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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当爱成为我们分手的理由，我宁愿你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永远都不知道我爱你，就让它成为我唯一不能对你说的秘密······”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浩的家。大门背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边隐约可以看到几扇虚掩的房门，里面却是一片黑暗，只有靠大门最近的一个房间里透出一丝亮光。借着这微弱的光芒，我看到一个高大却消瘦的身影略微勾着背斜倚在这扇门旁。虽然是面对着我，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化作一个黑暗中的剪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言语。这是浩么？我心里不禁诧异着，短短一个月不见，怎么会显得如此憔悴不堪，形销骨立？我印象中的浩虽然有着忧郁的气质却从来都是优雅的，芝兰如玉的，一向挺拔颀长的身姿何时变得如此颓废萎靡？是什么事情把他折磨至此？脑海里回响着刚刚他沙哑的嗓音，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抽痛，指尖不由得蜷缩起来，指甲刺痛着我的手心。
“浩，······你回来了？”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确定，一丝抱歉，和一丝伤痛。面对着如此憔悴的浩，我实在为自己刚才的理直气壮而后悔不已。是啊，我怎能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如此妄下定论。想必我刚才的无理取闹一定伤害了浩，至少也打扰到了他的休息。但我此刻无法解释的是心里面正在逐渐蔓延的痛，是同情么？我没有答案。
“咳，···咳，···” 浩在开口的瞬间忽然咳了起来，虽然不是很剧烈，声音却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他紧紧蹙着眉，苍白的脸色有些涨红。在咳嗽的间歇中他气息不稳地微喘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却不得其所。浩虚弱的样子深深震撼着我的心灵，随着他的咳喘声仿佛我的肺部也在抽动收紧。
“不好意思······，是啊，我刚回来。”浩微微喘了口气，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只是轻轻的，却让我的心比先前更加疼痛。我实在无法想象，原来那么光彩夺目，完美无缺的浩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进屋去说吧，你生病了呢。”我上前一步，强忍住心中的难过，拉住了浩的手臂，想扶他进房间。这样的身体状况下，他最需要的就是卧床休息了。所有的疑问总要等到浩的身体状况好转了再说。离得近了，我突然闻到浩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酒精味道。看样子，他好像还喝了不少。
“你喝酒了？”我惊讶地望着浩，以前好像从没有听菲儿提起过他有酗酒的习惯，何况是处在这样的境地之中。
也许是由于我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我竟然看到此时浩的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和伤感。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推开门，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浓的烟草混合着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杂乱无章的房间映入我的眼帘。这样的场景只能用颓废来形容。床边的台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在微弱的灯光映射下，可以看见地上散乱的几只横七竖八的啤酒瓶，沙发上的靠垫也就这么随地扔着，茶几上浩常用的烟盒敞开着，旁边的烟灰缸是满满的，看不到底部的颜色。这和菲儿跟我说的一向整洁甚至有些洁癖的浩完全对应不上啊。浩走到了沙发前，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背靠着沙发，随意地从地上拎起一瓶没开过的啤酒，醉眼迷离地冲我举起酒瓶笑了笑，“默默，陪我喝两杯吧，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用酒招待你了，款待不周别介意，呵呵。”
浩的笑脸在昏黄的灯光映射下显得很模糊，只有眉目之间的凄楚令人心里发疼。他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陌生，让我无法读懂这样的笑容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含义，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他的心痛和对自己的折磨。
轻轻走到浩的身边，我也像他一样席地而坐。凝视着浩已经略有些塌陷的面颊，本就很有轮廓的面孔此刻却由于过分的消瘦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我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个月间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我能够给予他的，也许只有一个朋友的关心和慰籍。
我紧紧握住了他刚拿起的酒瓶，想要阻止他打开瓶盖的动作。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不能再喝了。浩拿着瓶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掩饰不住的是深深的痛苦悲凉还有自嘲。“怎么，你不喝酒的么？酒可是个好东西啊，快乐的时候可以让你尽兴，难过的时候可以让你遗忘。”浩的话音未落，他突然挣脱了我握着酒瓶的手，把瓶口在茶几的角上用力一磕，盖子就应声而落。随后头一仰，瓶子里的液体顷刻间便涌入他的喉咙。浩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他的情感。一个一向冷静理智的人在生活中也不可能避免苦闷和烦恼。不为人知的难耐情绪积压得久了，瞬间产生的爆发力是令人震惊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这样毫无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心里面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想要说说劝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但我又实在不堪忍受这样的场面，无法解释内心纠结缠绕的痛，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得发疯了。
“浩，你别这样。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如果菲儿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有多难过，你想过么？”
“菲儿，菲儿······”浩缓缓垂下拿着酒瓶的手，低下头喃喃自语着，“我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会忘了我的，就像我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到底怎么了你们？你告诉我好不好？求你了！”我焦急地恳求着，我的忍耐此刻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我再也不要继续进行这种似是而非的对话，这个越来越扑朔迷离的事情该到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浩没有说话，他只是蜷缩起膝盖，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双臂抱拢着，修长的手指插入浓密的黑发，以一种极端矛盾，极端挣扎的姿势回答着我的疑问。良久，我竟然看到浩的肩膀有些微微地颤抖。他流泪了么？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一把利器穿透了，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紧紧抱住他的冲动，我已经彻底被他的痛苦征服了。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迷失在旷野的孤独无助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地心疼，忍不住地想要帮助。
我从地上直起身子，轻轻揽住浩仍旧颤抖的双肩，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胸前。手指缓缓抚摸着他微长的黑发，试图平复他的悲痛，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我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慰籍的。也许一个温暖的怀抱比任何劝慰的话都更有效果。浩的身体在我抱住他的瞬间僵了一下，随即便柔和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停了一会儿，突然，他伸出双臂紧紧环绕住了我的腰身，头也深深地埋入了我的怀抱。我的心跳突然变得狂乱，本来一个善意的安慰的拥抱此刻却由于浩的回应而变得有几分暧昧。我的内心有些纷乱，脑海里浮现出菲儿焦急的眼神，心里更添了几分不安。我试图想要挣脱浩的怀抱，然而他的双臂却有力而坚定地紧箍着我的腰不肯放手，像一个溺水的人在紧紧抓住唯一可见的一线生机。我被他抱得有些窒息，轻叹了一口气，我开始放弃挣扎，慢慢放松着自己的身体。既然挣脱不开，就让他这样抱着吧，就算他把我当成是一只玩具熊也好，只要可以缓解他压抑许久的情绪，什么都是值得的。尽管如此，浩身上特有的男性气味混合着酒精与烟草的味道还是不断地侵袭着我的感官，这样的氛围竟令我的神志有几分迷离。此刻我怀里抱着的这个男人开始让我的心有点儿意乱情迷。
良久，浩的手臂松了松，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他微微直起身子，轻轻离开了我的怀抱，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眸子里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目光里透出一丝清明。一下子从紧抱的状态下解脱出来，突然感到空旷的我，心里竟莫名产生了些许失落。我遥遥头，想要甩开这些无聊恼人的心绪。揉揉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我扶着茶几的边缘坐在了浩的身侧。
“默默，谢谢你。你总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出现，就像一个天使降临到我的身边，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浩看着我的眼睛充满了感激还有真诚。
我有这么伟大么？凑巧而已。我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的，都是巧合而已。你要喝点水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浩一定很疲惫了。
“嗯，好啊。杯子在厨房里。”浩的声音很轻柔，虽然仍旧透着沙哑，却让人心里很舒服，也许是因为他的嗓音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那一份镇静沉稳。
我站起来转身拉开门，走廊里虽然还是漆黑一片，我的眼睛却因为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一下子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在烧水的时候，我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也许是由于还沉浸在刚刚的拥抱之中，我的心绪不宁，缠绕在一片混乱混沌之中，不知道回去该如何面对浩，应当怎样开口。我有些恨恶自己，我怎么可以对菲儿的恋人产生这样不应该有的心动。
端着水杯回到起居室，发现浩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他的身体慵懒地靠着沙发后背，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右手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凑在唇边，左手弹开打火机的盖子，正准备点燃。“别抽烟了！别再作践自己了，好么？”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浩，我心想，这时候我的目光一定是恳切的。在听到我声音的瞬间，浩偏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怔了一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手里的烟和打火机放在了茶几上。
我冲着浩轻扯出一个微笑，像是在奖励一个听话的孩子。走到浩的身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坐在他的旁边，对上浩已经变得清澈柔和的目光，我刚刚稳定的心跳又开始有紊乱的迹象。我悄悄地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想让自己恢复平静，毕竟这样的躁动实在是太可耻了。
“默默，你有兴趣听个故事么？”浩的眸子显得格外深沉，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又仿佛渴望着我的答案。
“嗯，当然。”我点点头。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要探究和明白的，浩的内心世界。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很幸运地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个企业家，经营着自己的公司，虽然不算是富豪，但也属于中上阶级。他的母亲是个舞蹈演员，她很美丽，气质优雅。很多见到她的男人都为她着迷，而她最终选择嫁给了男孩的父亲，因为他的诚恳踏实，认真负责。那时，这个美丽的女人认为，这样的品质才是作为一个丈夫最重要的。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拒绝了众多社会精英，富家公子的追求，毅然选择了这个看似平凡但是她自认为可以带给她幸福的男人。而男孩的父亲也为此而感动不已，在婚礼上发誓要一辈子保护这个他真心所爱的女人，带给她最大的幸福。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在婚后的日子，他们的确幸福了一段时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一年后，女人生下了这个男孩，他是个漂亮的孩子，五官相貌完全遗传了母亲的优秀基因。
一家三口的日子本来是幸福的，至少在男孩儿时模糊的记忆之中是这样的。父亲更加努力地工作着，担负着赚钱养家的重任，再苦再累，回到家里看到妻儿时脸上的笑容也是甜蜜的，进门时总是不忘了给妻子一个热烈的拥吻。而母亲也是称职的，她自从结婚就辞去了自己心爱的工作，告别了熟悉的舞台，悉心地照料家务，抚养孩子。每天做好晚餐，看着窗外夕阳西下，静静地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在男孩仅有的不多的关于母亲的记忆中，母亲的脸总是恬静的，微笑也是淡淡的。只有在凝视客厅里过去演出的照片时，会在那里伫立许久，连电话的铃声都打扰不了她的沉醉。”浩的声音顿了顿，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轻轻抿了口水，稍稍滋润一下已经很沙哑的喉咙。
“渐渐地，女人变得越来越沉默，虽然依旧日复一日重复着每天的生活，笑容却越来越少。细心的丈夫发现了妻子的变化，也慢慢了解到她原来还是很怀念过去可以站在舞台上的日子。终于在男孩5岁的那年，一个偶然的机遇让女人可以重回舞台，她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丈夫，丈夫沉默着，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不可能为了家庭而安于平淡而安稳的生活的，6年来，他从未从妻子的脸上看到如此的光彩。于是出于对妻子的爱，他默许了。女人自然很开心，可以重回光鲜亮丽的舞台去继续过去绚丽夺目的生活。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男人承受的压力有多么沉重。
从此后，男孩的生活就开始由保姆照料，由于母亲的演出多是在晚上，甚至从母亲开始工作后很久，男孩都不曾见过她一面。而父亲也不得不在照料着生意的同时兼顾着家庭，他的身躯逐渐疲惫，脸上总是挂着倦意。而这一切他都不曾抱怨，他只是默默地支持着妻子的事业，信守着自己的诺言，要让他的女人幸福，无论这要付上何样的代价。
然而这一切默默的付出却没有换来女人应有的回应，她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总是因为演出而东奔西走着，即使是在家的时候，面对自己的丈夫孩子，她也没有了往日的漾自心底的笑容，总是借口太累而独自待在卧室。这样的时候男人总是沉默着，他试图理解着，体会着妻子的感受，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
说到此处，浩的手指又习惯性地伸向香烟和打火机，拿在手里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歉意地看了看我，“我可以吸支烟么？”
我轻轻点点头，思绪还沉浸在浩的故事之中。
得到了我的默许，浩略带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点上烟，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在男孩六岁那年，在他即将要上小学的前一天，男孩记得很清楚，当时父母都在家，他很兴奋地跑到他们的房间，想让爸爸妈妈看看他崭新的书包。在门口，他却听到父母的争吵。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第一次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居然在对母亲吼叫，而母亲也低低地啜泣着。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男孩看见他的妈妈拉着一只皮箱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男孩问他的妈妈要去哪里，女人停下脚步，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目光看着他，手轻轻抚摸男孩的脸颊说，妈妈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你在家要乖乖听爸爸的话。然后她转过头，挺直脊背走出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后来男孩长大些才知道，原来他的妈妈爱上了别人，跟另一个男人私奔了，不再理会这个家，不再要他的丈夫和孩子。从此每当独自一人的时候，男孩便在心里无法停止地憎恶他的母亲，甚至因此而憎恶自己遗传自她的相貌。两个男人的家是很难操持的。自从母亲走后，男孩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小小年纪便开始帮助父亲分担家务，偶而也会在父亲晚归时为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而父亲却从未说过母亲的一句怨言。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个悲伤的结局。原本从不吸烟的父亲开始烟不离手，也许借着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他心里的痛苦减少几分。男孩开始上中学的时候，开始喜欢班上的女孩子，也开始慢慢懂得父亲这些年独自一人的艰辛。他也曾劝过父亲要再找一个女人，他其实并不介意有个后母，毕竟这些年父亲实在是太苦，太苦。父亲却总是摇摇头，说没时间，也不需要。但男孩的心里明白，父亲其实还是放不下那个狠心抛弃他和这个家的负心女人，尽管这些年她从不曾回来看过他们，他的心里却还是爱着她，所以便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说到这里，浩夹着香烟的手指略微紧了紧，缭绕盘旋的烟雾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吸了口烟，在吞吐的烟雾背后，浩继续着他的讲述，不，应该说是回忆。从浩的神态动作来看，这绝不像是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
“在男孩将要高考的那一年，父亲被诊断出了肺癌。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击垮了男孩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那时父亲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世界，也可以说是他唯一最亲的人。擦去泪水，男孩告诉自己，在这样的时候，他要像个男子汉，要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于是，在繁忙的学业空隙，他开始不停地往返于学校，家还有医院。温习功课只有夜晚在医院陪床的时候。但是，无奈父亲的癌症已是晚期，医院告知最多也只有三个月了。男孩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不敢在父亲面前过多地流露自己的情绪，而父亲似乎自己也知道时日不多了。他常常呆望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男孩知道他是想念母亲了，尽管父亲什么也不说。于是他开始疯狂地利用各样的线索寻找着这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尽管他的心里是如此不愿意再见到她，也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但是为了父亲，为了圆他的一个梦，让他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去，这是男孩作为儿子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辗转，男孩还是得到了早已定居美国的母亲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听到母亲的声音，男孩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很矛盾也很复杂。简短地告知了父亲的病情，电话那端一阵沉默，许久，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我会去的。
在父亲最后弥留的时刻，男孩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母亲。这么多年了，虽然眼角开始有些皱纹，脸上的表情也略显沧桑，她却依旧如从前般的风姿绰约，风情万种。对这样的容貌，男孩的心里却止不住深深地厌恶着。女人一下子就从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她激动地来到男孩面前，嘴唇嚅动着，似乎想诉说她多年的思念，男孩却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背过身去看着窗外。
母亲是单独和父亲话别的，也是最后见到父亲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父亲走得很安详，唇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下葬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男孩小心翼翼地把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的照片安放在父亲的骨灰之上，因为这是父亲的临终嘱托，就让它陪伴着父亲在天国的生活吧，临终之际能够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也算是无憾了。在转头的瞬间，男孩看到母亲的肩膀抽搐着，宽大的墨镜竟然掩饰不住她不断滑落的泪水。男孩鄙夷并嘲弄地看着他的母亲，这个生了他却抛弃他的女人。现在知道难过了么？如果当初不是她的狠心，父亲根本不会这么英年早逝。这是男孩心里一辈子的伤痕，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所以后来女人说要接男孩去美国定居，被男孩毅然拒绝了。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尽管他们有着永远脱离不了的血缘关系。甚至在女人离去的那一天，男孩都没有出现在机场。女人就这样带着遗憾和深深的自责回到了美国。”
讲到这里浩的眼睛里有些许潮湿，竟然没有注意到烟都已经快要燃尽。
“喝点水吧。”尽管我试图轻松地用这句话来调节此时如此悲伤的气氛，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被浩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他竟然经历过如此的痛苦。我的声音里因着悲伤的情绪而有一些变调。
浩此时才注意到手里的烟即将熄灭。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中，拿起我递给他的杯子，仰头一饮而进。紧闭着双目，舒展了一下心中的悲痛的情绪，稍作停歇，浩的声音又缓缓传来。
“父亲去世后，男孩就搬到了叔叔家里。那时距离高考的时间已经不到两个月了，原本成绩优秀的他因为这段时间的奔波而身心憔悴，成绩也一落千丈，本来一定可以考上清华的他最终拼了命挽回也只上了个二流的重点大学。
在大学里，男孩没有同龄人“有你玩儿四年”的潇洒心态，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必须依靠自己，更加独立。虽然父亲留给他的资产很多，但他知道以后的人生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以要更加磨炼自己。于是在学校里他发奋学习，假期的时候要打好几份工，让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也更加体会生活的不易。在这期间男孩的母亲也曾给他写过好几封信，但都被他烧掉了，没有回复。汇过来的款也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了。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即使遇到困难，也绝不需要她的帮助。这几年他唯一不做的就是考托福，GRE，即使他的英文成绩从来都是班里第一。只因为他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由于学校间的合作，偶然间他得到了一个学校推荐来德国读硕士的机会，于是他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在这里的生活是宁静安逸的，专于学业的同时也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原本这样的生活是安稳舒适，波澜不惊的，直到男孩遇见了她，那个让她心动不已的姑娘。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也有收到过女孩子大胆的情书，但那个时候，男孩实在没有恋爱的时间和心情，于是便一一婉拒了。刚到德国时，虽然也曾有过一个女友，相处后却发现两人的性格道路是如此不同，于是这段恋情便无疾而终。但这次遇到的这个女孩子不同，她单纯，善良，温柔，善解人意，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着男孩心里阴沉了许久的角落，那种温暖是男孩渴求已久的，令他无法拒绝，无法不为之着迷。但是令他踌躇的是，女孩已经有个相恋多年的男友，虽然不在身边，男孩却无法无视内心的自责去开始这样的恋爱，因为这让他想起父母的故事。自己怎能再去充当一个第三者，去创造一个这样的悲剧？”
话到这里，我开始有些明了浩刚开始面对和菲儿的感情时的那一份犹豫和挣扎。可是我仍旧不明白现在这样的境地究竟原因何在。
“于是他开始逃避这段感情，但是无奈最终他还是输给了自己。因为他实在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无法无视女孩的深情，他明白，为了这段感情，女孩亦付出了很多。尽管开始了恋爱，他还是在这段爱情中煎熬着自己，越是甜蜜的时候就越是想到女孩的那个他还蒙在鼓里，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耻的小偷，窃取了并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为此，他痛苦挣扎了许久。
终于一个朋友的鼓励让他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既然开始了，就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于是男孩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开始义无反顾地去进行这场恋爱，也准备好了去面对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但就在这样的时候，男孩却不得不亲手扼杀刚刚开始萌芽的爱情之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什么变故？”我迫不及待地询问着，这才是我今晚想要的答案。
浩停下了话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我可以知道的话。”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揭开这个谜底。
浩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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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并郑重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片。在就要打开的瞬间，我犹豫了。不知道这样小巧轻薄的一张纸上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但无论它是什么，对我来说，它的意义都不仅仅只是一个答案。我的心底涌上的是感激，感动于浩对我的这一份信任。但是，我真的可以承载这样的秘密么？我抬起头直视着浩的眼眸，他的眼底是一片平静，静得看不到一丝波澜。“打开吧，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浩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这样的语调让我有种错觉，似乎我们已经熟识了许久。
轻轻地展开这张纸片，这拿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纸张，却像一颗沉重的石块压在我的心头，竟令我有几分窒息。我隐约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里面所记载的内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医院的化验单展现在我的面前，是浩的，日期就在他回来之前的几天，单子边上还注明了是化验肝功的。上面是机器打印出的参数和所对应的数值。缺乏常识的我看不出这些符号里面隐藏的含义，但这是否说明，浩他生病了？要不怎么能够称其为一场变故？不会很严重吧。想到这里，我的心如鼓擂，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
“浩，你究竟怎么了？生病了？”我嗫嚅着，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此刻，我的心里好矛盾，我好害怕听到浩的答案。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实是这样的，但我真的不愿相信。
“嗯。生病了，不过死不了。这次回国去拜访一个在医院工作的同学，他看我脸色不是很好，就硬拉我去做了身体检查。结果······就像你看到的。我被查出患了肝炎。”浩的声音依旧缓慢而沉稳，听不出一丝异样，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琐事。
原来如此。我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这毕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随即，一种钝钝的痛却开始击打着我的心扉。为什么是浩？是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他和菲儿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无语问苍天，除了感叹命运的多桀之外，我还能怎样？尤其在刚刚听了浩的故事又知道了这样的变故之后，我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积压已久分外难捱的悲痛，于是眼泪便止不住地奔流出眼眶，在脸颊上迅速地划出一条条湿润的泪痕之后，最终滴落在我的手背上，衣襟上。我紧闭着双目，任泪水在脸上驰骋，肆意发泄着心里的悲痛，却忽略了此刻有个人的心比我更加痛上千倍百倍。
正当我就要被这样巨大的悲痛吞噬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抚上我布满泪痕的面颊，手指轻柔地试去我的泪水。我依旧紧闭着双眸，浩的动作越是温柔，我心里的痛却越是加剧，越是止不住自己奔流不息的泪水。明明是别人的事情，我的心怎会在得知这样的消息时如此伤痛。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渐渐把浩当作朋友。不明白啊，我问自己的心，却没有回应。
“傻丫头，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难以预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既然避免不了，不如坦然接受。你说对么？”浩柔和而低沉的嗓音在我的头顶轻柔地响起。
这话不无道理。我稍稍止住了些泪水，扬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浩。他的面孔映在我眼眶里残留的泪水之中，浅浅的笑容显得很模糊。他把一张纸巾递到我的面前。接过纸巾，我胡乱地擦了擦挂在脸上的鼻涕眼泪，心里面不断思想着，镇静，要镇静！你是来安慰别人的，而不应该是被安慰的那个。这样想着，似乎真的很奏效，渐渐地心里面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痛了，头脑中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那你的病究竟怎么样？严重么？你还没跟菲儿说吧？你预备怎么办？难道这就是你对她避而不见的理由？”拖着还有些浓重的鼻音，我连珠炮似的一下子问了一连串问题。
“还好吧。你知道的，这是种慢性病，目前还没有根治的方法。虽然目前还不算严重，但是以后······真的很难说。”浩的声音略微顿了顿，他的十指交错着，紧紧地互握着，手指的关节有些微微发白。他的样子好像正在做着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而这个过程是如此煎熬折磨着他。
“菲儿那里，我不准备告诉她了。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一切，恐怕是跟定我了。而我······这样的我，给不了她幸福。我想，如果我现在离开，她还可以慢慢忘了我，毕竟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痛。这样短暂的痛苦总好过于一辈子的煎熬。”浩的每一个字说得都是如此艰难，仿佛耗尽了他许多的精力，而这样的话语也深深刺痛着我的心，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凶狠而绝然地钉在我的心板上，令它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可是如果菲儿她愿意，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你又怎么能剥夺她爱你的权利？疾病不是世界末日，如果你们两个真心相爱，就没有什么可以使你们分开。”我依然盼望着转机。这件事情其实没有想象得那样糟糕，不是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定有出路，一定有的。我实在无法想象，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所有的结果由浩一个人独自背负，同时还要承担失去爱人的痛苦。
“默默，你真是单纯。你把生活想象得过于美好和简单了。在平凡的生活里，只有爱情是不够的。况且，就算菲儿甘心情愿为了我而牺牲，愿意照顾我一辈子，我又于心何忍让她每时每刻这样为我操劳？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而让这样的担子落在妻子柔弱的肩上，这样的事情让我无法接受。而且最重要的是，”浩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眼眶里竟有些潮湿，隐约闪现着点点泪光。“最重要的是，菲儿她本来可以幸福的，不是么？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啊。”
我知道，浩指的是陆陆。是的，这倒令我想起，他马上就要到了呢。为了菲儿他辞去了国内待遇丰厚的工作，说是出来深造，其实就是为了菲儿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确是尽力了，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牺牲，我毫不怀疑他对菲儿的真情。可是他又是不是菲儿的所爱呢？
“但是如果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纵使时间再长，也不会幸福的，不是么？”我真的觉得跟陆陆比起来菲儿还是爱浩多一些。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况且你我都清楚，菲儿未必当初不曾爱过他。”
“陆陆要来德国了。我也是刚听说的。明天就到。菲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考虑再三，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让浩知道。
“哦？”浩的表情略显惊讶，两道浓眉微微挑起，眼神里有一丝难以置信。沉默了一会儿，浩转过身面对窗，脊背挺直地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此刻的他一定心绪纠结。
“这样更好，我会成全他们的。现在我更加确定，菲儿有他照顾，会幸福的。”话虽不多，我却听得出其中的笃定，尽管浩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和哽咽。但这件事情无疑令他最终下定了离开菲儿的决心。
我无语。不知道这样单方面的决定对菲儿来讲是否公平，也不知道浩的牺牲是否真的可以令菲儿最终得到幸福。
“默默，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这······对你也许不公平，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你要考虑清楚。”浩的声音打破了弥漫在整个房间的沉寂和低沉压抑的气氛。
“说说看。如果可以做到的话，我愿意帮忙。”如果我可以代替浩或者菲儿，我宁愿承担这样的煎熬，或者哪怕让我稍稍分担一点他们的痛苦也好，可悲的是，除了做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我的确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浩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我，用一种矛盾且挣扎的目光望了我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待到开口时，浩的声音却是艰涩的。
“你可不可以在菲儿面前假装是我的女友？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你也许将因为这件事而永远失去菲儿这个好朋友，可是，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让菲儿对我死心。我原本真的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我······”
浩的一席话简直令我目瞪口呆。我实在没有预料到，原来竟是这样的帮忙。以菲儿的性格，如果认定我横刀夺爱，我的下场恐怕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简单。而且会永远失去菲儿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即便要分离，可这样的做法对菲儿是否太残忍了些？一定要经历这样的切肤之痛，才能够让她死心么？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仿佛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浩的目光也显得有些黯淡。“我也不想这样，更不想损害你和菲儿之间的友谊。可要让她真的断了一切念想，就唯有这条路可走，让她觉得我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如果她真的可以这样想，那么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对我有任何牵挂了。我不在乎她怎样看我，只要她可以过的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这样做，你的确太受委屈，要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误会，对你实在太不公平。”
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想让紧张的大脑得到一些给养。这个晚上的确太不平常，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出现了这么多转机，这些事情在我的头脑里盘旋着，反复播映着，却离不出一个头绪。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决定。乱了，都乱了，一切都乱了。
“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如今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突然一个萦绕在我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问题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清晰，令我无法忽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
阴郁了许久的浩的脸上，在听了我的话以后，居然漾出了一丝笑意，令我想起了看电影的那个晚上他对我绽开的微笑，如密密云层中透出的一缕阳光，彼时如此温暖着我的心扉，令我许久都无法忘怀。
“你还记得在我们看电影的那个晚上，你曾经说过的话么？你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断臂山。你知道么，这也是我看完电影之后最深的感触。所以当时我觉得你应该是懂我的。虽然我们接触不多，可是仅有的几次令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直率而且单纯的女孩子，凭你对菲儿的义不容辞，两肋插刀不难看出你的为人。但你和菲儿不同的是，你更加冷静，独立，处理事情也更加沉稳。这些特质是女孩子里很难得的。你的独特个性是我欣赏的，所以我愿意把我心里面隐藏最深的那座“断臂山”和你分享，我想，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朋友了，对么？”
浩真诚的话语令我不禁动容。没想到他的心里原来竟是如此在意我的。我当然愿意做他的朋友，其实，在心里我早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把浩当作朋友，一个很重要的，无法替代的朋友。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上次在体育馆相遇之后吧，又或者自从那次看过电影之后。
“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对肝不好。不论你是否和菲儿在一起，你至少要珍惜自己。”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对浩真诚的劝告。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用酒精麻醉和折磨自己，这令我心痛，真的很痛。
浩微笑着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向我轻轻颔首。“嗯，我知道。我不会轻易被命运打倒的。我知道怎样照顾好自己。”
听到浩的承诺，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一点。抬眼望向窗外，天空中已经呈现了淡淡的灰色，就快要天亮了呢。不知不觉中，我和浩已经聊了一个晚上。这时，浓浓的困意夹杂着疲倦，铺天盖地地侵袭着我的四肢百骸，头脑还沉浸在菲儿与浩的纠结之中的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室内的时候，我才从沉沉的梦乡之中醒来。半眯着双眼，正在努力适应着白天强烈日光的我，意识还有些混沌，头也还有些沉沉的。环顾四周陌生的陈设，才记起昨夜自己是在浩的家里。扭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刚别过脸，浩放大的英俊面孔就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他的鼻尖就快要轻触，唇与唇的距离也不到2厘米，浩还在睡梦中，轻轻吐纳的气息就这样直扑入我的鼻息。我的脸顿时变得滚烫，想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是靠在浩的怀里的，而他的手也正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有些无所适从，想要坐起身来又怕吵醒浩，他的确太累了，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于是在这样的窘境中，我的内心不停挣扎着，矛盾着，但在恍惚的一瞬间，望着浩完美无缺的面孔，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竟有一丝贪恋浩此时温暖的怀抱。
突然，我听到走廊上有人走动和拖地板的声音。哦，应该是来打扫卫生的人吧，我好像曾经听说浩的房子是有人固定打扫的。稍稍放松了自己的心情，困意又侵袭而来，迷迷糊糊的我又进入了梦乡······
“咣当！”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巨响从睡梦中惊醒，恍恍惚惚睁开双目的我，看到菲儿正站在我和浩的面前，用一种惊诧莫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一下子从浩的怀里跳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嘴里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说着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解释：
“菲···菲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们，我和他，浩他没有，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听我说，我们只是······”
不等我的话说完，菲儿已经掩面转身，狂奔出了房门。我只能紧追上去，一路追到了楼下。菲儿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在我的前面停住了脚步。而我也停在了她身后，剧烈喘息着，倒不是因为跑得太急，更多的是心里面的紧张，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却无法面对她悲伤而责怪的目光。
菲儿背对着我的身影显得有些紧绷，而我也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菲儿缓缓转过身，用一种绝望和陌生的目光看着我，良久没有一句话。最终，她只是冷笑了一下，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卑鄙。”随后，她别过头，再也不看我一眼，向街道的尽头跑去。
菲儿简单却绝情的两个字在瞬间夺去了我全部的力量。我没有力气再去追赶，再去解释，甚至连站立都有些不稳。我的心此刻仿佛跌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底下是一片冰冷，比冰川还要更加刺骨。就在我快要跌倒的瞬间，一个有力的臂膀坚定地稳住了我正在下滑的身体。我知道，是浩。此刻，我又想起昨夜他过说的话，看来，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了。看着远处连成一片的景物，我才发现，泪水其实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wmv]http://club.sun116.com/music/200509/gabriel_%B6%CF%C1%CB%CF%DF.mp3[/wmv]
[ 本帖最后由 宁墨如曦 于 2008-2-26 23:0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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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1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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