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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athena_hu

[中长篇小说] 另类穿越:女人穿成男人 美人谋 (全文已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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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6章 上贼船
  李系舟进了房间四下一打量,这房内装修档次很高,铺陈古朴,不像是贴金饰银的爆发户,用现代人眼光评价是品位不错格调高雅。李系舟猜也许是书香门第官宦大家,怪不得聘个侍读都要如此费周章。
  首座上分坐两人,一位面白无须,四十岁上下,眉目神色颇有些威严;另一位长须飘然一脸笑容,普通文士打扮。在他们身侧各站了几名丫鬟仆役。这两人见李系舟进来,顿时眼神一亮。

  李系舟根据现代社会找工作的经验,总结出一条至上的真理,容貌的美丑对于面试的成败有很大影响。正常行业的老板哪个不愿意雇佣美女帅哥呢?李系舟出众的外表使他凭空增添了许多自信。

  另外他在现代社会参加过多次面试,虽然此番心中没底,却也不怯场,进入房间后微笑满面,对在座的考官恭敬施礼。

  李系舟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一种不分性别超凡脱俗的美丽,这一笑真是勾魂摄魄,让人想入非非。长须文士看得一愣,眼神迷离,就连面白无须的那位也一时恍惚。

  李系舟轻咳一声道:“不知诸位有何事相询小生?”

  长须文士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刘某是为我家少主人聘侍读,因为只聘一人,应者较多,需要择优选取,不能怠慢马虎。所以请各位单独面谈,考量一下学问。”长须文士边说边翻看手中记录,这是刚才由仆人传递进来的应聘者资料。“你就是李溪吧,你说你是天佑十年秀才,那是两年前了,现在你恐怕未满十五岁,当真是才华出众的神童啊。”

  李系舟心中惭愧,开口解释道:“小生当年不过是运气好一些,实则才疏学浅普通人而已。”

  长须文士心想,恃才不傲恭谨有礼,这年轻人的品性不错,继续问道:“刚才有位郑秀才和你同年中的秀才,比你大几岁,以这室内物件为题当场赋诗,才思敏捷,倘若明年科举恐怕会高中。你不妨也赋诗一首,同他比一下文采?”

  若是让李系舟当场赋诗,情急之下他也只会背诵“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之类的,虽说不应景也好歹是名句,但是比那位郑秀才咏物应景似乎还差了一点水平。李系舟明白若想过关斩将,必须扬长避短,不能和那郑秀才硬拼。他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如先通过考官摸摸其他应聘者的底再说。

  “小生想知道除了赋诗,刚才那些应聘者都有何才华?”李系舟大言不惭地问道。

  长须文士坦言道:“大多数人都是诗文见长,不过郑秀才更出色一些。另有位何秀才丹青妙笔,但文章欠佳;一位王秀才能一口气背诵百篇圣贤文章;还有个朱秀才过目不忘,精于描摹……”

  李系舟听得直冒冷汗,真是人才济济,他这个冒牌神童与这些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不过转念又一想,读书人最是清高,虽说这个侍读职位薪水颇丰,也不至于吸引这么多才子竞聘吧?莫非这家少主人是什么高干子弟皇亲贵胄?除了科举,攀附权贵倒是读书人一展抱负的一条捷径啊。算了,李系舟心想自己本来也没有雄心壮志造福社会,就不来挤这根独木桥了。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李系舟反而镇定下来。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只好敷衍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圣贤文章,小生只略通皮毛,水平实在有限,比起刚才那几位秀才恐怕望尘莫及。”

  长须文士估计是爱惜李系舟的容貌人品,并没有顺着话就送客,反而郑重道:“既然来应聘,必是有一技之长。刘某见识有限,但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秀才你不用谦虚,把你的才学所长讲出来。”

  李系舟一想你给我个台阶,我不能推辞,而且平心而论他不想给已经死去的李溪再抹一道黑。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就是忽悠么?给他整段现代的理念,不管他们听得懂听不懂接受不接受,总之让你们看不出我深浅就行了。

  李系舟清了清嗓子道:“小生斗胆想请问侍读二字做何解?”

  长须文士一愣,一时之间猜不出李系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把球踢回去:“李秀才以为应做何解?”

  李系舟道:“侍读,侍读,既然侍排在读的前面,可见读并不重要。因此小生认为侍读本身的才学未必出类拔萃,否则要师长何用?侍读,关键在于侍这个字,可以陪伴主子一起读书学习,并能让主子开心愉悦。侍读有所长固然是好,可是不懂主子心意,盖过主子风头,长此以往主子能满意么?侍读需要安于做主子的陪衬才行。”

  长须文士被李系舟这番言论震住了。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白面无须之人突然开口道:“李秀才此言极妙。”

  李系舟听此人说话声音尖细,仔细观察那人眉目又不似女子,难道是个太监不成?莫非这家真是皇亲?

  长须文士一听连忙道:“窦大人英明。”他顿了一下又对李系舟说道,“那么李秀才,你既然如此说,必是认为自己能胜任侍读一职了?”

  李系舟没有多想就信口胡说道:“小生不才,若非说有些本事,都是吃喝玩乐雕虫小技一道,恐怕难登大雅之堂。胜在能陪人寻个开心,不讨人厌烦而已。”他说完偷眼观察长须文士的反应。

  只见长须文士面色数变,欲言又止,反而以眼神征询那位窦大人的意思。看来真正能做主的是这位窦大人了。

  窦大人忽然叹了口气道:“李秀才请先回去吧。明日自会有人告知是否录用的消息。”

  李系舟心底那仅存的一点侥幸被窦大人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彻底浇灭了。

  被人客客气气送出深宅大院,李系舟走在回家的路上,精神有些恍惚。他心想这高薪的侍读恐怕当不成了,没有真才实学的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百无一用,给别人打工还真有点困难。

  李系舟心烦气躁的时候最容易感觉饥饿,他饿了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小芸做的美味佳肴。他忽然开始幻想,如果发挥小芸高超的厨艺,开个饭馆应该不难吧,说不得能搞成个全国连锁的餐饮巨头。可是开餐馆也好,入股车马行也好都是做生意,除了毕业的时候摆摊子甩卖旧货,他从来没有自己亲手经营过像样的生意,他不清楚行业里的门道。他知道但凡生意就会存在风险,会遇到很多不稳定因素,一个门外汉经营起来格外艰辛。而且他能想到的生意都需倚赖他人,这让他无法安心。

  好在李系舟是个懒人,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乐观,反正现在还有饭吃有钱花,他索性暂时抛开那些烦恼事。路过街市的时候,他嘴馋买了一包看上去还算精致的小糕点当零食,吃了两块,感觉远不如现代社会那种西式蛋糕好吃,扔了可惜就把剩下的包好带回家去。

  李系舟回到家里,小芸正在做晚饭。小芸的弟弟小冉在炕上自己玩。

  小冉看到李系舟回来,晃晃悠悠站起,乐呵呵地扑过来,用稚嫩的嗓音叫道:“哥哥抱。”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李系舟这些天和小冉混熟了,他天性喜欢小孩子,平时闲来无事,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娱乐方式,逗小孩子倒可以解闷。他抱过小冉,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糕点,掰碎了喂给小冉吃。没想到小冉很喜欢这糕点的口味,吃了还要。最后这包糕点一口也没有浪费。

  等小芸做好饭端上桌子,来叫李系舟吃饭的时候,看到一脸糕点渣的小冉还挥舞着小手甜甜叫道:“哥哥,点心,好吃,还要。”她脸上一红,羞涩道:“夫君,该吃饭了。小冉他不懂事,你别见怪。”

  李系舟惭愧道:“其实是我嘴馋,买了点心,又不太爱吃,看小冉喜欢就喂给他吃了。本来还想留些给你的。”

  小芸笑道:“夫君对我们姐弟真好。”

  李系舟彻底被打败了,只好将精力转移到晚饭上。

  酒足饭饱之后,李系舟忽然来了兴致,在院子里面打起了太极拳。这套太极拳是李系舟小时候跟爷爷学的,最普通的大众版本,强身健体之用,后来学业忙,毕了业又工作忙一度荒废。现在一日三餐,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正是锻炼身体的大好时机。李系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正在发育期,为了将来能成长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他除了补充营养,还必须努力锻炼。

  李系舟自从身上的伤痊愈后,只要不是太累,不是急着赶路,或者刮风下雨的天气,都会在早晚打太极,做些简单的运动。他锻炼身体的时间基本上可以保持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频率。

  也许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工业污染,空气新鲜,处处洋溢着自然的气息,李系舟每次打太极拳都会感觉到全身舒爽,丝丝热气自丹田升腾流转全身又在收式后复归丹田。这些奇异的感觉在穿越前是绝对没有的。李系舟却并不在意,他从来不奢望自己能成为小说和电视里那些夸张到无所不能的武林高手,奔波于江湖之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认为那样太累了,他只想享受健康温饱的生活而已。

  就在李系舟享受美好的夜生活的时候,那位窦大人可是加班加点地操劳。

  皇宫深处太子寝宫。

  窦公公躬身站立在一位黄袍青年身前,将今日招聘侍读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

  那黄袍青年初时似乎并不太关注窦公公所说的事情,但是当说到李系舟的对答时,黄袍青年忽然咦了一声,打断了窦公公的话:“窦公公,你说的这位李秀才是什么来路?”

  “回禀太子殿下,李溪此人所携文书确实是天佑十年秀才,济州人氏,看他年纪不满十五岁,容貌甚为秀美,但是举止言谈颇为老成。老奴已经派人去调查核实,目前可以证实的是,此人从南方青田县迁入京城不久,家中有一妻眷杜氏携一幼弟。至于身份真伪需要等济州和青田的人回复消息。李溪与朝廷里的人从无来往,在雍都无亲无故,更与诸王没有任何关系。从载他一家入京的车夫口中旁敲侧击打听到的消息,李溪和妻子都是父母双亡,此番迁居雍都,是为了准备来年科举。老奴认为此人不过是为了生计才来应聘侍读。”

  太子皱眉道:“十二岁中秀才,少年老成,如此有才华之人恐怕不好控制吧?窦公公,你以为是否该把他安插在英王身旁?”

  窦公公道:“老奴观此人心思敏捷,那番言谈也是颇识时务,如果以利诱之,晓以利害,再以他的妻眷相胁,不愁他不服服帖帖为太子殿下效力。再说明面上是让他做英王的侍读,不过是顺便监视英王的举动,陪着英王玩乐,私下里回报给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危险,他若真是聪明人,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优差。”

  太子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窦公公,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么?”

  窦公公面有难色道:“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英王殿下年少放纵,不爱读书只喜欢弓马骑射,他府上的侍读换得最快,一般有点志向的读书人都容忍不了英王的性格,就连皇上亲自指派的老师也被他气跑,朝廷上下官宦子弟都不敢去英王身边。这才从民间征召侍读,却也不敢挑明是为英王,否则恐怕招不到人。”

  “那李溪就能在九弟身边待得长久么?”

  “至少他没有背景,年纪最小,还有家眷,易于控制。而且他自己也说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于吃喝玩乐雕虫小技一道更有心得。说不定容易被英王殿下接受。”

  太子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我这最小的弟弟,小时候还有几分聪明,没想到长大了样样不如其他兄弟,整天只知道玩乐,说他好弓马骑射不过是皇家用来掩饰他不学无术的借口而已。原本我是不担心他的,可是三弟最近总想着拉拢他,三弟觊觎太子之位以久,不得不防啊。就怕九弟糊里糊涂上了三弟的贼船,我这才出此下策。”

  “但是英王府里早有太子殿下的眼线,那刘忠也被老奴拉拢,英王的一举一动已经脱离不了咱们的掌控了。太子殿下是否过虑了?”

  “咱们能安插眼线,三弟当然也可以。再说刘忠毕竟只是个下人,他无法左右他主子的思想。我需要一个人引诱九弟更加不学无术沉迷享乐,九弟越不成器对咱们越有利,就算他被其他兄弟拉拢也没多大作用。”

  “太子殿下英明。”

  次日清晨,就有一位仆从模样的去到李系舟家中报讯。让李系舟更衣,从今日起就开始侍读的工作。

  李系舟喜出望外,赶紧收拾了一下,穿得风度翩翩出了家门,脑子里除了每月那三两白花花的银子,啥也想不起了。

  昨天来应聘,光顾着向门口的管事打听薪水了,没仔细看那大门上的牌匾,今日走近定睛一看,李系舟认出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英王府”。果然是皇亲贵胄,这下可找到金饭碗了。他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又不禁有些怀疑,按道理皇家子弟很少有从民间直接聘侍读的,多是官宦子弟陪读,莫非这位主子没有官员巴结,有什么隐疾或者不良嗜好?

  跟着仆从七拐八拐,李系舟又来到了昨日面试的那个院子。不过此时房间里只有那位窦大人一个,就连仆从丫环都消失不见。

  窦公公开门见山道:“李溪,从今以后你就是英王殿下的侍读。英王乃当今圣上第九子,太子幼弟,十二岁受封英王,赐居宫外英王府,也就是现在你我所在之处。英王殿下与你年岁相仿,行事作风不拘小节,不过他毕竟是皇室中人,你随侍左右必须恪守礼仪规矩。”他故意顿了一下,沉声道,“咱家是太子殿下内侍,以后你我免不了见面,称呼咱家窦公公即可。昨日你见到的那位长须文士是英王的管家刘忠,主理府内大小事务。太子殿下一直关心英王殿下的学业,自从上一位侍读被辞退后,咱家便奉命协助刘管家为英王殿下聘请新的侍读。昨日考核,你对答得体,咱家觉得你最能胜任这个职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系舟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且先不说他们挑来挑去选上了他这个最没学问的冒牌秀才,这事情就有些不合常理。更让人想不通的就是这位英王选侍读,他自己不管让管家代办情有可原,可为何这位太子殿下的近臣如此上心此事呢?而且从昨日的观察来看,刘忠似乎也颇为忌惮这位窦公公。从小说和电视剧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李系舟,这件事情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但是那么高昂的薪水,让李系舟很难轻言放弃。

  于是李系舟毕恭毕敬道:“学生年轻识浅,还请窦公公多多指教。”

  李系舟这句话颇合窦公公心意,他心道这李秀才果然聪明,既然这样他也就不再遮掩,言简意赅道出事情原委。

  李系舟听完窦公公一番晓以利害恩威并施的大道理之后,终于弄清楚了核心工作思想,他这个侍读说白了就是陪着英王吃喝玩乐,定期把英王的思想言行汇报给窦公公就可以。如果换成其他读书人,恐怕会犹豫一番,认为辱没了身份,不耻于这样的工作,可是对于李系舟这条懒虫而言,这份工作简直是太好了。他原本还担心侍读需要读书作文章,现在倒好,他不会的那些都不用做,跟着那位英王腐败就行了。

  李系舟感激涕零满口答应,对于这位慧眼识人的窦公公更是奉若恩公,猛拍马屁。

  窦公公被捧得飘飘然,原本对李系舟这位读书人多少还有点崇敬和疑虑的心情淡了许多。他见李系舟乖乖合作,便不多言,临走时嘱咐道:“你若与咱家合作的愉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等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你想要功名利禄也不难。倘若你不听话,别说你的性命不保,就连你的亲人也会悉数受到牵连。”

  窦公公这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李系舟。李系舟这才意识到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不好吃。看似没有危险的侍读工作,或许处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若反悔不干,又知道人家这么多秘密,一定会被杀人灭口。既然踏上这条贼船,与其惶恐不安,还不如同流合污。

  李系舟安慰自己,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跟着太子干,应该相对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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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7章 混吃喝
  窦公公达到目的后立刻从房间里退出。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有个模样俊秀的小厮进门来请,说是英王殿下已经用完早膳,要见见李侍读。
  李系舟没有半分紧张,他内心中其实不想卷入皇权斗争,倘若那位不学无术的英王殿下看不上他,早早把他打发回家倒不失为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不过转念又往深处一想,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的用意,就算他被英王殿下辞退,太子也绝对不会放任他过回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他这个平头百姓不是被杀人灭口,就是要俯首帖耳为太子卖命,这条贼船想上容易,想下就难了。

  李系舟跟着那位小厮穿过几进院子,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场,看排场摆设,似乎是个演武的地方。只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整齐排列在四周的兵器架上,银光闪闪,场地边上还散放着一些石锁刀弓。三十多名壮实的家丁打着赤膊,分左右两队站立,一队腰系红绸,一队腰系蓝绸,看阵势双方似乎要比拼一场。

  场地正中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少年,穿了一身淡金色的短装,黑发束起,眉眼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上稚气未脱,可是他看向李系舟的眼神中隐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魄。

  李系舟已经猜出这个少年必然是英王了,只有皇室成员才能穿着金色为主的衣饰。在李系舟的印象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应该是容貌猥琐,轻浮傲慢的,而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修养有内涵的大帅哥,用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来形容绝不为过。

  李系舟强压下花痴的表情,低头躬身施礼道:“草民李溪参见英王殿下。”

  英王微微一笑,疾走两步来到李系舟身前说道:“你就是李溪?听管家说你俊美非凡,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诗书满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若是寻常男子听到别人将自己的容貌与女子相比,就算不立刻发作也会心中不忿。英王的侍从似乎早已对这位主子超乎常人逻辑的言行习惯了,各个面无表情,其实心中都等着看李侍读如何应对。

  偏偏李系舟穿越之前是女子,听了这些当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欣然接受:“殿下缪赞。其实殿下英俊潇洒,身姿矫健,草民才真是羡慕。如蒙殿下垂青,能常伴殿下左右,草民实在是三生有幸。”

  李系舟本来就不是文人雅士,对古语一知半解,这几句貌似斯文的话是他绞尽脑汁说出口的,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用词的暧昧。而且他还没有从花痴状态中真正恢复过来,说得情真意切,旁人听后难免不向歪处想一想。

  就连英王本人也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他越看越觉得李系舟望向他的眼神除了半真半假的崇敬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赤裸裸的痴迷。好像猫儿闻到了腥味,而他堂堂王爷就是那条触手可及的鱼。

  “李溪,本王的先生今日上午休息,原本安排的课程要推迟到下午。”还是英王有教养,第一时间反应到正题上,“所以咱们上午正好可以玩耍,不能浪费了大好时光。”

  李系舟当然不愿意读什么八股文章,一听到玩耍,也是兴奋不已,大脑不动一下就立刻点头:“李溪听从殿下安排。”

  英王笑道:“本王还以为你会像前几个侍读那样劝诫,没想到你如此爽快地答应。”

  李系舟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不爱读书吧,只好装成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郑重为自己辩解道:“学习圣贤文章固然重要,不过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殿下想必心中早有把握。”

  英王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等下午先生问起咱们为何没有温书,你就用这个理由回答他。”

  李系舟心道,怂恿英王玩乐这口黑锅他是背定了。不陪着英王玩耍,是得罪主子;不督促主子读书,会得罪先生,先生是为主子打工的,如此想来,宁可得罪先生也不能得罪主子了。

  不过陪着帅哥玩耍,似乎也是份很好的工作,至少养眼。李系舟想到这里就放松心情,抛开对下午的忧虑,笑道:“殿下有什么好的主意,这么多人齐聚在演武场难道是要比拼功夫?”

  一提到玩,英王的笑容更加灿烂:“你看我已经把手下侍卫分成两组,咱们各带一队人玩个游戏如何?”

  李系舟迟疑道:“李溪没有练过武功,如果是比武,可要让殿下失望了。”

  英王不以为意道:“既然你不会武功,咱们俩人都不必亲自上阵,让手下人比武就好了。”

  李系舟一听不用自己出力,当然高兴,问道:“那不知比武有何规矩呢?是一对一,还是群殴?”

  英王忽然皱眉道:“一对一和群殴我都玩过,有些厌腻了。李溪你有什么好法子?而且咱们光看他们打架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李系舟低头沉思了一下,如果说让这三十多位成年人一起玩捉迷藏丢沙包之类的游戏,好像过于低幼了,倒不如来个看似高智商一点的,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英王殿下,您会下象棋么?”

  英王一愣:“象棋是什么?本王只知道围棋。”

  这倒不是英王无知,李系舟又问了在场的所有人,竟然大家都不知道象棋为何物。李系舟暗自感叹,这里毕竟是异世界,许多事物这里未必有,或者还没有发明出来。

  偏偏英王好奇心很强,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偏要弄个清楚,逼得李系舟在地上画了个象棋棋盘,一一讲解了象棋的布子和规则。当然为了能更贴近这个社会,棋盘当中的楚河汉界,李系舟改写成了楚江。李系舟故意没要纸笔,只是用木棍在地上临时画画写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太难看,一写出来恐怕别人会怀疑他的秀才身份,而在土地上画就没有人会计较他拿笔的姿势和字体是否端正。

  “这象棋听起来挺有趣的。”

  “殿下,李溪原本是想如果殿下会玩这象棋,不妨以这大地做棋盘,侍卫们分成两组充当棋子,杀上一局。”

  英王道:“现在你不是教会我了么?这东西这么有趣,咱们不妨立刻试试。来人,速去取些布帛和笔墨来。”

  李系舟看英王这么有兴致,当然不敢搅局,进一步说道:“殿下,这象棋原本的规矩各方的棋子见面就吃子,无须动手过招。”

  “不打还有什么看头?”

  “若想让他们比武也不难,只需要再加条规矩。比如说该殿下吃李溪的棋子,李溪可以要求两子比武,倘若李溪这方侥幸获胜,便能毁棋一步,如果比武未胜出,自当按规矩被吃。”

  “好,就按照你说的玩。”

  此时几个小厮已经捧来了布帛和笔墨,英王兴致勃勃地让人把布裁成三十几块,布块呈长方形,把长边对折,中间剪去一个洞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坎肩,套在每个侍卫的脖子上。布片的前后各写一个大字,代表他们扮演的棋子。英王又让人把李系舟画的那个棋盘依样放大数十倍在地上画好。

  这些活计自然不用英王和李系舟亲自动手,他们只用动动嘴指导,几个小厮就手脚麻利地做了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三十二个棋子都已经整齐地站在棋盘之上。

  英王和李系舟站在一旁指挥棋子正式开局。英王初学象棋,李系舟让他先行。英王挑了腰系红绸的那队,李系舟则控制腰系蓝绸的队伍。

  说实话李系舟对于象棋研究并不深,仅仅停留在入门水平,就算棋迷老爸一直妄图培养自己的孩子成为国手,奈何朽木不可雕已,最终放弃。但是象棋的规则已经在李系舟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所以他才能不假思索地讲出这真人象棋的主意。

  时至今日李系舟不得不相信下棋是需要天赋的,而英王恰恰是一个比李系舟有天赋的人。从知道象棋到输了三盘之后,英王就再没有给李系舟赢棋的机会。而且恰当地利用毁棋试探对方下一步意图已经成为英王行之有效的手段。

  李系舟不排除自己的队员故意放水给英王的队员,可是英王能迅速掌握象棋的方法,并利用规则漏洞控制全局,不能说英王聪明绝顶吧,至少也不傻。

  扮猪吃老虎这几个字突然在李系舟脑海中飘过,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角色,似乎还有某个历史故事里也提起过。难道这位英王殿下是故意制造不学无术的假相,实际上是掩饰才华深藏不露?是为了在皇权争斗中自保还是另有图谋?可是既然英王要扮猪,为何还在李系舟这个新来的侍读面前显示出来聪明才智呢?是欲盖弥彰么?

  想到这些问题,李系舟本来就不坚定的立场,现在开始有些动摇。在帅哥面前,李系舟心中的情感天平微妙地倾斜。李系舟对于聪明又帅气,还带着一点点幻想中的神秘的男生是毫无抵抗力的。当然他现在尽量保持头脑冷静和清醒,窦公公的威逼利诱他可不敢忘记,但究竟是否还能认真完成最初太子交待的任务,他可是完全没谱。

  古人奉行的忠孝礼义诚信的道德观念对于李系舟这个在社会中打拼多年的现代人来说很模糊,在李系舟的思想里绝对是利字当头,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在边上排在后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这种思想基础上,李系舟根本没有想过会长期绑定一个饭票,更何况他是被逼上太子的贼船总让他心中不安,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脚踏多条船。太子的任务是不能推卸的,而这英王似乎也不能得罪,他最好能与双方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两边靠拢。

  日近中午,李系舟一连输了三盘,英王大获全胜。

  看得出英王的心情非常好,喜形于色,洋洋得意,还连连出语讥讽李系舟。而李系舟神态自若,完全不像打了败仗的样子,微笑受教。旁人都佩服李系舟的涵养。其实李系舟下棋曾经一连输过十八盘,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被父亲骂得耳朵都产生了自动屏蔽功能,他出于礼貌地点头,心思早就飞到午饭上去了。他想王府的伙食一定差不了,不知道比小芸做得如何?

  英王讽刺半天见李系舟无动于衷,笑而不语,眼神飘忽,心不在焉,他顿时觉得无趣,也就恢复常态,假意客气一句道:“李溪,本王一个人用餐甚是无聊,不如你陪本王一起吃?”

  李系舟早有此意,连虚伪推辞都免了,立刻答应,生怕英王反悔。

  李系舟对于古人的尊卑观念多少知道一点,但仅仅只限于常识性了解,真要让他身体力行在权贵面前卑躬屈膝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的行为举止在旁人看来不拘小节十分洒脱,甚至某些时候有些出格。

  比如受邀与英王一起吃饭,换作旁人定会千恩万谢受宠若惊,入席谦让,坐姿恭谨。古人讲究属下在主子面前一般是站立的,就算入座也不能满座随意仰靠,读书人更是行为举止端庄。而李系舟就像是平时陪老板吃饭一样,大大咧咧找了把椅子坐定,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眼巴巴等着开饭。

  不知道是英王神经大条,还是也不拘小节蔑视礼仪,总之没有丝毫怪罪,反而觉得与李系舟真诚自然不虚伪做作,更加亲近起来。

  李系舟有幸坐陪,与英王殿下共进午餐,一桌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很多菜李系舟都看不出是什么做的,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开了一回眼。不仅大饱口福,还大饱眼福。

  席间英王命美貌侍女弹琴跳舞,斟酒端菜,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纸醉金迷的奢华。

  那一顿饭吃得李系舟心猿意马,不是对美女不是对帅哥,而是勾起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贪恋这种享受的感觉。

  英王在李系舟神情恍惚的时候突然问道:“李溪,如果以后日日让你享受这样的三餐,你愿意么?”

  李系舟的神志还留有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回答:“不愿意。”

  英王奇怪道:“难道你觉得这饭菜不好吃么?歌舞的侍女不够美貌么?”

  李系舟面色古怪道:“英王殿下,这饭菜太好吃了,正是因为好吃,所以李溪不愿意每天都吃到。”李系舟突然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说自己是怕吃多了营养过剩,营养过剩身材走形就不漂亮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他现在是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难免有些怪异,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英王却接着说道:“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本王天天吃这些早就腻了,后来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对比就无法区分好坏,天天吃珍馐美味倒不如偶尔尝下鲜感受更妙。”

  李系舟连忙点头:“殿下所言甚是。”虽然他隐隐觉得英王话中有话,但又懒得深入往下想,倒不如闭口不言闷头吃饭更实际。

  酒足饭饱,李系舟跟着英王去了书房。

  那位授课的先生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这位老先生须发皆白,年近花甲,穿着学士服,看到英王进来立刻躬身施礼,态度严谨。

  英王指了指李系舟道:“林学士,这位是本王新聘的侍读,天佑十年秀才,李溪。”

  李系舟快走两步行礼道:“学生李溪拜见先生。”

  “李溪,林学士是天佑元年状元,翰林院大学士,天子门生,满腹经纶,本王的主要课程都由他负责。”

  介绍完毕师生落座。

  林学士今天讲的是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是前朝一个老学究写的自省书,文言典故之乎者也,绕来绕去,让人一时间根本摸不着头脑。

  李系舟一点也听不懂,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再加上中午吃得太饱又喝了点酒,脑袋晕晕的一沾椅子就犯困,没过多久就实在支持不住,倒在桌子上与周公梦游去了。

  林学士见英王听得呵气连天,索然无味,好歹强打着精神苦苦熬着,再一看那位李侍读干脆睡得口水横流,就算他修养再高,此情此景也实在受不了了。

  林学士不敢教训英王,只好抄起戒尺走到李系舟身旁,狠狠在他桌子上敲了一下。

  李系舟从梦中惊醒,猛一抬头,看到林学士面色不善瞪着他,赶紧站起来,没事人一样赔笑道:“先生有何指教?”

  林学士气得全身打哆嗦,怒道:“亏你还是个秀才,也不知道怎么读得书?听讲昏睡,有辱斯文,藐视尊长,目无礼法,莫非是嫌老夫学问浅薄,不够资格教导你不成?”

  李系舟赶紧解释道:“是学生根基有限,听不懂高深学问,自制力不强才昏昏睡去,请先生息怒。”

  没想到李系舟这番实话实说的理由在林学士听来反而充满了讽刺,他平日里就已经被不爱读书的英王折磨得精神衰弱,再加上抱病在身,今日终于从量变积累到质变,被李系舟的话刺激得爆发出来。林学士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加速,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按照李系舟的判断,这位林学士不是有高血压就是有心脏病,又或者太过操劳才导致气结休克,明明生病了就该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工作何苦如此拼命呢?总之这可不关他李系舟什么事情。

  英王倒是临危不乱,立刻吩咐人将林学士抬走,请名医诊治。

  等书房里就只剩下英王和李系舟两人的时候,英王再也装不住严肃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李溪,你可真有本事。”

  李系舟疑惑道:“英王殿下此言何意?”

  “别装了,这里又没有别人。”英王赞叹道,“这位林大学士向来迂腐古板,一天到晚讲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本王硬着头皮敷衍,三天两头逃课,他不敢对本王发作,都是借故惩戒本王的侍读,杀鸡给猴看。以前本王的侍读大多都是受不了这种无端的责难,纷纷请辞,本王也不好挽留。没想到你第一天见面就把林大学士气晕过去,省去了不少麻烦。那老头估计这次要休息三五天才能来上课,咱们又多了逍遥的日子。”

  李系舟汗颜,但是不用读书,他也很高兴,笑道:“那都是托殿下洪福,李溪不敢造次。”

  “走,咱们接着下棋去,本王要杀你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虽然下棋不是李系舟长项,可比起读圣贤书,还是陪英王下棋相对轻松。

  后世史学家们考证,发现野史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楚江侯李溪曾为英王私聘之侍读,伴英王听讲时,就已展现出惊世才学,妙语连珠,直逼得翰林院大学士自承浅薄羞愧晕厥,自此不敢再去王府授课。而这位英王正是一统天下开创大夏帝国盛世的英帝刘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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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当局迷
  李系舟与英王下棋,屡战屡败,渐渐没了兴趣。而且他发现英王的那些侍卫们比武远不如武打片中表现得刺激唯美,更接近体育节目中的散打摔跤,他看不出个所以然自然感觉无聊。倒是英王兴致勃勃,甚至还下场扮成棋子,与人动手过招。
  不过就连李系舟这个外行也能看得出侍卫们与英王拆招时小心翼翼畏首畏尾,英王一拳挥出,他们恨不得主动迎上,也不知轻重,便立刻倒地,口中认输服软喊着英王神勇无敌。李系舟不禁暗笑,这帮侍卫武功不怎么样,演戏却有些天赋。

  如此这样折腾了一下午,英王的武功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长进,倒也活动了筋骨锻炼了身体。李系舟虽然没有下场,但站在一旁看得腰酸背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就是何时可以下班?难道王府里还管晚饭?

  终于英王也觉得累了,让侍卫们解散下去休息,他则微笑着邀请道:“李侍读,你陪本王玩了一天也累了吧,不如和本王一起洗温泉?本王的府邸里有一口天然泉眼,涌出的水一年四季冒着热气,温度刚好适合洗浴,洗过之后让人神清气爽,你要不要试一试?”

  洗温泉这个提议对于李系舟来说充满了诱惑力,更何况英王这个大帅哥温柔相邀。反正他现在是男人,当然不必顾忌什么,既能享受皇家级别的温泉浴又能顺便看看大帅哥的身材,他何乐而不为?

  英王可以明显地看出李系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说实话英王确实怀疑过李系舟的性别,想用洗温泉为借口试探一下,怎料李系舟没有半分推辞,反而跃跃欲试。这让英王禁不住怀疑李系舟的性取向。好在英王自以为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担忧是有却不惧怕。

  原来温泉就在这演武场一旁的房舍中,比起客栈里的公用浴房要宽敞气派许多。打开房门,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浴池,上等石材铺就,十几个人坐在池中也绝对不嫌挤。池水升腾着热气,水面上漂浮着新鲜的花瓣,色彩诱人。再看浴池四周的木质地板上摆放着绣墩锦凳,雕花矮塌,长几上盘盏堆叠,水果糕点蜜饯数不胜数。

  英王一拍手,立刻从两侧耳房中款款走出四个少女。这四人面容姣好,肤色细白,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少女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她们手中的托盘分别放着干净的衣物、沐浴的各种用具。

  英王笑道:“李侍读不用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他边说边解去衣带,刚才那四名少女中的两名放下手中托盘,快走两步为英王脱去衣物,外衣中衣一件一件,脱到只剩下褥裤,英王洒脱地走入温泉池。

  英王的身材果然不错,肌肉匀称健美,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气息,似乎已经从少年过渡到成年人的体貌。李系舟暗自品评,与英王相比自己的身材过于单薄瘦弱苍白,当然这与他这具身体之前从事的行业有关。不过李系舟没有气馁,他现在的年纪未满十五岁,男孩子发育晚,他想如果自己锻炼得法坚持不懈,还有机会长高长壮。

  脑子里充满了美好幻想的李系舟,手脚也没闲着,旁若无人地脱去衣物,学着英王的样子只穿一条褥裤走入温泉池。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在泳池、海边、温泉等等公共场所脱去外衣,女的穿三点,男的穿个泳裤,都不会感觉羞涩,所以李系舟脱衣服的时候从容不迫,举止优雅。甚至他脱去衣物之后,习惯性地散开长发,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家浴室。

  四名少女是专职伺候在这里的侍女,以前只服侍过英王一人沐浴,在她们心目中少年英俊的英王是天底下最帅的男子,可是今日她们见到了李系舟,一个美的不分性别不似凡人的精灵。

  李系舟有着女子也自叹不如的精致五官,长如墨染的黑发衬着白皙的肌肤,美轮美奂,尤其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时候,目光流转不经意之间就能勾得人浮想联翩,此等魅力男女都是无法抗拒的。

  不仅那四名少女看得入迷,就连英王也目不转睛。英王此时虽然已经能够确信,李系舟是男子,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强自收敛心神,免得一时经受不住诱惑铸成大错。

  李系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自顾自地享受着花香温泉浴。英王分出两名侍女为李系舟梳理长发,按摩肩膀,李系舟也不推辞,甚至还指使侍女拿来长几上的水果糕点美酒一一品尝。这些都是在现代社会要花个几千块才能享受的VIP服务,李系舟怎么能够拒绝,怎么可以浪费?他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又因为喝了几口小酒,头脑渐渐不清醒起来。

  李系舟隐隐约约想起来徐克导演的那部电影《东方不败》里的场景,东方不败在一个大湖中与令狐冲喝酒嬉戏,好不快活好不洒脱,他信口吟出电影里最经典的那段诗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李系舟的声音不大,他吟诵诗句时的气势韵味也比电影中表现的相差甚远,他只是泡在温泉池子里,品着美酒佳肴,眼神迷离似醉非醉,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英王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记在心中,细细品味,他看向那绝美少年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这首诗是在试探他么?从初见这位李侍读时的惊艳,到现在坦诚相待共浴一池,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个小他两岁的少年带给他太多的疑惑和惊喜。

  他绝世容颜尤胜女子,但是宠辱不惊,举止潇洒大气,不拘小节;他不迂腐不劝他读书,给他讲劳逸结合,教他简单易学的象棋,这象棋看似玩物,实则蕴涵了兵法谋略;他耐心教诲,循循善诱,不计较胜负,连输数场,输得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仍然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其实只是想让初学者找到自信,刻苦钻研吧?他一定知道那个翰林学士古板无趣,只讲些没有实效的陈旧文章,就装作睡觉,故意出言讥讽把那个老头气晕过去;美酒佳肴他不贪恋,咫尺佳人他不动心;如今他们坦诚相待,他借酒吟诗,那诗并非风花雪月,分明含着深意。只有胸怀惊世才华的人才能有这份自信和智慧,才能有这样的定力与洒脱吧?

  英王想不明白,这个李溪既然能过得了刘忠和窦公公的关,多半是太子的人,那为何太子殿下这次安插在他身旁的是这样一个人呢?难道太子已经对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起疑了么?又或者是李溪深藏不露,太子只当李溪是寻常书生,大材小用派来卧底盯梢而已?

  当然英王也有应对之法,他没有一上来就表现出沉迷享乐轻浮浅薄的模样,虽然他言行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荒唐夸张,也确实不喜欢读书,但是他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聪明。他只是想让别人觉得他小孩子心性,没有城府,安于现状,贪图享乐,没有雄心大志,容易拉拢控制就好。

  可是今日,英王好几次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性情,表现出过分的聪明和睿智。那是因为他不知不觉地已经被李溪吸引,他想将李溪收为己用。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若是不露出点真本事,怎能博得李溪这样的高人青睐呢?

  英王也考虑到风险,倘若无法拉拢李溪,他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人才被太子所用。想到这里,英王霍得从池中站起。侍女们立刻为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物。

  英王镇定了一下情绪,朗声说道:“李侍读,本王与你甚为投缘,打算送一样礼物给你,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本王去去就回。”

  一听说有礼物可以拿,李系舟又来了精神。温泉也洗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走出浴池。四名侍女看出这位李侍读在英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都不敢怠慢,温柔细致地为李系舟擦干身体,换穿衣物。

  李系舟潜意识里还当自己是女人,被一群同性伺候穿衣,他当然不害羞,也毫无顾忌。但是他的身体是真真实实的男子,不着寸缕被那四个侍女看光光。他还完全没有自觉,心中奇怪,为何那四个侍女双颊绯红,眼神飘忽。

  穿好衣物,侍女们又为李系舟束好长发,一切收拾停当。

  英王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容光焕发的绝美少年,美得不似凡人,令万物失色,令天地动容,仿佛其他事物再也入不得英王的眼。少年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眼神却不再迷离,而是充满期盼。英王心中不由得一震,既然上天把李溪送到他面前,李溪又对他有所期待,他又则能轻易放手?

  李系舟当然充满期盼,不是对英王本人,而是对那份礼物。李系舟心想,堂堂英王送的礼物一定价值不菲,他盘算着这份礼物能换多少钱。

  英王和颜悦色地说道:“李侍读,随本王到院中一观。”

  李系舟有些迟疑,莫非这礼物还是什么庞然大物?等来到院子里,既没有超大礼盒,也没有名车宝马,倒是整整齐齐站了七名妙龄少女。

  英王道:“李侍读,这七名女子是本王的侍女,除了寻常女子会的那些,每人还学了一样特别的本领,你不妨挑一个喜欢的带回家去。”

  李系舟大吃一惊,原来英王竟是要送一个大活人给他。他家里那个白捡的老婆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置,英王又要硬塞给他一个,他可怎么养活?李系舟不敢明着拒绝这份麻烦的大礼,只好委婉推辞道:“英王殿下,多谢您一番美意。李溪家中已有妻室,不方便再带别的女子回去。”

  英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家,不妨事,本王送你的是侍女,又不是让你娶作妻子。你带回家正好可以让她服侍夫人,照料生活起居。再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倘若你觉得本王送你的侍女可心,收入房中作了妾室,那还是她们的福分。”

  李系舟暗自感叹,这个社会女子的地位还真是可怜呢。像眼前这几位好端端的大姑娘,估计都是被迫卖身或者府中自小家养的奴仆,虽然生得如花似玉学有所长,却完全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按照当时的制度,她们只要身在奴籍,生死去留全凭主人支配,当然也没有资格嫁为正室,最好的归宿就是被送给主子要拉拢的人作妾,生个一儿半女,总能逃过年老色衰无人问津孤独凄凉地死去。

  这七名少女显然知道自己的宿命,当看到英王要将她们送予的是一位年少俊美的翩翩佳公子时,她们不禁庆幸。

  所以在李系舟轻轻叹息着问她们是否愿意跟他走的时候,那七名少女都乖巧的点头。李系舟再找不到理由推辞。

  英王说道:“李侍读,要不要本王介绍一下她们的技艺。别怪本王小气,本王实在是舍不得把她们全送给你,她们随便一个都是妙人。”

  李系舟摇头:“不用英王殿下费心。既然殿下舍不得,何必还要送呢?”

  “有福同享,既然本王已经决定,你就不要再推三阻四了。莫非这七人你一个都看不上?”

  “殿下的侍女一定非比寻常,李溪倘若知道了她们每个人会的特殊本领而又只能选一个,恐怕会很难取舍,倒不如凭感觉随便挑一个。”说完,李系舟指了指站在最左边的一名绿衣少女,“就选她吧。”

  英王一看,李系舟选的居然是相貌最不出众,肤色微黑,身材最高挑的一个。这样的女子站在李系舟身边怎么看怎么不般配。但既然是李系舟自己选的,英王又不好说什么,就吩咐道:“柔儿,你以后就是李侍读的人了,回去收拾一下吧。”

  其实李系舟是故意挑一个相貌普通,长得比他还高,远不如小芸好看的女子。他以为这样会省去许多麻烦,免得日后他家中又多了一个美女,闹出什么绯闻。

  英王一摆手,众女退下,他让人唤来管家,取了小柔的卖身契,交到李系舟手中,郑重道:“李侍读,你还有什么需求都尽管向本王提出,本王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李系舟心道,我只想享受生活,不愿意工作,又有人给我送银子,不过这么无耻的念头他也不好意思真讲出来,只能微笑客气几句,顾左右而言他。

  英王这次没有提出来要留李系舟共进晚餐,李系舟识趣地告辞。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李系舟连吃带喝腐败享乐,临走还拐带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回家,真是赚翻了。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虽然有被砸死的危险,可是几率应该不大吧,李系舟觉得这份工作目前看来还不算坏。

  杜小芸盼了一整天,等到李系舟回来,却见李系舟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的少女一起进了家门,心中一阵迟疑。

  李系舟只好无奈地解释道:“小芸,她叫柔儿,是我的老板也就是英王殿下送给我的侍女,我不敢推辞。正好让她照顾你们姐弟,免得你终日操劳家务太辛苦太寂寞。白天我不在家,你们姐弟有个人陪着我也能放心一点。”

  小芸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丈夫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人,所以对于丈夫带别的女人回家这件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小芸仔细打量柔儿,见柔儿态度谦卑,低眉顺目,容貌普通,应该是好相处的人,她立刻放宽了心。虽说柔儿现在是侍女,没准哪一天就会成为夫君的妾室,她这个做正室的要早些与姐妹们搞好关系才对。

  李系舟一家租住的小院子房间不多,正房只有三间,他和小芸姐弟一直睡在东屋,西屋堆放一些杂物。如今只能把西屋收拾出来,供柔儿居住。

  柔儿很勤快,自从进了家门放下随身的小包袱,就和小芸一起忙里忙外,没多少时间西屋就收拾干净。她又帮着小芸切菜烧饭,一刻也不闲着。

  等晚饭摆上桌子,李系舟和小芸姐弟围着桌子坐好,柔儿却仍然站在一旁。不管李系舟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坐下与大家共进晚餐,执意站在桌旁伺候。晚饭后打扫等一干家务柔儿也都主动承担下来,不让小芸再操劳。

  李系舟苦笑,这个柔儿的尊卑观念真是根深蒂固,只好慢慢开导了。小芸倒是挺高兴,多了一个勤快本分的人帮她分担家务她怎会不高兴呢?

  茶余饭后,李系舟这才想起离开王府的时候忘了问英王,柔儿学了什么特别的技能,不妨现在问问,也许还能成为生财之道呢。

  “柔儿,你学过什么特别的本事啊?”

  柔儿低着头,轻抿嘴唇,小声道:“回禀老爷、夫人,奴婢除了女子应会的那些技艺,还学了一点武功。”

  李系舟一听诧异道:“你学过武功?比起王府的那些侍卫如何?”

  “奴婢没和他们比试过。那些侍卫练的是外家拳法,硬气功为主,奴婢学的是内家功法,擅使短剑。但是听师傅说过,本门功夫是上乘武学,若练得好了对付十几个那样的侍卫绰绰有余。”

  李系舟这下可是捡到宝了,惊喜万分地拉住柔儿的双手笑道:“柔儿,如果我们遇到危险,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啊。”

  柔儿羞涩地抽回双手,点点头:“奴婢是老爷的人,自当保护老爷及家人的安全。”

  李系舟听了这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暗想一定要与柔儿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在皇权斗争的夹缝中还要靠柔儿救命呢。当然他也想过柔儿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监视他的人,不会真心听命于他这个小小的侍读。但是他也相信人非草木,日久生情,他要努力争取柔儿的心多向着他一点。

  于是李系舟掏出柔儿的卖身契,递到柔儿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是一个穷秀才,虽然现在能蒙英王赏识,聘为侍读,衣食暂时无忧,可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连自己也无法养活。你的这份卖身契你自己保管吧,你什么时候想回王府,又或者是打算离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决定。”

  柔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惊喜与感动全化成了泪水,涌出眼眶。她无法言语,她不知道是否该推拒。

  李系舟趁热打铁道:“如果你真当我是老爷,就乖乖听话收好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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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论天下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匆匆忙忙吃了早饭赶到英王府,唯恐上班迟到。
  其实李系舟对于迟到还不是最担心的,他现在忧虑的是钱财能否够花,毕竟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思前想后,他终于灵光一现,打算在象棋上做点文章。如果能说服英王投资,或者介绍个大财主一起经营象棋这种玩具,多半有利可图。

  等李系舟一路小跑来到王府时,早有王爷贴身伺候的小厮等候。

  李系舟惶恐道:“莫非在下来迟了,耽误了殿下学习?”

  那小厮客气道:“李侍读不必紧张,殿下不用像其他王爷一样上朝议政,所以一贯晚起。殿下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倘若李侍读来早了,就由小人招待,用些早点,熟悉府内环境。”

  李系舟心想,莫非英王小小年纪就夜生活丰富,弄得早上起不来床?不过这样也好,他以后可以晚些来上班,虽说上班内容并不辛苦,但是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是李系舟奉行的享乐主义核心原则之一。

  李系舟出门前吃的挺饱,糕点就不必再用了,他在那位小厮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地游览王府。

  秋高气爽,日光温和,不冷不热,正是游园的好天气,李系舟心情极是放松,感觉自己就像是现代社会里某个到公园视察工作的大领导一样,闲杂人等一律退避,有专人毕恭毕敬地带路讲解,陪同赏玩。不错啊,一个王府就有如此规模,不知道皇宫之内又会是怎样一番气派景象?

  英王尚未娶妃,所以整个王府没有明显的内眷禁区,李系舟随意游玩,那小厮并不阻拦。在夏国,民间多是十五六岁婚配,而皇室成员往往晚婚,多是要考虑政治联姻,自己根本不能做主。英王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刚满十六岁,母妃早丧,宫内无人撑腰,宫外名声也不好,无才无德,暂时还没有引起各方政治势力的关注。

  李系舟逛着逛着忽然听到不远处飘来古琴之声,悠扬婉转,犹如天籁。他循声而去,只见花木假山掩映之中有一处精巧的凉亭。亭中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抚琴。素衣女子身后站着一名红衣少女,李系舟看着有些面熟,忽然想起那名红衣少女是昨晚见过的英王七名侍女中的一人。而抚琴的素衣女子,穿着高雅,举止端庄,不似普通人,年纪又在三十上下,虽然岁数上有可能但理论上不该是英王的母亲,那是何身份呢?

  李系舟不会弹琴,可是自小就很爱听古曲,如今遇到一个会弹的,他怎会轻易放过?在这个没有音响的时代,要想听听音乐,只能靠人力弹奏了。李系舟懒得自己学弹琴,却想找个机会鼓动小芸学学。他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会琢磨那名素衣女子的身份,考虑是否能请动,教导小芸弹琴。

  李系舟小声问身旁的小厮:“不知亭中弹琴的是府上何人?在下若贸然过去是否冲撞唐突?”

  那小厮据实答道:“李侍读,亭中抚琴之人是萍小姐。英王殿下平时尊称她为萍姨,负责管理教导府内所有侍女。”

  李系舟一听这位萍小姐来头不小,多半是英王母妃的娘家人,犹豫再三觉得还是不便打扰,转身要走。

  可是此时萍小姐已经看到李系舟他们,停了琴望了过来。

  如果此时再转走,似乎缺了礼数,李系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在下是英王殿下新聘的侍读李溪,误闯宝地,打扰萍小姐弹琴雅兴,请小姐恕罪。”

  萍小姐昨日已经听人说起这位李侍读,就连英王对他也是赞赏宠爱有佳,甚至不惜把她千辛万苦调教的七名侍女都叫过去送人情。这李溪真的是天纵奇才么?他值得殿下花如此心思笼络么?萍小姐上下打量着李溪,左右又没有闲杂人等,心想不如趁机试一下此人的人品才华。

  这位萍小姐可真的不是一般人。介绍她先要从英王殿下的生母梁氏说起。

  梁氏本是民间选送的秀女,姓梁,闺名颖怡,因为容貌出众聪慧乖巧,被皇帝一眼看中,脱颖而出封为九嫔之一[注1],后来生下九皇子,荣宠一时,晋升为四夫人之贤妃,地位仅次于太子生母张皇后,与贵妃、淑妃、德妃并列。到了这个品级,就可以有独立的宫室居住,还有专职的女官总理内务。萍小姐正是那时皇帝御赐给梁氏的女官。

  萍小姐姓宁,闺名浮萍,祖父是夏国三朝元老宁承起,因为卷入当年的夺嫡风暴,站错了队,当今圣上登基的时候就被罢免官职。后来宁承起被奸臣构陷弄得满门抄斩,族中男丁全被砍了头,女眷则降为奴籍送去教坊和宫中。宁浮萍是宁承起嫡亲孙女,天资聪颖,精通六艺,才华尤胜男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家中遭难之时刚满十四岁,幸得忠义之士庇护,没有沦落教坊成为官妓,而是进入皇宫作了女官。

  宁浮萍为梁氏女官之时年仅十七岁,她在宫中隐忍多年,费尽心思才爬到这样的位置,不为别的就是想借助权贵为祖父翻案。

  梁氏来自民间,天真善良,虽然在朝中没有势力,但是对聪慧多才的宁浮萍言听计从,借着圣眷正浓的时机,终于为宁家平反昭雪。宁浮萍也销去奴籍可以离开皇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宁浮萍感念梁氏恩德,并未离去,反而死心塌地衷心耿耿辅助梁氏在后宫立足。

  皇帝刘翯一共有九位皇子,长子刘玕立为太子,是张皇后嫡出;鲁贵妃育有三皇子刘玑和八皇子刘璁;淑妃姜氏所出的二皇子、德妃吴氏所出的七皇子早夭;其余皇四五六子都是地位较低的婕妤、美人、才人所生。相比较而言贤妃梁氏所生的九皇子更受皇帝关注。

  皇帝的宠爱对没有外戚支持的梁氏母子而言,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明枪暗箭。幸亏有宁浮萍全力维护巧妙斡旋,为梁氏母子摆脱困境逃离危难。可惜梁氏命薄,在九皇子刚满六岁的时候就染病去世,临终托孤让宁浮萍照顾儿子,并嘱咐儿子以长辈之礼侍奉宁浮萍,尊称宁浮萍为萍姨视为亲母听从教诲。

  宁浮萍信守承诺,多年来苦心经营,九皇子才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室中顺利长大成人,并获封英王,搬出皇宫居住,韬光养晦。

  宁浮萍目光高远,胸中才学不让须眉,倘若是男子必可为国之栋梁。可惜她是女子,也正因为她是女子才能在灭门之祸中保住性命,才有机会为祖父申冤。历经这番劫难,她的心智已经与普通女子完全不同。她不想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受命运摆布,她要一展所学,成就寻常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宁浮萍清楚地记得,小的时候爷爷拉着她的手说道:“萍儿,你知道么?爷爷毕生的心愿是辅助明君,结束乱世,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可是明君难求,治世艰辛。”

  她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地回答:“结束乱世唯有天下一统,明君难求不如亲手打造一个。”

  爷爷惊异地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孙女,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叹息,喃喃自语道:“可惜萍儿不是男子,可惜老夫已经罢官在家,老夫空有理想抱负,但后继无人啊!”

  宁浮萍一直不服气,她偏偏要以女子之身打造千古明君,成就爷爷的理想。而幼年丧母,对她信任依赖又聪颖的英王一直是她倾力培养的对象。

  宁浮萍让英王收敛锋芒,装成不学无术的样子沉迷享乐,让其他皇子对他少些戒备之心,多些拉拢之意,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夺嫡。白天英王练习弓马射猎与侍卫们打闹嬉戏,看似荒废学业,其实夜深人静之时,英王会准时来到密室,宁浮萍将一身才学倾囊相授。所以英王每每都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晚上学习辛苦导致。

  另外宁浮萍还为英王训练了七名侍女,每人精通一样特殊技艺,琴、棋、书、画、医药、机关、武学。前五种技艺是宁浮萍本身就会的,亲自教授,而机关和武学,都是她费尽心思寻到的名师,秘密授课。她用心良苦培养这七名侍女,如果英王将来把她们留在身边无疑是得力的助手,另一方面也可以被英王用来笼络近臣贤才,充当卧底监控。

  当然宁浮萍也明白英王不能只有女子扶持,在外必须齐聚贤臣才行。

  昨晚密室之中,英王兴奋地对宁浮萍提起李溪,赞不绝口,宁浮萍因为没有亲见,总有些怀疑。如今良机偶遇,宁浮萍便起了试探之意。她知道李溪十二岁中秀才,寻常的诗书文章不必考了,其他本事由英王慧眼甄别她放心,她最想弄清楚的是假定李溪真的胸怀锦绣,那么他出世究竟为了什么?

  想到这些,宁浮萍面上微微一笑,并不受李系舟的礼,起身道:“李侍读客气了,妾身只是府中女官,不敢当小姐的称呼。平时殿下敬妾身年长,才尊称‘萍姨’,李侍读与殿下年纪相仿,不妨也如此称呼妾身。”

  李系舟见她和蔼可亲,心中甚是喜欢,言语也亲近不少,笑道:“萍姨琴艺高超,李溪刚才听得入迷,不知要练习多久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李系舟生得俊美,说话温柔,又是夸赞推崇宁浮萍的琴艺,宁浮萍得意欣喜,多了几分好感,口中却谦虚道:“妾身自幼习琴,苦练十余载才能有今日成绩。怎么李侍读对音律也有研究?可否指点一二?”

  李系舟赶紧摇头:“李溪不懂音律,只是喜欢听而已。”心中一盘算,要练十几年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等小芸学会了黄瓜菜都凉了,还不如将来有了富裕的钱雇人弹琴唱曲。

  宁浮萍怎知李系舟想的是这些,以为是他谦虚,便道:“既然喜欢听,就是知音,那妾身再弹一曲,请李侍读品评如何?”说罢坐回原位,调好琴弦。

  曲声再度响起,与刚才的婉转舒缓完全不同,琴音急促跌宕,仿佛千军万马的战场,刀光剑影,马斯人啼,充斥耳目。李系舟听得心跳加速,脑中浮想联翩,都是过往在电视电影中看过的血腥战争场面不断涌现。突然琴音急转,悲凉长鸣,犹如战后荒芜沙场,满地尸骸无人掩埋,凄凄惨惨切切。李系舟忽然想起云轩城外的流血事件,想起客死异乡的神童秀才,想起至今杳无音讯的春生,只觉得悲痛伤怀,禁不住热泪满眶。

  琴音戛然而止。

  李系舟这才恢复神智,急忙用衣袖拭去泪水,轻轻叹息。

  宁浮萍没想到李系舟如此轻易就被琴音左右,见他伤怀流泪,却原来也是个多情的人。她轻声道:“刚才妾身弹的这首曲子名为《悲乱世》,不知李侍读听过没有?”

  “好一曲《悲乱世》!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注2]”李系舟信口窃了古人的名句,整段诗词他记不住,只想起这两句一知半解觉得还像那么个意思。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宁浮萍细细玩味,这位李侍读果然是个才子,短短十个字竟然道尽此曲精髓。她看似借题发挥,不经意地问道:“苍生无罪,有何良法可以救民于水火,脱离战乱之苦呢?”

  李系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宁浮萍的试探,他随口说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国家,纷争就会少许多了。”李系舟没什么真才实学,但是偶尔提出一些人们总结了千年的经验教训,还是绰绰有余。倘若李系舟知道宁浮萍在英王府里的真实地位,知道宁浮萍的抱负理想,他绝对不会乱说。他现在只当宁浮萍是个普通的女官,两人聊些琴曲的感受谈天说地而已。

  宁浮萍听了李系舟的回答眼睛一亮,继续问道:“李侍读认为天下一统是好事?可是这必然会经历杀伐,百姓流离失所。”

  李系舟凭着他那点半吊子历史理论说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目前而言,一统是趋势啊。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放任各国纷争,战祸不断,不如出现一个强有力的国家灭掉他国一举平定天下,长治久安。”

  “那李侍读认为这样的国家会出现么?”

  李系舟心想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少个国家,怎敢胡乱猜测?所以他笑而不答,反问:“萍姨以为如何?”

  李系舟这原本是推托借口,奈何宁浮萍有英王介绍先入为主,把这位李侍读想得太高明了,以为他这是故意在考她。

  于是宁浮萍微微一笑道:“小国不论,如果真能出现一统的国家,必然是大国。大国人口多,地大物博,可以支持更长久的战争。观今之天下,六大国各有所长,似乎很难分辨优劣。就连我夏国收复昭国都要处心积虑经营这么多年才发兵,也未必有全盘胜算,若真的征战四方,一统天下岂非难如登天?”

  李系舟对征战天下没什么兴趣,觉得话题从琴曲开始越跑越偏,只好想办法就此打住,于是他借用算命先生们常说的那套模糊理论:“大势所趋,顺应天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然后他又有感而发,“天下不是帝王家的玩物,百姓根本不在乎谁当政,他们只求安稳生活而已。所以是分是合出发点只要是以民为本,为民谋福,定然能获得拥护。得天下者必是民心所向之人。”

  这些大道理对于现代人而言再平常不过,可是宁浮萍却是头一回听人如此透彻地分析。她记得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告诉她,民为国之根本,但她一直没有深思,如今顿觉醍醐灌顶。“得天下者必是民心所向之人。”李侍读看似信手拈来毫无章法的话却一语道破真谛,宁浮萍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宁浮萍心道:原来李溪眼界如此高远,道理看得如此透彻,胸怀天下百姓,那他出世定然是为了寻找贤明君主结束乱世而来。如果英王能得此人全心辅佐,不愁大事不成。此人有如此智慧,应该早已看破英王的刻意伪装,如今又直言不讳在她面前论天下之事,可见有意投诚。那一句“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难道是在提点她?想到这里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起身盈盈下拜,凝重道:“妾身多谢李侍读教诲。”

  宁浮萍自小才华横溢,平时接触的人很少庸碌之辈,她惯于用复杂的心思忖度旁人,处处算计,见这位李侍读不露痕迹对答得体言谈精妙,再加上被他动人的外表淡然的气度蒙蔽,已然认定此人为深藏不露的绝世奇才。她心中敬佩折服之人,又是英王欣赏的人才,她当然要拜,要拉拢。

  李系舟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抬眼看到英王走了过来,如获大赦。

  宁浮萍看到英王身后还跟着窦公公,立刻收敛心神,站直身体,恢复常态。

  英王笑道:“李侍读,你和萍姨聊得好像很投机,都谈什么呢?”

  窦公公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李系舟,也问道:“刚才老奴看到萍小姐竟然对李侍读行礼下拜,莫非老奴眼花?”

  宁浮萍心道,窦公公倒是眼尖的很,她淡淡一笑道:“妾身与李侍读探讨琴艺,获益匪浅,自当下拜受教。”她说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神态自如谈笑风生。

  窦公公奇怪道:“久闻萍小姐琴艺冠盖京城,怎么李侍读也是个中高手?”他心想当初这位李侍读不是自称琴棋书画样样不懂的么?

  李系舟尴尬道:“在下刚才只是听了萍小姐琴曲,有感而发,胡乱说了两句,想是萍小姐太多礼了。”他是实话实说,当然神情真挚,没有半分作伪。

  宁浮萍暗笑,原本认为自己演戏的功夫一流,没想到这位李侍读大智若愚,装傻充愣起来如此逼真。她哪里知道李系舟不是大智若愚,实乃大于弱智而已。

  [注1]

  书中所写的这个世界,各国后宫品级与中国古代唐制类似。皇帝正妻为皇后,一般都是盟国公主或朝中重臣的女儿;皇后之下设四夫人,分别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夫人之下设九嫔,封号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之下还有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

  [注1]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此句出自唐•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

  坚持填坑,奈何工作较忙,周一至周五更新不固定了,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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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0章 桐城迷
  宁浮萍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永远是温柔贤淑本分的弱女子形象,似乎对于所谓男人们的那些大事她从不过问,所以她主动说道:“窦公公来访必是与英王殿下有正事商谈,妾身先告退了。”
  英王点点头:“萍姨随意,本王是来寻李侍读。找到他,我们就去书房议事。”

  宁浮萍料想窦公公来一定是太子那边有什么事情,不过她放心英王的能力,更何况还有李侍读在一旁帮衬,她不用操心。于是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在此处继续教导莲儿习琴了。”

  李系舟跟随英王和窦公公去了书房,一路上惴惴不安,猜测着窦公公来访的用意,莫非来视察他的卧底工作情况?

  倒是英王谈笑风生,与窦公公聊些家常,一点也不见外。

  到了书房窦公公笑道:“英王殿下猜猜老奴这次来为了何事?”

  英王沉思了一下说道:“一定是太子殿下找本王,是不是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窦公公见英王一门心思只想着玩乐,心中不免轻蔑,脸上的笑意却更浓:“英王殿下冰雪聪明,一猜就八九不离十。其实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提到过的沙盘模型做好了,诸位皇子下了早朝就已经去了东宫赏玩,太子特意吩咐老奴过来请英王殿下。”

  “那个可以模拟行军打仗的沙盘已经做好了?太棒了,本王惦记许久。”英王高兴道,“早知就不贪睡了。李侍读,你随本王一起去吧,也长长见识。”

  李系舟迟疑道:“英王殿下今日的功课怎么办?”

  英王不以为意道:“昨天那林老头被你气晕过去,晚上他家就来人说他是新病未愈旧病复发,恐怕无法在继续为本王授课,请辞养病了。估计等父皇选定下一位先生还有些时日,这些天都不用读书了。”

  李系舟心道,太好了暂时解放了。只要不读书,玩什么都行,李系舟喜笑颜开,美滋滋地跟着英王进了皇宫。

  窦公公闻言心中窃喜,看来这位李侍读挺尽职,才来一天就把英王的先生打发回家了。英王一向顽劣,算上那位林大学士前前后后已经逼走了五位先生,恐怕没人敢教了,英王越没人管教越是放纵,对太子殿下的威胁也就越小。

  英王殿下一行是乘车辇入宫,李系舟本来想看看皇宫的景色,可惜车帘垂下,阻挡了视线,他又不好意思撩开,只能闷坐在车里发呆,恹恹欲睡。

  英王殿下好像也满怀心事,一路上并不多言。

  等到了东宫,进入太子殿下平时接待客人的正殿,只见诸位王子和随从们都围立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

  这沙盘足有十米见方,其上山川河流关卡旗帜做的维妙维肖,十分逼真,就好似现实的缩影。更有军营大帐,车马兵卒,可以随意活动布置,见者都叹其精妙。

  李系舟却不觉得惊奇,在现代社会逛过房展,哪个楼盘的模型不都是如此?那些模型多数都配有现代化的光电效果,水流车走,灯火变换,相比之下眼前这个沙盘就略显简陋原始了。

  英王暗中观察李侍读的神情,见他没有半分惊慕,淡定从容,不禁啧啧称奇。要知道这沙盘的概念虽然古已有之,多为将帅习练兵法之用,但是一般都制作粗糙。后经定北大将军邓焕提出改良之法,由他亲传弟子魏克结合实际地形,收集多方情报,汇聚能工巧匠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做出这样一套逼真的巨型沙盘,寻常百姓根本是没有机会看到的,也只有帝王家才舍得花费如此人力物力。英王不得不怀疑李侍读早就见过类似的物件。所以他偷偷问道:“李侍读,你觉得这沙盘做得如何?”

  李系舟根本没过脑子就回答道:“这沙盘做得还算不错。但是我以前见过水能自己流动,山川建筑可以拆卸,随意组合的那种,比这个更有意思。”

  李系舟说话的声音不大,旁人都聚精会神地看沙盘,也没人注意,唯独英王听得仔细,暗暗心惊。这位李侍读究竟何方高人,见识如此广博?

  这时候太子殿下看到英王来了,笑呵呵地招呼道:“九弟你来的正好,给我们当当裁判。”

  李系舟跟在英王身后走近观瞧。只见两队不同服色的兵马驻扎在一座城池两边,这城楼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桐城”。原来这沙盘正是仿制夏昭两国交界的山川地形,而太子和三皇子分别模拟夏国和昭国兵马,一攻一守。

  太子殿下身旁站着一位华服青年,看年纪比太子稍长几岁,相貌俊朗,只是眼神透着一股阴冷。他等太子说完,立刻补充道:“英王殿下,现在忠王、义王帮太子殿下出谋划策,胜王殿下那边有安王、宁王助阵。一时难分胜负,英王殿下不妨评价一下当前局势?”

  忠王、义王是五皇子刘玮、六皇子刘琅的封号;胜王就是三皇子刘玑,安王是四皇子刘珺,而宁王刘璁排行老八,是刘玑一母同胞的弟弟。

  英王心道太子和三皇子壁垒分明,这沙盘局势不过是现实中的投影,两方看似势均力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实际上都想争取更多的支持。而他这位九皇子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两方势力都不会放弃拉拢。眼下太子让他做裁判,就是在借机试探他偏向何方吧?他该如何做才能不露痕迹双方都不得罪呢?

  李系舟却在此时问道:“英王殿下,刚才说话的那位英俊的大哥哥是谁啊?”他刚才环顾四周百无聊赖就暗自品评了一下在场人的相貌。李系舟认为英王最帅,其他各位皇子长得也都不错,可相比较而言,最有气势有内涵的应该是太子和三皇子,而那个华服青年显然是侍从中较为出众的一个。李系舟不可能对帅哥视而不见,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问话的语气心态相当随便,甚至有点幼稚。根本就像一个参加单身派对的花痴女一样。

  英王心中恶寒,要不是他早知道这位李侍读乃深藏不露的高人,光听这样白痴的口气问话,定会认为李侍读脑子缺根筋。不过他扮演的是不学无术的王子,配这么一个侍读倒是再合适不过了。英王笑道:“那位是太子殿下的侍读,当今左丞相高敏的公子高赫,雍都四大才子之一。李侍读,你可要多向高公子学习。”

  高赫口中谦虚几句,眼神里却掩藏不住一丝得意。他乍见李系舟容貌非凡,年纪轻轻跟在英王身后,也满是好奇,问道:“不知阁下是……”

  李系舟答道:“在下李溪,是英王殿下新聘的侍读,来自乡野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高公子大名,还望海涵。”

  李溪这名字高赫没有听说过,只道是乡野无名之辈,假意客气两句又转回正题:“不如在下代太子殿下为英王殿下讲解沙盘上的局势。”

  李系舟本来对于战争没什么兴趣,可是讲到桐城,毕竟是他亲历过的地方,多少有些熟悉有点关心,于是也聚精会神地聆听。

  高赫说道:“当前太子殿下率领的是我夏国军队,假借演武名义,布重兵于楚江北岸高家渡一带。三皇子殿下指挥桐城守军,早已洞悉太子殿下的图谋,暗中调兵遣将严密布防。各位认为此战该如何开始呢?”

  当时通讯落后,夏昭两国虽然开战已有月余,但是内幕详情尚未揭晓。只有皇帝和军政大臣能从飞马快报中得到一些准确的前线消息,为了防范军事机密不外泄,不是直接参与战争的臣子,包括太子和诸位皇子在内都不十分清楚详细战况。官方公布的消息是现在桐城已破,夏国大军继续向南挺进了数十里。

  所以大家对于战事详情充满各种猜测。今日太子殿下以此为由召集诸位皇子借沙盘探讨战况,一来是表现给父皇看他关心国事勤于演练兵法谋略,另一方面是试探一下兄弟们的才华韬略,有野心能力又强的必须要提防要打压。

  几位皇子之中,三皇子刘玑只比太子小一岁,但是从小争强好胜,自认为智慧才华文治武功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明里暗里与太子作对。尤其今年太子亲生母亲张皇后因病去世,后位虚悬,张氏一族人才凋零,论资历育有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鲁贵妃是新皇后的最佳人选。鲁氏一族早年出过一位皇后,现在鲁贵妃的叔父鲁恒又是当今右丞相,权倾朝野,根深蒂固。倘若鲁氏得了后位,太子恐怕就要换人了。

  皇帝却也不是糊涂人,他早已看出鲁氏一族专权跋扈,朝野上下一半以上的臣子都唯鲁恒马首是瞻,倘若立鲁氏为后,张皇后所出长子刘玕的太子之位很难保住。如此一来权势就很难平衡,鲁氏一门独大,恐怕将来会威胁到帝位。所以皇帝迟迟不肯立后,处处维护太子。

  这更加刺激了三皇子的不满心理。他用尽心思拉拢了四皇子,加上一母同胞的八皇子,组成了一个小集团,与太子一脉明争暗斗。

  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把五皇子六皇子牢牢控制在手中,又联合张氏同族,朝野愚忠的重臣组成了坚实的太子党。太子党最中坚的力量当属左丞相高敏一系。左丞相高敏虽然官位高于右丞相鲁恒,可是行使权力处处受到鲁恒制约,两人貌合神离,间隙已久,积怨日深。太子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把左丞相紧紧绑在自己身边。

  太子党与胜王党的阵营,英王看得很清楚。但是初来乍到,连那些皇子排行和封号都没搞清楚的李系舟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只当是他们兄弟一盘儿戏,随便分了两队,输赢胜负都无所谓的。

  李系舟心情比旁人轻松许多,听见高赫问话,良久无人作答,觉得太不够意思,冷了场,于是笑嘻嘻地答道:“李溪以为夏国军队严阵以待志在必得,当然是要抢占先机,先下手为强。”

  旁人不说话,那是心有顾虑,就算是已经决定站在太子党或者胜王党的阵营,也都是不想自己首当其冲,成了炮灰。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还是缩到后面观望相对安全一些。

  太子听李溪的话是推崇夏国军队,明显表露支持他的心迹,他当然高兴,心想窦公公的工作没有白做,这李溪是个识时务的人才。

  英王听了李溪的话忽然有所觉悟,李溪既然表明支持太子,那他不妨假意倒向胜王,他和李溪一唱一合搅浑这盘棋。

  于是英王不服气道:“李侍读你此言太武断了。刚才高公子也说了,桐城守兵早已洞悉对方阴谋,怎会坐以待毙?恐怕先机不容易被占去。”

  胜王听了这句面露喜色,朝英王点点头:“九弟说的对。如果那时是本王守城,既然已经洞悉敌方阴谋,怎会坐以待毙?敌方图谋渡江攻城,具体发动战事的时机难测,与其被杀个措手不及不如主动出击,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三弟认为当时开战,是桐城守军占了先机?那耿镜老儿果真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决心与我军一战,派人行刺只不过是他为了掌握我军攻城的时机?”

  胜王笑道:“没错。”

  太子摇头道:“我看不然。倘若真是耿镜派人行刺,为何杀的是鲁元帅?他难道不清楚鲁元帅的能力么?”

  这位被太子暗讽无能的鲁元帅,正是胜王生母鲁贵妃的胞弟,胜王的亲舅舅鲁飞。鲁氏一族虽然出了不少人才,位居要职手握重权,但是无能之辈也难免有那么一个半个,借助家族势力飞黄腾达。鲁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文不成武不就,只因是鲁贵妃的嫡亲弟弟,由右丞相鲁恒一路保荐,竟然当上了元帅。

  朝臣都知道这位鲁元帅出了名的无能,但是碍于鲁恒的权势,不敢多言。鲁飞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和战功卓绝的定北大将军邓焕没法比,平时就搞搞后勤,象征性地出席一下兵马操练。这次挂帅楚江进行军队竞赛,鲁飞根本不知实情,只听说南方多美女,在好色之心的驱使下稀里糊涂地去了边疆。

  而这一切的安排,皇帝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偏偏事先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胜王明白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迷惑昭国人,可鲁飞根本没有临敌经验,贸然去了前线,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倘若战死沙场,他们鲁家少了一位手握军权的大臣不算什么,恐怕还会损失颜面。

  相对于鲁飞的赶鸭子上架,副帅魏克则更称职一些。魏克少年时期师从邓焕学习兵法,曾转战北方沙场,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勋,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将,在邓焕的光芒下略显平庸,但他毕竟有临敌经验。后来魏克被调回雍都,在兵部任职,他为人圆滑,善于钻营,与各方势力相处融洽,颇受皇帝赏识。鲁飞对有真才实学的魏克一直信任依赖,去哪里也离不开。魏克因为这些年跟着鲁飞,远离前线,看似更加庸碌。

  直到鲁飞遇刺昏迷不醒,魏克临危不乱攻下桐城,胜王才想明白,或许皇帝早有预谋要重用魏克,如果能一举收复南方领土,魏克将立下不世功勋,成就英名。而鲁飞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愚弄的牺牲品。

  所以胜王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听太子出言讥讽,一时失控冷言道:“那么太子殿下以为真相是怎样的?难道说去行刺的刺客是咱们夏国自己人不成?”

  李系舟听到这里,过去所见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重演,原本想不通的事情渐渐清晰明了。胜王一时气话,李系舟却觉得不无道理。他不禁大胆猜测,那一天冒充药师的人就是刺客,而这名刺客说不定是个双面间谍。

  此人奉耿大人之命混入贺寿宴,按照计划应该行刺的是副帅魏克,如果能成功,夏国军队就算有了进攻昭国的借口,也是群龙无首,由那个无能的鲁元帅指挥,别指望能攻入桐城,说不定会被桐城早有准备的军队杀得大败而回。但是那刺客刺杀的却是鲁元帅,而且只刺到重伤昏迷,并没有取鲁元帅性命,这样的情势对夏国大大有利。魏克没有鲁元帅干扰,出师有名,就算桐城防守严密,他用大军围困,早晚能强攻下来。夏国能在昭国耿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埋这么深的一颗棋子,必然还有其他暗桩,里应外合,破城南下指日可待。就算耿镜兵法武功天下无敌,奈何夏国处心积虑谋划那么久,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李系舟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当然这些事情牵连到他的真实身份,他不打算对旁人提起,所以他只好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一番。

  太子殿下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想过胜王说的这种可能,但是皇帝一直没有提起也没有承认什么,他纵然千般假设,却无法证实。太子看得出胜王只是一时气愤说出那些话,他不想胜王深思,总而言之他不希望看到别人比他聪明,所以他故意误导大家:“父皇一向仁德,此次出兵昭国,是顺应天意,当然万事有神灵庇佑。三弟如此说,莫非是怀疑父皇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胜王怎能让太子三言两语就占上风,立刻出言反驳。于是太子党和胜王党就因为这个问题争吵了起来。

  英王在一旁看得好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一把拉住李系舟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李侍读,他们光顾得吵架,没人在沙盘上打仗,真是无趣,咱们还是回府去下棋吧。”

  李系舟当然一切听从英王安排,他才不留恋那个沙盘,头也没回就跟着英王上了车辇。

  一上车放下车帘,英王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他正色问道:“李侍读,你认为桐城之战的真相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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