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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三生槐》--作者:辽东飞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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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绝情

    “你们找错人了吧,这话应该跟齐思瑾去说!”我左右分别斜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今天我给你们交个底吧,她说过,一天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不到小虎的那张脸。”

    “你胡说!”小虎向我怒吼道:“就是因为你,她才这样的!你这个大骗子!”

    眼见他要冲过来,艳丽急忙拦着他,“有话好好说,打架只能使事情更糟!”

    小虎戟指怒目,壮发冲冠,一字一句地狠狠说道:“张寒松,你听着,也许你会耍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能蒙蔽女孩子,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戳穿你!”

    面对他的愤怒,我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不要这么恭维我,我受之有愧。你这么激动又何苦啊,感情的事情是双方的,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古人云:强扭的西瓜不保甜,强抢的媳妇算强奸呀。”

    “你……”他气噎喉堵,说不出话来。

    “张寒松,你少冷嘲热讽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谁也不会永远占据上风!”艳丽出手打抱不平了。

    看了看小虎痛彻骨髓的样子,我正色道:“你们误会了,我是很诚恳的。因为齐思瑾跟我说过很多次,她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女人是感性的,你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没有用。小虎,你这样痴情到底累不累,算了吧。子曰:天涯何处无芳草,对象没成接着找;中华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小虎眼圈微红,低声絮絮道:“换?我喜欢的是她,你叫我怎么换?”

    “等等,张寒松,不太对头啊。我记得在你出现之前,他们还是很相爱的,从来没见过他们闹过别扭。每次小瑾下夜班,小虎都会来接他,我们医院都夸小虎是模范呢!”眼见小虎已经有退却之意,艳丽却又出来妖言惑众煽风点火。他望向我的目光重又凶狠起来。

    我也狠悻地瞪了她一眼,猛地诧异地上下打量,惊叹道:“我可真够迟钝的,这才发现啊!小虎,你觉得艳丽怎么样?”

    两个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有点发呆,不明所以。

    我由衷地赞叹道:“工作很好,年龄也相当,再看这形象,雪肤花貌,仪态万方,气质高雅,目光深邃,还会背诗。身材也相当标准嘛,算得上是婀娜多姿,不肥也不瘦,她的眉毛象弯月,她的腰身象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啊,眼睛让你看不够!”

    我边说边窥瞥着艳丽,起初,她有点惊讶,渐渐地露出得意的喜色,脸上慢慢浮现红晕来。

    “嗯,和小虎相当相当般配啊。”最后,我大胆地说出一个结论。

    此时,窃喜的艳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张开酡红的嘴唇,愣在原地。而小虎的反应很激烈,当然也是我希望看到的。“张寒松,你他*什么意思啊,你耍我呢?”他满脸通红愤怒至极。

    我双手一摊,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吼叫什么呀,艳丽小姐条件这么好,她还不见得就看得上你呢。”

    他叫道:“我算发现了,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只能说我的诚意你暂时还没领会到,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如果一个你不爱的人,整天凑在你身边,是什么感受?”我很严肃地问他。

    艳丽终于醒悟过来了,很生气地说:“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要把我卷进来好不好?”

    “我本想撮合一下,既然他如此刚烈地反对,算我没说吧。”我微笑道。

    我扭头望向巍峨的管委办公楼,大楼恢宏气派,豪华魁壮,气度雄远;楼前各国旗帜随风飘扬,巨大的喷水池不断地喷涌出高耸的水浪;楼两侧是大片的葱翠的草地,如此闳廓崇旷的气势,与联合国办公大楼相比也不遑多让。

    艳丽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说道:“今天我终于有点佩服你了,风轻云淡之间就能把人气得肝胆欲碎,好功夫啊!”

    我淡然道:“你的表扬恕我不能接受,其实我只不过说了一句真话,可惜啊,真话逆耳呀。”

    小虎嘴角一歪,不屑道:“拉倒吧,除了胡言乱语坑蒙拐骗之外,你还会干什么?”

    我想了想,郑重地回答:“其实,我就会干两件事。”

    艳丽倒还识趣,问道:“哦,是什么?”

    “上炕认识娘们儿,下炕认识皮鞋。”我骄傲地回答。

    “流氓!”“无赖!”两个人同时评价。

    “说起流氓无赖,我倒想请教一下高雅的小虎同志,”我挽起左臂的衬衫,指着那条鲜艳的疤痕问道:“是不是你找人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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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迟疑了一会儿,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然后朗声道:“是我干的,你想咋地吧,那次就是打个招呼,叮嘱朋友轻轻划一下,没让他们多划。不过我现在郑重警告你,如果你还敢纠缠小瑾的话,就该卸你这条胳膊了。你看着办吧。”

    我见他说得如此豪气,心中确实有点害怕,我和齐思瑾的关系很平常,要为此落个残疾,真是千古奇冤了。

    “小虎,你可不能这么干啊,有话好好说,这是犯罪,你千万别冲动!”艳丽惊叫着。

    不过恐惧归恐惧,面子不能随便丢,我装着很平静很澹漠地一挑大拇指,道:“爷们儿,纯爷们儿!我真想一笔就写个‘服’字,我可以退出。”我转头对艳丽说道:“不过条件仍然是上次说的那个条件,你现在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吧?”

    她疑惧地看了一眼小虎,不经意地错开几步,离他稍远了一些,而后轻声道:“也许你也有一点道理?”

    广场上,我们陷入了沉默。三个人只是在互相瞟觑着。一阵微风吹过,脸上染上几点喷水池里面的水星,凉凉的,夕照的澄晖中我们成为了雕像。

    “桥头那盲人风尘仆仆,

    一如无名帝国的界石,

    他也许就是恒星小时,

    从远方围着转的一成不变物,

    那寂静中心的星座。

    因为一切围着它漂泊,奔波而闪烁。

    他是岿然不动的正义,

    被置于错综复杂的街头;

    是通向下界的幽暗的进口,

    竟和肤浅的一代在一起。”

    女诗人艳丽望向繁茂树叶里的残阳,忧伤地吟诵起诗来。

    我心底突然生起一中莫名的感伤,面向亘古就存在的恒星,我们这些勾心斗角的渺小人类,算是什么呢?

    小虎皱起眉头,对她说:“艳丽姐,你也想想办法呀。”

    她梦醒一般,揉了揉眼睛,又退了两步,道:“我计穷力竭了,有许多的意想不到。”

    “艳丽姐,刚才我只是在吓唬他,不是我干的。”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好象有些虚弱,最后蹲到地上。

    我和艳丽交换了一下眼色,“真的,假的?”

    回到小区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满怀心事走到大门口,路灯下正在值勤的史勇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拐进一个黑暗的楼角。我心领神会,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一个圈子,与他会合。

    “张哥,你得留神啊!”他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说:“这几天可别带那个女人过夜啊,我们主任已经盯上你了!”

    “什么女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中颇有些纳闷,我这么洁身自好的好男儿,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留女人伴宿了。

    “你糊涂了?就是昨天那个!”他很没好气地说道:“以前你的女朋友多好啊,又漂亮又温柔,是不是吹了,现在怎么换了一个这么丑的。”

    哦,他说的是齐思瑾,随即我又失笑,这个小保安居然评价歆馨温柔,如果让她听见,不一定多得意呢。旋即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上辈子,这个家伙就为了拆散俊贤与蕙敏,竟自跑到日本人那去告密,现在他对歆馨有好感,就不足为奇了。

    “你别光笑啊,我跟你说正事呢。老林,就是一直监视你的那个小子,不知道想了什么主意,和我们主任勾搭上了。我们主任一听说有这个事情,乐得眼珠子比牛眼睛还大,她最爱干的就是捉奸了,最好还是没来得及穿上裤子的。前一阵,她刚撵走一个二奶,正美呢,你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生意吗。”史勇见我没出声,又焦急地说道。

    “她脑子有病吧,居委会主任整天就是忙这个的呀,干涉别人私生活,管得还挺宽,比中世纪的教廷还牛。”我愤然骂道:“捉他*什么奸呀,昨天那个女孩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我能不管吗?”

    史勇提醒我:“对了,上次调查泼警察洗脚水的事时,你连损带骂的,她到现在还生气呢。一听说是你,她咬牙切齿的。”

    和史勇告别后,我急忙拨打齐思瑾的电话。可不能让她再来了,现在麻烦已经不少了,再摊上这么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居委会老太太,简直不让我消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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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寒松啊,你的话真灵!我刚一说我要跑到广州去,我妈当时就吓哭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限制我的活动了,手机也还给我了。不过,这几天,他们找了一堆理由,不让我晚上出来,等过几天我一定要请你!”齐思瑾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家你可千万别来了!”我简明扼要地将当前严峻的形势介绍了一下,“对了,以前小虎是不是对你特别好,而且为帮你出过大力,可以说几乎救了你的命。如果你不是很讨厌他的话,嫁给他也不错,毕竟和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算得上是一种享乐。”

    话筒里一片沉寂。

    我几乎以为是掉线了,“喂”了好几声后,终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找过你了?”

    “是啊,今天他和艳丽一起去的,谈起你们以前的一些事情。说实话,我是有点感动了,毕竟,能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你的男人,世界上也许只有这一个,应该给他机会。”我尽量很中肯地劝说。

    电话那头很激动:“谁用他帮我了!难道是我求他的吗?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地缠上来的,我不用他都不行!当年我宁肯死也不想沾上他的,是我妈非得……”最后,传来的是一阵凄哀的啜泣之声。

    无所适从地挂断电话,我心头一片茫然。想起小虎蹲坐在地上,悲伤地诉说往事的情景,真是令人心生怜悯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已悄然付出,想收却收不回来了,教人如何自处?

    不过,小虎这个人多情虽然多情,可是小技俩玩得多了些,难免会被人看破,觉得不够诚恳。这几年里,最紧要的任务应该是,下大力气不惜血本做齐思瑾的思想政治工作,而不是遇到了挫折,就总去讨好她妈,意图迂回包抄,不战而胜。未来的岳母是奇兵,而奇兵是不能成为主师的。

    就是否是他派人伤我一事上,居然还想玩模糊策略,他的回答反复无常语焉不详。起初说是,一会儿又否认,再后来又承认,既要防备我报复,又想保持对我的威慑力,毫不磊落豪爽,就冲这一点,我就低看他好几眼。

    一路思绪万千回到家里。钥匙转了半圈,防盗门就开了。心想,不对呀,早晨走的时候明明是反锁了大门。我清楚地记得,我和齐思瑾一起出的房间,她还不到上班时间,但是因为只穿了一件睡衣逃出来,于是先借穿了我的一套衣服,准备上街现买女装。她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反锁,开玩笑说这样可以优胜劣汰,只有有技术含量的小偷才能生存。

    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好象没有什么异样,一切井井有条。开了灯,几个房间都看了看,并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茶几上,散放着几个可乐空罐,还有桃核,空烟盒,瓷制的大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几点灰白的烟屑泄了出来,洒在灰蒙蒙的玻璃上,愈加显得纷纭凌乱。自从歆馨离开以后,我的房间渐渐变得象荒废的田园。

    我看了看手指上的烟头,没有它的下脚地方,只好亲自清扫一番了。收拾家务一向是我的最恨,不到万不得以我是不会动手的。突然,想起齐思瑾来,在这一方面,她比我强不了多少,也是个百懒千慵的闲人。昨天晚上,她是既喝可乐,又吃水果,还吸烟,制造垃圾无数,就是不知道收拾一下。而今天据艳丽反映,小虎却是个心灵手巧的勤快人,家务活样样精通,手上还握有个二级厨师证;车钳电焊铆无一不晓,管道水暖修理自不在话下,除了不会生孩子以外,简直就是全能。而齐思瑾却死活看不上他,真是有福不会享。难道也是上辈子的情孽不成?也许吧,不过应该不是我的熟人,虽然我们打过架,但是我看见他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将客厅的地面拖净后,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摇晃着走进卧室,一头倒在松软的床上。额头下一片滑爽,微撩眼睑,眼前是一泓淡淡的粉色,似乎还有些微幽香。仔细一看,原来是齐思瑾的性感睡衣。脑海里回忆起她昨晚的模样,虽然脸蛋平凡,身材还真是惹火啊。

    猛地一抬眼,发现睡衣上还有一串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我机灵一下,疲乏感顿时消失无踪影,双臂一撑,赶紧爬了起来。

    寒松:

    我为我的冒失深表歉意,我来是将房门的钥匙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也许就不会再相遇了。

    现在我终于明了,你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是经过了轮回;我也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是经过了爱情。就默默地互道珍重吧。

    房间很乱,本想收拾一下,想到已经有别人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祝福你找到永恒的真爱。

    歆馨

    ps:我的一把梳子遗失在这里,你要是找到了,一定记得还给我。它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我的礼物,对我而言,有特别的纪念意义。

    “这个齐思瑾真是个害人精!”我脱口骂道,看来歆馨肯定是又误会了,我将手中的小纸条抛到一边,急忙拨打歆馨的手机。

    尚未拨通,我叹息着摇了摇头,又挂断了。说什么好呢?一次又一次的误解,一回又一回面临诱惑的无法拒绝,她还会相信我的话吗?我们还会和好如初吗?想起那个哈佛海龟,我更是毫无底气了,他真是会挑时机趁虚而入啊,让我几无还手之力。心想:也许我们的缘分就该是如此黯淡结束,相恋过却不能最终相守,可能是彻底了断前生未了之情吧。

    “挥去你我昨日的烦忧,别让记忆唤醒愈合的伤口,是否能再一次拥有自己的天空,是否能再次拥有梦。忍住伤悲说声珍重道别离,也许你我不会再相遇;忍住泪水说声再见我的爱,愿你拥有美好的未来。”耳畔隐约响起悲凉的歌声,旋律将我带回几年前那次“十一”火车之旅,当时火车上正在播放这首歌,王杰的《说声珍重》,我俩被挤在一起,竟然不约而同地随着音乐哼唱了几声,而后似曾相识地互致一笑,感觉真是心旌震动啊。

    眼前一恍,一个身穿黑缎多褶长裙的年青女子,一脸凄苦的泪水,轻喃道:“俊贤,祝你们幸福……可是,可是,请你不要忘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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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浑身一颤,声音与影像就象黑夜里的流萤一样,淡淡地一闪,倏然都消逝了。

    那个女人是蕙敏,港口电厂工程师的女儿,赵俊贤的同学,虽然他们相识最早,却没有擦出两个人的爱情花火,反而空自招来薛崇武的嫉恨,在那个兵荒马乱国破山河碎的年代里,只能落个曲终人散的落寞结局。

    蕙敏题写在穆时英《公墓》上的那句诗,出自卢照邻的《曲池荷》: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后人诗话中评价:后沉颍水,已谶于此。想来蕙敏当年手书诗句之时,内心中已知这是爱的谶言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再世爱的谶言却是王杰的《说声珍重》,那年我们相逢的火车上为什么要偏偏播放这首倒霉的歌,为何不播一些高雅的吉祥的喜庆的欢歌,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越来越好》之类的,哪一首都透着好彩头,而且还进过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呢。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暗示吧。

    记得有一个大学同学,自诩为“恋爱与婚姻学博导”,他曾经说过:谈恋爱和便秘是一个道理,都得用上百分之百的力气,必要时还得吭吭哧哧喊几声劳动号子:使劲!加油!只要能全心全意地付出就已心满意足,收获是不可期望的。或许真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正当我烦躁地胡思乱想的时候,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席主任,他也很焦躁,“寒松,小齐那儿是怎么回事呀?这两天打电话,要不关机,要不不接。”

    “我不太清楚,我和她也不太熟,你有事就直接去医院找她不就行了,问我有什么用啊。”我没好气地回答。

    “张寒松,我郑重地警告你,不要心存耍我的念头,如果你真敢这么做,到头来还是你倒霉,你信不?”电话里的席主任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我当然也不甘落后,马上顶了回去:“席主任,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个毫不夸张的人,我都跟你说过一万遍了,我和齐护士只是很一般的朋友关系而已,你要和她做交易,不要扯上我,跟我没一丁点关系没有。”

    “张寒松,我算是服你了!都他*上床了,还在这儿假装纯洁呢,还一般朋友关系,你糊弄傻子呢!我告诉你,别说你还没当上公司的副总,就算你真的当上了,我席某人既然有把你弄上去的本事,就有把你整下来的功夫,这话我今天就撂在这儿了!”他居然又恬不知耻地大放厥词。

    我冷冷地笑了起来,“席主任,你少他*放这种带拐弯的臭屁!我们上没上床,你看见了,你以为你是克格勃还是联邦调查局的?再说了,那个副总我可是一点影还没看见呢,当然了,我也不稀罕,但是你把我的那个物流部经理都快整飞了,你还有脸跑这儿训人带卖乖的,你的脸皮真鸡八黑铁做的?”

    一通灌夫骂座后,我就把手机挂断了,不过心情却好了一些,也许人在绝望过后,就需要热烈地发泄。

    冷静下来后,心里又将齐思瑾埋怨了一番,她的办事能力,真是不敢恭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席主任这种狡诈又不讲信用的人做交易,那不是与虎谋皮吗,现在明面上他们给我画了一张漂亮的大饼,背地里却先将部门经理的职位悄悄挪走了。起初,我还以为能再拖一段时间,现在一看,接班人都给我找好了,就等着我滚蛋呢。

    齐思瑾这几天被家里软禁了,还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络,想必席主任与她联系不上,表功不成以为是上当,于是急怒之下,露出了他本来的狰狞面目和狡猾的狐狸尾巴。哼,堂堂公司副总,被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就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副总不做也罢。

    夜色渐而沉郁,小区里消夏纳凉的人已经散尽,一家接一家的,灯火次第熄灭,于是远处蒙晦的天空依稀浮荡出几点星辰;从阳台上望下去,路灯疲倦地垂着头颅,泻下一片昏黄的灯影。空地上几株瘦小的赏叶植物与停歇的轿车,有的蒙上半披胧朣的光幕,有的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明暗之间的景物显得有些诡谲与阴狞。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手里好象还拎着什么东西。我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认出了他是谁,心里想:这个人还真是敬业呀,每晚监视毫不厌倦,这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着他呢?

    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转身回屋里,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我应该如何收拾这个兢兢业业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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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寻觅

    早晨上班迟到了。我走进办公室时,虽然睡眼还没有完全睁开,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常。本来众人在议论着什么,见我进来突然就鸦雀无声了,几个年轻人眼神复杂而惑疑地盯着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边擦着脸,一边问。

    许久,没有人说话。

    我环视一周,最后把费解的目光落到小叶脸上。

    “我们应该恭喜你呀,要升官了。”她好象承受不了我的眼光的重量,犹疑地侧了一下头,面庞上却挂上一种似笑非笑的鬼祟表情。

    我若有所悟,瞥了一眼若无其事一身平静的孙公子,笑道:“这个事我也有所耳闻,政治家们有一项独门绝技,名为望梅止渴,可惜呀,我口腔里的唾液已经很少了,已经流不出激动的哈喇子了。呵呵,没想到你们倒是流了一地,怪不得地板这么滑。”

    “唉,我好象听说都快下文件了啊。”小胡说道。

    我走到窗台前,点上一根烟,笑意盎然地看着孙公子,悠然地说道:“政治就象一团熊熊烈火,离得太远会受冻,而靠得太近又会被烧伤。我张寒松就比较点儿背,不是被人一脚踹得远远的,就是让人一把拽到火里面。”

    “现在的社会是一个多元化的环境,很宽松也很宽容,自己的路完全可以自己走。”孙公子扭头迎撞我的目光,说道:“没有人能强迫你,张经理,好象办公室不允许吸烟。”

    我没有理会他,对一旁观战的老同事们说道:“前两年,美国出过一本书,名叫《谁动了我的奶罩》……”

    大家大笑,“是奶酪!奶罩你哪有啊。”

    “哦,对,是《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是资本家教育劳苦大众的基本教材之一,小老鼠唧唧喳喳的奶酪被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跑路,去找新的奶酪。”我摇摇头,向窗外掸了一下烟灰,道:“自己的权益被别人拿走了,最好的办法也只能走自己的路,去骂别人吧。既然都要滚蛋了,抽口烟麻醉一下受伤的心灵,大家能够理解吗?”

    众人的表情渐渐凝重了,探询的目光游移于我和孙公子之间。

    孙公子不怀好意地一笑,硬朗的面部线条几乎都有点扭曲了,道:“听说张经理特有女人缘,认识你的女人,几乎没有不夸你好的。这是真本事,有时间我得请教一二。”

    我靠在窗台上,也狞笑一声:“孙公子如此风流俊伟的人物,想必是情场老手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外行话呢,不会是挖苦我吧。再菜的菜鸟都知道这个道理,当女人对男人说:你是一个好人,这个男人基本上就没戏了;当她说:你真坏透了,很有可能,她会扑到这个男人怀里撒娇。”

    我顿了一顿,望向众人笑道:“我呀,只能当个好人了;以你的一表人才,还有个当总经理的好爹,肯定没少当坏人吧!”

    一时之间,场面很是难堪,我和孙公子冷冷对视着,而旁人都不敢插言了。

    正当其时,门开了半扇,一张略显清癯的脸探了进来,向我招了招手,而后又轻轻地把门合上了,是营销部的冯经理。

    我恶狠狠地审视了一会儿公子哥,然后转过身将烟头弹出窗户,故做漫不经心地走出办公室。

    我们走进一楼的吸烟室,他递上一根烟,峻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亲切的笑意,道:“寒松,听说你要升了,这么大的事,得庆祝一下啊。”

    我苦笑连连,“没影的事呢,怎么就都嚷嚷开了。要不然就是把我派到沈阳建基地去,这不是毁我嘛,给个名分有他*什么用!”

    “不是,以前确实有传闻说,孙总想把你挤走。不过这次是说要安排你配合孙总抓管理。”冯经理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吐了两口烟圈,摇头道:“怎么可能啊,管理可是抓在孙总的小手里,现在他是一言九鼎。他能干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就因为孙总大搞一言堂,据说周董也对他不放心了,就安排一个人牵制他一下。”冯经理见我不信,便表情神秘地透露了点内部消息。

    我抚颏沉吟,有这种可能性吗?周董究竟是对孙总和林副总,哪一个更不放心些呢?在上次那个中层以上扩大会议上,明显的是对林副总很不利啊。况且,公司管理体系改革已经迫在眉睫,周总应不该会在此时就对孙总采取掣肘行动。

    “寒松,周董找你谈话时,一定要顶住,就要求做管理副总,以前你当的是物流部经理,对管理也很懂,这个要求再合理不过了。”冯经理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时候,你和林总、秋总联起手来,就算再怎么改革,姓孙的真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哦,终于亮出底牌了,让我做林天庥的挡箭牌啊。我和他凝睇而觑,心里揣摩了一番,说道:“冯哥,从感情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林总手里握着不少客户资源,这种情形下,能避免猜忌吗?我们有几成胜算呢?”

    “记得是个新教神父吧,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冯经理没有问答我的反问,眼神飘向窗外,幽幽地念叨。

    我心下黯淡,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林总他们的反击也很过分啊。这一段时期,回款率显著下降,多多少少已经影响到生产了。我们物流部的采购工作肯定是首当其冲,压款额度与赊帐率节节攀升,付款周期越拉越长,有些规模较小的供应商已经被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根据我的侧面了解,大多数供应商将我们的信用等级不断下调,有的甚至将我们公司列入了半流氓企业的名单。现在采购工作与行骗很相似,只拿货不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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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当着冯经理,这种牢骚由不得我发,我只能惨然一笑,“冯哥,说实话,我现在就是公司里的共产主义者,是最早被追杀的。现在那个太子,不仅准备接我的班了,还在办公室里造我的谣,你说,他们父子想要干什么,这哪是要提拔我呀,分明是赶我走人啊。”

    冯经理拍着我的肩膀,口气很坚定,“放心吧,我们会帮你度过这个难关的!”

    我轻抚着酒杯,无精打采地望着身边把酒言欢废话连篇的一群人,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和雅间曛黄色的背景融在一起,朦胧成一片,而我的心神却沉淀下来,开始回味白天发生的几件事情。

    冯经理代表林天庥前来招揽以及联盟,是意料之中的举动,无论我是否能够升职,多一个人来搅局多少会对他们有所助益。我要是真的能当上副总,几个人联手抗衡孙老头儿最起码能形成两强对峙的局面;我要是卷铺盖卷走人,以我的冲动性格,难免会在物流部掀起点风浪来,他们再借势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打击孙老头儿的威信,削弱他的影响力,如若策略运用得当,可以将管理体系改革带来的冲击化解不少。

    虽然我对孙老头儿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但是林总的那一套手法我也不认可。林天庥死死地掐着销售资源与渠道,真要让他再把手伸到管理核心,又是一个强人闪亮登场,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也未必是福音。而现在虎狼相争,愈演愈烈,我已经丧失了骑墙观望的活动空间了,或许此时离开,也是一个选择。

    早晨,冯经理和我谈了没多久,就被席主任打断了。他自称是特意来向我赔礼道歉的,说昨晚是一场误会,他老婆催促他抓紧办事,而他又多喝了几杯,只是一时冲动,其实他非常尊重和欣赏我。我估计是齐思瑾的电话开通了,他又看到希望了,才会如此前倨后恭。所以我也懒得搭理他,漠然地看了他几眼,哼哈了两声,想就此把他打发走。谁知,他却正经八百地做起请示来,说四楼还有空闲的办公室,我想要哪一间,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说得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似的。后来,他见我没有预想中的兴致勃勃,就狠了狠心,颇神秘地透露,公司准备安排孔小姐做孙总和我的共同秘书。他唾沫横飞一脸祟笑,说这是周董和孙总对我的器重与信任,叮嘱我一定要忠心耿耿坚贞不渝马革裹尸报效领导。

    “寒松,想谁呢,这么入神,来,咱哥俩干一个!”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截断了我的思绪。红光满面酒气袭人的黄以衡,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与我碰了碰杯,一饮而尽。他是这次酒席的发起人,公司以前的一个供应商,后来开了个网吧,挣了点钱,又想开个贸易公司,于是邀请了一些老关系聚一聚,为以后做个铺垫。

    “对了,弟妹好吗,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我还得喝你们的喜酒呢。”黄以衡兀自兴奋地嚷道。

    我凄惨地笑,“结他*什么结,黄了!”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哥哥的今儿得批评批评你。你倜傥风流的劲头真该收收了,弟妹那人,我见过一面,好女人啊!你怎么把她给甩了,说吧,你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小妞了?”他满口胡言,显然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我笑着骂道:“瞎咧咧什么,你的酒都喝脑袋里去了?我是被甩的,她跟别人跑了!”

    “我靠,不能吧!”他咧开嘴,做难以置信的痴呆状,“为啥呀?你这小伙儿,哪也不差啊,要人样有人样,要狗样……哦,没狗样的。”

    我恼怒地擂了他一拳。此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青年颓然道:“*,现在的女人,真整不了了,我老婆也跟我离婚了!”这个人,我不是很熟悉,只记得是姓楚。

    “啊?”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连忙掉转枪口,开始安慰起他来。

    “到底是为啥啊?”黄以衡狂态大作,拍案问道。

    我缩在椅子上,幽沉地说道:“女人和男人结婚什么原因都有,女人和男人离婚多半是为了爱情。”

    黄以衡挠着头皮,疑惑地问:“啥意思,我咋没听明白啊。”

    楚姓青年却遥遥地向我举杯,说道:“干一个!”

    从“海鲜巨无霸”里出来后,几个路途相近的乘坐出租车纷纷离去,最后剩下我和黄以衡、楚胡子三个人,我醺醺然望着海上的半轮明月,心潮随着海浪声起伏不定,突然间不想回家了,只想去海边流连一番。

    “海鲜巨无霸”就面向东山浴场,沙滩深处隐约传来几声欢歌笑语。他们两个也齐声道好,于是我们直接向前方走,穿过饭店的停车广场,就来到了尚散发着白日余温的柔软的沙滩上。

    清冷的海风吹来,咸腥与澄爽的气息荡进了五脏六腑,酒意也被吹散了几分。浴场惨白的灯光洒在空旷的沙滩上,白天留下的杂乱脚印历历可见,而海里却是无际的黑冥,极远处轮船微微闪着淡橙色的芒彩,与森沉天空中的冰凉星辰相映,虚幻而又有一点挑逗。

    心里正在默默地怅叹,几个穿着泳装夜游的年轻人,从我身边跑过,扑进深幽的海水里,兴奋地吼啸起来。

    黄以衡受到了感染,兴致大盛,脱了上衣,也非要去戏水不可。我和楚胡子还算清醒,急忙架住了他,这半夜三更昏昏蒙蒙的,他一身酒气去下海,很有可能要出事故。

    我俩一边一个,拖着他回到台阶上,向“求仙入海处”走去。

    铁栅栏里面,高台上始皇帝铜青色的高伟塑像面朝大海,双手托起樽罍,骄傲地乞求海中的仙人能赐予他长生不老的仙方。夜色里,我忽然觉得他本来傲然和虔诚的表情里,显出几丝诡异与嘲弄。

    我们走过栈桥,这边除了我们,已没有别的游人。此处的海岸布满了礁石,海潮与涌浪冲拍着黑暗中岿然不动的怪石,不断溅起蓬蓬的水屑。幽静的海氛中,我们都不再说话了,远处那些年轻人淡薄的喧闹声,夹在海风与海浪声中,退化成背景音,愈加衬托出此时的静谧。

    灌涤了许久海风,我感觉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背转过身来。前面海岸畔,就是峭峙的崖壁,最高处耸立着南头山灯塔,塔上的灯光遥遥地印向海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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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波接一波宣泄带来酸痹的酣畅感,不断地冲击我的胃、胸口、咽喉,嘴只微微一张,小瀑布便倾泻而出,我的感觉就象是在无尽的怒吼,激荡着雄劲的力量,身体却又无比的孱弱。

    我从来没有如此不遗余力全身心地投入过,也不知道呕吐能到达如此高的境界,当精神攀越过最高点后,我恐惧了,再这么全力以赴地吐下去,也许会把心都吐出来吧。但是,我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能聊以解嘲很恶毒地浮想联翩:真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吐啊,把这颗心吐掉也好,那样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了,只是希望不要被狗叼走才好。

    眼前晃漾的黑霾终于裂出了缝隙,海边的景物渐渐地放大,最后重新舒展,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而此时腹内已经洪荒一片,回归空荡的初始状态。

    “寒松,你今天咋了,吐成这样,也没喝多少酒啊!”黄以衡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说道:“感觉怎么样,不行就上医院吧。”

    “没事!今天不在状态。”我喘嗽着,心里暗暗懊悔,身体还没有复原,真不应该喝酒啊。说着,想站起来,双腿一软,竟然又瘫在沙滩上了。

    黄以衡急忙扶住我,想要把我拉起来,岂料我的身体极其稀软,肌肉与骨骼都酥酥的,一点使不上力气,两个臂膀虽然被托起来,但是下半身依旧瘫软在地上。我哑笑了一下,古人说的烂醉如泥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大急,转头喊道:“老楚!瞅什么呢,过来帮帮忙啊!”

    此时,我才发现楚胡子背着身呆呆地望向“求仙入海处”的方向,浑然不觉身边的事情。尽管我已似山公骨醉,但神智还算清醒,盯着他的背影心下暗想:这个家伙在琢磨什么,难道也是见到深夜里的始皇帝,正在发思古之幽情?

    他听到黄以衡的断喝之声,好象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又发了会儿怔。

    黄以衡不耐烦地嚷道:“别傻看着啊,张寒松都一摊烂泥了,你也伸把手啊!”

    “哦。”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拽着我的一条胳膊,嘟囔道:“刚才从栈桥上过来一个女的,有点邪门。”

    “有什么邪门的,那会儿我就看见栈桥上好象有个人,穿个白色儿的衣服,象是个女的。我什么眼神啊,当年要不是没事他*闲的,胳膊上刺了个豹子头,我就进空军了!”黄以衡很豪迈地自矜道。

    楚胡子解释:“我说真的,刚开始我也没注意,小张正在吐的时候,我偶然一回头,看见她从栈桥上走过来。栈桥的入口门锁着呢,也没看见她有什么翻越的动作,好象就那么直直的出来了。那个铁栏杆虽说不高,可不蹬一下,不跳一下,人也出不来啊。”

    “你的眼神不好使,绝对是看错了!肯定是她都出来了,你才看见的!”黄以衡打着酒嗝,一口就否定了楚胡子的发现,然后又郑重地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妞长得好看吗?”

    “好看!特飒,特酷!皮肤白,大眼睛,五官长得真精致!身材也没的说,该有的地方全有,该瘦的地方都挺瘦,个子还高。不过头型挺怪,比男的寸头长不了多少,好象还用保湿水定了型都贴到头皮上那种。”楚胡子咋着嘴,由衷地赞叹,继而又略有点惋惜地说道,“是个冷美人,不过也太冷了,面无表情的,好象谁欠她钱不还似的。”

    “嗬,观察得真仔细啊,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流氓!你小子真不仗义,有美女自己偷偷看,也不招呼我一声。”黄以衡笑道。

    楚胡子轻踢了他一脚,“滚一边去!她一直歪着头看我呢,我当然就瞅着清楚了。”

    黄以衡骂道:“你就吹吧,谁信呢?就你长得跟流窜犯似的,谁家的闺女瞅你一眼,就得浑身发抖,吓的!”

    突然,我脑中好似电光石闪般一道耀芒飞过,难道说是“她”?如此想着,双腿不由在地上使劲一蹬,居然站了起来,急切地追问:“后来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楚胡子一只手还托着我的胳膊,一只手向“求仙入海处”一指,“我觉得她是往那儿走了,当时你吐得正厉害呢,我再一回头,就看不见她了。以衡招呼我时,我正在研究这个事呢,她怎么一下子就看不到影了?”

    “拉倒吧你!‘求仙入海处’的大门那么高,她怎么进去啊?肯定是顺着上面的台阶走的!”黄以衡又提出了异议,随即他惊讶地看着我道:“寒松,你站起来了,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我敷衍着,挣脱了他们的扶持,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赶紧去那边看看吧!”

    他俩跟在我的身后,黄以衡激赞道:“寒松,我真服你了!刚才还一摊烂泥呢,拽都拽不起来,一听有美女,马上就充了电了,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你了!”

    我们贴在铁栅栏上,向“求仙入海处”的深处望去。“求仙路”上,一级接一级的台阶似无穷尽,渐渐掩失在苍阴而杳蒙的夜色中;路的两侧,依稀站着垂髫散发的童男童女,面色沉郁阴晴不定;山势的最高处,仿古式殿宇在半月残阑里,化身成一具轮廓沉溟的幽影,透出庞然般的神秘。

    “*,老楚净胡扯,一个鬼影都没有啊!”黄以衡不耐烦了,骂骂咧咧的。

    我揉了揉撑得有些酸涩的眼皮,不甘心地继续寻觅。始皇帝的雕像前,立着一个古朴的仿青铜四足大鼎,鼎里似尚飘泛出白天游人敬上的香火余烟,鼎上面有几行金色简体字:

    心诚则灵,有求必应

    保平安、保长寿、保发财

    雕像所立的台子周围,系了一圈铁索,上面扣满了密密麻麻的乞福小铜锁。

    伟大的创意啊,我心中感叹,后人的想象力真是有如羚羊挂角一般匪夷所思无迹可寻。

    既然见不到人影,我咬了咬牙,试着扒着铁门向上爬,但是门很高,又没有着力点,一下子就滑下来了。他们两个人急忙抱住我,喊道:“你真玩悬的啊,爬不过去呀,要是能爬,他们的门票卖给谁去呀!“

    “她呀,肯定是顺着水泥路往北走了,对了,保准是进了‘海天一色度假村’了,她可能就是住在那儿的游客!”黄以衡见我挣扎着还要试,赶忙提出了一个很合乎常理的假设。

    我不情愿地盯着楚胡子,“他不是说是从这儿进去了吗?”

    楚胡子慌忙辩解:“可能我看花眼了,以衡说的有道理,她从栈桥出来,就一直走到这儿,然后一转身,向北走了,回宾馆睡觉去了。可能她走得太快了,转身走的过程我没看清楚,还以为她直接进去了呢。”

    强烈的虚弱感袭上四肢,我慢慢坐到地上,心头一片寂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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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搜查

  歇息了几分钟,我又能站起来了,但身体仍旧绵软无力。我无奈地仰头望向“求仙入海处”所在的崖石山上,但见风潇月残中老树昏苍阴邃,亭台森寂,被这一切掩蔽了的赭黄色岩石,只是在岩山的最下处,透出了一抹天然的沧桑与孤傲。
 
  我于默然中怅惘,“她”是不是在上面呢?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她的话,应该不会去住宾馆的,可是这一片旅游区,没有什么服装店啊,“她”能藏在哪里呢?
 
  一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来回荡扬,“她”是嘉妤吗?“拂云斋”的女主人,我前生最后一个恋人,可是“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与记忆中的嘉妤大相径庭啊。不过若说“她”不是,但之前做的那些梦,还有被小周先生唤醒的回忆,又都与“她” 息息相关,而那种深深的眷恋也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寒松,要不就进‘海天一色’问问去,省得费心思。” 黄以衡见我半天不说话,便出主意安慰我。
 
  “也好。”我沉吟了一会儿,就去试试吧,也许只是我多心了,我又问楚胡子:“看清楚她穿什么样的衣服了吗?”
 
  他脸上露出怪秘的笑容,好象有点嘲慢的意味,不过仍然很简练地回答:“白色吊带背心,黑色短裙。”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海天一色”里的服务员说,半夜里根本就没有人出入过。
 
  看了一眼疲乏不堪的两个人,我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转转。”
 
  黄以衡的大嗓门喊道:“那怎么行,你都吐成这样了,我能放心吗,要不老楚回去吧,我陪你溜达溜达。”
 
  楚胡子笑着说:“我没事,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干脆和你们一块玩会儿吧,还挺有意思的。”
 
  我们三人翻过求仙栈桥的铁栏杆,互相扶着走在桥的中间。海风很大,而且正是涨潮时分,汹涌的海浪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在桥的两侧激荡着冲击着,不断掀起大朵的水花,而后重重跌碎在桥面上,桥上被海水冲刷得很是湿滑。偶尔,地面上蹦跳起被海水抛弃的倒霉的小鱼小蟹,挣扎想要返回海洋,它们的努力也不完全是徒劳的,有的乘着下一次的海浪来临而逃脱,而有的就只能绝望地搁浅了,供明日的游人想象今夜海潮的狂放。
 
  栈桥全长有三百多米,尽头是个小亭子,亭子里面立着一座“拜海碑”。据说,两前两百多年前,始皇帝派方士燕人卢生、石生率五百童男童女在此地入海去仙山求取长生不老之药,当始皇帝登上长长的栈桥之时,狂风大作,浊浪滔天,船队根本无法出航。他手举酒樽,向大海拜了三拜,顿时便天开云散风平浪静了,求仙船队才得以顺利起航。于是后人托其意,不厌其烦多次修建了“拜海碑”。
 
  “求仙入海处”是十多年前所建,而栈桥建成也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都是市里为了发展旅游产业而新修的人文景观,当然若从文化上考证,也可以说是修复,但七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寂的沙滩与嶙石岩山。心里想到此处,感怀旧日遗痕不复,忽然想起贺铸的半阕词来,于是脱口低吟道:“时易失,今犹昨。欢莫再,情何薄。扁舟幸不系,会寻佳约。想见徘徊华表下,个身似是辽东鹤。访旧游、人与物俱非,空城郭。”
 
  吟罢才觉得有点奇怪,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雅酸腐了,幸好有海潮声掩饰,否则一定被他们二人嘲笑。继而又叹了口气,其实现在的真实写照是,人非物非城郭非啊!
 
  我们迎着狂风,灌了满腹的森冷,艰难地走进小亭子。这里的风浪最大,不时有海浪窜进桥里,风声与浪声交织,世界仿佛只剩下风与海,而我们的身上都已经湿淋淋了。
 
  我就着昏暗的光线,想在地面上找寻一点“她”的蛛丝马迹,不过我马上就放弃了这种愚蠢的举动,海水已经把一切痕迹抹掉了,就连我们来时的脚印,现在也已经消失殆尽了,石面上洁净如新,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黄以衡扯着我的衣袖,象是说了句什么,但是根本就听不清楚,不过看他的手势,好象是支撑不住了,也难怪,身上又湿又冷,实在很是难受。
 
  我不甘心地回头往海面上望去,只有无际的黑暗和涌激的潮浪。又向北方眺望,遥遥地岸上灯火闪耀,轮船隐隐摇曳,那里应该新开河入海口的新港吧。想到新开河,我就想起了“癞皮狗”佐藤,当年我和薛崇武把他抛到这条河里,也许他就是葬身在那个有个拐弯的入海口吧。
 
  我们手牵手向回走,由于是顺风,象是漂浮在空中一样,所以走得很快。翻出铁栅栏,我们都委顿地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地了一阵,异口同声地说道:“真他*不好玩儿!”随即他们二人又开始轮流骂我:“你小子啊,见到美女不要命,见到恐龙拍拍腚!都吐成什么样了,还拽着我们疯狗似的跑,真是服了!”“你信不,我现在能用左脚一笔写个‘服’字,行书草书任你挑!”
 
  我只是一笑,仰身望向灯火煌熠南头山灯塔,心里又是一动,淡淡地说:“你们还有力气吗,我记得灯塔下面的崖壁上,有一条小路,可以爬上去的。”
 
  “大哥,就放过我们吧!见过色狼,可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二人哀叹道。我没有理会,试图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到地上了,喘了几口气,心想: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她”来过,也追不上了,明天再去找吧。
 
  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发现家里的防盗门竟然大开,屋里灯光大盛,人语分明,我心里一惊,难道小偷先生大驾光临了?又一想,疑惑地摇摇头,哪有这么光明正大明目张胆来偷东西的呀。
 
  悄悄地登上最后半层楼梯,我侧在门边向里面窥探,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正好回过头来,胖脸上涂脂抹粉横肉丛生,这不是居委会的那个事妈主任吗?
 
  我气愤地大吼一声:“抓小偷啊!”
 
  “我的妈呀!”那个老娘们儿惊悚而凄厉地尖叫起来,反而吓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屋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跑来两条大汉,一左一右堵到门口,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有如天神降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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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嚷嚷什么,你是租这家房子的?”一个天神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颅,扶着防盗门定了定神,面前问话的这个家伙居然穿着一身警服,一付桀骜不逊傲睨自若的表情,好象不是假扮的。他身边的壮汉,穿的就是小区保安的制服了,因而神色就相对平和一些。
 
  我赶紧晃晃悠悠地立正,万分恭敬地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大宋朝军礼,点头哈腰赔笑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警察叔叔到我家访问视察!各位光临寒舍,真是福星高照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警察叔叔训斥道,“你家进小偷了,知道吗?幸好这里是警民共建的模范小区,有热心群众举报,我们及时出警,进来查查吧,看少了些什么东西,我给你做个记录。
 
  我又是恼怒又是心惊,看来他们终于下手了,昨天史勇的警告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啊。这帮大老爷们,也真难为他们了,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捉小偷的善意谎言,智商真不低呀。
 
  心里虽然秽骂不止,我还得更加谦恭地鞠躬道谢,“警察叔叔就是好,全心全意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要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怨不得啊,在马路边上捡到一分钱,都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原来这里面有这么深奥的道理啊!”
 
  警察叔叔听完我的唠叨,年轻而光洁的面庞上,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狠狠地瞪着我,严厉地斥道:“你撒什么酒疯,你什么意思啊?还警察叔叔,我岁数还没你大呢!”
 
  “警察嘛,见人大一辈,我们小民叫您一声叔叔还不是应该的,警察是多么崇高的一个职业啊,它代表着正义公理和未来。”我继续装疯卖傻,索性唱了起来:“请你借我一点爱,忘了畏惧的存在,不要轻易叫我离开,正义公理和未来!”
 
  他见我一番胡言乱语,眼神凶狠而无奈地打量着我,嘴里念念有词,“碰上个大傻B!”
 
  我假装没听见,趁机四下张望,屋里除了那个胖主任,还有两个男子,一个穿着保安的制服,一个穿着便服。我把目光最后落到胖女人的身上,手指临空点戳着她,怪叫起来:“哟!现在的小偷真是人五人六的,如果不是抓个现行,打死我我也不相信这老娘们儿是个小偷,瞧这儿一身的贵族气质,多象老板啊!现在的社会啊,看不懂了,小偷越来越象老板,老板越来越象小偷!”
 
  老娘们儿正以看耍猴的姿态优雅地微笑呢,闻言脸色大变,娇羞的红晕彻底冲破了脂粉的封锁,脸上红一片青一片,真是红里透青,鬼哭神惊。
 
  她敦实的上半身奋力向上一挺,颇有几分熊瞎子扑击猎物的神韵,高八度的女声高遏行云:“你放屁!我是居委会主任!你妈B的眼珠子是玻璃球做的!”
 
  楼道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回声:“球做的……球做的……”
 
  如此爆发令在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当然亢不可持久,她暴怒下撑起的肥肉必然会跌回原处,于是客厅地板上隐隐发出鼙鼓风雷之音,感觉整栋楼都为之一颤。
 
  我默默地向众邻居致歉,请原谅我的无知与莽撞吧。
 
  我例行公事,将所有房间都检查一遍,当然什么东西也没少。只有床上被褥被人动过,齐思瑾的那件粉色的睡衣,很醒目地平摊在双人床的中间,似乎用来暗示房间主人的荒淫与放荡。
 
  身后胖主任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说道:“我们小区可是模范小区呀,容不得藏污纳垢伤风败俗的事!那些外来的社会闲散人员,如果敢做出那种丑事来,我们可是要坚决驱除出境的!现在有些年轻人啊,真是道德败坏!”
 
  我转身笑道:“好尖锐的自我批评哟!”
 
  她双眉一挑,又要想施展狮子吼的神功,警察叔叔急忙插言问道:“听主任说那次泼水袭警的事件,你是目击证人,为什么不出来做证?跟你说吧,那个警察就是我!今天看我的面子,就把实际情况说出来吧,我们绝对能保证你的安全!”
 
  “大哥,我真的没看见水是从哪儿出来的,要看见了,我能不说吗?这小子胆也忒肥了,泼别人也就算了,敢泼警察叔叔!”我义愤填膺地说道:“别说泼水了,就是说句闲话我都不会放过他的!同志们杀敌挂了花,小区就是你们的家。乡亲们若有怠慢处,找出来揍他个满脸花!”
 
  几个人见我满嘴喷着酒气,恨怨万分却又一筹莫展。
 
  当我巡视到阳台上的时候,心忽地一沉,晾衣绳上的床单被人掀开了一角,几个小彩灯露了出来,唬人的西洋镜被戳穿了!不对,胖主任来捉奸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个机关,这伙人里肯定有知情人!
 
  我的目光凝到了那个便衣的脸上,他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穿着很普通,半新的灰衬衫黑西裤皮凉鞋,脸上已有些苍老的枯黄之色,皮肤松弛黯淡,布满了皱纹与黜黑的色斑。他与我的目光一碰,就怯懦地闪躲到一旁去了。想起昨晚史勇提供的情报,我完全明白了,他就是那个一直监视我的人!
 
  “他是谁?”我问警察叔叔。
 
  “他就是那个发现你家进贼的邻居啊,要不是他及时报警,把小偷吓跑了,你们家东西还不都得丢了!你们以前不认识吗?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呀!”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赶紧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地上下抖动,说道:“谢谢啊!您的大恩大德我该如何报答呢?”
 
  “没事……你不用谢我。”他试图抽出手来,但我是如此的感动,死死地不放手。他无奈地将头转向一边,不敢与我对视。
 
  “一定要谢,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我高声叫道,随后压低了嗓门,凑了过去轻声又道:“知道怎么谢吗?卸完胳膊,再卸大腿!今天老子真有眼,终于能一睹皇协军的风采了,打听一下,高铁杆是您祖上什么人?回去替我向小日本鬼子代个好,让六条他们洗干净脖子早日上案板!老子手里是一把好牌,单卡六条!”由于机关败露,疑兵之计失效,我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表明自己早就洞悉他们的阴谋,从心理上对他们施加震慑力。
 
  果然,他浑身一颤,惊疑地怔望着我。我松开手,装成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笑得甚是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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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夏末的微风里已渗出几分宜人的凉爽;阳光虽然仍很耀眼,不过也消减了前日的犀利与严酷,变得妩媚一些了。一度灰蒙的天空泛上了一点蔚蓝色,也变得高远了,自然界的细微变化,显示夏天就要过去,秋天的气息已经按捺不住呼之欲出。
 
  躲在高楼的阴影里,我仰首望了望远处淡淡的云朵,点了一根烟,心里暗暗后悔,真不该这么早就出来。我确实太心急了,这个时间的太阳城商业区,许多店铺尚未开门,如果按原计划寻找下去,在这个街巷纵横门铺栉比鳞次的商业区,一会儿的工夫就记不清走过哪里了。
 
  坐在台阶上,感觉身上似披着一袭沉沉的疲倦,昨晚的宿醉仍未消散,再加上睡眠不足,要不是香烟刺激,我说不定就躺在街上睡着了。
 
  收回懊悔的心思和昏沉的意念,我将昨夜谋虑定下的思路又前后顺了几遍。应该没有错,在“求仙栈桥”出现的那个神秘女人,很可能是“她”,楚胡子的描述,还有“她”诡异的离开方式,完全是“她”的行动风格。
 
  “这个楚胡子,还挺自作多情的,说她一直在看他。就他那个蠢样,有什么可看的,她明明是在看我嘛!”我笑了笑,喃喃自语,“她是个模特,这一片商业区应该会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吧。”
 
  正在有点痴钝地自说自话,齐思瑾打来电话,她说今天上夜班,白天有时间,要到公司找我送还衣服。
 
  “我没上班,在街上呢。”我懒洋洋地回答。
 
  她一听,好象很高兴,说道:“太好了,我正想逛街呢,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啊。”
 
  我正要开口拒绝,她又是一阵朗笑,然后有点促狭地低声道:“是不是陪哪个女孩子逛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下夜班后我直接送到你家去吧,可不要睡懒觉哦!”
 
  我无计可施,赶忙说:“你还是现在过来吧!”
 
  在“金都商场”门口,一根烟尚未燃尽,就见齐思瑾从一辆出租车里欢跃地跳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腰身束得很紧,曲线起伏有致,一头黑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扬,远远望去,倒也有几分风姿。
 
  她向我招了招手,矜持而绰约地走了过来。“呀,你病了吗?脸色这么差!”她一见到我,脸上就露出关切之色,笑容淡淡地散去了。
 
  “没事,昨天喝多了,就是有点累。”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面对她真切的关心,心里还是感激的,叼着烟卷,细细打量了一下她。她的脸型不太好看,过于圆匀,五官也很普通,不过皮肤尚好,很光洁,就是在右颊上有一团梅花般的几点雀斑。恍惚间,那个穿着藕荷色碎花旗袍,略带点风尘味的女子又浮现在我的面前,七十多年前的交际花,秋蓉。“梅花妆看来是不能多画的,否则下辈子就变成雀斑了。”我心中如是感叹惋惜。
 
  “寒松,你干什么啊,眼神坏坏的!”齐思瑾挽着我的小臂轻轻摇晃。
 
  “呵呵”我干笑几声,从走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随口遮掩道:“我在纳闷呢,头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觉得挺普通的一个人,现在越看越好看了。”
 
  “真的吗?这么说你同意了?”她羞赮而欣喜地扯动着我的手臂,力气还很大,差点把我手腕拧脱臼了。
 
  “同意什么?”我警觉起来,明白了她的意思,顿了顿,循循善诱地说道:“小齐啊,你必须得学会勇敢地承认现实。我们两个,貌似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其实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生长环境与生存空间都完全不一样。就象两列对开列车上的旅客,在两条铁轨上错身而过,只能互相对视一眼,挥挥手而已,这就是我们的相逢。”
 
  “说得好凄凉啊!”她低哑的嗓音里透出一种深婉的悲哀,随即语气突又变得决绝,“我不管啦,我就是要试一试!你不尽力,怎么知道会不行呢?而且,我们之间是有过承诺的!”
 
  “太遥远的承诺已经无法抵御现实的差距啊……”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却把头使劲地摇,说道:“什么现实,现实的,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我不听了!”
 
  我见她如此悲怨,只感到心余力绌,束手无策,心想:真的尽力就行吗?可是,我的力能尽给谁呢?
 
  发觉附近有不少人在看我们,我拉着低头垂泪的她拐进旁边的商业区街道,取过她手里的大纸袋,里面是我的T恤和牛仔裤,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拍拍她的后背,感觉她消瘦的肩胛骨轻轻耸动,心里有些愧疚,劝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迎风流泪,会被别人误会你有沙眼的,多影响你身为美少女的形象!”
 
  “还不是让你气的!”她临空虚打了我一拳,不过还是觉得维护自身形象确实很重要,而后从包里取出面巾纸、小镜子擦拭起来。
 
  “最近小虎有什么动向?”我试探地问:“我觉得他对你倒也是诚心实意忠心赤胆,虽然人有点小毛病,不过也不是太严重的事,世界上十全十美的人根本不存在啊。”
 
  “哼,少跟我提他,现在我一想到他就恶心!他这几天没怎么露面,不过电话打得很勤,尤其是跟我妈,一聊能聊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聊什么呢。没出息的家伙!就会走上层路线,有本事当面冲我来啊,我噎他几个跟头,也算解解气!”她一边不屑地斥责,一边拿出一个小瓶,在脸上涂抹着化妆品,
 
  我内心为小虎默哀了几秒钟:混小子,我能帮说的好话的可都说了,任务就算完成了,你是自作自受啊,和她妈能唠俩小时,你到底是想和谁谈恋爱呀?
 
  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我心里将小虎踢到一边,领着齐思瑾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逛服装店。不久,齐思瑾就发觉了异常,疑惑地问道:“寒松,你在看什么?你根本就没看衣服,总盯着模特看啊。”
 
  “嘿嘿,你看出来了?真是秀外慧中啊。”我边傻笑边揣摩说词。
 
  “哎,我记得你家有个特别逼真的木头模特,对吧?”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天晚上,我住在你家,好象没看到呀,是卖了吗?”
 
  “丢了!”我闷闷地回答。
 
  “这么说就不是我看错了,前天我从你家出来,先上街买衣服,在一个服装店,看见一个木头模特,特象你家的,当时我还琢磨呢,怎么这么象呀,难道是同一批生产的?”
 
  我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激动地喊道:“是哪家?快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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