄身后站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无论脸孔还是穿着,风格都颇为成熟。粗粗看来红白粉嫩,颇为美艳,厚重的唇膏浓得几乎要滴到下巴上。不过她脸上的颜色大多是化妆品描画上去的,象牙色粉底,艳红的双唇,青黛双眉,没有一样不透着人工的气息,更让人瞧不出那些堆砌的脂粉下隐藏着怎样的面孔。

  那是他的朋友,师兄有些尴尬地摊开双手,向她解释道。正好公司放假,顺便跟着他来H市观光。听他如此轻描淡写,颜无月不由窝了一肚子火,未免也太巧了吧?观光?在H市待了这么久,从没发现过有什么风景名胜。刚好阎琪被甩,失踪,这边绯闻男主角便带着新欢堂堂登场——颜无月本想一口回绝,但转念一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暗中观察他俩呢?她一门心思都捏这对“奸夫淫妇”的错处,帮阎琪出一口闷气,至于能不能讨回公道,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正巧萧钰搬到楼上博士老乡那里享用两人间(在K大,博士生两人一间),寝室里空出一张床位,颜无月便让那女孩住进了萧钰的床铺。

  可她算是白费心思。那女孩只把行李简单地往寝室里一扔,便挽着师兄的手离开了,直到晚上11:30女生楼锁门还没有回来。林娜和鲁冰免不了窃窃私语,其实颜无月也一样,大家脑中想的无非是同一件事:他俩出去开房了?

  真是饥渴!颜无月心中暗骂,一晚也舍不得分开,迫不及待粘在一起,早知如此,直接在旅馆包房不是更方便吗?何必多此一举,在女生楼找床位呢?还有一点,使得她更加火大。

  阎琪都失踪了,师兄竟连问都不问一声,忙着和新女朋友寻欢作乐,未免太无情了吧?

  我不会放过他们,黑暗中颜无月又想起了昨晚子夜那个诡异的电话里,阎琪充满怨毒的诅咒,只要星星还在夜空中照耀,只要日月穿梭、流水不腐,我便要他们生不如死,和我一样在地狱中苦苦挣扎,受尽煎熬!

  地狱?颜无月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如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顿时凉到底。唯有这一刻她才隐隐约约意识到,阎琪或许已经死了,临终前发下恶毒的诅咒,让那一对跟她一样下地狱。

  不,等等。女人,死女人,地狱,诅咒,据颜无月所知,有一个人可以将以上关键字统统串联起来,也唯有这个人,能满足阎琪的诅咒心愿。

  只有一点,他的要价很高,高到需要主人的生命与血肉来交换。

  “明天会迎来金星与冥王星的互刑,或许这是爱情的一道小坎,两个人的世界终究是建立在两个独立的个体之上的,在决定感情纠葛之前请仔细考虑好……”当颜无月来到冰冻街666号,占星师正坐在一个女孩面前为她占算星运。那女孩带着一脸虔诚的神气,摊开在桌上的手掌又白又嫩,纹路却极为紊乱。颜无月略看过一点手相的书,知道那意味着她一生命运波折,大起大落。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占星师命令真夜泡一杯热牛奶招待她。“要用我最近才买的婴幼儿成长奶粉,”他不动声色地强调了一句。颜无月可没功夫等牛奶,而是迫不及待追问起他最近的“生意”。

  “兴隆得很,”占星师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心里一肚子坏笑,故意慢悠悠地戏弄她,“今天算是不景气的了,一上午才接了五单生意,不过没办法,谁让今天是五一黄金周呢。若是平时,呵,你算没见过那阵势,占星馆门口排起的长队一直延伸到冰冻街的入口,我都忙不过来……”

  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只因为不耐烦,“然后,他们都进了你的肚子?”她毫不客气地盯着占星师的眼睛,步步进逼,“你是吃客人为生的食尸鬼,不是吗?”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两道形状堪称秀丽的眉毛向上舒展开来,安详,愉悦,那迷人的笑容竟害得颜无月的心也不由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你太抬举我了,小姐。事实上我的饭量比你大不了多少,”他的冰绿色眼眸里闪动着恶作剧的火花,“更何况最近,我还在减肥。”

  真的吗?颜无月表示怀疑,一个普通人类男性每天平均进食肉类200克,考虑到占星师的体质——食尸鬼以及高挑清瘦的体形——食量顶多翻两番,也就是每天800克,最多一公斤,乘以每月30天,也就是一个月吃掉30公斤肉,一年吃掉360公斤。现代年轻女性(占星师的最爱)的平均体重均在50公斤左右,就算骨骼占体重的50%,换算下来意味着每年有十五名左右的女性命丧他的口中。

  还好,的确不多。她暗暗松了口气。

  “我现在唯一头疼的就是,客人太多实在吃不完,”占星师认真地举起一张印刷得花里胡梢的宣传画册,那是某著名品牌电冰箱的广告宣传手册,“要不要买个最大号的冰柜呢?一时吃不完的客人可以先放在里面冷冻。”

  太可怕了!颜无月的脑中不由浮现出无数奇怪的幻想,仿佛那不幸的阎琪和占星师以往的祭品一样,此刻正躺在冰柜的最底层,在冰与霜的掩埋下永久地安眠,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惦念着约定的“诅咒”……她这才想起被占星师打断的此行目的,猛地站起来,“我不是来听你的八卦的,”她的双瞳炯炯有神,“你有没有见过她?”她举起阎琪的照片。

  一瞬,只一瞬,她敢肯定占星师冰绿色的瞳孔急速扩大,旋即又回复了若无其事的正常。他摇头,脸孔下分明带着恶意的微笑,这时他却刻意转过头去,用力清了清嗓子:

  “牛奶还没泡好吗,真夜?”

  “不用麻烦了。”颜无月悻悻地回答,看样子今天铁定套不出占星师的话了,她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占星馆。

  她矫健的身影刚刚离开,占星师再也支撑不住,如崩塌的山脉一样重重倒向桌子。“酸奶……”从他口中喃喃发出这样的声音。听到召唤的真夜急急奔出,一边呼唤着“先生”,一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对于她来说,占星师沉重的头颅,使他的阴阳妖发不致染上半点尘埃。由于不堪重负,她痛得龇牙咧嘴,却依然倔强地不吱一声。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酸奶……”他低低重复了一句。真夜动也不动,一副又气又急的表情。

  “先生是大笨蛋!”她明明在赌气,嘴里不停说着抱怨的话,“都饿成这样了,还打肿脸充胖子,吹什么大牛皮!酸奶喝再多有什么用,明明没营养的说……!”

  果然……到极限了。占星师的神情疲惫不堪,连日来不景气的生意,他根本没正经吃过一顿“饭”。酸奶虽然美味,但毕竟只是人类的一种饮品,无法补充他的体力。既然这样的话……

  “先生为何不吃掉男人婆呢?”真夜叉开十指,温柔地梳理着他半黒半白的头发,“或者,前天晚上的女孩也行啊?那女孩不是心甘情愿做交易的吗?虽然她不太清楚‘生意’的真正含义……”

  那女孩……占星师在脑海中慢慢描补出她的形象。长发,小如鸡蛋的脸盘,中等偏上的姿色,含着一种朴素而不为人知的美,羞怯的神情举止,瘦弱到发育不良的身体,那腰盈盈一握,瘦得叫人心痛,然而却有着一双异常黒沉而明亮的眼眸。还没等他开口,两行清澈的眼泪从那双又黒又大的眼睛中潸然滑落,那是爱到心碎的泪水。

  在食尸鬼的眼里,作为自己食物的人类的爱情算得了什么?传宗接代时的无聊伴随品,还是喜怒哀乐俱全的人间闹剧?是的爱情,无数人为它癫狂,无数人为它心碎神伤,只要跳出人类的狭隘圈子,从云端冷眼望去,无非一群人“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着她”的连环演出罢了。

  是的,高高站在食物链顶端,人类之上的食尸鬼,占星师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女孩透明的泪珠无声地滴在他的掌心里,当他的手掌因此而先灼热后发冷的时候,他心海上的船帆忍不住荡漾起来。他于恍惚之间又回到了从前,回想起他还身为人类的时候,手心里握住的那第一滴泪。

  女孩坐在他的面前,讲述着“他”的薄情,“他”的负心,眼泪扑簌簌从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间落下,像一颗颗滚烫的珍珠,悉数滑进占星师的手里。在那一瞬间,现实与几千年前的温度相互重叠,从那时开始的手心,一直发烫到如今。

  “莉……”他恍恍忽忽喊出一个字,这个字属于一个被历史所尘封,本该禁忌的女人的名字。

  真夜竖起了耳朵,占星师如此失态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跟随先生的时间才只有一百年,还不足以长到接触他以往的秘密。然而他马上合拢嘴唇,从刚才的迷蒙状态中清醒过来,开始认真或者佯装认真地听那女孩的哭诉。

  “那么,您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呢?”他迅速换上占星师的面具,是那样镇静、沉着,而又无情。

  “我……”女孩用力咬紧嘴里的手帕,显得又犹豫又痛苦,“我想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哦?”每当占星师的语调上扬成这个声音,那意味着他凌厉的反诘,“永远?好一个模糊的概念,永远究竟有多远?”

  “到他肉体死亡的那一刻为止,还是直到你灵魂消散?永远是指人类灭绝的瞬间吗?还是太阳系爆炸的刹那?甚至……”他冰绿色的双眸射出两道迫人的寒光,“连整个宇宙都灰飞烟灭,化为一滩浓浓的粒子汤,来自你和他肉体的两个原子,也要紧紧聚合在一起,在广阔无垠的空间里永不停息地浮沉漂流吗?”

  女孩惊恐地长大嘴巴,似乎被他可怕的语气吓坏了。“别轻易承诺‘永远’啊,丫头。”占星师的脸上现出沉痛的神情,“承诺只不过片刻之事,而实现它则需要花上一辈子乃至更为久远的时间。”

  “那……我换一种讲法可以吧?”女孩重整旗鼓,向前用力挺了挺胸膛,“我……我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他都跟我一起度过。”

  看到占星师微微颔首,她受到莫大鼓励似的,提高音量说了下去:

  “眼里只看见我一个人,没有其他女人;心里只惦念着我一个人,当然,也没有其他女人;”女孩沉醉在自己梦幻的小世界里,“从现在开始:他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实现你的愿望并不难,”他静静等她把《河东狮吼》的经典台词一口气说完,“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死之后他的处境?”

  “死?”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明天死去,而他的寿命还足足剩下五六十年,”占星师的眼瞳里有些异样的光芒在闪现,“在那漫长的岁月里,被你的愿望所束缚的他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只能孤独一生,靠回忆你的音容笑貌度过残生……也许他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由于你的原因,从此只能活在绵绵不绝的悔恨和记忆里,直到时间的尽头。”他叹了一声,不知道为谁有感而发。

  女孩愣了一下,显然并没有考虑这么长远,“我为什么明天就得死?”她有些迷惑不解,“我的身体一向健康,家里也没什么遗传病,生活习惯也不错,只要注意别发生意外事故,活个六七十岁应该不成问题,到那时候,他也该是个老头子了吧?”

  “你……”一直旁听的真夜再也忍不住了,从占星师的大衣里探出脑袋,认真地瞪着她,“不知道这家占星馆的规矩吗?”

  听完真夜的介绍,女孩惊恐地张大嘴巴,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急速扩大。规矩,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代价”竟如此高昂,付出肉体和生命!然而,恐惧的魔王仅仅占领了她的大脑不到半分钟,在这之后她艰难地张开嘴巴,仿佛下定了决心。“如果我说‘同意’呢?就算我死,我也要他一辈子只想着我,临终前只能呼唤着我的名字喃喃死去;就算他一生中遇到再多再美的女孩,他也无法真心爱上任何一个,盘据在他心里的,始终是我这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翩跹起舞的身影——这桩生意买断了他的一生,用我区区一条命去换未免便宜了些!”她凄厉的视线无声地刺开眼前的空气,“这个愿望,你可以为我实现吗?”

  惊人的相似!占星师的脊背上,第一次渗出细密的冷汗,针尖一般令他发麻。他并非出于害怕,事实上,在这世界上能够使他害怕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他只是再次看到时空在面前交叠重演,两个女人的脸孔渐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唯一相同的是嘴里吐出的誓言,“代我活下去,代我仰望无垠的星空,”从她的嘴里吐出的不仅是断断续续的话语,还有浓到发黏的血沫,“我不能容忍被人遗忘。你不死,我也将永远存活下去。”诀别的微笑,绽放得如同可怖的罂粟一样凄丽艳美,他搂住她,感到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冷却,柔软的触感渐渐变得空气一般虚无,“我将在你的回忆中得到永生。”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永生,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高官权贵乃至平头草民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他,一个区区占星师以这样极不寻常的方式得到,从那时起他便获得不老不死的能力,相应的代价则是脱离人类的籍贯并以他们为食粮。他的时钟从此停摆在她逝去的那一天,吝啬地裹足不前;他所有爱过的人,他的亲朋好友,在他的身边飞快地老朽衰迈,被死神的快马追赶着驱逐着,跌入黑暗的地下世界;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从那以后他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大地上,信足浮沉,像被风吹散的云一样居无定所,游历四方——他是历史的旁观者,并非出于自愿而是无能为力;他以自己冰绿色的双眼见证了数以万计的人类的死亡——然后,将它们统统忘却。他的生存毫无目的,一半出于本能,一半迫于无奈,他的目光穿越几千年的岁月,领受着满天星辰千年前便发出的星光。星空越来越浑浊,早已不复当年的清澈,然而依旧美丽。每当他昂首仰望那些光芒璀璨的繁星,仿佛都能听到从那遥远天际传来的她的呼唤,这时他便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占星师一个人立在高高的屋顶,被冰冷的露水浸得瑟瑟发抖。

  不会老,亦不会死。何等令人羡慕的能力,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只要活着,便不得不剥夺他人的生命,喝尽他们的血,吃光他们的肉;只要不死,便只能思念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痛苦,悔恨,只为了她,几千年前便死去的一个女人,几千年后的一抔黄土,一缕尘埃。那是永生的牢狱,只要无法破解,他将千年万年地存活下去,受尽“生”的煎熬,无法得到“死”的安宁。有时候他难免忍不住问自己:

  “她真的爱我吗?抑或是,恨我恨得无以复加?”

  这是注定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因为泥土唯有沉默以对。

  这也就是为什么,真夜大惑不解的原因。女孩说出她的愿望之后,占星师突然脸色丕变,一反往常那幅游戏人间的模样,而是满头大汗,太阳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俊美的脸孔刹那间变得狰狞无比,真夜还以为他熬不过饥饿,迫不及待要强吃阎琪呢,没想到他仅仅把她赶出去了事。那样对待客人的粗暴方式不仅违背了占星师一向的经营原则,也是他温雅绅士面具下所前所未有的一次爆发。根本来不及等到真夜大呼小叫,占星师一倒头便扑进了他睡觉的箱子里。

  木箱那幽闭狭小的黑暗空间似乎让他得到了安全感。他把锁封印之后,隔着箱子告诉真夜,自己要小睡一会,占星馆暂停营业。听得出来,他已经从心潮的风浪中平静下来,刚刚的感情波动已然成为过去式。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阎琪从占星馆出来之后,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她茫然地在街上闲逛,穿过潮水般熙熙攘攘的人群,垂头丧气。就算鼓足勇气付出生命的代价,依然无法让占星师实现自己的愿望吗?在一扇透明的橱窗前她停下,瞧见玻璃上映出来自己的身影。

  那红肿得如同水蜜桃一样的双眼,那过分悲伤而深深下撇的嘴角,更重要的是,那缺乏生气而变得像木偶一样僵硬呆滞的人,就是她自己吗?

  一阵叮叮咚咚的悠扬乐曲从橱窗后飘来,玻璃门旋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不期然撞在她的身上。出于条件反射,她连忙说了声“对不起”,男人憔悴的双目偷偷自眉毛下打量着她,突然开了口:“买歌么?”

  由不得她拒绝,男人殷勤地打开大门,从两道浓眉下射出黄鼠狼一般狡黠的光,连声催促她进去。虽说商人爱好招揽生意,可这股热情劲儿未免也太过火了吧。然而此时的阎琪已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木然地跟随他踏了进去。

  果然是家专业音像店,从时下流行的港台流行歌手专辑乃至十多年前的摇滚乐等等,琳琅满目。阎琪并不是多么死忠的乐迷,对于流行乐的了解只限于大众媒体介绍最多最滥的那些,若不是周杰伦的横空出世根本不懂何谓r&p,至于摇滚乐的众多分类,什么迷幻摇滚、民谣摇滚、重金属乐、工业之声和朋克等等一无所知。对于老板唾沫横飞的摇滚史介绍,她只是有气无力地想,这位老板的气色比自己还要糟糕。乱蓬蓬鸟窝一样的头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眼眶下面乌得发青,令人不由怀疑是否遭遇殴打之后的淤血,再配上黯淡得像苍白墙漆的皮肤,怎么看都不太像一个正经做生意的。老板先是跟她胡乱侃了一大堆昂贵的原版碟和廉价打口碟,在这期间无数次偷瞄她的神情,目光之闪烁只可以用“诡异”二字形容,最后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假装不经意地从货架上掏出一张唱片,很明显早有预谋。

  那唱片好生古怪,阎琪还是头一次看到背面血红色的黑胶唱片,连一张标签都没贴。

  “这是一支新人乐队录制的新歌小样,”他几乎蛮横地把唱片硬生生塞进她的手里,“国内限量发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接着!”

  一定很贵重吧?这是阎琪的第一反应。

  “不用钱!”生怕她退缩似的,老板斩钉截铁地回答,“算是你我有缘……不,算是我撞到你的赔偿!请收下,千万别跟我客气!”

  “可是……这种老式唱片,要用唱片机才能放的吧?”她迟疑地把唱片递给他,就在碰到他的手那一刹那,老板的全身像触电似的猛地一抽,几乎一蹦多高。

  “不不不!”他几乎是在哀求她了,“就算你放不了,也请务必收下!只要别让我再被它缠上……!”

  他猛地合上嘴巴,意识到刚刚不慎说漏了嘴。从那以后他关紧了言语的阀门,只是坚决而毅然地表示送出唱片的决心。他那惊恐的神色时阎琪生平所罕见的,但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如果她把这老板的古怪之处放在心上的话,也许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阎琪失踪后两天,平静地返回了寝室,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颜无月很快得到了这一消息,不等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便冲向她的寝室。起先她还担心想不开的阎琪作出什么傻事,可一看到她正和室友聊得起劲,颜无月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立刻又落回原处。

  乍眼看去,她们的神情轻松愉悦,对着周刊杂志大侃特侃明星八卦,就娱乐圈纠缠不清的情欲爱恋关系纷纷发表自己的浅见。还好,和以前一模一样,颜无月重重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荡漾成一个明媚的笑脸。女生在一起嘛,不是谈论美容护肤就是八卦中外明星,再不就是八卦身边的同学——每个人都是好奇宝宝。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多嘴师兄和阎琪的事,也许是蒙在鼓里,而真相,阎琪只告诉自己一个人。颜无月顿时感到一种被信任的责任感重重压向她的肩头,“放心好了!”她得意地自拍胸脯,豪言壮语脱口而出,“承蒙信任,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叽叽喳喳声顿时化为完全的静谧,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打量这个打断她们对话的冒失鬼。颜无月的脸霎时烧得通红,“丢人丢大了!”她心里狂喊了一声,忙不迭掉头就跑。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原来阎琪追了出来。

  “就走了吗?”阎琪微微地喘着气,显然经历了一段艰难的追逐,“找我有事吗,无月?”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来看看你……颜无月随口扯了几句毫无营养价值可言的废话。关键在于,阎琪平安无事最好了。遭到师兄的背叛诚然不幸,然而颜无月更不希望阎琪为了图一时之快,而将自己陷入更为黑暗的深渊。与占星师做交易的确可以报复不忠的师兄,然而复仇之后又能剩下些什么?阎琪本已失掉她的爱情,之后还要双手奉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作为占星师的报酬。看到她无辜的神情,颜无月实在不忍心揭她的伤疤,打听她和师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忍不住揣测,那天夜里的电话,也许只是她睡眠不足的恶梦吧?善良单纯的阎琪,柔弱无助的阎琪,就算因爱情遍体鳞伤,也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默默舔舐身上的伤口,怎会变得如夜叉一般丑恶,在熊熊燃烧的地狱里,诅咒她深爱的人呢?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不起。”颜无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果然是我搞错了,她的心中微微泛起一阵歉意,与释然并存一体。阎琪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夜色太过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表情。

  时间是疗伤最佳的灵丹妙药,当颜无月爬上床铺的时候,还在担心阎琪的事。没事的,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强调,阎琪还年轻(其实比自己还大半岁多),一定能抗得住这次打击。分手就分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是古人的话有道理啊——没了师兄,以她的条件,不愁找不到更好的!想到这里,她不禁瞄了一眼对面空空的床,现在已经熄灯了,楼下的大门也已经锁上,还不见借宿的女孩回来,难不成又出去开房?她连忙唤醒林娜。

  “谁有心思管她那档子破事?”林娜哈欠连天,言语间不乏厌恶之情,“昨晚起就没见人影,鬼晓得跑哪里去了!”

  莫不是去找阎琪的茬子吧?看样子,那女孩(师兄说过她的名字,但颜无月该死的记性把之丢进了垃圾桶)见惯大风大浪,社会经验蛮丰富的,阎琪可不是她的对手。要真是这样,哼哼……!颜无月攥紧拳头,摆出一个令健美冠军也汗颜的力量型pose,“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让她这条美女蛇会会我的肱二头肌吧!”

  鲁冰在床上咳了一声,“睡觉睡觉!又说梦话了不是?!”

  第二天周六,正值春光明媚大好时光,颜无月难得地没有睡懒觉,抱着书包准备上图书馆借书,顺路去硅谷餐厅吃一顿令人眩目的豪华早餐——共计鸡蛋饼两张,蒸饺十只,韭菜鸡蛋馅包子五只,豆沙馅包子五只,木瓜味豆浆和原味豆浆各一杯。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影晃晃悠悠闪过宽大的玻璃窗,看上去有些眼熟。颜无月正满满地吸进一大口豆浆,险些没喷出来——

  那不是占星师吗?

  他跑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一个巨大的问号悬起于她的脑门,顾不得还没吃完的早饭,颜无月早已一个箭步冲出去,堪堪拦在他的面前。

  占星师刻意站在楼房不显眼的拐角处,全身着黒的装扮深深融入阳光的阴影下面。对于颜无月的突然出现,他毫不惊讶——事实上,他那张线条俊美的脸孔,除了恶魔般的笑容之外似乎从没换过其他表情。于是他扬起苍白如死人的脸孔,朝颜无月发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

  “哎呀,这不是丫头吗?好久不见啊。”

  “什么好久……”颜无月嘴里嘟囔着,伸出了五根手指,“不就昨天……不,顶多两天前才见面的嘛!”

  “你没有听过这句古话吗?”占星师突然把脸凑得很近,茸茸的气息直吹进颜无月的耳朵里,“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咦咦咦!就在那一刹那,颜无月顿时面红耳赤,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死食尸鬼!光天化日,竟敢调戏身为人类的民女颜无月,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她没有勇气抬头望着那张散发蛊惑笑容的俊美脸孔,于是粗鲁地问了一声:

  “请问占星师大人有何贵干?没事的话容小人先行告退。”

  奇怪的是,不是你先冲出来找我的吗?占星师在心里微微地发笑,幸好没把“真是可爱啊”这句话说出嘴。

  “嗯,”占星师微笑着,“我的确不找你,请便。”这就好,再这样暧昧下去,她脸红得都可以煮鸡蛋了。颜无月自觉地选择一条背占星师而驰的道路,刚要迈开得意的步伐,突然……?

  “不对!”她又急匆匆冲了回来,一副要吃掉他的恐怖表情,“那你要找谁谈生意?事先警告你,”她认真地指着占星师的鼻子,“不准对我的同学下手,不,下嘴,听见没?”

  占星师无辜地耸起肩膀,“我是贩卖‘梦想’与‘希望’的商人,‘等价交换’是我一贯的经商准则。” 连最寒冷的幽潭,也及不上他冰绿色双眼的深邃,“人类中充斥着为实现‘欲望’不惜付出生命的心灵,那正是我养料的来源。”

  礼貌地鞠了一躬后,他慢悠悠地消失在颜无月满腹狐疑的视线里,到了约定的地点。那里,一个女孩正焦急地等着他。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死人,尤其是那种死后闲置太久的人,”占星师皱起眉头,毫不掩饰他的不满,“我喜欢喝滚烫的热血,最好是一咬下去喷得我一脸,粘哒哒浓浓地挂在我的脸上——然后是带着热度的细嫩皮肤,弹性、韧度、嚼头都恰到好处。当如,如果她用那样幽怨又有些迷醉的星眸望着我,沉浸在我营造的梦境中,用朦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呻吟,就像达到高潮一样渐渐死去——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他夸张地低吟了一声,“那该多么美妙!”

  “……说到底,你吃还是不吃?”女孩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唠叨,冷漠地撂下一句,“这是公平交易,对不对?我们事先说好了的。”

  占星师无限哀怨地撇了她一眼,一脸的不情不愿。事实上,若不是生意萧条,他也不会跳楼大削价,开出如此苛待自己的条件。唉唉,自从生意开张以来,活生生的美女没吃上多少,倒是处理了不少尸体,哪一次不是被逼无奈!他双眼含着不甘(?)的泪水,心中拼命压抑着雀跃的食欲。他向来挑食,冰冷的缺乏生气的肌肤本非他喜欢的类型,却迫于腹中实在空空,不得不以它暂且充饥。他低头趴在死去女孩的身上,扑鼻而来的肉香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他最终再也无法矜持,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吃吧,尽情地吃吧。”浸淫在着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女孩陶醉似的发出了温柔如蜜的声音,在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孔上,跳动着满足与希冀的红红火光,远望上去如同伤口上渗出的鲜血一般通红,“吃完以后,千万别忘了你的承诺……”

  这一天一定是颜无月的黑梅花日。捧着装满八本横沟正史推理小说的书包,她刚刚走出图书馆,视线里便强行塞进两个不该看到的东西。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徜徉在图书馆门前清澈的圆形水池旁,一个状若小鸟,另一个人则当仁不让,便是那小鸟依人的“依人”了。

  那不是师兄和那女孩吗?光天化日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卿卿我我的,不嫌上头的太阳明晃晃地碍眼吗?颜无月憎恶地皱起眉头,污染源,绝对是K大的污染源!

  正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他们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看到此程咬金来势汹汹,师兄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没等他开口,颜无月先是假惺惺冲着他俩直笑,那笑容非但没让那两人放松警惕,反倒叫他们加倍提防。

  “真巧啊,师兄。”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还太年轻,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所谓的“义愤填膺”,更是从话中表露无疑,“这么早,和师嫂一起春游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故意把“师嫂”两个字的重音扣得死死的,分明想让他们难堪。果然,师兄尴尬极了,不知道是该继续握住女孩的手还是该放手,相反的那女孩倒是相当积极,不光往师兄的身边靠得更近,还抬起眼睛瞪了颜无月一眼,那来自两道秀眉下的目光深得要把她吸进去。

  春日当空,她竟平白无故打了个寒噤,呆掉了。等到那两人早已步出学校大门,一朵疑云不禁悄悄爬上她的心头,那就是:昨天晚上他俩不是出去开房了吗?怎么早上又出现在学校里,看上去像是从学校出发到外面去呢?然而她很快给出了一个答案,也许昨晚她睡在他的宿舍里,或者,他俩早上回学校拿什么东西,之后再出门的吧?管他什么原因,这些都是小事啦!得赶快看看阎琪才行!她抱着沉甸甸的书本,以大学生短跑冠军都要咋舌的速度忙不迭奔向阎琪的宿舍。

  在这个不幸的受诅咒的早晨,她早已被冥冥之神注定四处奔波无处安息的命运——阎琪的室友躺在床上,隔着门告诉她阎琪不在寝室,众人娇嗔中满含不忿的语气分明抱怨颜无月打扰了她们的清梦。颜无月知趣地向她们道声叨扰,心中不免忐忑起来。说真的,在接到阎琪的午夜电话之前,她自以为是了解她的。不像颜无月,阎琪是个典型的邻家女孩,朴实无华,如珍珠般自平凡处微微吐出一丁点才华的光芒。她素来安静地读书,考上大学,除了看电视之外没什么业余爱好,烹饪、针线和家务活都达到贤妻良母的及格标准,会而不精,足以应付日常生活——比如颜无月的裤子乍线,也曾拜托她缝好。话又说回来,颜无月身边的女性朋友,或多或少都接受过类似的拜托。这到底是突显出一群人能力过强,还是反映出某同学严重缺乏传统女工教育的事实,其结果不言而喻——上大学前她是张纯净的白纸,一心只为了描画“大学”这张蓝图而准备,和师兄的交往则为她增添了几抹玫瑰般亮丽的色泽。她的梦想就是把这玫瑰色继续涂抹下去,她的兴趣爱好就是关于师兄的一切,她想和他在一起,与他执手携老,仅此而已。她从没把这小小的愿望告诉过别人,然而颜无月却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分明读到了这一点。她的眼里只有他,那一刻,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坚定。

  爱之深,则恨之切。当她满腔的激情被他轻轻松松化为雾水,付诸东流,当她的所有的付出再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她燃起的熊熊爱火顷刻间化为地狱烈焰,将她的肉体连同洁净的灵魂吞噬殆尽。是啊,阎琪看起来是那样正常,她和以前一样抿嘴而笑,一样轻轻睁大双眼,师兄的背叛行为仿佛根本没在她的心田掀起一丝波澜,只是无声地沉了下去,往永无止境的深渊沉下去,沉下去……不,不对!她本不该那么冷静,那样沉着如常的阎琪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她把最深沉的仇怒埋进心底,只展示给人们一个躯壳,一个失却灵魂的躯壳。在那张微笑的笑容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痛苦抽搐的灵魂呢?

  我还是太幼稚了。颜无月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为刚才的冲动行径感到羞耻。在这节骨眼上,一个懂分寸知进退的成熟朋友应静悄悄不去打扰她,随时准备在她哭泣的时候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而不是像无德狗仔队一样通报奸夫淫妇的一举一动。难得糊涂,她心头闪过郑板桥的警世良言,“这一次,我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她向上耸起肩膀,没精打采折返寝室。

  兴许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晚上,就在她抱着阿婆(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举世公认的侦探小说女王)的推理小说的时候,虚掩的寝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伸进来一张憔悴瘦削的脸孔。是阎琪,比昨天越发地瘦了,腮帮子从高耸的颧骨处深深地凹陷下去,语法衬托出一双大眼睛,不仅大,还有着闪闪发光的吓人神气。颜无月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阎琪慢腾腾地拉开一张椅子,用同样慢腾腾的动作坐下,整个过程大约花费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才慢腾腾地开了口:

  “听她们说你早上找过我?”她的头一寸一寸地转过来,慢腾腾将视角对准颜无月的双眼,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摆弄这具名为“阎琪”的人偶,“有——事——吗?”

  她的声音实在有些不同寻常,是颜无月的听觉出了什么问题吗?连阎琪张嘴都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吐,清晰地足以让人看见她舌部肌肉的每一个动作,简直就像电影里常用的慢镜头。颜无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竭力驱走这幻象。没错,阎琪并不怪,她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一想起今早的事,不悦的神情顿时笼上颜无月清秀的脸庞。为了不让好友担心,她刻意装出一个快活的声音,“本来想拉你去放风筝的……你不知道,西区图书馆前的草坪多宽敞!”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偷偷瞄着阎琪,生怕自己露出破绽。其实她这人最是心直口快,压根藏不住秘密,就算舌灿莲花把牛皮吹上天,她的表情仍会忠贞地归属于自己的良知。这一次也无法例外,阎琪大得吓人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微妙的光芒,只在那一瞬间,颜无月的冷汗呼啦啦冒了出来。

  阎琪笑了,紧抿的唇线逐节向上弯起,向外扬起——两颗洁白的门牙从唇缝里微露一瞥,渐渐扩散,连成一张露出八颗门牙的标准笑容。她慢吞吞直起身子,不等颜无月招呼,迈动缓慢而机械的步伐,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颜无月的惊奇以阎琪的来访伊始,以萧钰带来的爆炸性消息为终点。临熄灯前,久未露面的萧钰连蹦带跳窜回寝室,一进门就把门锁得死死的。她的双眸兴奋得发光。

  “大大大大新闻!”她喘得极为剧烈,显然一口气爬上五楼,中途都舍不得停下休息,“你们知道我刚刚撞到谁了吗?!”

  三个好奇的女生,林娜、鲁冰,颜无月齐齐摇头,动作如同军训时那样整齐划一,三双眼睛同时盯住了她的嘴巴。

  就知道你们不晓得。带着独占独家新闻的神气,萧钰狡黠地一笑,用尽丹田之气喊了一声,“师兄唉!”她的神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奇,“居然在楼下跟人激吻,天哪,天哪,简直太劲爆了!”她连连叫道,激动得要死,“那么明亮的灯光,那么多同学进进出出的,他们倒也不怕!”

  颜无月她们不由皱起眉头,没想到去上海工作没多久,师兄竟变得如此开放,学习外滩上那些时尚人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上海的外滩也许司空见惯,可是放在学生宿舍的楼下,未免有些火辣辣的羞人。“不愧是大都会来的白领,”颜无月别别扭扭冒出一句,听起来酸溜溜的,“作风就是和咱们不太一样。”

  萧钰瞪大了眼睛,“什么白领?颜无月你在说谁啊?”她顿了一顿,不慌不忙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和师兄抱在一起的,是阎琪啦!”

  什么???!!!颜无月惊得就要跳起来了。萧钰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为自己投下的这枚重型炸弹感到满意,“就是阎琪啦!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大新闻嘛!”

  “天哪……”在一边喃喃自语的鲁冰赶快扶起镜框,“她……也忒放得开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阎琪和师兄又和好如初了?在众多偻管阿姨和同学的面前热吻,这可一点都不像阎琪能做出的事,据颜无月的了解,他们两人都属于感情内秀型,换句话说也就容易闷骚啦。明目张胆地宣扬恋情,这不是他俩的一贯风格。当然了,沾染成人习性的师兄或许开放了些,但是阎琪她……真搞不懂她的想法啊!颜无月烦闷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就算师兄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还光明正大地把那个第三者带进来耀武扬威,阎琪还是愿意原谅他,接纳他,和他从头来过吗?一想起来她就无名火起,一部分是因为阎琪毫无原则的容让,更多的却是出于对师兄的义愤。好你个寡廉鲜耻的萧澜!上午还大喇喇跟那个女孩逛街玩乐,晚上就抱着前女友一阵热吻,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什么人这是!她恨得牙根直痒痒,哼哼,要是以后我的男朋友敢这样对我,看我一记天马流星拳过去,管保打得他脸上开花,叫他满地找牙!

  她对着空气中不存在的敌人,示威似的挥舞起小拳头。林娜按住她的头,“这不是挺好的吗?”她说,“本来,我还以为……”

  她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话头,颜无月不禁抬起了头,“以为什么?”

  林娜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来情形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是我多心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娜欲言又止的话一直盘旋在颜无月的脑海里。也许,成熟敏锐的她已经看出师兄和阎琪之间的不对劲了吧?毕竟,师兄劈腿的事,阎琪只在午夜那个电话里向颜无月哭诉过,按理说,她们都应该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独享这个秘密……只有自己啊……颜无月在半梦半醒间辗转不已,忽而为阎琪的不幸命运叹气,时而又恨得把牙咬得格格直响。对于阎琪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只因为把阎琪推给师兄的人不是别人,不正是颜无月自己吗?

  她想起最初入学的时候,兴奋、雀跃、好奇、紧张,又隐隐不安。和如此海量之多的优秀精英站在一起,顿时显出自己的渺小和平庸,她和阎琪的心里同时被奇妙的挫折感和自卑所簇拥。聪明、好学的精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锋芒毕露出来。高中时代她们无疑都是学校里首屈一指的佼佼者,然而上了K大,也不过是沧海一粟,K大普通的大学生一名罢了。要教育新生“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精髓,于是K大的第一次下马威就从入学测验里体现出来。

  新生报道完毕,便参加共计英语、数学、物理三门的入学测验,考试难度超越高中程度,达到高中学科全国竞赛或者大学一年级水平——一位早在高中时代便自学过大学普通物理全部课程的同学这样说过。这样的考试考察的自然并非死记硬背,而是学生潜在的学习能力。颜无月考得一般,反正她向来都不是猛用功型,哪一次考试不是靠着一点小聪明涉险过关;但阎琪就不行了。据说她面对那些见所未见的诡异题目时,边做边打哆嗦,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于勤奋努力的阎琪来说,那些超越她想象的题目一定很可怕吧?

  公布成绩之后,她哭了整整一宿。第二天把颜无月叫出来,一个劲儿跟她诉苦。压力好大……她反反复复跟颜无月强调,宿舍里的人一个个都比我厉害,我真的没脸呆下去了……我该怎么办,无月救救我……她兴许是抱着绝望的心情倾诉着,然而作为听众的颜无月却并未在意。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即将在郭沫若铜像前举行的聚会,那是一个有关占星术的同好聚会——只是她当时还不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得知自己将在那里遇上一个重要的人……

  那是一直隐隐于心的愧疚——面对阎琪絮絮叨叨的抱怨,颜无月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并直白地告诉她坚强——“你不可以一直依赖我。”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语气,决然而毅然,“我们都已经是大学生了,离开父母,从此要一个人在这里独立生存,只能靠自己。”

  “一个人?”阎琪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一个人。”颜无月重重强调了一句。

  总觉得那时的阎琪看起来好悲伤,像是被她无情抛弃的小狗一样。她硬下心肠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次磨练阎琪的机会——因为坚强,颜无月早已习惯不依赖他人而生,也早已习惯被其他人所依赖。对于那些女生来说,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们,老是倾听、包容、安慰那些玲珑脆弱的少女之心。阎琪和她的关系的确不错,可是一天到晚为了学习、成绩、排名之类的小事哭哭啼啼地撒娇,在颜无月看来未免有些神经过敏。粗线条的她无法理解那些敏感少女的心思,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慰藉之辞,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说不定早已厌倦这种心理医生的角色——说不定,她只是一心想摆脱她们的依赖而已。

  因此她才对阎琪说出那样无情的话,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狠狠地雪上加霜。后来阎琪和师兄谈恋爱,生活重心从此彻底转向男朋友,从此很少和颜无月联系。为她感到高兴的颜无月,难道不是为甩掉一个包袱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吗?

  “对不起……”只有一个人在深夜里,负疚感才会悄涌出她的心头,折磨她于无形。朦胧中她仿佛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问题:那个女孩今夜又没有回来。她既然没有同师兄在一起,一个人在异乡又跑到哪里去了呢?然后睡魔随即偷袭了她,她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上午都有课。班上每个人都像打仗一样,刚从一间教室冲出来,又急着占领另一座高地——只为了上课时离老师近一点,看黑板上的字清楚一点。每逢这种时候,都是颜无月大显身手之时。只见她轻盈的身躯在人缝中钻来钻去,手中一沓笔记本如飞刀一般刷刷直飞,飞到座位上齐齐排开一长串阵列,即刻宣布此排座位的所有权。她深谙抢座位之“快狠准”最高准则,速度之敏捷、下手之迅猛、定位之精确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女生们的座位全都由她包揽。上午的战事告一段落,她这才松下劲来,慢悠悠杂在放学涌动的人潮中,被人潮随波逐流地涌向食堂。她和鲁冰打了饭,一边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边极为不雅地吃着饭。“嗯,尝尝这个家常豆腐,今天食堂做得不错。”“蘑菇挺好,吃不?”“吃!你喂我一口,我腾不开手,嘿嘿……”类似这样的对话沿途洒落在食堂到寝室的林间小路上,兴许正是由于这过分大大咧咧的举止,才使得两位年轻的小姐至今没有男朋友吧。等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宿舍,饭菜差不多早都吃光了。不过鉴于颜无月超乎寻常的大肚皮,早在饭菜之外,她又买了许多炸肉串、肉包、煎饼之类的点心,这个时候,寝室便掀起第二轮攻击的高潮。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颜无月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烤香肠,两个五香蛋,哦,对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肉夹馍、两串甜不辣、三串香炸里脊。她用力吸了一口食物混合的香味,脸上不由浮现出垂涎欲滴的神情,hohoho,她乐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鲁冰从寝室外探进头来,“无月,有洗涤剂没?我去洗饭盒。”

  “老地方供着呢!”颜无月心不在焉答了一句,嘟起了嘴巴,“美食当前,这种扫兴的话不要讲,好吧?”

  鲁冰走了进来,“受不了你了,馋成这个德性,”她扮了一个鬼脸,“刚才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啦?”突然间她“咦”了一声。

  “又咋啦,我的鲁大小姐?”颜无月恶声恶气地问。

  鲁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女孩的东西!”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统统不见了!昨晚临睡前,明明就在这里的……!”

  “咳!”颜无月重重叹了一声,“这就把你吓着啦?还用问,肯定是她上午回来拿东西了呗!”

  “可,可是……”鲁冰不安地环顾四周,仿佛确认四周是否安全似的,“我们寝室的四个人,上午一直在一起上课的啊……那女孩又没法向楼下阿姨借钥匙……”

  她的话如同一记闷棍,重重捶打在颜无月的心头:

  “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潜入我们的寝室……就像一阵烟雾一般……”

  那女孩和她的东西一起,如一阵烟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或许说,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萧澜的身边,不该跟着他到这学校里来。除了萧澜之外,没有人欢迎她来。她离开得恰到好处,走得大快人心,起码颜无月是这样想的。当她再次遇见阎琪的时候,她正挽着师兄的臂弯,一脸兴奋的笑容。阎琪的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腮帮子上一点肉都不剩,她那焦灼炽热的双眼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她心爱的男人,双手把他挽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把他放跑。看见颜无月,师兄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告诉她自己又要回上海实习。

  “现在就走,”他说,“她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听错吧?为了男朋友,阎琪宁愿弃手边的学业功课,跟着他到上海去?

  “澜哥,那怎么行?”阎琪的口气甜蜜得让人受不了,“放着你一个人独自打拼,叫我如何放得下心?”

  她的声音,还有她那亲热的态度……听得颜无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有那些地方不太对劲。以前的阎琪是个端庄的淑女,把感情统统埋进心里,可不是这样娇滴滴的小女人。不过,兴许师兄,不,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吃这一套不是吗?性格坚强的女性往往在感情战中败下阵来,反倒是那些外表柔弱,令人充满保护欲的女孩笑到了最后。感情,恼人的感情!颜无月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就算为了迎合男友的喜好,阎琪也犯不着刻意改变自己的性格吧。如果换做我的话……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男生憨憨的笑脸,寂寞牛喜欢的是安琳……她的心像被针尖猛刺了一下,痛,钻心的痛。在感受到这真切痛楚的同时,她生出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妄想:如果我的性格变得和安琳一样,他会喜欢我吗……

  不要不要!她连连摇头,否定这种无知的想法。凭啥要我为他改变?要我说,应该让寂寞牛改成喜欢我的性格才是。对,她捏紧拳头呐喊,“他该喜欢我!”

  “哦?”一个极富磁性而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占星师?”颜无月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你怎么‘又’到我们学校来了?”

  值得注意啊……她的脑中叮叮当当敲响了警钟,最近占星师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吧?“我丑话说在前面哦,可别再提什么‘如隔三秋’之类的蠢话。”吸取上次失败的教训,她早早为自己架起一座坚固的防御堡垒。真是的,为什么堂堂一个貌端体健、无疤痕无残疾取向正常的人类女孩,偏偏不受人类男性的喜欢,反倒被一个老头子食尸鬼性骚扰啊?啊啊啊老天爷真不公平!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老头子’……”占星师蹙起两道眉毛,绅士风度十足地问道,“请问哪位仁兄如此不幸?”

  “……五六十岁的人统统都叫爷爷,活了几百年,不,兴许更久的人不叫老头子叫什么?糟老头子?”她气势十足地反诘回去。

  占星师模模自己的脸颊,口气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沮丧:“真的很老么?别人一直称我为年轻英俊的帅叔叔呢。”

  “谁会那么没品味?”

  “最起码,镜子是这样说的。”他微微一笑,魅力便无声地从他弯起的唇角边荡漾开来。

  受不了了,这个自大自恋的臭屁食尸鬼!靠着吞食人类维持青春的怪物,还敢大言不惭!不过话说回来,单从外表看来,凌驾于他端整美貌和优雅风度之上的男人少之又少……

  “如果是你的愿望的,我可以为你实现。”他的话语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入她的心田,“任何愿望都可以,当然,我有索要报偿的权利……”

  “你的身体……”

  啪!

  占星师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诧异地望着颜无月愤然离去的身影。他的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手掌的大小不偏不倚,正和离去的女孩右手恰好吻合。

  “我说真夜啊,”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尽道不明的无奈,“我的话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吗?”

  主要是你的动作语气都太过那个啥了吧……一直在他怀中旁听的真夜撇了撇嘴。不过,这样酷似调戏的动作,帅哥做来美其名曰“暧昧”,还算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若是丑男只能叫做“猥琐”和“耍流氓”了……

  一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不知道阎琪在上海过得可好。从四面八方的八卦汇总而知,听说自从上次以来,她和师兄的感情愈发深厚。她过生日的时候,师兄还特地买了一条周大福的绝色红宝石项链作为生日礼物。当那颗色泽艳丽如火焰般的红宝石燃烧在她的手心,映出来的是一张兴奋而百感交集的脸孔。据她的室友描述,当时阎琪激动地流下了两行热泪,不是因为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而是被师兄那颗诚挚的心所感动——这多半是掺入少女的浪漫与美妙想象的结论,听起来分外不真实。师兄就快毕业了,下半年即将在他实习的公司正式上班。这也就意味着,在阎琪毕业前的两年时间内,他俩将长期饱受异地相思之苦,这一次的生日礼物如此隆重,想必师兄想借此表达自己的忠心吧。

  忠贞不渝么?听到如此这般的揣测,颜无月不由暗自苦笑。只怕这些羡慕不已的女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兄背着阎琪干出何等丑事,而阎琪又是怎样忍辱负重着与他重归于好。不,比起男友出轨,恐怕阎琪更承受不住失去师兄的打击。话又说回来,那个第三者也真够奇怪,神出鬼没的,居然不声不响就溜回去了——是因为被师兄甩了,没脸继续留下来了么?就这样,她也挺脆弱的嘛——颜无月忍不住给予她一点多余的同情心。

  如火如荼的毕业答辩即将开始,正值师兄的实习期满,带着他的毕业设计回到了K大,自然,随之一起的还有阎琪。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师兄早已把答辩的相关材料全部准备好,每一天都倒计时数着最终答辩的日子,等待那一纸学位证。一下子回到清闲的学校,猛地松懈下来,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在阎琪的支持下,他报名参加了网球班。阎琪本也想和他送一起练习,可她在上海已拉下了近一个月的课程,更雪上加霜的是,期中考核就快到了,不用说别人,单单连懒懒散散的颜无月都上起了认真的自习。一时间自习室里人头攒动,大战将近,硝烟弥漫,大家都拼上老命地啃书,这种情况下阎琪又怎能分心照顾男友呢?自己都忙得昏天暗地,自习,考试,再自习,再考试……一个个紧张的日子就这样悄悄过去了。好容易熬到最后一门,决战在下午,颜无月不免有些期待有些激动。可能是熬夜啃书太过辛苦,不知不觉她竟趴在自习桌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自习室里一下子变得人烟荒芜,不好!她急忙抬腕看表,惊得大叫了一声——还有五分钟考试就开始了!她连忙一把抓起书包,急匆匆跑了出去,连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她用手随便拨弄了两下,在那一闪而过的视线里,她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准确的说,是两个。

  古怪的很,站在现代艺术中心的桃花树下的,居然是师兄和一个陌生的女孩。那女孩细腰长腿,远远望上去风姿娟好。看师兄的神情,似乎聊得极为开心,连颜无月飞快擦过他的身边都浑然不觉。颜无月特意多瞅了那女孩一眼,乌黑飘逸的长发,白皙华丽的面容,再配上婷婷玉立的身材——那不是K大top2的美女,詹小惠吗?人称网球之花的她,跳舞出身,更是网球部的骨干,网球部靠了她的名气,每年不知道拉了多少新人入伙。难道师兄也……?这个疑问不由在颜无月的心头闪过,她还想再靠近一点,多刺探一些情报,偏偏在这个时候,K大最具有穿透力的铃声嘹亮地响起——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糟了,考试已经开始了!她立马撒丫子狂奔。

  勉勉强强做完所有题目,颜无月在桌上化成了一滩烂泥。大家都兴奋不已地讨论晚上的娱乐项目,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前不断重放刚才的镜头。要不要提醒一下阎琪,注意一下师兄的行动呢?好不容易感情才稳定下来,可不能再出什么茬子啊。

  她通过某种途径,小心地(自以为)把这件事委婉地(自以为)告诉了阎琪。阎琪的心情本来不错,比起上次到宿舍找她那副怪模怪样好上太多,没想到一听到颜无月的话,一张脸整个儿垮了下来,就像褪下一层皮一样,表面光鲜莹润,里面却丑陋不堪。颜无月的话使得她的幸福外表崩溃得干干净净。

  她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此刻也仿佛应和着她的心情,黯淡得就像沉淀许久的鸽血。她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突然双手捂住脸孔。

  “阎琪……”看到她这副模样,颜无月不免慌了手脚。她结结巴巴说着对不起之类,恨不得拔出自己的舌头割掉——死后说不定会进拔舌地狱,她深深埋怨自己,没事做干吗挑拨人家两口子关系!

  “我……我也是远远看的,你知道我眼睛近视,认人又不准,”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没准我认错人啦!对对对!肯定是认错了!师兄他怎么可能吗……”

  越描越黒……阎琪的哭声越来越大,从指缝间漏出的泪水簌簌往下滴。“我该怎么办啊?”颜无月仰天长啸,“天哪,让我收回刚才那些话吧!”

  “不,无月……”阎琪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声音,“我不怪你,你一点错都没有……”

  事实上,阎琪早就发现萧澜不对劲了。

  从来不喜欢运动的师兄,这一次居然认认真真学习起网球,从网球服到球拍球具全都买了专业的器具。偶尔阎琪抽出空来找他吃饭,师兄总是怕打扰她学习为由加以回绝,电话里往往传来嘈杂的人声,那时候师兄就会解释身在网球场。事实上仔细想来,自从上海归来之后,师兄便再也没有同阎琪面对面地接触过,顶多就是接一两个阎琪的电话。种种蛛丝马迹想来,和上海那时一模一样不是吗?阎琪捧住了脸孔,低低哭泣着,“我原以为他会改的……”她无助的哭声敲击着颜无月的耳膜,是那样沉重。

  为什么她老是受到这样那样巨大的感情伤害呢?因为遇人不淑,阎琪不再快乐,一心只有悲伤。当她们还是未经恋爱的懵懂少女,总是有那么多事轻易令她们开怀,笑声撒在金黄色的田野里,干净爽朗得如同透明水晶,而如今,回眸那曾经的油菜花田,颜无月惊现那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而已啊。

  阎琪先她一步离开了天真烂漫的少女之地,迈入了色彩更为浓烈、爱憎更为分明的成人世界。由恋爱而充溢的甜蜜感胜过以往的十倍,因而失恋之苦毒更要剧烈以往一百倍。远远隔着一条爱河的颜无月只瞧得见阎琪哭泣的背影,只被河边名为“暗恋”的小石子划破脚掌的她,又怎能真正理解在河中挣扎求生之人的苦楚呢?

  好可怕。她悄悄对自己说,就像巫婆手中的毒苹果,表面鲜亮诱人,内里说不定含着致命的毒素,恋爱这东西看上去还真吓人,我还是不要轻易触碰它——毕竟,有时候暗恋的滋味也不错——她挺有阿Q精神。

  然而,更多时候爱情有如麻药般甜美,一旦沦陷便无法自拔,得不到的人翘首以盼,得到的人毫不餍足,渴望更多。萧澜师兄这次不知是否吸取教训,并未做出大胆之事,两人的关系仅限于“朋友”与“情人”一线之间,在暧昧的边缘游移不定。鉴于正牌苦主阎琪并未明言反对,旁人纵然心有不满,也不便开口。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在一个闷热初夏的夜晚,阎琪接到了一通致命的电话。

  没有人知道那通电话究竟讲了些什么,女生们事后所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整洁的寝室被大型台风倾袭过后,遍地狼藉的凄惨行状——桌上,书架上,凡是视线所及的东西无不狂乱地摔到地上,那是它们被怒火所波及的无辜下场——名为“狂怒”的人形台风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然而暴风眼却相对平静。身处在高高坟起的、被太多泪水浸泡地软塌塌的卫生纸堆里的,是阎琪那张如骷髅般消瘦恐怖的脸。许是因为哭得太久太狠的缘故,她的双眼鲜红,干涸的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条白森森的盐分之路。她张开嘴,吱吱呀呀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一听到阎琪室友的消息,颜无月马上放下手头正在看的动画,急匆匆赶到阎琪的宿舍——她的模样简直比众人描述的还要可怕。看到她这失去魂魄一般恍恍惚惚的神情,颜无月又是心痛,又是懊悔。她一把把阎琪搂进怀里,感觉后者的身体像幽灵一样轻飘飘缺乏质感,一阵感伤令她鼻子一酸。

  “发生什么事了?”纵然平日里伶牙俐齿,面对此情此境颜无月也深感语言的无能为力,仅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词语,尽管她的声音已尽可能的温柔,“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没有回答,颜无月慢慢从胸腔呼出一口气,目光沿着地面扫射过去,一颗裂成几爿的红宝石静静坠落在阎琪的脚下,如同一颗破碎得滴血的心。

  什么都不用说了,她默默抱住阎琪,空气是那样沉寂,甚至听不到失恋少女的呼吸。在这种时刻,一个沉默的肩膀比千言万语都要来得珍贵,来得有力。

  “哭吧,哭吧。”她用力压下阎琪的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送入她的耳朵,“只要你哭完,就可以忘了他的话……”

  然而,她的心愿毕竟没有实现。第二天一早她来找阎琪,才得知昨晚阎琪一宿没睡,趴在阳台的窗棂上,痴痴地看了一夜星星。室友们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也都一直陪着她,一宿没敢合眼。临天亮前大家又困又乏,对着天边微亮的曙光,不由放松了警惕打起瞌睡来——结果只一眨眼的工夫,阎琪便不见了……

  糟糕!颜无月心知不妙,赶紧满大街找师兄。K大并不算大,不过在几千学生中找一个特定之人也相当困难,颜无月四处辗转,好不容易拿到了师兄的手机号。一等接通,她便劈头盖脸地问道:“阎琪在不在你那里?”

  兴许师兄只迟疑了片刻,然而在她听来却犹如半个世纪那样漫长。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与疑惑,“……阎琪?”

  “对!”她心急如焚,压根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我是颜无月,她失踪了,现在我们大家正分头找她……她有没有找过你?或者,”她刻意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你见过她没有?”

  又是该死的延迟,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为何师兄要思考那么久?

  “没有。”这个答案早在颜无月的意料之中。哼,估计师兄正和什么别的女人在一起吧,所以讲话才遮遮掩掩的。“可阎琪怎么失踪……”还没等师兄的问题讲完,颜无月果断地摁断了电话。这种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愚蠢问题,也亏师兄问得出口。颜无月眼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冷静地判断阎琪可能的去处,至于解答师兄的困惑,就交给他自己吧!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从二教到四牌楼,从操场到体育馆,但凡有人出没的地方,她都用腿梳理了一遍,还是不见阎琪的踪影。路过网球场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向正在场上练球的男生打听起来。在他们的指点下,她很快找到詹小惠的寝室——原来就住在她楼下。

  小惠不在,同寝室的师姐这样告诉她,一个“网球部新近学员”。自然而然,为了请詹师姐多多指教,“新会员”师妹顺利拿到她的手机号码。虽然有点骗人的感觉,不过救人如救火,暂且管不了那么多。她定了定神,按住跳得怦怦响的心脏,按下了通话键。

  悦耳的彩铃声随之响起,是最近流行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歌手反反复复地诵唱着“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听得颜无月耳朵都起了一层老茧——晤,还是没有人接。

  怎么办呢?颜无月一屁股坐在大礼堂门口的台阶上,茫然地望着上方被烟雾涂抹成篮灰色的天空。一张堪称苍白俊美的脸悄然爬上她的心头,嘴角还挂着一丝招牌式的坏笑——不成,绝对不成!她连连摇头,又要向那个食尸鬼(还是个糟老头子!)求助吗?

  万一他又提出一些恶心变态的要求怎么办?本来没有异性缘就已经很凄惨了,看到那些讥讽老处女的笑话时根本就不敢吭声——因为说不定就是自己日后的写照嘛!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对于颜无月来说,此项目前空白)我不爱——拖拖延延到黄脸婆都还嫁不出去,只好悲惨地到处充当同学的伴娘——到那个时候,占星师一定还保持如今一模一样的俊朗外貌,含着揶揄的恶笑对她叹气:

  “十多年前我便索要过你的身体,只是你不肯;如今的你(自动屏蔽,以免自尊心受挫),没有男人愿意的话,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真是毛骨悚然的未来。人类的新陈代谢、生老病死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何这个食尸鬼占星师却以人肉为饵料,维持永恒不变的美貌,并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样俯瞰芸芸众生,嘲笑他们蝼蚁般卑微的短暂生命?在他漫长得无穷无尽的生命历程中,又有什么东西可供他打发一个又一个雷同的黑夜?

  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颜无月只得勉强抬起疲惫的身子,朝冰冻街的方向不情愿地迈动双脚。幸好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那声音听来十分焦急:

  “颜……快……”

  颜无月认出那是阎琪的室友之一,莫不是阎琪有消息了?你们找到她在哪儿了?现在她人呢?一连串颜式小排炮轰隆隆向那女孩发射过去,后者根本无从招架,边喘粗气边从嗓子缝里拼命挤出几个字,“回……回……”

  阎琪的确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台老式唱片机。不知道她怎么把那台庞大的唱片机扛上寝室的,同宿舍的女生们唯有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唱片机堵在宿舍的正中央。

  等颜无月赶到的时候,整条走廊上都飘动着虚无飘渺的音符,软绵绵得令人遐想联翩。“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多么熟悉的旋律,那不是景冈山的老歌《我的眼里只有你》吗?缠绵悱恻的歌声在阎琪的耳边静静流淌,连唱针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歌手的磁性歌喉如同情人温柔的低语,轻轻笼罩在阎琪的脸庞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她趴在唱片机旁,在这轻柔的歌声中,含着幸福的笑容沉沉睡去。于是颜无月静悄悄合上大门,不忍心吵醒她的梦境。在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赶快离开阎琪的身边,根本没注意到那张唱片的来历。

  手机铃声响起了,是师兄的来电。颜无月憎恶地拧起眉头,迟迟下不了决心。仿佛和她比拼耐心似的,铃声固执地一遍遍响个不停,最终她屈服于自己的好奇心之下,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果然是师兄。“请问有何贵干?”她问。

    师兄那头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不说我可挂了啊!”她恶狠狠地威胁他。

    “等一下!”这下他可慌了,“我是想问你一下……”

    颜无月冷冷地等他说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阎琪失踪了吗……”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出什么事了么……”

    哼,还有脸来问我?!颜无月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还不是你害得,你们这些臭男人!于是她假惺惺回答,“她的事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阎琪肚子里的蛔虫,按理说,”她胸中的不平之气快要爆发,“再怎么说你都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你说对吧,师兄?”

    又是一阵沉默,颜无月想象着那头的师兄尴尬的神色,不由暗骂了一声活该。没想到师兄倒是诚恳地来了一句:

    “我真的不清楚。自从……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对啊,因为自从你进了网球部,和詹小惠好上之后,就没找过阎琪了嘛!真是无情无义的男人!

    “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出什么事!”师兄的音量渐渐提高,似是有些不耐烦。“”或许我没资格多管闲事,但是作为朋友,我……”

    颜无月慢慢吸入一口气,一直沉入丹田底部,“朋友?”她的双眉极为激烈地向上挑起,可惜电话那头的男生看不到她如此富有挑战意味的神情,“经历那么多风雨,给予她那么大的打击,怎么师兄你以为,还可以厚着脸皮做朋友吗?”

    “你根本就不配!”颜无月积攒已久的怒火,终于一个劲儿爆发了。她对着手机发出的一声怒吼,通过无线电一直震到师兄的耳膜里,震得他隐隐作痛。师兄像是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停顿了许久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等到她愤怒的余波渐渐平息,他才嗫嚅着小声说道:

    “的确……是我移情别恋在先……”

    “可你不知道我也很痛苦的!”师兄低低吼了一声,“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没错,一开始萧澜的确是幸福美满的,阎琪个性随和、依赖性强,对于她小女人的娇宠,萧澜给予完全的理解和庇佑。然而萧澜即将去上海公司实习的消息传来,阎琪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师兄的才能被认可,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异地恋的问题。从无数师兄师姐的口中,她听到过无数异地恋的先例,99%不是以分手告终,尤其是上海那种地方。她听说那里的女生又开放又势利,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想“钓凯子”。的确有过这样一件事,几个商人去上海出差,叫出五个认识的女大学生一起唱歌吃饭——当然是男人买单,吃完以后那五个女生齐声抱怨他们太小气,“连个礼物都不舍得买”,结果硬是要走一万块钱作为“礼物费”。一万块,多惊人的数字!对于阎琪来说,那差不多是她二十个月,将近两年的生活费,而那五个女生只是陪男人唱歌就轻松赚到。在她的印象中,上海简直成了拜金主义的象征,一座腐朽糜烂,唯金钱马首是瞻的城市,生长于纯朴之地的师兄,乍入那灯红酒绿的罪恶之城,会不会被那些妖女所迷惑呢?

    “从那时开始,她就不对劲了。”在颜无月所无法看见的视野里,师兄轻轻把头别过一边,“虽然不至于公开反对,但私底下老是跟我耍性子,动不动就磕磕碰碰闹矛盾,搞得我好烦。好几次我们几乎闹得要分手。”

    “她不想让你离开这里,对吧?”颜无月终于抓住了一点头绪。

    师兄沉重地点了一下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的用心。然而那个时候,每次见面都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吵架理由,我真的好烦,觉得她的个性突然变得好难缠……但是只要我一提分手,她又马上痛哭出来,哭得好伤心……”

    “毕竟是我先追的她,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总不能说分手就分手。于是我尽力抚慰她,只期望她理解我的志向——只有上海,才能使我更加自由地发挥才能。和她蜗居在这个小城市里,我不愿意!”师兄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反正只是分开两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你还是背叛了她!”颜无月尖锐地叫了起来,仿佛一根钢针深深刺入师兄的心里,“阎琪的预感不是没有来由的。”

    “那不是背叛!”师兄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声,在颜无月耳中听来如同蚊子哼哼一样微弱,“如果是你,遇到那种处境,相信也会和我一样!”

    他语气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颜无月的注意,她刻意抑制住自己的呼吸,慢慢把气沉进去。

    “换做是我……什么意思?”

    自从师兄的人到了上海,阎琪的魂仿佛也跟着他一道去了。一天打几通电话紧迫逼人,恨不得随时随地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当然,在阎琪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监控,只是远在他乡的女友的一点牵挂罢了,可是对于师兄来说……

    “我真的很苦恼。”他压低自己的声音,心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难解,“她的爱太深太重,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我承受不起。”

    考虑再三之后,在他俩正式拍拖一周年的那个夜晚,阎琪疯狂拨打师兄的电话,接到的却是师兄无情的话语:“你是个好女孩,错的是我,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电话那头传来的,唯有女孩泣不成声的抽噎。他唯有默默倾听,对她的愧疚与怜悯在他的心中反复与理智展开激烈的冲撞。

    “不,不对!”不等他说完,颜无月不禁叫了出来。那天晚上……不就是阎琪给她打午夜电话的前一天吗?还记得阎琪是怎样描述的?她等了师兄一晚上电话,直到次日才发现师兄和另一个女孩上床……仔细一想,她不由疑窦丛生,师兄好歹也是个淳朴内秀的男生,人品她们又不是不了解,怎会如此放纵,跟其他女孩随随便便便上床……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师兄发出了这样一句话,惊诧的程度丝毫不逊于颜无月,不过他旋即苦笑了一声,“算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如果阎琪这样子说你……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吗?”颜无月心生愧疚,毕竟,轻信阎琪的说法,在心里暗暗骂师兄骂得最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随便她吧,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她在先,被人说成这样也是活该……”师兄叹了一声,“在她的心里,如果我不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又怎么会抛弃她呢?”

    似乎有点道理……颜无月不住点头,“个性不合”这种分手的理由太过薄弱无法服众,如果换成“另结新欢”的话,群众舆论会一边倒地倾向“旧爱”那一方,也许,这才是阎琪想要的安慰吧。

    然而颜无月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可那个借宿的女孩怎么说呢?”如果师兄所说的全部属实,那女孩到底是不是他的新女朋友?还很雷厉风行嘛!

    “我和白灵(终于记住了,叫白灵!)……只是好朋友……”说话流利的师兄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跟阎琪分手之后,我的情绪很低落,是白灵她安慰了我……”

    颜无月的语调变得冷淡起来,“这么说来,关于你和白什么的事,并不是阎琪无中生有咯?一般人哪有那么快就交新女朋友的,你们在那天晚上之前,”她恶狠狠地抛出自己的猜想,“就已经背着阎琪在交往了吧?!”

    在她视力之外的地方,师兄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呃……我们只是好朋友……连接吻什么的都没有,至于上床,更是没影子的事……”

    “真的?”差一点又被师兄骗到的颜无月不敢确信。

    “千真万确!”师兄擦了擦汗,镇定了下来,“虽然我犯了错误,但这样没节操的事倒不至于做……”

    被自己逼到这个分上,看来师兄说的应该不假。先是阎琪撒谎,后来师兄又为自己的行为粉饰,颜无月感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活生生的罗声门,每个人都为了美化自己的立场而说谎,真相只存在于那些遮遮掩掩的谎言碎片里。她不由发出了一声感慨,“不是我说你,”她问道,“那个白什么的,到底哪一点比阎琪强……抛开外表不谈,阎琪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那个白某某比阎琪还要爱你吗?”

    “不,”师兄的唇角浮现出暧昧的笑意,“恰恰相反,白灵绝对不像阎琪那样待我……她如同海绵,宽容,有包容性,可以放任我自由呼吸……是的,她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颜无月无意义地重复了一句。

    “说起来你们可能要高兴,”师兄皱起眉头,“我和她也分手了。”

    “啥?”让颜无月惊讶的不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师兄的语气,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个叫白灵的女孩收拾东西离开,摆明就是输给阎琪被师兄甩了嘛!师兄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于是她淡淡应了一声,对她这样的反应,师兄听起来有些失望。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不感到奇怪吗?”他问,“一个月之内甩了两次女朋友,你不骂这样的花花公子吗?”

    “是三次吧?”颜无月冷冷地顶了他一句,“这么说来,你和詹小惠彻底好上了咯?”

    阎琪两次,白灵一次,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师兄居然能这样果断地玩弄女人。刚开始听到他的自述时还对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眼下早已被憎恶彻底代替。既然口口声声说什么“阎琪让我喘不过气来”,就不该跟她复合啊,还假惺惺送什么红宝石项链。失去恋情固然悲哀,但是得而复失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无异于在伤口上狠狠撒盐!

    半晌没有听到师兄的回话,还以为他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师兄微弱的辨白:

    “如果可能,我也想和白灵一直走下去。可是她变了,开始监视我的行动,生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不仅如此,连我的QQ聊天记录都不放过,稍有可疑就拼命盘查,那种独占欲让我真是受不了……对了,就从这里回上海之后……”

    “白灵和你一起从这里回上海?”她极为自然地问道。

    师兄“嗯”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颜无月微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便将自己的声音更为清晰地传入电话那头。

    “和你一起去上海的人,不是阎琪吗?”

    那一天,阎琪挽住师兄的胳膊,娇俏地表达一同前往上海的愿望。抛下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学业,只为了盯紧自己的男朋友,不给他留出任何一点出轨的缝隙,她宁愿陪着他一起远走他方。对于她的决定,颜无月无权干涉,在诧异的同时也给予她充分的尊重。

    阎琪并不是没有描述过上海的生活。人生地不熟的她,即使想在那座东方的繁华都市逛街,也为了师兄并不富足的钱包考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师兄每天7点多就离开租住的房间,乘地铁上班,直到晚上才回家。在这一整天无聊的空闲时间里,值得阎琪去做的事只有寥寥几件:做饭,洗衣,清扫房间以及看电视。即使大把大把的光阴被虚掷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她仍然觉得快活,对于阎琪来说,再没有一件事比师兄吃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更值得高兴了。公司的快餐饭盒质量太糟糕,只有自己亲手做出的爱心便当,才是师兄补充身体能源的最佳来源。每当她看到师兄开心地吃着丰盛的晚餐,在她的监管下一天天地健壮了起来,再多的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面对师兄的笑容,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真的要为着心爱的人鞠躬尽瘁,才是爱的真谛吗?颜无月不懂,只是由衷地迷惘着。阎琪对于上海的生活无怨无悔,反而十分地沉醉其中。然而,师兄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阎琪?上海?”他似是无法平复自己的气息,显得有些着急,“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和阎琪早就分手了!”他继而说道。

    “所谓的早,是指一个月以前那次吧?”颜无月问道。

    师兄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旋即想起颜无月看不到,马上又“嗯”了一声,“我们是和平分手,”他强调,“阎琪表现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坚强。”

    还和平呢!阎琪差点闹得大家人仰马翻,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她闹得再凶,在一个已然变心的男人心中,也依旧掀不起一丝波澜吧?

    “之后,你就一直和那个白灵在一起?”颜无月接着问。

    “没错,”师兄肯定,“回到上海以后,白灵表示要辞职不干,专心在家里照顾我。虽然我不想她专门为了我丢掉工作,不过她说最喜欢做家庭主妇——既然这样,我就同意了。”

    颜无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情况有些不对劲,似乎水面下影影绰绰现出了一个怪影,迷雾的背后还有更为深重的迷雾,使得她无法看清事物的真相……她定了定神,稳住晕眩的头颅,从干瘪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声音:

    “那么,和你在上海同居一室,帮你做饭洗衣的是白灵,不是阎琪?”

    “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师兄有些不耐烦了,“那时候我跟阎琪早已分手!我带着她去上海干什么!”

    乱套了乱套了!颜无月的脑中一片混乱,不时闪过阎琪、白灵和师兄等人的脸孔,交叠、放大、定格、再旋转。她最后一次见到白灵是什么时候?偶遇占星师的那天,她分明见到师兄和白灵一起,还讥讽了他们两句——然后,他俩,师兄和阎琪,而不是白灵,在楼下激吻。对,就是那天晚上,萧钰专门过来向她们报告,从那以后白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某一天趁着她们上课,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自己的行李。也就是从那晚上的激吻开始,师兄和阎琪和好,在校园各处都留下旖旎的背影——再后来他俩双双去了上海。

    而如今师兄竟矢口否认,一口咬定和他同居的始终是白灵?不可能!颜无月仔细想来,不光是她自己,连萧钰她们都可以出来作证,阎琪的确和师兄和好如初。真不知道师兄为何要撒这样一个容易看穿的谎?于是她慢慢顺着他的口气回答:

    “那么,周大福的绝色红宝石项链也是你送给白灵的咯?”

    话音刚落,师兄在那头大声地“咦”了一下,语气中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圆形挂坠中间是一颗产自缅甸的‘鸽血红’宝石,旁边还有一圈小钻石,标价5700元整。”颜无月根据自己的印象回忆着,“是这样的没错吧?”

    师兄显得更加吃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还要嘴硬啊!颜无月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师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听着,”与师兄冗长的交谈渐渐使她失去了兴趣,“你不用再跟我装什么了,就算你和阎琪复合之后又抛弃了她,也没有任何必要隐瞒这个事实,”她拧起一双秀眉,语气更加尖锐,“你所谓的送给‘白灵’的项链,我曾在阎琪的脖子上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所以才能描述得如此清楚。而去上海之前,你也是和阎琪,手拉着手在一起。”师兄还想分辩什么,但颜无月不由分说把他顶了回去,“不止我一个人,我们这里有好多双眼睛证明——是阎琪,而不是白灵陪着你去上海;而你同样把那条项链亲手挂在阎琪,而不是白灵的脖子上——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声称,在这一个月里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阎琪而是白灵吗?”

    师兄沉默了片刻,接着用一种异样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尽管那问题的答案简单得可笑: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这一个月我都是和阎琪在一起吗?”

    想都懒得想,颜无月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就在她发声的同时,手机里传来一个微弱而连绵的嗫嚅声,“怪不得她要辞去工作,怪不得她回上海之后性情大变,怪不得她束缚我盘查我,就跟阎琪一个样……”类似这样的话语源源不断从师兄的嘴唇里迸发出来,可惜颜无月完全听不清楚,她只听到师兄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通话便被无声地切断了。

    “师兄!师兄!”颜无月连连叫着,心中那团不祥的阴影扩散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明明一直是阎琪陪在他的身边,为何他那么惊诧,简直像贼一样惊惶失措,连话都说不利落?难道……她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听他那认真的口气,也许他刚才的话并非作伪,长久以来,他真的以为交往的女孩是白灵而不是阎琪……

    怎么可能?颜无月用力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象。师兄又不是瞎子,总不至于连女朋友的脸都认不清楚吧?就算白灵化了浓妆,圆脸盘子和阎琪的瓜子脸型之间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的呀……

    可不管师兄怎么以为,他现在甩了阎琪搭上詹小惠是不争的事实……唉,阎琪还是尽早放手的好,颜无月望着漫天阴霾的天空,无聊地发出一声喟叹,摊上这么一个见异思迁的男朋友,就算眼下无恙,难免日后变心,还不如早早分手。旁观者说起道理来固然轻松明彻,可当事人——尤其是阎琪这样纯而傻的女孩子——保不准一头钻进牛角尖里,死也不肯放手。颜无月的头又偷偷痛了起来,她预感到自己将成为长篇累牍的说教者,以及面临如石沉大海般阎琪的反应。

    一路上她都在精雕细琢自己的演讲辞,务求客观公正,委婉中暗藏哲理,抚慰中蕴涵鞭策……一台头已是阎琪的宿舍,她咽了两口唾沫,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脏,对自己喊了声“没事,加油!”同时还用力握紧拳头。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在门上。

    门无声地滑开了。

    颜无月好奇地一探脑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要不要进去等她呢?可万一阎琪不在怎么办?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还好说,就怕自己冒冒失失一屁股坐在屋里,被人当作小偷就惨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喊了她一声:

    “无月!”

    她闻声回头,眼珠差一点吓得蹦出来。走廊上走过来一个女孩,身材、声音、行走姿态都与阎琪相仿,手里还端着一盆水,飘在水里的毛巾也酷似阎琪使用的那一种——但是她的脸……吓死人了,覆盖得满满的全是火红色泥浆一样的东西,还粘答答的,根本看不清她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从泥浆的几条裂缝里,还可以窥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阎……琪……”颜无月不敢冒认,小心地问了一句。

    由于双手持盆,不好用力,那女孩用身体把门撞得更开,“找我有事?进来坐会。”

    颜无月应了一声,跟着她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向她询问:

    “你的脸咋了?是发烧了还是……”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被人给煮了”,但她只得硬生生吞下这半截话。

    “我在做面膜啦!”阎琪的嘴巴几乎很少张开,所以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也毫不稀奇,“无月没有看过吗?”

    “面……膜……?!”颜无月不由倒吸了两口凉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宇宙霹雳无敌,能让丑女变美,令美女青春永驻的面膜大法啊?“一片,两片……皮肤像剥壳鸡蛋一样光滑白嫩……我的皮肤可以弹钢琴!”哦哦哦,多么诱人的广告!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到底也是个女人啊!颜无月怀着无比敬仰无比崇敬的心情,双眼闪动着梦幻般的光彩:

    “这样就是剥壳鸡蛋了吗?”她战战兢兢凑上脸去,几乎要贴在阎琪的身上,“你能允许我……”

    “……摸一下吗?”

    阎琪的双眼无声地笑了,这也是因为做面膜的时候不可擅动面部表情,否则更容易滋生皱纹,所以她只能以眼神示意。得到许可的颜无月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那未出壳的鸡蛋以毫米为单位前进。

    戳……好恶心的触感,像粘土一样半干不湿,还软呼呼的……一想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居然可以塑造美女不老的神话,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时候阎琪加了一句:

    “这个是火山泥面膜,当然是泥巴的一种……无月没有做过吗?”

    岂止泥巴面膜,连最普通的棉布式面膜都没有做过呢。颜无月总觉得什么化妆啦打扮啦是成熟女性才会做的事,与自己无关,或者反过来讲,就是她打扮得再好,又能给谁看呢?她始终认为,爱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不看内心,破衣烂衫的灰姑娘不被人所喜,然而一旦换了一身漂亮衣裳,打扮成白雪公主的样子就成为万人迷,连王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男生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她那身华冠丽服呢?只知追逐外表的浅薄男!

    然而,女孩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打扮,是无可厚非的事吧?比如阎琪,没有谈恋爱的时候也和颜无月差不多,从头到脚都可用“朴素”二字形容,如今也懂得护肤美容,皮肤保养了。只是,就算她打扮得倾城绝色,无法挽留的感情也注定要逝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颜无月的嘴里咀嚼着淡淡的苦涩,阎琪此时不经意地叫了一声:

    “哎呀,忘了看时间,无月看看几点?”

    颜无月随口说出时间,阎琪闭上眼睛,念叨着“差不多到点”,伸手把盆端到椅子上。盆里所水微微泛着热气,阎琪伸手进去试了一下,什么都没作声。

    “凉了吧?”颜无月问道。从她们聊天开始到现在,就算水温降低也不奇怪。不顾阎琪连连说着“不用”,她硬是自作主张去找开水瓶。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阎琪已经把头整个儿埋在脸盆里,火红色的泥巴从她的脸上血一般蜿蜿蜒蜒流淌下来,染得脸盆里一片通红。

    “你看你急什么呀!”颜无月热心地唠叨着,“我还没给你加热水呢……”她的话猛地一下停住了,眼睛也仿佛默契似的瞪得比铜铃还大。

    在她的眼里,“阎琪”从那盆血水一般的红色中缓缓抬起头来,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阎琪”的脸颊上,显得那样狂乱。“阎琪”的眼睛依旧是那样闪闪发亮,她傲慢地瞪着颜无月。

    以詹小惠的脸孔。

    颜无月吓得几乎要叫了出来,幸好她及时咬住嘴唇。“你……是谁?”半晌之后,她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这样一句话,后者阴柔地笑成一朵花,以一种她熟悉的腔调亲热地回答:

    “除了我还有谁?你说呢,无月?”

    就在“阎琪”开口的同时,颜无月的身上身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确,会这样叫她“无月”的人,这种口气除了阎琪不可能有其他人,然而……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陌生。

    那并不是阎琪自己的声音。

    “很像吧?”“阎琪”似乎有些得意,不住用手抚摸那张“新”脸蛋,很是满足于自己的杰作,“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五官轮廓,一样的皮肤头发,再加上完全无差的声音……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她可真是一个美女!”

    “你刚刚是说,”颜无月的心里直发慌,“这是詹小惠的声音?”

    “阎琪”根本不屑于看她,只从镜子上方的缝隙中略瞥了一眼,“当然。光有她的脸蛋不是很容易露馅吗?”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难不成把自己的脸整容成詹小惠的样子?颜无月一阵头脑发热,根本来不及想她说的“露馅”二字有多么突兀,便口没遮拦地说道:

    “你想变成第二个詹小惠吗?没用的。”她在心里比拟着阎琪的想法,就算“阎琪”变得和詹小惠一模一样,只怕师兄也不会因此再度爱上她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向来冰雪的阎琪就是看不透呢?

    “为什么没用?”“阎琪”猛地放下手中的镜子,凄厉地冲着她叫嚷,“说!快说!”

    慌乱中颜无月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呃……因为……”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叫了起来,“因为詹小惠的身材很棒嘛!”她的个子超过中国男性平均身高,比其他女性高的部分全部出在那双长腿上,那双匀称修长、足以与莫文蔚等女明星媲美的腿。阎琪虽然不算矮小,比起詹小惠的鹤立鸡群还是要矮上不少。颜无月暗地里想,就算面部可以整容,身高总不能也做手术吧?听说有种增高手术,首先要把双腿锯开,再把几根钢针插入骨头中,用螺丝钉将之固定……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她的胡思乱想倒真的启发了“阎琪”,“对啊!”她一拍脑袋,“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她的脸上瞬息万变,一下子露出了狡诈之极的笑容,“反正有占星师在,叫他解决不就好了。”

    啥?颜无月支起两只耳朵,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占星师?”

    “阎琪”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惊一乍地又吓了颜无月一跳。“对,就这么办!哈,哈!”她嘴里嘟囔着,看也不看一旁的颜无月,便昂首走出寝室。

    不会吧?颜无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想叫住阎琪,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难道阎琪和占星师签订了契约?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阎琪要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为什么那么傻呢?”她的拳头捏成一团,狠狠砸在桌上,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桌面,就像撞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样痛,“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性命相换的嘛!男朋友没了大不了再找,可是命没了……”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命没了一切都玩完,你明不明白!”

    不,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阎琪既然还活着,兴许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得赶快阻止!她迅速站起来,以一阵龙卷风的速度冲出了阎琪的寝室。

    跑动过程中她不忘拨打师兄的电话,仿佛考验她的耐心似的,铃声响了好久好久,她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最终还是她必死的决心占了上风。那一头响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喂?”

    “师兄吗?快到冰冻街666号来,有大事!”她生怕他听不清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电话狂喊。

    “什么?”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你找谁?”

    “是师兄的电话吗?”该不是一时着急,拨错号码了吧?“萧澜师兄。”

    “哦。”对方慢吞吞地回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叫他。”

    之后便没了声音,等待的时间之长令颜无月忍不住要抓狂,幸好就在她的脾气即将火山喷发的时候,师兄的声音出现了,连招呼都没精打采。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请求,换来的是师兄没什么精神的回答。

    “……什么大事……?”

    “是阎琪啦!”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站在路中间比手划脚了半天,硬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就是……你要是不来,她就会出事啦!”

    “不!不!不!”他突然战栗起来,连声音都直打哆嗦,“我不想再见到她……只要别让她缠上我!”

    居然这样无情!颜无月火气翻涌,恨不得立刻反唇相讥,但一想到阎琪说不定只会听他的话,又强行把火性按捺下去,“师兄,算我求你好不好?阎琪真的出事了,如果你不来,说不定她会死掉……她毕竟曾经是你的女朋友,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她……她要自杀?”师兄吃惊地问,显然对颜无月的话产生了误解,不过她无意去纠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接着继续眼泪加大炮地进行诱骗。师兄似乎被“阎琪自杀”这个消息给吓到了,最终勉勉强强答应了她的请求。

    “冰冻街666号,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不要走错了哦!”最后她还是不忘叮咛一句。

    这样一来,在有血有肉的占星馆里,在这所有演员聚齐的剧场上,好戏,即将拉开帏幕。

    拭目以待。

    冰冻街666号的占星馆里,早已备下热气腾腾的奶制品盛宴,占星师捧在手里的1升家庭装原味酸奶自然不用提,就连真夜的身前也放着一个盛得满满的奶杯。她尝了一口,叫了声“太淡!”,便又费力举起几乎有她一半高的调羹,高高捅出一大把奶粉。占星师慢慢吸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还带着冰冻的寒意,在颤栗中缓缓滑过他的喉咙。他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经意地问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不喜欢喝吗?”

    在他无需投诸视线的角落里,是一杯此刻已彻底凉透的牛奶,洁白的液体上漂浮着一层浓稠的奶皮,显得极为纯正。牛奶的后面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有意隐藏于黑暗之后的人影。对于占星师的问题,她并没有回答的意图,而是保持着刻意的缄默。

    她在等待。

    当一个人影悄悄拉开占星馆的大门,暴露在苍白的空气里,她浑身的皮肤顿时绷得紧紧起来,仿佛临战前的野兽般戒备起所有的警觉神经,然而当那人影浮现出纤细优雅的外部轮廓,她那警戒的状态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哟,男人婆。”抢先第一个打招呼的人,不,物体竟然是真夜,接下来的口气不客气地更像是盘问,“你来干什么?和先生谈生意吗?”

    颜无月犹豫着,用目光慢慢打量着占星馆里的一草一木,视线平平掠过占星师的脸,一直停留在屋角那个黑影身上。她的身子不由一阵轻微的晃动。

    那是阎琪吗?抑或是詹小惠?太黒她看不清楚。

    一个早已浮现的想法凸现成形……阎琪同占星师订下契约,先是夺去白灵的脸,假充她与师兄相伴,接下来又轮到詹小惠了吗?这一切都只为能和师兄长相厮守,排除一个又一个的情敌……但这样一来,真正的白灵和詹小惠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时值盛夏,一阵寒意居然袭上她的心头。她并不是不了解占星师的“生意”性质,只是难以想象,阎琪为排除异己竟然狠毒至此……曾经和她情同姐妹的阎琪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燃起于颜无月的心中,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难道只要高举爱情的伟大旗帜,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别人,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吗?花心的师兄固然应当受罚,可罪不致死;为爱迷失自我的阎琪你,不是更应该反省吗?

    “阎琪,跟我回去!”她大声嚷了起来,“不许你再胡闹,听见没有?”

    “哎呀呀,好个没礼貌的丫头!”占星师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酸奶,还满意地直咂嘴,“没人教过你基本的礼仪吗?”

    “你给我少来阴阳怪气这一套!”颜无月气不打一处来,不光对阎琪,也针对占星师的煽风点火,“我不管你和阎琪订了什么奇怪的契约,总之从现在起给我统统取消,一切作废!我这就带阎琪……”

    “谁准许你这么做?”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她,从那口气中听不出一丝感情,“谁给予过你越俎代庖的权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越发高亢刺耳,“正义的化身吗?哈哈,笑死人了!”

    黑影在移动,直至堪堪被窗口射入的阳光所切断——她的脸一半照耀在阳光下,一半依旧被黑暗所笼罩。那是一张颜无月已熟识五年之久的脸孔,曾属于一个叫做“阎琪”的女孩,如今那脸上的表情陌生得令她心寒。

    “阎琪……”颜无月微弱地叫着她的名字,企图找回一丝熟悉的痕迹,“就算你从头到脚都变得像詹小惠师姐那样美丽,只要你的心还属于你,师兄他还是会……”

    她猛地噤口不语,“离开你”这三个字得以囫囵吞下。真正令师兄无法忍受的并不是她的脸孔,她的身材,而是她的独占欲和猜疑心。就算她换了一个又一个躯壳,以一张又一张各不相同的美丽外表同他在一起,最终还是免不了分手收场……“算了吧,阎琪,”她轻轻摇头,“需放手时且放手,还师兄自由,也还你自己一个宁静。”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一股灼人的视线扑面而来。“你叫我放手?”阎琪尖着嗓子叫道,“看到我这样伤心这样难过,你居然落井下石,叫我分手?”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她慌忙解释,“我纯粹是为了你好!就算痛,长痛也不如短痛,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

    “哇!!!”阎琪猛地往桌上一扑,身前的牛奶被打翻了,乳白色的液体喷洒在说上,缓慢而诡异地往四处流淌着。她就直挺挺趴在那滩牛奶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他追我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知说了多少箩筐,我一直相信着会和他走到最后的!还有从前,他一直对我百依百顺,只要我一提分手,他哪一次不是苦苦哀求我,有一回还对着我下跪!谁知道他一工作就变了,居然一开口就甩我——甩我唉!哈,哈!”她狂笑了两声,那笑声简直就像风干的蝙蝠一样干瘪晦涩。

    “阎琪!”门哗啦一声打开,闯进来一个满面通红的男生。是师兄?颜无月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瞥了旁边一眼,占星师和真夜正在喝奶,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看情况,他们打定主意不干涉三名人类的爱恨纠葛。

    师兄的视线焦急地穿过颜无月的身体,四下张望着,“阎琪呢?你不是说她要自杀吗?”

    “呃……”看来他误会得不清。颜无月不敢多看他,只朝着阎琪的方向轻轻一指。师兄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

    “小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什么,小惠?颜无月用力揉了揉眼睛,以确定站在她眼前的究竟是谁。师兄以一种温和又亲昵的神情,把阎琪轻轻揽入怀中,嘴里还不住念着小惠的名字。这一幕似曾相识,颜无月的脑中如打了一个焦雷一般,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眼里只有你”,对,因此只有在师兄眼里,阎琪才会变成他最爱之人的样子。先是白灵,继而是詹小惠,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更美丽的女人,无论容貌如何变化万千,她始终还是阎琪,也只能是阎琪。这么一来,被阎琪取代的女人们,她们的命运便除了消失没有其他下场了……

    “是你吃了她们吧?”颜无月问道,“也只有你,能够让她们消失得不留一点踪迹,连骨头都不剩下……”

    占星师缓缓抬起头来,深沉的目光与她的视线正好相触,她不由心头一荡。“那是她的心愿,”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即使不与我订约,她也会想方设法达成目标……”

    “以保住这份本属于她的爱情?”

    “你错了。”毫不掩饰的对视,竟使颜无月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冰绿色双眸中弥漫得并非无情,而是如烟似雾般莫名的伤感似“她真正想挽回的东西,是她曾经被爱被呵护的自尊。”

    兴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并非因深情而发狂,只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那是被人爱慕的骄傲,是不是师兄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想她,一直迷恋她,永远深爱着她,她便心满意足——这一点,早在第一次见到阎琪的时候,他便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一点——多么相似!和“她”一模一样的思维模式,单纯,执着,一门心思以为自己爱着的那个“他”,却不明白自己爱着的不是别的,而是“爱情”本身——被自己臆想出来的“至死不渝的爱”束缚住的可怜女人哪!

    “更何况,还有这东西在一旁作怪。”也不知变的什么戏法,占星师从兜里掏出一张硕大的唱片,这种样式的唱片颜无月还是头一回见到,正面全是血一般猩红,极其刺眼。封套上并没有注明唱片的名称,只在背面印上三行小字。颜无月把脸凑了过去,轻声念了起来:

    想见“恶魔”吗?

    只要一毛钱,

    地狱大门便为你敞开。

    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心里嘀咕着,占星师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意,带着严肃的神情缓缓开了口:

    “地狱唱片——如果我没有猜错。”

    之前的沈家遗产案中,沈亦森老先生的遗嘱里曾明确表示,得到地狱唱片者将是遗产继承人,而这份遗嘱本身,也是记录在一张血红色的唱片上。为了争夺唱片和财产,沈氏兄妹之间迅速展开了令人发指的血腥罪行,每个人都是凶手,无一例外。仔细向来,金钱竟有如此之大的魔力,能令四个人在一瞬间从正常的人类堕落为嗜血的野兽吗?如果对照起地狱唱片上的说明的话……

    想见“恶魔”吗?

    就在你眼前。

    那血红色的唱片笑得如此魅惑。

    “我听过这张唱片,从头到尾。”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连声音都是冰冰凉凉的,“所谓人类的感情对我无效,所以我也无法告知你听过之后的感受。然而……”

    他的语气一变。

    “里面只有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唱。”

    颜无月的瞳孔悄然无声地瞪大,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头绪。

    “我的眼里只有你!”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词组,只不过,一个人先是猜测继而惊讶,另一个却继惊讶之后,注视着对方瞪得浑圆的眼睛,轻轻地微笑起来。

    “等等,这么说来……”颜无月捧住脑袋,不把它想穿誓不罢休,“阎琪之所以这么反常,完全是因为这张鬼唱片的缘故?我这就把它砸了完事!”说着便要硬抢。

    也没见占星师怎么动弹,那张唱片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藏了起来,就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自然。“反了反了!”真夜叫喳喳起来,“先生这可不关我的事,实在是男人婆做事太无理取闹我才插嘴的!喂!”她细小的手指冲着颜无月威风凛凛一指,摆明了指名道姓,“姓颜的!你可知道先生为了这张唱片废了多少心血才得到手?竟想砸它!”

    “这种古怪的东西,有什么好收藏的?”颜无月有些心虚,底气也不太充足了,“要不是它在捣鬼,阎琪怎么会……跟你做什么交易……”

    占星师的双眸中浮动着危险的笑意,“你认为发生在阎琪身上的事,只要一股脑推在这张唱片上就一了百了?阎琪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听到了这张唱片里该死的歌声,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他渐渐激动起来,如果他的目光可以实体化,那一定是一把可以刺穿人心的冰刃,锋利且透骨的寒冷。

    “唱片不会为了失去爱情哭泣,不会发下毒誓诅咒变心的爱人;唱片更不会手刃情敌,以她的尸体做交易的筹码,只求能在有生之年尽受爱情雨露的滋润——能够作出这一切的始终只有人类。”

    是的,地狱唱片的确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可它并不能直接控制人的思想。没有对权力与财富的渴求,沈氏兄妹将享尽手足深情,在血缘的羁绊中贫贱而平凡地死去;没有对爱情的独占欲,阎琪也只能默默祝福师兄日后的幸福,并在挫折中停泊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港湾,然而他们内心的欲望并非如此简单。想拥有而无法通过正当手段得到的东西,地狱唱片在一旁轻语一声“去拿吧!”在繁密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通往或光明或黑暗的岔路口中,选择其中一条走下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旦屈服于内心卑微的欲望,于是,地狱大门敞开了。

    魔鬼就此现身。

    而此时,师兄一味沉浸在“詹小惠”的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事。颜无月只用余光略微瞥到一眼,禁不住汗毛直竖,冷汗连连。

    伏在他怀中的阎琪的神情,应该说是心满意足的幸福呢,还是鬼魅一般的阴险?想必在师兄的眼里,只会看到一张娇艳迷人的脸蛋吧?就在这个时候,师兄的视线不小心与颜无月在空中相触,他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对了,阎琪呢?”他怀中的分明就是他口中念叨之人,只是自己浑然不觉,“你说她在这里的……?”

    他慌乱的眼神急切而迅速地扫过整个占星馆,每一处可疑的阴影都不放过,渴慕找到那曾经深爱过的女孩的身影。颜无月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他。

    一双柔软的胳膊蛇一般搭住他的脖子,柔韧而灵活。阎琪自他的怀中幽幽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对正在寻找自己的眼珠:

    “你在找阎琪吗?”

    “对不起,小惠。”师兄慌忙道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因为颜无月说她想自杀,才拜托我过来劝劝她……真的,自从分手之后,我和她之间早已没什么了。”

    阎琪的声音,又甜美又温柔,可听起来却有种危险的魅惑味道,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

    “当然!”师兄额上微微渗出些细密的汗珠,看来他真的很在乎詹小惠呢,“我发誓。”

    阎琪笑了,不知道师兄眼里的情景如何,那笑容之妩媚令身为女性的颜无月都为之心醉神迷。

    “发誓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

    师兄嗯了一声。

    “别嗯嗯啊啊那样含糊!”阎琪突然叫了起来,“快发誓啊!说你爱我到死为止,永永远远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快!”

    师兄的身躯突然剧烈一颤,就在那一刹那,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为之冻结成冰。他不敢再看怀中的女孩,而是将脸慢慢转向一旁的颜无月。后者发现,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哪,颜无月……”他嘶哑着嗓子,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惊怖,“你帮我看一下,她……真的是詹小惠吗?”

    “我最近一定由于疲劳过度,老是眼花产生幻觉……怪不得上海的‘白灵’那么古怪,原来一直是阎琪……”他再次呼唤着颜无月的名字,苦苦哀求她,“这一次,该不是我又看错了吧?”

    该怎么回答呢?颜无月不知所措地望着周遭一张张神态各异的面孔,感到自己如同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茫然不知方向。“你觉得呢?”无奈之下她只得将问题原样踢回。

    “依我对小惠的了解,她不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可是……”他忘情地捧起阎琪的脸蛋,指尖顺着她的发丝、脸颊、嘴唇一路下滑,“这脸孔、这皮肤的触感,还有这身段,都是小惠无疑。兴许上一次真的是我看花了眼,反正女生化起浓妆来都差不多……可这回,就算我再近视,也不可能把阎琪看成小惠啊!”

    “胡说些什么啊?”阎琪娇嗔了一声,打掉他的手,“我不就是那个你一直爱着的人吗?老说什么阎琪阎琪的,你是不是还和她藕断丝连?从实招来!”

    居然为了阎琪吃醋,看来这一次真的是真“詹小惠”呢!师兄胸中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忙笑眯眯地赔罪。阎琪却不依不饶,不光劈头盖脸指责了他一顿,还把战火烧到颜无月的身上。“你是那个阎琪的朋友吗?告诉你,既然萧澜和阎琪早已一刀两断,以后请你也不要代表阎琪来骚扰他。”她正言厉色的样子令颜无月大吃一惊。你不就是阎琪吗?颜无月几乎要喊出声来,只要博得师兄的喜爱,连自己本来的身份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吗?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换句话来说,她打算彻底舍弃“阎琪”这个身份,而以“詹小惠”的名义生存下去?师兄所误解的“阎琪自杀”,也不全是没有道理,居然真有这样的巧合?

    “听明白没有?就算阎琪自杀,也不关萧澜的事,至于你,正义的化身,”阎琪冷冰冰的语调又让她回想起揭开面膜的那一刹那,“如果不是你多事,幸福会更早降临在阎琪的身边。”

    说得再明白没有了,阎琪即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詹小惠。她是早有预谋,还是受到了师兄“阎琪自杀”的启发,没有人得知。颜无月只记得这样的场景,她冲着占星师阴森一笑,然后轻启朱唇,示意开始。

    “决定了么?”占星师问她,“给你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她摇头,“不用了。这将是我今生最快乐最坚决的决定。”

    “很好。”占星师的绿眸中射出两道寒光,“能为客人实现愿望,在下三生有幸。”

    他的大手如凌空鹰爪,缓缓罩在她的脸上,阎琪的全身猛地一抽搐,发出了一声惨叫。从占星师洁白手套下,缓缓升起数道灼热的蒸气,伴随着阎琪断断续续、不成词句的叫声,和她扭曲个不停的身体,是那样的可怖怪异。师兄似乎猛地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停!”

    “你在做什么?”他冲过去,一把拽住占星师的手,“你在对她……阎琪做什么?!”

    幻觉解开了,阎琪还是阎琪,“师兄!”听到他的声音,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哭着喊了出来,“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她张开双臂,想要扑进师兄的怀抱里,可师兄轻轻地推开了她。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算分手,也依然是好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朋友?”阎琪刚刚焕发出神采的双眸,顿时又黯淡了下去。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为了我这样的人,还是以后你遇见的男朋友,答应我不要自暴自弃,好吗?”他温柔地告诉她。

    两行清亮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经过泪水洗礼的脸颊闪烁着异样晶莹艳丽的光泽。

    “没有了你……你以为我还能独自一人活下去吗?”

    “你要习惯一个人……”师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别无选择。”

    “你不再爱我了吗?”阎琪抓紧了他的胳膊,就像抓紧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那你为何那么关心我的死活?”

    “我喜欢你,但那不再是爱情。”师兄温柔地掸开她的手,尽管那只女性手掌传来的微弱反抗令他心酸,“从今往后我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好不好?”

    阎琪用近乎痴呆的眼神望着他:

    “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女人……?”

    “依然是,亲情,友情,以及除了爱情之外的所有感情。”

    刹那间,阎琪迸出了朗声大笑,“哈哈哈”的狂笑声几乎要把占星馆的屋顶顶破。“听见没有,占星师先生?”她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从眼角处源源不断地涌出眼泪,“这个男人可真有一套啊!看来我非修改愿望不可了!”

    “悉听尊便,客人。”占星师冲着她恭敬地一鞠躬,“算是对你给予的丰富报酬的赠品。”

    后面的事颜无月不太记得了,她仿佛看到占星师只用他冰绿色的眼眸瞪了师兄一眼,接着师兄张皇地四下张望,突然发出一声响遏云天的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占星馆。阎琪呢?颜无月一心只牵挂着她,然而没等到她行动,便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证躺在宿舍的床上,林娜、鲁冰和萧钰三张着急的脸孔正环绕着她。就在她睁眼的那一霎时,她突然萌发出一个怪诞的想法:这些脸孔的背后,真的是她们本人吗?会不会全是阎琪,一模一样的阎琪的身体,只换成三张不同的脸孔……?

    她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还好她镇定下来,询问阎琪和师兄的事。

    她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缄默起来。“阎琪失踪了,”鲁冰迫不得已说道,“学校已经报警。后来一查才发现,差不多同一时间,詹小惠师姐也……”

    颜无月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阎琪已经将自己作为祭品奉献出去,然而,不知道占星师有没有为她完成心愿呢?

    “至于师兄么,”林娜接过话茬,“还是你自己看吧。”

    他疯了。

    看到每一个人的脸孔,他只会抱着头狂叫“阎琪!阎琪!”旁人只以为他因恋人失踪而精神打击太大,虽说阎琪只是他曾经的女朋友……没有人知道在他自己的视野里,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高矮胖瘦,一律长着阎琪的脸孔;无论家人、朋友、上司、下属,甚至路边的摊贩、乞讨的流浪汉,都长着阎琪的同一张脸。他无处藏身,无处逃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阎琪在看着他——无论他去何处,都只有阎琪陪着他在一起,从生到死。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共有六十四亿七千七百万;一种是你,另一种是除了你之外的六十四亿七千六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这些人,全都是我。”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契约实现了;六十四亿七千六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阎琪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视野里,到死为止,他将无法得到解脱。

    颜无月来到占星馆的时候,占星师正罕见地喝着珍珠奶茶,不,说是奶茶或许不贴切,只是加入“珍珠”的酸奶而已。看到颜无月进来,他无声地指了指身边的一杯牛奶,看来他早已为她的造访做好准备。

    沉默了许久。

    “……这就是阎琪想要的结局吗?”颜无月不安地扭绞着双手,“白灵,詹小惠,最后是她自己,师兄也疯了。根本没有人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啊……!她为什么这么傻!……”

    “女人心,海底针。”占星师无奈地耸起肩膀,“更何况人本就是捉摸不透的生物。”

    “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我一直都对它嗤之以鼻,觉得它恶俗得不得了……”颜无月结结巴巴地说着,手指尖都哆嗦个不停,然而她的声音是那样坚定清澈,“每个女孩都曾是无泪的天使,当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时,便会流泪——于是变为凡人。所以男孩一定不要辜负女孩,因为女孩为你放弃了整个天堂……每个男孩都曾是地狱的恶魔,当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时,便会动心——于是变为凡人。所以女孩一定不要辜负男孩,不然男孩又要回到那可怕的地狱……”

    她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仿佛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说实在的,我从没有觉得,这段话有这样贴切过……”

    占星师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举起了手中的酸奶,像同空气中的某个物体干杯一样,无心地自言自语道:

    “就算放弃天堂,也不意味着非要堕入地狱不可吧?”

    “算了,看在你送给我地狱唱片的分上,我就不过多苛责你了。”喃喃自语的男人正要仰脖,却发现身边的女孩眼中愤怒的火焰。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颜无月颤抖着声音叫道,“说到底,吃掉她们三个人还有逼疯师兄的人都是你!你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我是个没有人心的食尸鬼,人间的道德准则对我无效。”占星师不动声色地回答,“就本质而言,我只是受顾客欲望驱动的工具,至于扮演的究竟是刽子手还是圣诞老人的角色,完全由客人决定,与我的意愿无关。”

    他优雅地站起身来,朝屋角走去,颜无月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居然添置了一台老式的唱片机,上面还有一朵大得夸张的喇叭花。占星师挑出一张唱片,“要听吗?”

    “地狱唱片?”她问。

    “真是美妙得不可方物的乐曲啊!”占星师陶醉似的眯起双眼,“虽然只有一首歌,却足以令人涌起压抑于内心深处的欲望。要听吗?”他重复了一遍。

    颜无月以一种恐惧又憎恶的眼神盯着他手中的唱片,那血红色魅惑的唱片……“不!”她暴叫了一声,捂着耳朵飞也似的掏出了占星馆。寂寞牛!她心里只想着这个名字,不想伤害他,不想像阎琪一样爱他反而害了他!

    占星师的唇上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意,“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的话,我一定非常乐意收下你的肉体。”

    就像阎琪一样。

    他举起手中的酸奶,仔细拨弄着里面的“珍珠”。萧澜陷入疯癫的幻想后,忍受不了“六十四亿七千六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阎琪”的禁锢,而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

    就在占星师的杯子里。

    “我的眼里只有你”,如今已经挖出眼珠的萧澜,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阎琪了吧?

    占星师张大嘴巴,两颗浑圆带着血腥味的“珍珠”囫囵滚进他的口中,滴溜溜直转。

    那将是献给葬身于他腹中的阎琪的,最美妙的祭品。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欲望号街车

    明黄色的街灯亮了起来,扫过被浓重黑夜染成同调的街道,描绘出一个形单影只的细小轮廓。看到车顶在黑暗中闪烁的“13”路标志,女孩的脸上不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好险,她庆幸自己的运气,正好赶上末班车。尽管她每天晚上都回家很晚,但由于意外情况,今天无疑创立了一项记录——22:00整,她手腕上的液晶表显示的是这样的数字。不过,就算她午夜12:00点才回家,估计父母也不会责怪于她——身为父母,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顽固的个性,也比任何人更清楚没有人可以干预她的决定。为着她的梦想能够实现,她已不知道战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拍了拍身后沉重的书包,眼里一片沉静。

    车上的人异乎寻常的多。按照付清华的经验,即使在白天上下班的高峰期,路线偏僻、远离各大商业区的13路车都很少满载过,更别说行人稀少的夜晚。可眼下映照在苍白色车灯里的,是一排排神态各异、面貌不同的人影,满满地占据着从前到后所有的座位。付清华用力眯起因使用过度而酸痛不已的眼睛,在车厢的尾部,似乎有一团黑黝黝的影子。她于颠簸中往前迈了一步,才看清最后一排座位的尽头的确矮下去一截,与旁边一排齐整整的人头形成鲜明的落差。她快步向目标挺进,劳累了一天,早该坐下来歇歇了——这时候,座位旁边的男人主动站了起来,带着绅士般翩翩的风度让她进去。

    她一屁股坐了上去,无暇顾及那男人在这盛夏之夜居然套着厚厚的黒风衣,也根本没有余裕注意男人的双手被洁白的手套紧紧包裹,不让丝毫肌肤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中。他的全身都像是溶化在那层黑色的外壳里,除了苍白的脸,不给任何人窥视的空隙。不,付清华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一个寻常男人身上,她全心全意只想着三天后的模拟考试和不久后攸关她生死的高考,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一万倍的高考——成败在此一举!她的心头燃起了滚烫的血。

    车灯在车子开动的同时也随之关闭,静默与黑暗同时降临并统治着这辆公共汽车。一股撩人的香味淡淡刺激着她的鼻粘膜,她忽然觉得肚子一阵发虚。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香味正是从纸袋未曾封严的接口处飘散而来。借助窗外稍纵即逝的路灯,她终于费劲地拼出了纸袋上的五个大字。

    大——老——板——板——栗。

    她的嘴里不自觉地涌出了滑溜溜的唾液。是她从小就最爱吃的糖炒板栗,而且还是H市首屈一指大老板板栗,“祖传秘方,百年老店!”虽然不知道糖炒板栗诞生至今是否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不过板栗第一品牌的名号不是瞎吹牛。她从初中起便一直向往着能有一天吃上它,却迫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只得暗下决心,唯有美梦成真的那一天,才可以风风光光地大快朵颐,那个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到撑死都没问题……然而现在她只能坐在夜间的公共汽车上,对着邻座飘来的板栗香味干咽口水,不争气的肚子又偏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咕噜噜……她没有表情忍不住一红,拼命想找些其他事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时她发现了一件事。

    车厢前部悬挂的移动电视闪了起来,蓝色的液晶屏上跳出了电视厂商的名称和“开仓”两个字。付清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在她的经验里,公共汽车向来播放的是移动电视频道的节目,只有在电视信号所覆盖不及的长途汽车上才会播放现成的影碟——这一趟13路真有些不同寻常。

    一个清渺、慵懒又如若有若无的纱的女声顿时自扬声器中溢了出来,如一阵烟雾袅袅腾起于乘客的四周,那朗如清泉却又带着一丝看透红尘的无奈的歌声只在一瞬间便抓住车上所有人的心。藏身于播放器后的歌者以海妖塞壬的姿态撩拨着一干听众,从鼓膜、小耳骨、毛细胞层层深入直至大脑的听觉中枢。当她的歌声经由空气的振动抵达他们内耳的那一刹那,他们便已沦陷,溃不成军。

    “一路上有人坐在地铁张望擦身而过的广告,有人怕错过每段躲不过的新闻报导;一路上有人能白头到老有人失去青春年少,有人在回忆中微笑也有人为了明天而烦恼……”付清华记得那首歌,那是天后王菲的《单行道》,印象中已经推出六年了,当时她还在读高中,与同年纪的女孩一样处于迷恋偶像的狂热期,而那时的王菲如照耀华语歌坛的太阳令人仰止,独占光芒……她的嘴角不由泛出了苦涩的笑意,时过境迁,即使重放当年的老歌,也无法收回指缝中静静流走的光阴。她正这样感慨着,一个声音从旁边平静地响起:

    “是个适合怀旧的夜晚,你不这样认为吗?”

    她吓了一大跳。当她被王菲清澈透明的歌声所包围,不得不沉浸在自己缅怀的小世界里,那个抱着一大袋大老板板栗的邻座男人却不识相地开口打扰,以一种显而易见的笨拙方式。然而,他的声音低沉,温暖,带着一种懒洋洋的磁性味道,倒意外地为背景的歌声添加了注脚。姑且不论他穿着一身风衣却抱着糖炒板栗的古怪形象,他的声音好听得……竟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免再次遭受这种声波攻击,她无声地点了点头,暗示到此为止,她不屑与他交谈。然而男人并不轻易放过她,一招不灵又见新招。

    他甚至把糖炒板栗递到她的鼻子跟前,好像要让她一次闻个够。

    “大老板板栗吃吗?临上车前有客人送给我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炒板栗的糖还要甜。

    出于本能她几乎是立刻摇头。路劫、拐卖之类的恶性犯罪她听得太多了,早已在偶遇的陌生人与自己之间筑起一道防范的高墙。更何况他是个衣着古怪的男人,此时又是深夜,就算肚子再饿,就算板栗再香,也没理由用一条命去换是不是?

    男人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声,“太可惜了。我只是不想让这么美味的板栗白白浪费而已……”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她忍不住问了一声。

    他的双眸里不由浮现出严肃的神色,“因为不能。”他回答。

    他的脸孔漂亮得令她大吃一惊。不仅是漂亮,漂亮只能用来形容那些五官精致如同女子的男性,而他属于轮廓深邃,就像最高明的工匠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石像,既俊美又不失阳刚之其。不单是相貌俊逸,而且苍白。是那种不带丝毫血色、缺乏生气的苍白色,就像顶级汉白玉的雕像。

    换言之,他具有一种冷冰冰的、缺乏存在感的死人之美。

    仿佛具有恶魔一般魅惑的魔力,既俊美又可怕,既绅士又散发着妖魅的气息……付清华的脸偷偷地红了起来,似乎为坐在这样有魅力的男性身边而局促不安。从小到大一直被重重书本压得喘不过气来,眼里除了高考心无旁骛的她这才发现,在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令她心动的男性存在。忙于学业的她从没有感情经验,男朋友之类的人物更是接近奢侈的梦想——如果她当年再努力一些的话,只怕此刻也同她那些同学一样,在大学的校园里尽情品尝恋爱的美酒吧?

    可我绝不后悔!——她用力对自己呐喊,不达成自己的目标,她绝不可松懈,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分半点心在这类无聊事情上!

    她慢慢叹息了一声,轻得只有邻座的男人才能勉强听见。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对逝去青春的喟叹,被夜风一吹而散。

    “你……”男人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烦恼吗?”

    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勾起她的记忆里一片翻腾,往事像放映的电影胶片一样快速闪过她的心头。“是个人都会有烦恼吧。”迟疑了好久,她才艰难地回答道。只是,对于自己来说,眼下的苦难看起来最深重罢了。

    “的确。”男人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远的不提,就连这辆公交车上的乘客,也为了各式各样的明天而苦恼着。”

    仿佛特地验证他这句话,前排的乘客倏的转过头来,那是一张中年男子干瘦而平凡的脸,额头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承载着生命所经历过的辛苦。“我啊,是个下岗工人,”没有任何人与他搭讪,他便自言自语起来,“年轻的时候只晓得一门心思为社会作贡献,拼命工作连身体都顾不上。结果怎么样?累了,病了,老了——工厂说不要就不要,一脚就把我踢开,一次性补偿我5000块钱,就这样买断我20年的工龄。”中年男人凄惨地牵动着嘴角,发出几声苦涩的干笑,“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啊!”

    “我也是,我也是!”又有一个人加入诉苦大会,这回是一个梳着平头的年轻男性,年纪绝对不会比付清华大,“我对她百依百顺,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结果,哼,哼哼,”他自嘲似的冷笑了两声,“她居然背着我和网友开房!没廉耻的臭女人!”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我!”从车厢前面举起了一只手,响起一个稚气未脱的清澈童音,“爸爸妈妈还是老师说什么也不许我打网游……切,他们根本不理解我们!”

    “还有……”车厢里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喧嚣,前赴后继的举手,前赴后继的诉苦,令付清华目不暇接……原来大家都是跟她一样的啊!为自己的人生而苦恼着,兴许,这辆13路公共汽车上,乘坐的都是有缘人呢!

    邻座的男人会心地发出了微笑,“跟这首歌唱的一模一样呢。”他指了指头顶的扬声器,于是不知怎的,乘客们异常整齐地停了下来,车厢里只有王菲那慵懒的声音,意外地凸现出来:

    “一路上有人太早看透生命的线条命运的玄妙,有人太晚觉悟冥冥中该来则来无处可逃,一路上有人盼望缘份却不相信缘份的必要,一路上那青春小鸟掉下长不回的羽毛……”那歌声仿佛蕴含了奇怪的魔咒,如一阵轻纱飘然降落于每个人的头上,付清华也不例外。前排的中年男人露出了虚妄而幸福的表情,连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她问他,“去找份新工作吧?要不然的话……”

    男人的头剧烈摇摆得如同波浪鼓,“开什么玩笑!我做一行好好的,换什么工作?”

    “可你不是下岗了吗……?”付清华小心翼翼地说。

    “下岗?”男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笑话!身为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我,马上要去北京参加表彰大会,回来还要传授经验,忙都忙不完,哪里会下岗?小姑娘你可别咒我!”

    咦,好奇怪……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个失恋的男生突然高声叫了出来,“幽月儿,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原来你只是想刺激我吃醋!”他那深情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老大爷,就像望着自己的爱人,突然咧嘴一笑,“你真坏!”

    说着,他抱住老大爷,说什么也不放手。而老大爷也毫无拒绝的意思,主动伸出颤巍巍的手,一边抱着他,一边老泪纵横,“老伴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疯了,他们都疯了。癫狂的车厢里唯一清醒的,大概只有付清华和邻座的男人了吧。“你有什么烦恼吗?”男人再度开口,“说出来,然后就会得到满足。”

    只怕……说出烦恼之后,也会变得像车上这些人一样精神错乱吧?付清华难免心惊胆战,“那你呢?”她主动出击,“我不相信你没有。你先说的话,我可以考虑。”

    “真是个狡猾的女孩子啊。”男人抿嘴一笑,那笑容优雅得令她想尖叫,“只不过……就算我说出烦恼,这区区的唱片也无法为我消除它。”

    他是个以实现客人愿望为业的占星师,他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要他肯,为全世界60亿人满足梦想也并非妄言,然而……就算60亿人齐齐上阵,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实现他的心愿。

    “我真正的愿望……”他突然低下头去,凑到付清华的耳边茸茸吐气。好痒!她忍不住想叫,可是另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又牢牢告诉她得继续听下去。

    “我真正的愿望是……死。”

    “从这副肉体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从几千年来的束缚中得到救赎,从此以后在尘土中获得心灵的宁静,那将是永恒的安宁,直到时间的尽头。”

    难以置信……居然还有人想死……我活都活不够呢!付清华心里这样想着。那么,接下来也该轮到自己了。“我没什么好说的,真的,”她表面上看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实际上由于羞耻,心头早已滴血,“说起来,不就是个‘高四’补习班普通的成员吗?”

    她是个背负“清华”之名的孩子,从小到大便被父母“考上清华大学”的希望所寄托着。她并没有令父母失望,一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高三那一年的高考考砸了,虽说凭她的分数上重点大学绰绰有余,可为了“清华梦”,她还是毅然选择了放弃。复读一年之后,又是差之毫厘与梦想中的大学擦肩而过。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同班同学早已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只有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还在为高考而努力。考上清华,这不再是简单的梦想,几乎已成为她的信念,她活下去的动力。她已经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以后还将继续为它战斗到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高考铃声响起了,她开始答题。这一次如有神助,所有的题目她都成竹在胸,仿佛一眼便可看穿答案。自然,她估出高达680的分,不假思索地填报清华大学。而最终的结果完全令她满意,一个月之后她终于收到了那张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满怀着兴奋与对未来的憧憬,她怀揣着那张比她的性命还要宝贵的通知书,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特快列车……

    车上的人很多,她好不容易在一个男人的身边找到了一个座位。这个男人也不管热不热,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对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纸袋,从里面隐隐飘出糖炒板栗的香味……

    “对不起,”男人站了起来,“我在这里下车。”

    付清华茫然地睁大眼睛,搞不清楚这里到底是13路公共汽车,还是北京特快。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纸袋里是大老板板栗,是她发誓在考上清华大学之前绝对不可以碰的神圣之物。

    “现在,你可以吃它了。”男人温柔地把板栗递到她的面前,。

    她连壳都不剥,直接抓起一把板栗塞进嘴里。“香,真香。”她含糊不清的说着,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滚了出来。

    占星师下了车,身后的13路如同幽灵一般飘然而去。幽暗的路灯映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身影是那样孤独而欣长。如果说他半边的黑发吞噬的是黑暗,那么另一边的如雪白发则反射着人心的纯良。

    “成了吗?”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牌下多了一个人影,一个瘦弱的、绝望的女人的身影。

    “嗯。”占星师淡淡应了一声,“既然收下你的唱片作为谢礼,我自然会完成你的心愿。”

    “那孩子……那孩子……太可怜了……”女人呜咽着,从那小小的抽泣声中抑止不住的是发自内心的悲痛,“都怪我们夫妻俩……只知道一味往那孩子身上施压,才让那孩子一直一直以‘考上清华’为目标……就算是死……”

    就算是死了变成鬼,也和生前一样,出入于家里和补习班之间,积年累月地扎进题海,为来年的高考做准备——这一切,只为了一张来自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能够见到死去的孩子,令我很开心,可是,毕竟不能让她再这样游荡下去了……”身为母亲的女人勉力止住抽噎,“补习班那边已经传出幽灵补习生的流言,再加上清华那孩子,连做鬼都那么辛苦,我实在是不忍心……”

    占星师默默点了点头。于是这位妇人与他作了一笔交易,若不是偶然发现她家里藏着一张地狱唱片,占星师这一回可就亏大本了。

    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他托住下颌,地狱唱片的力量竟如此强大,连复制出来的CD唱片都具有如此的能力。占星师只不过在那辆废弃的公交车上放起CD,没过多久,那辆车便一路吸引无数孤魂野鬼,使他们成为司机和乘客,并在歌声中完成他们人世时尚未了了结的宿愿,当然,包括付清华在内。占星师下车之后所留下的那个空位,想必还会有一个新的鬼魂填上吧?

    高考之鬼,下岗之鬼,绿帽之鬼……满载着鬼魂乘客的13路公共汽车,便会化为“幽灵公交车”传说,取代“幽灵补习生”吧?只要唱片还能继续播放,他们的美梦便永远不会消失。那些在生前没法满足愿望的人类,终于在死后获得了只属于自己的幸福。地狱唱片,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啊,对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占星师抬起帽檐,向那位母亲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送的板栗,真的很好吃。”他说。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羊之歌

    AgnusDei,quitollispeccatamundi,

    神的羔羊,你担当世人的过犯,

    donaeisrequiem.

    求赐他们安息。

    donaeisrequiemsempiternam.

    求赐他们永远的安息。

    ——莫扎特“安魂弥撒”之《Ⅶ.AgnusDei羔羊赞》

    一双带着黒皮手套的手在唱片架上翻动着,拿起一张CD唱片。

    “多莉•艾莫丝的《小地震》专辑?不,不,你太年轻,不适合听这个。”他把唱片放进CD机中,在那叮咚作响的钢琴协奏下,乐声中血一般残酷的阴影仿佛缓缓喷溅、扩散,释放出一种诡异又诱人的美感,“《所有寂静的岁月》,献给多莉!”他闭起双眼,灵巧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拍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似乎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这就是王菲翻唱的《冷战》原曲。不过,对于你们这样年轻的孩子来说……”

    女孩的四肢被梆在一张餐桌的桌腿上,她的嘴巴被透明胶带粘住,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在反复确认眼前英俊的侵入者。她的眼眶中慢慢渗出惊恐的泪水。

    “知道王菲是谁吗?”他亲热地抵住她的额头,温柔地问。

    她机械地摇了摇头。

    “太遗憾了!”他夸张地叫了起来,“上个世纪的天后,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来说,的确陌生了些。”他深表遗憾地摇了摇头,“在她的歌声中,女人的身体扭曲着,呻吟着死去……我爱王菲!”他猛一俯身,用力啄住女孩被胶带封住的嘴巴,后者极为明显地一缩身子,显得极为痛苦。

    “痛吗?”他的十根手指灵活得仿佛弹钢琴,轻轻拨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女孩浑身的皮肤都在剧烈地抖动,直到一柄冰凉的东西贴住了她的脸颊。

    “痛楚,苦难,悲伤等等,它们永远不可能再惊扰到你。”他温存地说,仿若将一个魔咒轻轻吹进女孩的心里。她浑身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不会比现在还痛,”他的话语如同蕴涵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使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双眼,“因为在你感觉到痛苦之前,你便早已死去。”

    Doll玩偶

    Dolly羊的名字;她的名字

    她又做那个梦了。上一次是两年前,再上一次是四年前,再往上……她记不清了。同样的梦境,同样的自己,漂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仿佛夜色中大海上漂流的一叶扁舟。她听到耳边时隐时现的呼吸,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冉冉浮向空中,衣裙随着地球重力而向下牵坠,然后,一股温热的气流袭向她娇嫩的手掌。她下意识挣脱着,然而,一种又湿润又酥麻的感觉自她的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她那敏感纤细的小手,正被一个并不温暖却柔软的物体包容着,引向更潮湿更阴暗的深处……从指尖开始,她的全身仿佛溶化在这美妙的触觉中,沉溺到无可救药,她的身体轻柔地如同一片羽毛,颤颤巍巍往天空飞去……

    多莉醒来的时候,手指尖还搁在嘴里,身体中还残留着梦境时那过电般的快感。她抬头望了一眼床头镜子里的女孩,一张苍白憔悴却不失艳丽的少女的脸正同样回望着她。十八岁了,她脸色虽平静,但难掩内心的期待之情。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叔叔阿姨还记得当年对她许下的承诺吗?

    多莉是个孤儿,从小就在一家孤儿院里和大伙儿一块长大。比其他孤儿幸运的是,她被一对富有的夫妇监管,通过长年的书信,叔叔阿姨经常与她保持联系,每逢过年过节,他们都会寄一些礼物给她,奇妙的是就像心有灵犀一样,这些礼物恰恰都是她一直想要的。多莉从年幼时就一直坚信,叔叔阿姨始终都在她的身边默默注视着她,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十八岁,信里告诉她,是独立成年的大日子,叔叔阿姨一定会送一份特别的大礼来祝贺这特别的日子。

    离开孤儿院不过三个月,多莉感到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许多。高中毕业的她求职时四处碰壁,吃了不少白眼,好在容貌俏丽,最后在一家运动服装专卖店找了一份工作。钱不多,也挺辛苦,不过还算凑合。多莉又租了一个小单间作为公寓,经过简单的拾掇之后,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却也散发出浓浓的居家味道。

    要是叔叔阿姨记得送我“生日礼物”就好了。她慢慢卷起丝袜,然后,小心地绷直脚面,把脚尖套了进去。今天该怎样欢度呢?叫上店里的几个姐妹一起血拼,还是订一份生日蛋糕,请她们一起去麦当劳?家里太小,实在挪腾不开地方。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来了!”她爽利地喊了一声,心跳得好厉害。顾不得只有一只脚穿了丝袜,也顾不得身上只披了一件棉睡衣,连拖鞋也没穿好,她猛地跳下床,光着一只脚板冲去。“真的是生日礼物?”她欣喜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是那个,一定准没错!

    她只在十岁那年见过它一次,只一眼,却铭心刻骨,渝世不忘。她幼小的双手紧紧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眼珠连转都不转一下,不知不觉间严重渗满了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她望见它的第一眼已被它勾魂摄魄,在之后的八年时光里,她唯有在梦中才可与它重逢。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它那通体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它隔着铁丝笼,与笼外的人群视线相触;它愤懑,它咆哮,它焦躁不安地在笼中的方寸之地里踱来踱去,雄壮的身躯按捺不住野性的激情,颤抖个不停;它的眼睛本是无色透明的,然而,当阳光折射时会散发出一种宝蓝色的光泽,那光芒转瞬即逝,如同最珍贵最深邃的蓝宝石,美得足以令全世界的人如痴如狂。

    它是一头白虎。

    “是的,白虎。”年幼的多莉在心中默默祈祷,巴望上天能把这份心愿和虔诚传递给那对好心的夫妇。那是她八年以来唯一的一个愿望,一个在白日里也会浮现出来的美妙的梦,“除了白虎,我什么都不想要。”

    她啪嗒一下拉开门。

    门外静静躺着一个巨大的正方体纸箱,像是CRT显示器的包装盒,但是尺寸要大得多,高度几乎达到多莉的胸部,跟小型集装箱差不多。箱子周身都用透明胶布贴了无数遍,封得严严实实,箱顶上海附了一张生日卡片。多莉原以为必是叔叔阿姨所为,但翻遍整个卡片也没找到半个字,只有印刷的“生日快乐”四个红字。不是他们?又会是谁送的呢?

    箱子又大又沉,仅凭多莉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没法子挪动半步。她抱着自己纤细的双臂发了一会呆,起身去找剪刀。她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快点见识这神秘的生日礼物究竟是什么。

    透明胶带被小心地裁开,她定了定神,闭上双眼,以最虔诚的心态打开了纸箱盖。

    一个俊秀的男人,正以一种婴儿的睡姿静静地躺在纸箱里。他的手脚分别被胶带捆得紧紧的,连嘴巴都贴上一张胶布。多莉忘情地望着他那张平静的睡脸,几乎看到痴迷。他的睫毛覆在眼皮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着,竟意外地有种婴儿般天真无邪的味道。男人的皮肤绝对算不上白皙,呈现出那种健康阳光的麦色,配合他挺拔的鼻梁和微微向上扬起的嘴唇,显得格外充满野性的男子气概。不知道为什么多莉总觉得他在偷笑,在那张沉睡的如同甫生之天使的帅气脸孔下,是否偷藏着宛如恶魔般邪气的笑容呢?多莉忍不住伸手摇动他的肩膀,于是他醒来,形状狭长秀气的眼睛倏忽一轮,转过一抹宝蓝色的光泽。

    “你……你是谁?”由于过度震惊,反而显得多莉平凡的问话是那样的不同寻常,仿佛冥冥中带着一丝宿命的味道。

    男人的双眼中荡漾出灿烂的笑意,沐浴在他如春日般温暖的眼波下,多莉的心就像小鹿乱撞一样怦怦跳个不停,一时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一切。直到男人被捆住的双手快戳到她的鼻子,她才猛然从幻梦中惊觉,手忙脚乱地剪开他手上的胶带。刚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的男人只动了一下,多莉甚至都没看清楚他借助了什么东西,便挑断了缠在脚上的胶带。他的个子很高,体格也很匀称,当他完全站在多莉的面前,一手把住门框的时候,多莉突然害怕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箱子里?”她鼓起勇气问。

    男人无声地笑了,刚刚还被胶带封住的嘴巴发出异常富有魅力的男性声音,“某个人派我到这里来,他说……”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她是否认真在听。

    “我是唐多莉小姐的生日礼物。HappyBirthday!”他的眼中放射出快活的光芒。

    叔叔,阿姨,真的是你们?!她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可是,她所要求的,明明是百兽之王啊!眼前的这位,左看右看也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就是白虎,”他说,“集美丽优雅与凶猛残暴于一身的兽中之王,”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直地逡巡着多莉的身体,嘴角浮现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坏笑,“你,要不要亲眼确认一下?”

    白虎的眼睛是无色透明的……

    “人称我拥有南极玄冰一般犀利而透明的蓝色眼眸,”他用力睁大双眼,“瞧瞧,货真价实!”

    白虎的皮毛通体雪白……

    “哎呀,这下可有点难办了!”他煞有介事地抚摸着光滑的下巴,一脸为难的表情,“其实,我这张脸都是风吹日晒才变黒的啦!身上的皮肤白得多,想不想看?事先说好,只许看不许摸,一分钟十块钱哦!”

    好啦好啦,相信你就是了!多莉又好气又好笑,把白虎让进了屋里。该怎么说呢?乍看起来颇为活泼开朗,甚至有种轻浮的嫌疑,但是他那自然的态度,却由不得让人讨厌。可能他那迷人俊朗的外表起了很大作用吧?无论讲话还是行动举止,都给人一种坦率而风流的感觉,与他那副帅气的脸孔正相称。咖啡氤氲的香气弥散在斗室里,透过袅袅的雾气,她开始盘问白虎的来历。

    “你是被快递公司运到这里的吗?”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呢?一个高个子的大男人,居然被捆住手脚封在箱子里,作为生日礼物?他毕竟是人啊!就算被雇佣,也不能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对待吧?疑团慢慢升起于多莉的脑中,兴许,根本与叔叔阿姨无关?

    “不是啊。”白虎大咧咧地抓起一把花生,扔进嘴里,“其实他们只是叫我来找你而已。至于门口的纸箱么……”他顽皮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惊喜了吧?”

    啥?她楞住了。

    “‘邮递新娘’啊!”他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一个美国片儿,看过没有?我就是学它的,怎么样?”他的脸凑了过来,眼眸里闪闪发亮,“很好玩吧?对吧?”

    这么说来,是这个脑袋脱线的男人自己把自己捆起来,然后钻进不透气的纸箱里,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你……你……”多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面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只能发出一个勉为其难的表扬,“你真了不起……”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当然!我想了一上午呢!”白虎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杰作中,“关键是从里面如何把箱子封上,还要让你以为是从外面封的……你知道我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吗?”

    “不……不知道。”能够发出这几个字,已经是多莉平生最大的奇迹——她早已气到语塞。

    白虎将下巴抵在咖啡杯子上,越说越来劲,“其实啊……只有箱子下面没有封上胶带。”

    也就是说,他故意只留出纸箱接触地面的一面,其他的全部用胶带封好,然后从上面把箱子盖在头顶。他早已估计好,单凭多莉一个人的体力是无法挪动纸箱的,除了剪开胶带别无他法。从这个角度来想,其实他的脑筋还不错,就是应用的方式比较奇特……

    为了冒充成“邮递礼物”这种无聊的事情而大伤脑筋,这个男人从一大早就站在多莉的门口冥思苦想,真是个怪人!多莉吐了一下小舌头,这时候白虎突然叫了出来,“啊,对了!”

    怎么了?她不由紧张起来。

    “我不喜欢喝咖啡,能不能给我换一下?”他认真地把杯子递到她面前,“白开水,果汁,牛奶,什么都可以,我这个人不挑的……最好是酸奶!”他大声补充了一句。

    真是的,居然指名要多莉最喜欢喝的酸奶!她气呼呼地把大杯黄桃果粒酸奶摔在他的面前,那可是她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昂贵之物啊。“好吧,说说你的来意,”她问,“什么生日礼物?说吧。”世界上有你这样古怪麻烦的生日礼物吗?她心里暗想。

    “保镖,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白虎一副坦然的语气,“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任务。”

    “第一次?”她很好奇,“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手啊!”他很自然地吐出“杀手”这个词,好像那是一份再正大光明的职业似的,“因为我比任何专业保镖都精通杀人的方法,所以他们才雇佣了我。”

    什……什么!多莉嘴里的咖啡差点一口喷出来,杀手?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一脸满不在乎的男人,后者正用一种无辜的表情冲着她微笑。不错,他体格健壮,光看薄薄T恤下明显凸起的肌肉轮廓,便能想象出那里面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与冲动……她红着脸低下头去,并没有注意到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别开玩笑了……”她小声嘟囔着,在中国杀手可不是那种能堂而皇之招聘的职业啊,可能他的意思是防火防盗的保安吧?不对!等等!

    她这才想起来,他刚才明明白白说的是“保镖”二字!她不过一介平头百姓,又无钱财又无权势,白虎口中的“他们”为何要动用那么大的阵势,专门聘请白虎来保护她呢?

    “最近有没有看报纸?”他突然发问。

    “啊?”她一时难以明白他的意思,“最近不就是……油价又上涨了,据说因为中东地区又在打仗……还有J国总统又要参拜神社……”

    “对,对!”他连连点头,“A国仗着财大气粗又要制裁Z国,M、N国又因为边境问题发生武装冲突,总之一句话,”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世界不太平哪!”

    “就连我们这个太平盛世也一样,”白虎紧紧抿起嘴唇,只有那一刻他仿佛才褪去顽皮的外壳,眼神是那样的凝重,“照样有人死于飞来横祸。”

    一张一个月前的报纸上,一条简短的消息静静躺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名少女在家被烧死,据警方透露着火前死者已经遇害,凶手放火焚尸灭迹云云。再平常不过的社会新闻,类似这样的杀人案,全国每天都要发生好几起。多莉迷惑不解地抬起眼睛,迎上白虎蓝色的眼眸。他并没有自吹自擂,初看之下仿佛无色透明的他的眼睛,此刻却转动着蓝莹莹的光泽,神秘,又美丽。

    “她叫做陈爱莉,今年刚满十六岁,长得活泼可爱。她是个孤儿,此前一直生活在儿童福利院里,直到前不久为报考电影学校才独自搬出来住。”他看到多莉狐疑的目光,为何他知道的远比报纸上登的多得多,“因为这位不幸的陈爱莉不是别人,正巧也是委托人捐助的女儿。”

    多莉原先的预感并没有错,所谓的委托人果然是那对好心的叔叔阿姨。不止多莉,他们还在福利院领养过好几个年龄不等的女孩。爱莉的噩耗传来,令他们悲痛欲绝。再一查之下。不禁疑窦丛生。爱莉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女孩,性格温驯,人缘极佳。无怨无仇的,又有谁会跟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结下深仇大恨呢?警察开始认定其性质为抢劫杀人,可有一点始终说不通:爱莉的遗体表明被害前她已被捆绑起来,早已无力反抗。就算劫匪为灭口考虑,只需杀人即可,又何必纵火毁尸呢?对于一个普通的入室劫匪来说,杀人放火未免过于残忍,也太过于大胆了。委托人夫妇有些不放心,便悄悄聘请侦探调查领养的其他女孩,却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

    李馥莉,十四岁,两个月前的一天突然从福利院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突然失踪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人间蒸发”。

    还有十二岁的文佳莉,在三个月前的交通意外中不幸罹难。她所乘坐的校车撞向公路护栏,并在激烈的碰撞后翻入悬崖下的深胡,车上所有人包括司机在内无一幸存,至今还未曾打捞出遗体。唯一庆幸的是那天大多数学生早已下车,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多莉从他严峻的语气中慢慢感受到一丝不安,但她仍然以常理来推测,“这么说来,最近的确不安全,听说广东那边敲头党、飞车党啦到处伤人,没想到这边也一样……”

    “你真觉得这仅仅是巧合吗?”白虎盯着她秀丽的双眸,“三个月之内,委托人的三个养女接连发生不幸,如果单单是巧合,”他宝蓝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忧色,“这种几率早都可以中六合彩的大奖了!”

    她慢慢抬起头,与他机警的视线在空中相触。“你的意思是说,”她的喉咙发紧,好一阵儿发不出声音来,“有人蓄意……”

    他重重点了一下头,显得忧心忡忡,“这正是委托人担心的事……谋杀……”

    谋杀?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这个词她向来只从影视作品和书本里瞻仰过,什么时候屈尊降贵,成为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么近在咫尺啦?看她有些发呆,白虎轻松地笑了起来,那是久经沙场的自信的笑容:

    “你的咖啡冷掉了哦!不如学我,也来一杯酸奶吧!女孩子喝这个美容的!”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用力大吸了一口,杯中的酸奶顿时往下降了一半高度。看到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多莉本已揪起的心不知怎的又放下了。她笑了笑,反身去拿酸奶款待自己——不仅是酸奶,还有西瓜子和果丹皮,总之,一切可以当作零食的东西。他们两个人坐在上午暖暖的阳光中,一边磕瓜子喝酸奶,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面对面地坐着,一边讨论的却是血淋淋的谋杀话题。好奇怪的人,明明多莉在和白虎聊着天,心中的疑团不但没有驱散,反而越来越大。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帅气男人,全身上下就像罩在一团云雾中似的,说他简单却又神秘莫测,说他复杂吧,有时候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直率得令人喷饭。在多莉的想象中,像他那样出色(否则叔叔阿姨也不会雇佣他)的保镖应该熟知一切规矩礼数,身手固然不凡,头脑也必须机智灵活且沉着冷静,临场判断力和决策力俱佳——可眼前大口喝酸奶,磕瓜子麻利得如同机关炮的这位男性,哪有一点职业保镖的影子?她忍不住提醒他:

    “我说白虎,”她敲了敲桌子,“你不该有一点警惕性的吗?”

    “为什么?”白虎抬起头来,他的下巴已经被自己刚刚制造出的瓜子壳海淹没了。

    “万一这些吃的里面有毒怎么办?不要说保护我,”多莉心疼地望着桌上的酸奶杯,一个,两个……500毫升装的果粒酸奶,只在瞬间便空空如也,这个家伙是不是存心来骗吃骗喝的啊?“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恶狠狠撂下一句。

    “不会啊!”一粒瓜子壳从他的嘴里呈抛物线状飞出,划出一个完美的坠地曲线,“我公私分明得很!再说了,多莉你又怎么会害我呢!”

    这么坚定的话,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真是有点肉麻啊!多莉的脸微微发红,“如果你刚才说的都属实,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她问,“你来之前应该有方案了吧?”

    突然之间,她感到世界清静了——原来是对面的某人停止了嘴部运动。然后他猛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特别迷人的味道。

    “简而言之,委托人希望我保护你的安全。”他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伸出那双强壮有力的大手,在多莉面前甩来甩去,用力显摆着,“直到委托人通知我期满为止,在这段时间里,我将跟随在你到任何一个地方,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喂喂,一脸严肃地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管听众受不受得了……听上去就像是表白嘛,什么“追随到天涯海角”,什么“保护”啦,如今连言情电视剧里面的台词都没这么赤裸裸吧!帅哥当前,若不是多莉强装镇定,早就鼻血直喷晕了过去。不过仔细一想……

    根本等于什么都没说嘛!这个家伙!

    “喂!你该不会……”多莉试探性地发问,“什么都没想过吧?”

    夸夸其谈的面具扯掉了,露出下面一张尴尬得要命的脸。白虎高大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倒下来,“其实我也有想过的……”他嘴里嘟囔着,“一门心思都在想‘邮递新娘’……”

    天哪!多莉忍不住要呐喊,这个保镖可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叔叔,阿姨,你们真的是认真聘请的吗?有这种人跟在身边保护,还真不如没有!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有的话吗?”冷静下来之后,多莉不觉起了疑心,说不定他根本不是什么保镖吧?所以才答非所问。她越想越后悔,不该那么轻率地放他进来。万一他满口胡言?万一他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万一的万一,他才是想杀自己的人……?

    “证据啊?你等等。”他在自己浑身上下一阵乱摸,最后掏出一张便条,递到她的鼻子下面,“这个算不算?委托人要我给你的。”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简要告诉她聘请保镖的缘由,并把白虎进行了一番高度评价——简直达到肉麻吹捧的地步,落款是叔叔的名讳。多莉在脑中迅速回忆了叔叔的来信,字迹差不多是一样的。看来白虎并没有撒谎,多莉的疑心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你真不像是职业的呢!”她最后只得板起脸孔批评他,“虽然叔叔他对你评价很高。”

    白虎格格笑了起来,在那笑容之下暗含的是王者凌厉的霸气:

    “大家都这么说。”

    手机铃声猛地响了起来,单色铃声回荡在这窄小的屋子里,格外刺耳难听。若不是没有钱,鬼才懒得用这老土的灰屏机。多莉狠狠地摁下接听键,单调得可怕的铃声终于嘎然而止。

    是米华,店里的一个好姐妹,跟她关系极好,特地打电话来问她生日怎么过。也对,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不出去玩真是太浪费了。

    她又抓了满满两把瓜子给白虎,让他呆在这里不要动,好好吃着,自己去去就来——真要带着那个脑袋少根筋的家伙出门,不把别人吓死才怪!白虎乖巧地点点头,看来那些瓜子比任务更能拴住他的心。

    多莉和米华两人坐在街头的大排挡里,一人手里握着一只甜筒,商量着下一步去哪里玩。对于她们这种收入的人来说,名牌服装店只能饱饱眼福,买衣服还得去那种小店里面淘。正说着话,米华突然轻轻惊叫了一声。

    “多莉,回头块看!”她带着几分激动几分神秘说道,“你后面有个大帅哥在盯着你!”

    什么啊?米华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多莉不以为然。

    “真的不骗你!”米华越说越兴奋,“该不是你的仰慕者吧?”

    多莉只得慢吞吞回过头去。还没等她定睛细瞧,早已像被雷击一样呆在当场。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男人,正大大咧咧坐在街中心的雕塑旁,冲着她笑眯眯地挥着手。在他的身边,则被一些好奇的女孩围绕着,某些人似乎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和他搭讪。

    古往今来,这样蠢到死的保镖只怕绝无仅有吧?多莉气得险些被甜筒噎死,也不管米华同不同意,一把将她拉起:“别理他,我们走!”

    “他……他到底是谁啊?”米华忙不迭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这种白痴我怎么会认识!”多莉无名火起,恶声恶气地回答,“搞不好会被传染上蠢病!”

    “哎……可是他很帅唉……”米华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那个”男人,然而她想见到的东西已经完全被女孩们的身影所遮挡,“无论脸孔啦,身材啦,还有他跟我招手,那副潇洒的样子……啊啊!”她夸张地叫了起来,小脑袋陶醉似的蹭来蹭去,“简直比模特,不,比演员还要帅!迷死人了!”

    喂喂,白虎是跟我招手好不好?多莉在心里不客气地嘀咕着。再说了,就算他帅得惨绝人寰又怎样?还不是脑袋空空,除了一陀浆糊什么都没装?“遗憾得很,”她必须尽快打消米华的妄想,要不然她发起花痴来,十头牛都拖不走,“他除了外表一无是处,最重要的是——”她心想,不下点猛药是不行的,索性扯个大谎,“他的脑子有问题。天生有病。”

    “啊?”米华睁大了眼睛,“智障……还是神经病?”

    “……嗯,差不多吧。”再编下去,多莉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收场,于是她用力拖了米华一把,“总之,这个人还是少惹为妙。”

    “太可惜了。”本已暗暗松了口气的多莉,却被米华接下来的话弄得几乎吐血,“本来还想跟他好好玩玩。弱智的话倒无所谓,反正不用负起责任。可要是精神有问题……”

    “米华!”多莉猛提一口气,大叫一声女友的名字,这一声中包含了多少不满,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米华于是连连向她道歉,反复强调刚刚只是开玩笑。

    开玩笑吗?多莉虽说脸色缓和了许多,可心里却不以为然。米华虽说年纪只比她大一岁半,可无论社会经验还是恋爱经历都比她丰富太多,只不过她平素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旁人不太能看出来罢了。多莉以前就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所交往的男生不是帅哥就是有女朋友的人,每个男友交往的周期一般不超过一个月。多莉也曾隐隐听闻,曾有一个同事的男朋友就是栽在她的手上,后又被果断地抛弃——至于那个同事,则不久后便辞职不干,远远躲开了她。多莉倒是觉得,米华的举动并无不妥,都怪那些女生缺乏魅力,留不住自己男友的心。至于米华本人嘛……

    她的确喜欢四处出击,主动追求看上眼的男生,然后,一旦激情消退,马上毫不留情地甩掉旧爱,寻找下一个目标。她有些任性没错,但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不也是一桩乐事吗?

    这一次,她该不是看上白虎了吧?不知怎的,多莉心里突然忐忑起来,米华的外貌还算可爱招人,不过,比起白虎能让顶尖模特相形见绌的美貌,两者的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吧?她偷偷瞥了一眼商店的橱窗,对着里面映出来人影而惴惴不安。

    粗粗看来,自己还算漂亮的吧?一米六五的身高,虽然不足以鹤立鸡群,但在中国人看来已算高挑,她悄悄比较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腰际线远远高出米华一大截,全都归功于那双长腿。她既苗条又匀称,比起颇有肌肤的米华更显得婷婷玉立,但是……

    米华的胸部却异常饱满。

    她下意识地遮住胸前。兴许是在福利院的生活不够富足,她的胸部发育向来迟缓,只得寄希望于日后的发展了。她缓缓捂住脸颊,橱窗中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那唇线秀美微显调皮的嘴巴,那又黒又大,如清晨的露珠般湿润的双眸,还有那两道清新如弯月的眉毛,都是属于自己的吧?她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沉醉在自己美貌的幻境中。然而她猛地清醒过来,为自己叫化子一样的形象而感到羞愧。橱窗中映出的来来往往的人的身影,无不华容丽服,一双双名牌鞋子,一只只名牌包包,无不衬托出富贵的气息。她自惭形秽地盯着自己的脚,鞋子是人造革的,三十五块,手提包是那种花里胡梢的仿冒品牌,也不值几个钱,再看看自己的裙子,自己的上衣,做工、质料、款式都一塌糊涂——这一身的行头统统加起来,只怕还没有别人一支鞋子贵!

    她激动,羞耻,感到脸上有火在剧烈燃烧,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么贫穷的女孩子,怎么配有白虎那样帅气的保镖呢?她在心里大声呐喊着,就算他呆头呆脑,只凭那张脸就可以跻身娱乐圈,又何必跟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呢?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压根连,你的饭钱都付不起啊!她痛苦地蹲下身去,眼里噙满了泪水。

    “不舒服吗?”米华关心地问她,“从刚刚起你就脸色发青。”

    没什么……她在心里呻吟着,谁让我是个孤儿呢?没有父母,也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打拼,为了在这世界上艰难地生存下去——对,孤儿!早该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不是吗?

    “我没事,”她勉力抬起头,给出一个怡人的笑容,好将她真实的心情掩饰过去,“只是有点发晕。现在,我们去哪里玩呢?”

    “对啊,今天是你的生日!”米华竖起一根手指,笑得愈发灿烂,“索性大闹一场,怎么样?我知道阿美有个联谊会,”她神秘地一眨眼睛,与其说征求多莉的意见,还不如说直接替她拍板定夺,“我们也一起去玩吧!”

    “玩他个痛快!”

    阿美的真名叫做许纯美,因为和台湾某个耍宝人物同名同姓,大家都叫她的昵称阿美,长此以往反而忘了她的真名。她就像《粉红女郎》里的结婚狂一样,整天只想着把自己嫁出去。她的业余生活就是四处奔波结识男生,告白,然后被拒绝,重复着这样的机械过程——她的相貌算不上难看,一般而已,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从没有男生接受她,大多是一口回绝,偶尔碰上一两个性格温和的人,也会在接触不久后婉言相拒。真的是很可怜啊!多莉忍不住同情起她来了。

    “不要闹得太过分啦!”她悄悄叮嘱米华,“阿美已经够惨了,你还跟在里面起哄!”

    米华从鼻腔深处嗤了一声,一脸恶作剧的笑,“反正她这一次肯定也找不到男朋友的,索性让我帮她一把好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讨厌,你够坏!”多莉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你怎么知道阿美的联谊会?她不会主动告诉你,对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小恶魔一般的坏笑。

    米华带着多莉,大大方方走进“快乐老家”飙歌城,一阵震耳欲聋的歌声顿时笼罩在她们的头顶。“欢迎光临快乐老家,请问有预定包厢吗?”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道。

    米华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掷地有声,“520。”

    “520包厢,这边请。”电梯小姐大声念着房号,摁动5楼的按钮。米华这个家伙,肯定又是死性不改,偷看阿美的手机了——唉,唉,可怜的阿美,从现在我为你虔诚祈祷吧!多莉默默闭上眼睛。

    520包厢里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叫声,不知道哪位五音不全男士正在声嘶力竭哪!米华借助半透明的玻璃门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不慌不忙走了进去。

    里面坐了六个人,三男VS三女。一看到阿美那张愕然的脸,米华突然飞奔过去,连连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不止是向阿美,还向在座的所有人——特别是男生,鞠躬致歉。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快要哭出来的感觉,不多,但令人心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配上眼角滚动的泪花,把一个迟到的可爱少女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真是天衣无缝,令人叹为观止!

    面对此情此境,阿美还能怎么办?除了说“啊,来了就好”之外,也无计可施了吧?米华挨着阿美坐下,刚好把她同一个男生从中分开。接着,用音量不大但足以被那个男生听见的声音凑在阿美耳边说,“都怪我迟到,你又叫了两个女孩子吧?这一下,三对三变成五对三,真伤脑筋哪……”她犹犹豫豫着,“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没关系,”不出所料,那个男生插嘴了,“人多一点热闹嘛!”

    “真的?”米华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显得又纯真又可爱,“你真是个好人!”

    “我叫米华,这位是唐多莉。”她主动介绍着。

    当她说出“唐多莉”这个名字后,突然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沉寂,仿佛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大家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这时候,另一个男子开了口,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外表也成熟许多:

    “米华小姐说的有道理,五对三的确伤脑筋。”

    他握着手机,走出包厢外。“把他们几个人全都叫过来!”第三个男子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不知怎地,他那凶巴巴的语气听得多莉心头发颤。

    歌也没人唱了,大家都陷入了胡乱聊天的状态,然而就算如此,多莉感到房里那两个男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自己,这种古怪的氛围……真让她不舒服。她低声跟米华说了两句,便拎着包包走出包厢。她本想去洗手间透透气,没想到刚刚拐过一个弯,那个成熟一些的男子如幽灵般闪过她的面前。

    “唐小姐,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他指了指旁边敞开大门的空包厢。

    多莉也没考虑太多,便跟着他走了进去。“请问唐小姐的芳名是哪两个字?”他劈头就问。

    多莉老实回答了他。

    “如果不嫌我冒昧的话……”男人将身子凑近了些,多莉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唐小姐愿意和我交往吗?”

    啥……?多莉一下子愣住了。

    “实不相瞒,我对你一见钟情,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表白的内容虽然深情款款,可一点也看不出“一见钟情”的样子。他的口气太过于冷静克制,难以令人信服。

    “对不起,我拒绝。”多莉果断地下结论,准备往门外走去。

    男人猛地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多莉大声抗议,却发现男人的脸蒙上一层恐怖的黒气。“待在这里,”男人威胁她,“不要动!”

    多莉不甘示弱,拼命反抗着,但最终还是臣服在男人强而有力的手腕下。“听话的话就不会受伤,”男人反剪着她的双手,把她摁倒在沙发上,“我也不想伤害自己的钱袋。”

    可恶啊!被关在黑漆漆的包厢里,还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想对自己做什么可怕的勾当!然而……自从制服她之后,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沉默着一动不动,留神倾听着屋外的动静。他在等待援军!联想起他所说的“五对三伤脑筋”的话,多莉在刹那间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他们想绑架自己?

    而且,还是一场突发事件!若不是她冒冒失失自报姓名,只怕现在还跟这些绑匪一起开心唱歌呢!

    “喂,我说,”她努力理清混乱的头绪,试探地问道,“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又没有钱,也没跟什么人结过怨……”

    “你是怎样的人我们完全不了解,我只知道一件事,”男人低声回答,“那就是,能用‘唐多莉’换到一大笔钱!”

    没错了!他们肯定是“对方”雇佣的绑匪,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是杀手,要不然直接在这里把自己干掉,肯定神不知鬼不觉……那就怪了,多莉心想,“对方”还真是不嫌麻烦,绑架自己以后还要交给专业杀手处置么?

    “白虎,你这个大笨蛋!”她在心里默默呐喊着,“你不是吹牛吧?职业保镖先生!”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4-29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只听到“砰”的一声,男人的身体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斜斜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多莉最想见到却又最不想见到的脸孔,那张脸孔曾经傻气如同孩童,也曾经俊秀不可方物,然而眼下,那张脸上写得满满的,全是焦急。

    “你没事吧……没事吧?”在多莉模糊的视野里,白虎的呼唤仿佛天边的云朵一样缥缈无定。他看起来好紧张哦,简直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现在,终于像个保镖了呢。”多莉欣慰地说。

    “笨蛋!”猝不及防地,她的头顶挨了一记爆栗,保镖同志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训斥她,“刚才为什么躲得我远远的?要不是我眼明腿又快,哼哼……”

    “你……你才是笨蛋吧!”多莉不服气地回嘴过去,居然被一个白痴说笨,正常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吧?“还有脸说我!你自己呢?穿得花枝招展,还大摇大摆跟女生搭讪,算哪门子保镖啊?!”

    “花……花枝招展?”白虎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衣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T恤硬是被他穿出了性感狂野的味道,只能怪模特本人的身材太招摇吧?“你你你!”他气得无话可说,只得猛拍茶几,“你非要我打扮成民工才开心是吧?嫉妒,绝对是女人的嫉妒!”

    “对啊,我嫉妒你比我笨,你胸大无脑,啦啦……!”若不是被击倒的男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想必这一对白痴的愚蠢对骂还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那呻吟声猛地提醒了他们,危机还没结束呢。

    白虎的提议是刻不容缓,他们马上得离开,可是米华阿美她们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们丢在敌人手里吧?白虎沉吟了一下,解下那个男人的裤带,把他重新捆了个结实。

    “先让他在这里呆着,尽量拖延时间。”他说,“这样就算你不见,那两个同伙也一定以为他们得手,带着你逃走。我敢打赌,他们不会对你朋友怎么样的。”

    “可万一露馅了呢?”多莉连连摇头。“不行,不能让她们冒险。”

    “你傻啊!”他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她的手,趁着走廊无人,悄悄溜到包厢外,“我说不会就不会,你信我!”

    可你看上去不太靠得住呢!多莉心里小声嘀咕着。直到两人顺利搭上出租车,才松了口气,多莉连忙拿出手机。一只手立刻阻止了她。

    “你干吗?”是白虎。

    “叫米华她们快溜啊!”多莉回答,“万一她们被扣作人质的话就惨了……”

    “放心啦!”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白虎相当自信,也相当顽固,“我搜过那个男人的全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也不太精通拳脚。而且,听你的说法,你们是自己闯过去的?”

    多莉点了点头,自己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外。

    “那就没错了。”白虎轻松地把背靠在座椅上,“根据我的推测,他们并非为专程绑架你而来,只不过恰好碰上你这个‘肉参’罢了。看他们那么业余的样子,搞不好……”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光,“有人为了‘你’悬赏一笔高额奖金呢!”

    什么肉参?什么悬赏?听起来怪吓人的。不过联系起那个男人透露出的口风,白虎这番猜测倒也合情合理……莫非,真的有人出高价杀自己?不,还是活捉吧?那个男人不是也说过“不想伤害钱袋”云云么?综合以上看来……

    “有人在高价寻找‘唐多莉’,而且,最好是活的。”白虎最后总结道。

    多莉感到周围的天空一下子阴霾下来,似乎有无数黑沉沉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想把她压垮……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白虎,白虎,”她用旁人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你会一直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堪与阳光比灿烂的笑容:

    “当然,我是你保镖啊。”

    多莉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陷入危机的那一刹那,她还来不及害怕,然后想到日后灰暗的前景……对未知的恐惧深深吃进她的身体,疲倦感排山倒海般向她压过来。在这种时候,能够倚靠的人,也只有身边这个他了?虽然有时候呆头呆脑的……

    “我会一直保护你……”白虎重复了一句,然后声音迅速低了下去,低到连自己的心都听不见的程度:

    “直到佣期结束的那一刻为止……”

    现在是下午三点,他把多莉留在了家里,虽然她是那样可怜巴巴地拉住他,请求他不要离开自己的身边。工作要紧,他告诉她,马上就回来。

    他戴着太阳镜,向早已知晓的地点走去。“青蝠酒吧”,由于时间还早,几乎没有客人。

    他在吧台前坐下,点了一杯伏特加加橙汁。吧台侍者把酒推到他的面前。

    “这酒,唐多莉会付帐的。”他漫不经心讲了一句。

    侍者突然笑了起来。

    “以前可以,现在嘛……”他说,“客人得自己掏钱买单。”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我是开心果

Archiver|手机版|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2, 2025-6-16 16:47 , Processed in 0.108950 second(s), 2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Licensed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