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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总是给人压抑的感觉，尤其是秋天，阴天，下雨，不停的下，好像要竭尽全力去洗刷夏天的气息。
今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是匆匆的走着。从早上起来，头就昏昏沉沉的，看了看窗外灰暗的天，好像回到了中世纪。于是随手抓起一件大披肩，决定出去喝杯东西，让自己暂时离开这个清冷的小房子。
走进café, 看着打烟机里面香烟的牌子，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正当犹豫的时候，瞟见了最后一个按键，black devil，于是决定买它，因为，很久没有抽这种烟了，很是思念这种味道。 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Jurre很自然的给我送来一杯水，问：“Sophie，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说：“下雨了，家里太冷来你这里暖和一下”“噢，欢迎，要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么”“不了，最近胃不好，奶茶吧”“噢，好的，马上来”
拿出刚买得black devil，拆封，一阵vanilla的香味儿扑鼻而来。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慢慢的感觉到那种久违的感觉。雨还在下，雨水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泪痕。闻着black devil的味道，听着雨水敲在玻璃上咚咚的声音，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夏天，那个闷热的夏天。
那是我到欧洲后过的第一个夏天，也是在那个夏天，我认识了林威，一个高高的，瘦瘦的男孩。认识他是在我一次在路上摔倒，成大字的趴在马路上，他憋着笑意扶起我，说了句地上脏。本以为可以不用再见到这个见证自己最惨一面的人，没成想，第二天我的梦想就破灭了，他就是刚刚搬到我隔壁的新住户。自此以后每次看见他，他都会对我抿着嘴笑，而我每次看见他都会尽快走掉，嘴里不停的咒骂自己直到脸上的红潮退去。
夏天转眼过去，我渐渐淡忘了摔得惨重的一幕。但是看见他，我还是会习惯性的快速走掉。八月十五对海外的学生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同屋的学长是个好热闹的人，于是就凑了一帮人在一起吃火锅。正吃的时候听见门铃响，我去开门，打开门一阵错愕，而他却在抿嘴笑着看我。正疑惑怎么会是他的时候，听见学长从里面走出来说，嘿，你小子怎么才来，Sophie他是我朋友林威是我让他来的，认识的。
席间，我才知道，他是学长在别的城市认识的，因为学长的推荐，才转校到我们这里，由于前段时间学长回国，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转来我们这个城市，并且就住在我们隔壁。整个晚上，我都不自在，因为他抿着嘴的笑在我眼里就好像嘲笑一样，让我不停的想起本该已经淡忘的事情。
自此以后，他就经常来找学长，有时候会在我们屋里待很久。而他每次来我都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为的就是不要撞见他。他做得一手好菜，学长更是天天拉着他在我们这里吃饭，而我每天就只能在房间里面闻着菜香啃面包。就算出去拿水，也尽量不看他做的菜，可是一进房间，就开始贪婪的闻着那些诱人的味道。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星期，有天，我又听见他来，就赶紧跑进去屋子里面。刚关好门，就听见学长吆喝，我们家的小丫头可能最近在减肥，总是吃面包，一会儿你多做点，给她留着，她够瘦了不用再减了。然后就听见他噢的一声。听完，我生气的砸了一下枕头，心想，不都是因为你总叫他来我才啃面包的。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我的房门，一想准是学长，于是气哼哼的开门，没想到是他站在外面，我当时就愣在了那里。而他这次没有对我抿着嘴笑，而是轻轻的皱着眉头说，吃点饭，你需要增肥，不是减肥。说完就侧身进到我房间里面放下饭菜，转身关门出去了。我在那里愣了几秒后就被饭菜的香味勾回了魂。看着那个托盘里面，一小碗米饭，俩小碟菜，一小碗汤，还有一杯水，刚刚好够我一个人吃。啃了几个星期面包的我，终于禁不住白米饭的诱惑，狂吃海塞起来，感觉那是最美味的一顿。吃完，我拿着托盘出去，看见他也在洗碗，他看着我手里的空碗碟，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嘴笑，然后继续低头洗碗。奇怪的是，那时的我却不觉得这个笑容是在嘲笑我。从那以后，我每晚都会吃到丰富的晚餐，俩菜一汤。
转眼快到新年了，学长提前完成了学业，准备回国。临行前又是一顿吃来吃去。临行的前一晚，学长和几个好朋友还有他在学长的房间里面喝最后的临行酒，他们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的大声唱着，笑着，好似过了今晚，明天什么都不复存在。
学长是早上的班机，虽然昨晚喝了很多但是却醒的出奇的早，而他也几乎和学长同一时间醒过来。本来那些都要送他的人，现在都还在睡梦里面。学长拿着钥匙跟我说，Sophie麻烦你了，留下个尾巴要你善后。我笑着摇摇头说，那没事儿，可是他们就不能送你了。学长说，这样最好。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却看见他在旁边拍了下学长的肩膀。
送走了学长，回来的时候，那些人也醒的七七八八。嘴里抱怨着学长怎么这样。可能因为宿醉，每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我说，你们都回去洗个澡睡觉吧，这里我来好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整。几个人看了看说，那麻烦你了，改天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憋着嘴笑着，想，我可不敢奢望，从认识他们，他们就说带我去吃好吃的，到现在还没去呢，都不知道欠了几顿了。
他们几个又在那里和我嘻嘻哈哈一阵，就都走了，可是他还站在学长的屋子里。我问，你怎么还不走？他说，我帮你收拾。我说，你也喝了不少，回去休息吧。他说，没事，我没怎么喝，我帮你吧，不然你要收拾好久。
有个人帮忙，的确好很多，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情，我只是在那里打打下手。差不多下午的时候，就收拾完了，于是赶在房东下班前把钥匙退了回去。回来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路过市中心的时候，他说，太晚了，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说好，我们去吃土耳其烤肉吧！吃饭的时候，他帮我多要了一杯水，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饭的时候喝水？他说，吃火锅的时候，我看见你不停的喝水，所以很顺其自然的认为你喜欢吃饭的时候喝水。我问，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因为怕辣才多喝水的？他笑着说，你根本一点辣都没沾，怎么可能是怕辣？结账因为我坚持AA，他拗不过我，笑着说，你还挺有原则的么。
往家走的时候，开始下起毛毛细雨，我怕冷，所以拉高了一些衣领，裹紧了衣服。他看见了，问，冷是么？我点点头。他说，来，把手给我。我看着他，脑袋一时空了。而他却还是抿嘴笑着并牵起了我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面。剩下的路上，我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他牵着，他就这样一直握着我的手，可是我的手却一直摊着。到了家门口，我就好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的把手缩回来，低着头说谢谢，我想我的脸已经红透了。我知道他就站在后面，真得很想很想赶快躲进屋子里面，可是钥匙好像作对一样就是插不进去。他咳了一声，说，我来吧，就抢过我的钥匙。我就这样一直低着头，等门打开的时候，我迅速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进屋。就在我关门的时候，他用手挡住了。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而他脸上却没一丝的表情，严肃地让我也紧张起来。
好像过了很久，他添了一下嘴唇说，你怕冷是因为你瘦，你瘦是因为你吃得不好，所以以后我每天给你做饭吃，好不好？我愣了一下，说，哦，不用，我可以做饭的。他低下头，嘴里嘀咕了一句，接着抬头看着我说，可是我很想做饭给你吃。我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就愣在那里。他好像急了一样，皱着眉头说，你这么笨根本不应该叫Sophie。然后接着说，我想你做我女朋友，我想照顾你。
我惊讶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在我愣着的时候，他上来一手抓起我的手，一手我揽在怀里，低头吻着我因为惊吓而张着得嘴。他闭着眼睛，他的吻好像在发泄也好像在宣布着什么，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摊着的手。伴着他的吻，我慢慢的回魂，我发现我竟是那样的喜欢这种霸道而温柔的感觉。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也紧紧的回握他的手。
日子过得很快，在他的调养之下，我已经变得胖了不少，他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的做给我吃。 而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捏着我的脸说，小猪小猪，林威牌小猪。每天都是那么甜蜜，真得好像蜜糖。搞的周围的朋友，都羡慕得要死要活。
他很喜欢吃巧克力，而我恰恰不是很喜欢甜食。但是每次他都会买很多，然后回来一块一块的掰开，像喂小孩子一样，追着非要给我吃。他知道我不喜欢粘这人，所以，看电视的时候他总是抱着我的脚，还说，你的脚长得比你的人Q。他知道我喜欢水，所以总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带我去河边走走，然后找个附近的酒吧喝点东西，说这是为了帮我减肥，因为散步对身体好。 没事的时候，他会带着我走遍这个城市的每个小巷，或者去别的城市吃好吃的东西，说这是带着我看世界，怕我变成土包子。他知道我不是很喜欢逛街，所以，他每次都会拖着我，说他要买东西，可是每次大丰收的都是我。并且看我试衣服的时候，他会说，小猪，你需要再胖一点，不然以后你只能去儿童区买了。
他喜欢在做题的时候抽烟，但是他知道我气管不好，所以每次都是在阳台抽完再回来写。 有次我问他，这些烟都是一个味道么？有没有带香味儿的？有，black devil，是有vanilla 味道的。那你以后就抽只这个好了，我喜欢vanilla的味道。可是black devil是女孩子的烟啊，你喜欢那个味道买个vanilla的蜡烛不一样？不一样。诶呀，你行行好，你难道想让我被人笑啊？那，那，你在家的时候抽这个，总可以了吧？他看看我，翻着眼睛笑着拉长音说，好。从此，他的身上，多了一盒black devil，只因为我喜欢vanilla的味道。
然而，幸福，快乐，一切的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01年夏天，他妈妈说要去他姨母那里，因为他的姨母好几年没有看见他了，所以希望他也能过去。当时他因为暑假有个很好的见习机会，所以，准备9月初去。当他和我商量的时候，我也觉得这样很合适，可是现在，我却觉得那个决定是多么的愚蠢。9月5号，我送他去机场，一直拉着他的手就是不愿放开，当时他还笑我孩子气。看着他的班机起飞，没由来的一阵心酸。
9月11号那天，出奇的热，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房子很空，于是打开电视想让房间里面有点声音。我数着手指换算着他的回程日期，并想着给他什么惊喜。
“On Tuesday morning, September 11, 2001, the U.S. is attacked by terrorists
in New York City and Washington……”
“小猪，我明天要出去，晚上回来给你电话”“你去哪里啊？”“姨母说带我和妈妈去看双子楼，顺便再去附近转转”“一幢楼么，有什么好看的”“嗯，虽然是一幢楼，但是挺高的，也值得看一下”“噢，准你去看了，不过要想着我哦”“喳，那我晚上回来再给你电话了”“嗯，小心点，拜拜”“嗯，拜拜，小猪”
我懵懵的坐起来，想着他们应该还没有出发，想着他们应该还在家里，可是我的手却在不停的抖。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找到了那个背得烂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号码。通了通了，快接，快接啊……林威，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我一遍一遍的拨着，可是那边始终没有人接听。我不死心，我不停的安慰自己，现在那里很乱，他可能没有听到电话，他可能把电话掉了，晚上，晚上他会给我打电话的。
就这样，我坐在那里，下午到傍晚，傍晚到深夜，可是什么也没有。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虽然我不停的感觉到胸闷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一样，但是我不相信。我坐在那里，看着电视里面那些新闻不停的来回播放，脑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凌晨。我看着电话，想着电话响起来，想着他说，小猪，我今天吃到好吃的了，回去做给你吃。可是，什么也没有。
早上，朋友来看见我的样子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要这样。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晚上的时候，我的电话终于响起来了，可是却是我最不想听见的声音。我默默的挂了电话，拽着朋友的手说，他15号就会来了，他说要回来给我做好吃的，他说带迪斯尼的娃娃给我，他答应我的事情从来没有没做到的，你和我去机场接他好不好？我们15号去接他。
我一下子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拽着朋友出去吃东西。回来后，翻边衣橱，找出他喜欢我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试。我每天都盼着15号，每天都希望天快点黑，太阳快点升。
15号的早上，我早早的起来穿戴好，拉着朋友去了机场。我站在出口，看着人流不停的涌出，却始终没有他的影子。我就这样一直呆呆得站在那里，站到半夜，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跟我说，回家吧，也许他明天会回来。可我只是低着头不停的重复说“不会了，不会了，他不会回来了，他失约了。”朋友心疼得揽着我说，想哭就哭吧。憋了几天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抱着朋友哭昏了过去。
半个月后某一天，他父亲来收拾他的东西，看着他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搬走，就好像他一点一点消失一样，我站在墙角而手里始终握着一盒black devil。 一个月后，我搬出那个我觉得很空的大屋，租了一个只有13平米的房间。
“Sophie，第五只了，你不可以再抽咯”Jurre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嗯，知道了”我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他。我熄掉烟，习惯性的闻着手指上淡淡的烟味儿。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冲破乌云照在地面上，被那些地面上的水迹折射的更加耀眼。市中心的人又多了起来。我站起身来，走到吧台结账，顺便放下了那盒black devil。走出café，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感觉清爽了很多。
大约一年前，朋友偶尔说起来，说他被压在一块大石下面，内出血，找到的时候已经没希望了。
----- 文 by ola
[ 本帖最后由 MirAcleola 于 2007-5-24 23:3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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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2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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