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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尸姬》--作者:爱恋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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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大人,大人的称呼我,我已经不是国师了,二位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曲老。”老人微笑着打断了陈老爷的话,慢慢地说道。

    “是,是。”

    “至于我们找那位姑娘的原因,我只能说与犬子有关,其他的,二位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未免惹祸上身。”老人看着陈老爷严肃地说道。

    陈老爷听到这话,心一紧,仿佛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明凤也听得莫名其妙,和他的犬子有关,莫非那姑娘抢了他的儿子,那个死人就是他的儿子!?这样一想,明凤顿觉眼前这位老人失去了原有的矍铄,满目苍凉——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同情心在明凤心中油然而生,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竟然忘掉了这位老人是免费住在云字一号房的。

    “明凤姐,结帐!”小二在里面喊道。

    “来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明凤笑着向曲老招呼了一声便离开去收账了。“对了!”明凤忽然间拍了一下手,“这个曲老和那个云游僧是免费住宿的。”明凤这会又想了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向柜前走去……云字一号房这笔帐怕是收不到了。

    “曲老,在下今天还要外出去置办一批货,先行告辞了。”陈老爷微微鞠了一躬预备转身离开。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曲老冷冷地问道。

    陈老爷全身一颤,回头看着曲老,哆哆嗦嗦地答道:“曲老怕是认错人了吧,您是贵人,哪有机会见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呀。”

    “是吗?”曲老笑了笑,“也许是我认错了,你去忙吧,打扰了。”

    陈老爷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容假得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告辞。”他快步离开了。

    曲老无奈的摇着头,继续看着檐角的天空——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阿弥陀佛……”云游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曲老的身旁。

    “大师。”曲老笑着看着云游僧。

    “一切都会结束的。”

    “是啊。”曲老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是那个时刻何时到来……

    “啪”——地下的洞穴中,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丝血迹丛殳言的嘴角探了出来。

    “说!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老太婆非常生气,那样子恨不得将殳言撕碎。

    殳言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放在眼前看了看,握紧了一个拳头。

    “师傅,你对制服蝗,有十足的把握吗?”殳言注视老太婆,看不出一点畏惧。

    老太婆皱眉想了想,蝗虽然是虫偶,但终究不受自己控制,的确棘手。

    “蛐蛐受了伤,我不想他因为蝗,加重伤势。”殳言扭转头看着一旁的蛐蛐,蛐蛐担心地看着殳言,他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她一定看到自己杀了那个乞丐,想到这,蛐蛐眼中多了一丝不安,避开了殳言的视线。

    “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老太婆似乎不再追究殳言,狐疑地看着她。

    “告诉了我有关虫偶的事,还有,我现在是罗教的人。”

    “还有呢?”

    ……

    “没有了。”

    老太婆似乎仍未全信殳言,走到那口瓮前问道:“你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殳言还分得清这是试探,不紧不慢地答道:“师傅愿意告诉徒儿,徒儿当然想知道,师傅不说,徒儿也不会多问。”

    老太婆狰狞地笑了笑,看着蛐蛐说道:“你这么为蛐蛐着想,难怪蛐蛐这样帮着你……”只见她蹒跚走到那九具尸体前,用手指着说道:“你看,他帮你把你的仇人,你要报复的人,统统杀掉了!”

    殳言不忍去看那些死尸,故作镇静地匆匆瞟了一眼,遂扭转过头,对着蛐蛐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有如在蛐蛐心上硬生生地劈了一刀,他咬了咬嘴唇,想说“对不起”,可最终没有脱口——对不起又如何,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好!”是老太婆那苍老的声音,“只要你们帮我再找九个人,我就给你钱财,让你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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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殳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婆居然和他们做起了交易。

    “三个月后,你不就可以实现了吗?”殳言不明白,既然蛐蛐被下了咒,每三个月都要……那为何还要用他们的自由来换九条人命呢。

    “蛐蛐现在不同了,自从他见到阳光那一刻开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自愿……不过,他的符咒命根仍然在我手中,他仍然是我的虫偶,我现在只需要他帮我杀九个人,只是这样。”老太婆摆出一幅条件宽泛的样子,等着殳言他们的回答。

    “我答应你,每三个月带给你三个人,九个月后,你要让我们离开。”蛐蛐答应了,尽管他感受到了殳言惊讶的目光。

    “完全可以。”老太婆僵硬地笑了笑,“你们可以走了,点燃赤火符就可以回去山洞。”

    殳言和蛐蛐互望一眼,没有多问,向外走去……

    “等等!”老太婆喊了一声。

    殳言一转身,接住了迎面抛来的一本书。

    “上面的东西自己学,对你们办事有帮助……照顾好蛐蛐,三个月后,我会来取我要的东西。”老太婆背对着他们说道,似乎要长久的呆在这个洞穴中。

    “师傅放心。”殳言答道,将书放在腰间布袋中,扶着蛐蛐离开了。

    如今洞穴中只剩老太婆一人,只见她死死地抓住瓮沿,咬牙切齿地说道:“廉师妹,你着急了吗?”随后传来的是阴森至极的狂笑,久久回旋在洞穴上空,却无人听到。

    荒岭上,两个人缓缓上行,夜风吹着他们的衣袂呼呼作响,两个人却默默一路,没有交流。

    “蝗,从地底上来,你就没有说过话。”阿默走在前面,她感到了蝗的不满。

    只听蝗冷哼一声,片刻之后……

    “你是故意的。”

    阿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蝗:“是的,我是故意摔倒的。”

    “你和娘越来越像了。”蝗冷冷地说道,从阿默身旁走过。

    “只有这样,殳言和我们都不会有事。”阿默对着蝗的背影喊道,即使留下的那个是自己,她也一定义无反顾。

    “你利用了她,不是吗?”蝗抛下一句话,向山顶的荒庙走去,“你快去跟娘交待刚刚发生的一切吧,我自己回去。”

    阿默站在那,望着蝗远去的背影,眼眶中涌现出凛凛泪光,作蝗的领路人——太累了。

    而背影后面的蝗亦满面愁云——他不想阿默成为第二个娘,她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偏要与娘和自己这种人在一起呢……

    野林中赤火悠悠,一步一挪的两个人走得极为艰难,赤火下传来的是重重的喘息声。

    “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殳言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一路上,她没有和蛐蛐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扶着他靠着一棵树坐下,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蛐蛐喘息声停止,等待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流逝……

    殳言的头猛地往下一栽,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眼前,一层纱雾沉在野林的地面上,缓缓地流动着,抬头望去,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蛐蛐!”殳言忽然察觉到自己独自靠着树,而蛐蛐不在旁边,莫非他又丢下自己一人?!

    “蛐蛐!蛐蛐!”殳言向四周大声喊着,是不是自己昨晚太冷淡了,所以他才……

    “蛐蛐!”都怪自己昨天神经兮兮的,一句话都不说,那怕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自己明明那么担心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殳言。”

    殳言停了下来,向身后看去,只见蛐蛐抱着一大堆干草枯枝站在那,颇为惊讶地注视着自己。

    “你去哪了!”殳言大声问道,心中竟有一股怨气。

    “我看你睡着了,这野林又有点冷,想给你生堆火,所以去找了些……这个。”蛐蛐抱了抱那些柴草。

    殳言看着蛐蛐,那红透了的领襟,那沾满泥土的双手,那清澈的眸子……鼻头一酸,竟差点哭了出来。

    “你下次去哪,都要喊我和你一起去。”殳言走到蛐蛐面前从他手上接过那些柴草,一边忍着眼泪责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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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1 | 显示全部楼层
“哦。”蛐蛐看着殳言,点了点头,“还用不用生火呀,我可以继续走的。”

    殳言转身将柴草堆了起来,回头问道:“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蛐蛐笑了笑,摆出了一个健壮的姿势。

    “你这么辛苦捡了柴,当然不能浪费。”殳言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火折子,也许是清晨湿气太重,柴竟怎样都点不燃。

    “用符咒吧。”蛐蛐说道。

    “不。”殳言一口拒绝,,仍然用心在那点着,平常人是不会用符咒的……终于,火苗窜上了柴堆,欢喜地燃了起来。

    “燃了,燃了!”殳言开心的喊着,“过来坐啊!”她兴奋地起身将蛐蛐拉到自己身边,两人靠着火堆坐下了。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围着火堆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谈天……殳言看着身旁的蛐蛐,他淡淡地笑着,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很明亮,但是也把他颈部的伤口分明地呈现在殳言眼前……那是自己的“杰作”……

    蛐蛐注意到殳言在看着自己,望着殳言轻轻问道:“你没事吧?”因为殳言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轻松。

    “那里,疼吗?”殳言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蛐蛐的伤口,抱歉地问道。

    “疼——”蛐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看到殳言的眼泪快要出来了,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跟我说话,它就不疼了。”

    扑哧一声,殳言笑了出来,太好了,蛐蛐没有责怪自己。

    蛐蛐看到殳言笑了,想了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个乞丐……”

    “你和我说话,我就忘掉他们了。”殳言微笑着看着蛐蛐,自己不能够怪蛐蛐,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那样做的。

    蛐蛐感激地看着殳言,淡淡的笑了。

    “你……把我的符咒拿回来了吗。”殳言想起了她的符咒,她看到老太婆将它给了蛐蛐。

    “是的,在我这。”蛐蛐拍了拍前襟。

    “她用我的符咒逼你帮他杀人吗?”殳言很生气,在她看来,事情就是这样。

    “我去找娘,想让她不要给你下血咒,她说只要我帮她杀掉那些人,就把你的符咒还给你。”

    那就是逼!殳言想到这就很气愤。

    “我本不想动手,可看那些人死得太痛苦,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殳言叹了口气,但他们到底是无辜的……如今却要成为老太婆炼丹的牺牲品,怕是填补那晚失掉的九个。但是为什么要找他们呢,就因为自己曾经说过要向他们报复吗……

    “你看,他帮你把你的仇人,你要报复的人,统统杀掉了!”

    “蛐蛐现在不同了,自从他见到阳光那一刻开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

    老太婆是这样说的,莫非这全是她的试探!?试探蛐蛐是否还听命于她?还是……试探钳制蛐蛐的方法?如此看来,那个方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殳言自己!

    “我想看下我的符咒。”殳言想仔细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符咒将自己弄得失去了常性,更使自己成为了牵制蛐蛐的工具。

    而蛐蛐听到殳言这样说,露出了抱歉的神情,缓缓从前襟中掏出一张纸符递到殳言眼前:“对不起,娘只给了我一半。”

    殳言接过一看,果然只有一半——老太婆真是狡猾。

    “你放心,有一半,你的血咒就不会再复发了。而且九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拿回所有的符咒。”蛐蛐连忙说道,他相信他和老太婆定下的约定。

    殳言面对蛐蛐作出了一个笑脸,心中却无法平静——九个月?谁知道老太婆说得是真是假,自己和蛐蛐已然完全在她控制之下,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唉,无论怎样,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老太婆遵守诺言了。

    想到这,殳言将半个符咒紧紧撰入手中,好歹,现在回来了半个……蛐蛐这样为着自己,自己也一定要帮蛐蛐把他的符咒夺回来,还有自己那半个……为了自己和蛐蛐的将来,只能先对那尚未谋面的九个人说句——对不住了。

    山顶的荒庙被夜风占据了,一切都在风中瑟缩着。蝗静静地躺在庙中,听着风声的呓语,不禁叹了一口气,谁叫自己白天无能为力,如果,如果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也许就不会到了今天这种局面。忽然,庙外传来了脚步声,是阿默,她靠在门外,轻声说道:“师傅要见你。”蝗冷冷一笑:“今天晚了,再说吧。”阿默向远处的山头望去,金色的光辉已经缓缓从苍山背后溢了出来,“蝗,你……”阿默转过头去,要问的话还没有脱口而出,却见蝗已经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阿默淡淡一笑,替蝗盖上了布毯,看着那闯入荒庙中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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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看日出呢……

    “天亮了!”蛐蛐叫醒了靠在他肩头熟睡着的殳言。

    殳言蒙蒙睁开睡眼,是的,靠在火堆边,睡意就来了,更何况昨夜几乎没有合眼,直到凌晨才能休息一下。

    火已灭去,正懒洋洋地冒着青烟,阳光透过蔓蔓错错的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地面上。

    殳言用手接住那星星点点的阳光,握紧拳头却也把握不住,心中升起一直莫名的失落——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新的一天该如何去过,太多的未知,太多的不安了。

    “走吧。”蛐蛐站了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毕竟他仍然是虫偶,有着常人不及的体格。

    殳言也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顺了顺肩头的长发。

    蛐蛐静静地看着殳言,她始终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清雅的气质,那袭红裙如同温柔的火焰,炙热着蛐蛐的心扉——她,犹如黯然独立的彼岸花,美丽得寂寞。

    我……

    “走吧。”殳言向前走去。蛐蛐跟在了她的身后——那个美丽的背影,不知道还能注视多久。

    就在这时,殳言忽然回头,看着蛐蛐嫣然一笑:“你一直盯着我看,看什么呢?”

    蛐蛐顿时觉得血气瞬间全部涌上了面部,耳根子开始发烫,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你……那个……”

    “你是不是喜欢我?”殳言轻快地走了过来,凑在蛐蛐面前,语气中有种挑逗,却也透着一种压力,当然,这是相对于蛐蛐来说的。

    蛐蛐瞪大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又急又羞,情急之下,竟猛地摇起头来。

    这一摇,便摇去了殳言脸上全部笑意,她的眼中转瞬闪现出晶莹的泪光,咬紧了朱唇,一副埋怨的样子瞪着蛐蛐。

    蛐蛐着实吓了一跳,转而开始用力的点头,一切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哈哈哈哈……”殳言大声笑了出来,蛐蛐就是蛐蛐。

    蛐蛐好像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也尴尬地笑了笑,是啊,这个问题怎么会有答案,殳言也一定没有想过答案。

    两人相视一笑,一齐向前走去……

    “对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老太婆师傅的书。”

    “嗯。”蛐蛐点点头。

    “不如,我们四处走走,碰到坏人,你就……”殳言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我们也可以行侠仗义。”

    “嗯。”蛐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殳言真把自己当成杀手了……

    “你头上有草……”

    “是吗,帮我拿下来。”

    ……

    渐渐的,人影消失,人声远去,只留下熄灭的柴火徐徐吐着的青烟,循着清亮的阳光缓缓向上,消散在野林沉寂的上空。

    依然是那个山洞中,除了柴火被焚灭的噼啪声,便只有呼啦啦的翻书声。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殳言都在研究老太婆的那本书,没有书名,和上次那本一样,旧得发了黄,里面的字似乎都是手写的,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字迹,反正——歪七扭八,看起来着实费劲。但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招事,倒也深深地吸引了殳言,殳言从来没有料想到自己对这巫咒之术竟会有如此大的兴趣。

    就在这时,蛐蛐很精神地从洞外走了进来,他的伤看似也基本痊愈了。只见他手上拎着两条鱼,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他一直在负责两人的三餐。那两条可怜的鱼落在身手敏捷的蛐蛐手中,想必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机会,现如今“死不瞑目”,已经被清了内脏,退了鳞片,正在被一个叫做蛐蛐的人小心翼翼地插在两根木棍上,准备上火烤了。

    殳言看着蛐蛐的背影,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悄悄地挪动步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蛐蛐背后,迅速将一张黄符拍在蛐蛐背心,同时大声喊道:“定!”

    蛐蛐果然停下了动作,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哈。”殳言高兴得拍起手来,止行符看来并不难嘛。她笑着蹲在了蛐蛐身旁,靠近蛐蛐看着——他真是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殳言心中一阵得意,恶作剧之心也由此而生,用手指在地上蹭了一点泥土,伸手准备抹在蛐蛐脸上,突然间只觉脸上一凉,蛐蛐已经在她脸上抹了一道土痕了。

    “小花猫。”蛐蛐眼珠子一转,冲着殳言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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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哎呀!”殳言赶紧抬手去擦自己脸上的泥土,却忘了手刚刚才在地上蹭过一遍,这一擦,便是越擦越脏,小花猫成了大花猫。

    “你没有中咒吗?”殳言的大花脸一脸惊讶,“你居然还……”

    “好啦,”蛐蛐忍着笑用袖子轻轻拭去殳言脸上的泥土,“大花猫,你火候差点,什么时候你有我烤鱼的水平……”

    “那再试一下!”殳言又掏出了一张止行符。

    “不用了,你还吃不吃饭啊。”蛐蛐指了指那两条鱼。

    “吃。”殳言乖乖地笑了笑,她没想到,就如蛐蛐这样一个最近才开始吃东西的人,厨艺居然还很高超呢。看着蛐蛐专心致志的样子——那清俊的面容,嘴角舒坦的潜笑,让殳言的心忽然有了些许不安分……

    “蛐蛐,你真好啊。”殳言索性笑着趴在蛐蛐背上,顺手将那张止行符拍在了蛐蛐的脑门正中。

    靠着蛐蛐如此近,飘过殳言鼻前的,依旧是那股淡淡的香气……

    蛐蛐一边吹起粘在额前的纸符,一边看着火候。飘起的纸符下,露出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

    “我饿了……”殳言在蛐蛐耳边懒懒地说道。

    “有点耐心嘛,你再去看看书呀。”

    殳言嘟起了嘴,软软地从蛐蛐背后滑了下来,不过仍然留了一只手轻轻按在蛐蛐背心。蛐蛐身上这种料子,手感极好,绵软中透着一种韧性,殳言不由得轻轻摩挲了起来。

    “喂……喂……”蛐蛐缩着脖子招呼道,殳言这样让他有些不自在。

    殳言猛然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失当,闪电般缩回了手,一时间又羞又恼,竟扭头冲出了山洞。

    “殳言!”蛐蛐看见殳言跑出去,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烤着的两条鱼,起身追了出去。

    跑出洞口一看,殳言已经只剩一个红影。

    “殳言!”蛐蛐一边喊着,一边飞快追了上去。

    殳言哪里跑得过蛐蛐,不多会便在溪边被蛐蛐抓住了右手臂膀,挣脱不开了。

    “放手,放手!”殳言左手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蛐蛐的肩头。

    “对不起,对不起……”蛐蛐连声说道。

    “不许说对不起,不许说对不起!”

    “那你让我说什么,你怎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蛐蛐不再说话,任由殳言捶打,却始终没有松开殳言的胳膊。

    而殳言也似渐渐打累了,动作缓了下来,喘着气,看着蛐蛐说道:“放开……放开!”

    蛐蛐见殳言已经平静了下来,想必不会再跑开,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蛐蛐关心地问道。

    “没事。”殳言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忽然间失了常性,只是当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羞辱感占据了内心,她甚至觉得蛐蛐在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她讨厌那种被拒绝的感觉,让她无地自容!

    “我……”殳言看着蛐蛐想要说些什么,却正正撞上了蛐蛐那漫溢着抱歉的清亮目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殳言转身不去看蛐蛐,而是走到溪边想洗把脸,希望借助溪水的清凉能让自己冷静冷静——有件事情一定要想清楚,但是哪件事情……殳言反复地问自己的内心,却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答案。

    蛐蛐看着殳言的背影,他是真的不知道殳言是为什么缘由如此恼怒自己,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还是做饭做慢了,莫非是因为戏弄了她……不管怎样,蛐蛐都认定这绝对是自己的错误,一定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惹恼了殳言,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对不起……”蛐蛐望着殳言的背影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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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殳言用溪水湿了脸颊,同时小啜了两口,感到头脑的确清静了些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舒出——自己真的是在气恼蛐蛐吗……不知为何,殳言忽然有种自悲自怜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察觉,眼眶就湿润了。

    “我想在这里静一下,你先回去吧。”殳言不敢让蛐蛐看见自己的表情,背对着蛐蛐轻声说道,她不想让蛐蛐察觉到自己心中的任何变化。

    “你……真的没事吗,你可以向我发脾气的。”蛐蛐被殳言彻彻底底弄乱了。如此风云不定,是蛐蛐从未领教过的。

    “没事。”殳言用力的摇着头,“你快走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蛐蛐一怔,向后退了两步,低头想了片刻,说道:“那我先回去,你要小心点,早点回来。”

    “嗯。”

    蛐蛐看见殳言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张望殳言,殳言一动不动地蹲在溪边,好在那溪水清浅,否则蛐蛐还真是担心殳言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想到这,蛐蛐停下了脚步——怎么能够自己一个人回去呢?!蛐蛐责怪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转身便打算回到殳言身边……

    “你快走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要是真不理我怎么办?蛐蛐想起了殳言的话,他深信殳言说得出做得到,终究没有往回踏出一步,而是站在树后灌丛中偷偷地注视着殳言,有个什么万一,自己也好及时现身。

    过了许久,殳言才缓缓回过头——身后除了野林中蔓藤交错的枝丫,抽出新芽的灌丛,什么都没有——蛐蛐离开了。

    有种失落,有种轻松……溪水清澈见底,轻轻哼着欢快的曲子,从殳言面前淌过,随之而去的还有缤纷的落英。

    殳言忽然很想亲近亲近这温柔的溪水,她脱去自己的鞋袜,挽起裤腿,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小溪流的中间走去。清凉的溪水簇拥着殳言的脚踝,殳言终于露出了笑容,踢着水,感受着这片刻的畅快。

    阳光下,殳言雪白的小胫盈盈如玉,红裙随风飘撒着扑朔的光彩,水声拥着少女的欢笑时远时近,一切皆在眼前,一切皆似梦中……蛐蛐不禁看得怦然心动——殳言,就是那支彼岸花,永远永远的在自己的彼岸。

    忽然,殳言感到了一丝异样,低头看去——只见一丝鲜红顺着小腿淌入溪水中,很快便被冲散了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蛐蛐不知何故使得殳言定在那了片刻,更让她不停地用水清洗着自己的小腿,最后匆匆上岸穿好了鞋袜,向自己这边走来。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了?”蛐蛐按捺不住从灌丛中冲了出来,焦急地问道。

    殳言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蛐蛐惊了一下——他原来没有走……

    “没事……”殳言言辞有些闪烁,“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你拼命的洗着腿……你的腿怎么了!?”

    殳言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看到,于是故作轻松地答道:“没事。”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山洞走去,将蛐蛐抛在了身后。

    接下来的两天中,殳言几乎一直躲着蛐蛐,也不和蛐蛐说话,甚至刻意地回避蛐蛐的目光。蛐蛐试图去改变这种状况,但殳言却总是远远的躲开他,一个人围着布毯缩在山洞的一角,一声也不吭。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迷离着一丝异样,他们就似完全脱了节般,失去了交集。

    两天了……

    蛐蛐躺在那,隔着火堆看着另一头的殳言,她用布毯裹住全身,蜷缩在那里。

    她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蛐蛐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

    “殳言,”蛐蛐决定要开口问个明白,“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殳言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呀,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改的。”

    殳言依然蜷缩着,没有一丝反应。

    “殳言?”蛐蛐见状干脆站起身来走到殳言身后蹲下,轻轻拍了拍她——便觉得殳言的肩膀此时抖动的利害,不,是殳言全身都在颤抖。

    “殳言,你没事吧?!”蛐蛐顾不上那么多用力将殳言死死拽住的布毯扯了下来,只见殳言面色惨白,额头已渗出密密一层珠汗。

    “殳言!”蛐蛐一把将殳言抱在怀中,同时用衣袖沾去她额前的汗珠,“你怎么了?你哪不舒服吗?”蛐蛐过往也就只经历过腥风血雨,在他眼中,除了死人就是活人,至于生病的人,蛐蛐倒是真的不知如何应对,此刻,他心中充满了焦虑和害怕……唯有紧紧地抱住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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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8 | 显示全部楼层
殳言不知怎的,睁开眼看到是蛐蛐,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和汗水瞬间就将蛐蛐的前襟浸湿了。

    “疼……”殳言一边哭一边用力挤出了这一个字,如同一个孩子般。

    “哪疼?”蛐蛐看到殳言这样放肆地大哭,想必是疼得着实难忍了,一时间更加慌乱,自己也差点也跟着哭出来。

    殳言没有回答,哭着蜷缩在蛐蛐怀中,抽泣着。

    “我们到城里去,那一定有人能帮我们!”蛐蛐果断地作了决定,转身将殳言背上背,冲出山洞,用尽全力向城中跑去。

    夜风削着蛐蛐的面庞,蛐蛐奋力向前奔跑着,仍不忘安抚身后的殳言:“就快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殳言听见风声在耳边猖狂地呼呼作响,眼前花白一片,随即将脸埋入蛐蛐背中,让这凉风一吹似乎没有那么疼痛了。溢入鼻中的仍是那淡淡的香气,只不过多了一丝汗水的味道。

    “蛐蛐……”殳言轻轻说道,声音哽咽。

    “什么?”

    “我可能快死了……”

    “胡说!娘她不会害你的。”

    “我可能得了不治之症,这两天我都在不停的流血……”啪嗒啪嗒——两滴豆大的泪珠落在蛐蛐肩头。

    “我流了那么多血都没事,你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蛐蛐大声说道,心中却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定不会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我和你……不同的……”殳言如是说道,话音刚落,便觉蛐蛐双手一紧。

    只听蛐蛐道:“你若死了,我便随你一起去。”

    殳言为之一震,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激。她只是牢牢搂住了蛐蛐的颈部——即使真的难逃此劫,临死前还有蛐蛐为自己奔走,已是十分知足了。

    黑暗中的野林一切的一切都快速地闪向蛐蛐身后,一切的一切都被蛐蛐抛下,明月洒下寂寥的光华为他们指引着去路——那忽明忽暗似有若无的去路……

    蛐蛐的速度已是相当快了,半个时辰未到便已来到了城门外,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入夜已深,城门早已关上了。

    蛐蛐走到城墙脚下,抬头向上看去,对着背上的殳言说道:“抓紧了。”纵身向上一跃,轻松上了城头,再一跃……没有落在城中大道中央,而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顶路过的大轿顶上。

    “什么人!”跟在轿旁的人大呼一声,轿前四个带刀侍卫齐齐转身抽出了腰间明晃晃的大刀。

    “对不起,对不起!”蛐蛐自知闯了祸,赶忙从轿顶跳了下来,对着轿旁的人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恶意的……”

    那轿旁的人机警的挑起灯笼照向蛐蛐的脸,不由“啊!”的一声,失手将灯笼扔在了地上。

    蛐蛐赶紧弯腰捡起灯笼递给那人道:“我没恶意的,我朋友病了,我是来找人帮忙的。”

    那人却一个劲地向后躲着,用手捂着脸大声说道:“少……少爷……您……您就别作弄小福了!”

    呼啦一声,轿门布帘被人用力掀开,一个披着黑色锦袍的老人从轿中走了出来。蛐蛐见惊动了轿中之人,更是怕会耽误了殳言,忙对那位老人赔礼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人帮帮我朋友,没恶意的。”

    老人见到蛐蛐,顿显一脸惊疑,差点脱口而出什么,很明显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蛐蛐,一遍又一遍……

    “老先生,我无心的,我要赶快去找人帮我朋友。”

    老人一听蛐蛐称呼自己为老先生,仿佛忽然间回过神来,遂用慈祥的笑容掩住了先前惊疑,笑着说道:“不碍事,这位就是你的朋友?老夫略通医术,不知可否能够帮这位姑娘看看。”

    “好啊,好啊!”蛐蛐惊喜万分。

    老人点点头,移步上前开始为殳言把脉……

    “她说她流了好多血。”蛐蛐说道,希望能够帮助老人判断病情。

    只见老人淡淡一笑,道:“她无大碍,休息一下便会好的。”

    “真的!”蛐蛐很高兴听到殳言没事,但是一想到殳言方才疼得大哭,便又说道:“可是她……很疼啊?”

    老人看着蛐蛐,摇了摇头笑道:“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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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见蛐蛐仍是一脸难以相信的样子,老人接着说道:“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先到我府上休息,那位姑娘似乎比较累了。”

    蛐蛐这才发觉,殳言已经在自己背上睡着了。由始至终,蛐蛐都是一个没有半点防人之心的人,听到那面容慈祥的老人这样说,又想到他能为殳言看病,便开心地点头答应了老人的邀请。

    老人似乎也十分高兴,进入轿中,一众人向老人的府邸走去。唯独那个小福伫立在原地。

    “小福,引路!”轿中传来老人严厉的声音,冷冽至极,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小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慌手慌脚地上前从蛐蛐手中接过灯笼,走在了众人之前,只是那小厮,始终不敢靠蛐蛐他们太近,一直哆哆嗦嗦的小跑着,恨不得赶快回到府中的样子。

    “长生园?”蛐蛐照着那黑底绿字镶金的门匾念道,因为这仿佛就是那老人的府邸,他们今晚的目的地。

    “请进。”老人从轿中走出来,招呼蛐蛐他们随他进去。

    蛐蛐微笑着点头,跟在老人身后踏入了那长生园中,回头,却不见了小福,就连那四个带刀侍卫也不知所踪。

    蛐蛐正感纳闷,忽觉一阵奇香扑鼻而来,浓烈却又是极为清淡。环顾四周,只见光亮的青石道两旁栽种着望不到遥远尽头的桃花林,粉色的海洋在月夜的蓝风中暗暗地涌动着,妖娆的红香在银色的月光下竞相绽放,夜风撩过枝头,枝叶沙沙作响,翩翩落英在半空中舒舒转转,纷纷盈盈,然后静静地躺落在泥土中、青石道上,默默地折射着淡粉色的清冷月光——这园中桃花虽多,月光下已能感受到满目的红色,白天必是一番壮观的景象……

    但在蛐蛐眼中,每一朵都是那样的寂寞难耐,似有长夜诉不尽的衷肠……

    青石道比直通向一间灯火通明的堂屋,那堂屋屋顶的正中横梁上,并排垂着八盏雕花大灯,远远便能看得分明。

    一迈进堂屋,便不知从哪迎上来两个环髻童子,满面童稚的天真笑容,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帮那老人脱去了披在肩上黑色外袍,露出了里面鱼白色的布衣长衫,随后二人一起捧着外袍退入了后堂,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行至蛐蛐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鹅黄劲装的年轻女人,眉间透着一股刚毅,荡漾着笑意的眼中却流露出说不出的妩媚,只见她走到老人面前,抱拳低头道了一声:“师傅。”

    老人点点头,转向蛐蛐,对那女子说道:“这是我们的贵客,好生招待。”又对蛐蛐道:“这是我的弟子。”

    女人向蛐蛐微微一笑道:“在下曲峥嵘。”

    “啊……姐姐好,我叫蛐蛐。”蛐蛐亦连忙笑着点头回礼道。

    也不知是那声姐姐唤得好,还是蛐蛐这名字着实趣怪,那女子竟噗哧一声,爽朗的笑了起来。老人见状也不禁摇头笑了……蛐蛐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二人为何而笑,却也只好跟着陪笑了。

    “好了,峥嵘。”老人止住了笑,低头在曲峥嵘耳边说了些什么,曲峥嵘眼波一转,不禁掩住了红唇,连连点头。

    “蛐蛐,把这姑娘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曲峥嵘走到蛐蛐面前笑着说道。

    蛐蛐面露犹疑,一旦让他离开殳言,他便多了一分警惕。

    老人看出了蛐蛐的顾虑,道:“请相信我和我的弟子,你也希望你的朋友尽快康复吧。”这句话出口,言辞虽是极其温和,却也有种莫名的压力。

    蛐蛐想了想道:“那……这位姐姐去哪,我送我朋友过去。”

    老人点了点头,对曲峥嵘说到:“带这姑娘去无垠的房间,让蛐蛐住在鸣宇的房间。”

    “是,师傅。”曲峥嵘点头答道,抬手对蛐蛐说道:“这边请,蛐蛐小兄弟。”

    “谢谢!”蛐蛐跟上了曲峥嵘,不忘回过头来向老人道谢。

    老人笑着微微点头,待蛐蛐一转过身,满面微笑立刻被愁云遮盖,心中疑惑浮现在眉头:“蛐蛐……他到底是谁?莫非……”

    蛐蛐背着殳言跟在那黄衣女子曲峥嵘身后,穿过后堂,经过回廊,来到一个八角院落中。这个院落的八个方位分别有八间房,曲峥嵘走到其中一间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门,对蛐蛐说道:“这是我师妹无垠的房间,姑娘今晚就在这歇息,由我来照顾。”

    蛐蛐探头向房中望去,黑洞洞,什么都看不到,于是说道:“我送她进去。”

    曲峥嵘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请”,遂跟在蛐蛐身后,进入了房间,同时点燃了桌上的青灯。

    借着幽幽灯光,蛐蛐发现这房中除了一张木床、一张圆桌、一面铜镜、一把靠椅就什么都没有了,简直比他和殳言住的山洞都还要简单。

    “把她放到床上吧。”曲峥嵘对蛐蛐说道。

    蛐蛐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将殳言放置在床上,又多看了两眼,再看看了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曲峥嵘,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可以留在这吗?”

    曲峥嵘仍是笑着,不过果断地摇了摇头道:“你的房间在东面那间房,房门上写有一个“雷”字,是我四师兄的房间。我就不送你过去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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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39 | 显示全部楼层
蛐蛐见自己的要求被微笑着拒绝了,一脸尴尬,只好倒退着出了房间,一边关门,一边对曲峥嵘说道:“我朋友拜托你了,谢谢……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

    曲峥嵘真是打从心眼里觉着蛐蛐有趣,点头应承了蛐蛐,同时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蛐蛐快些将门合上。

    蛐蛐从外面关上了无垠的房门,只见门上写着一个“地”字,字迹娟秀。

    “雷?”蛐蛐心中默念着,一边顺着一圈房门找去。

    “我四师兄,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还未走两步路,身后便传来了曲峥嵘的声音。

    蛐蛐回过头去,看见曲峥嵘将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她用手指了指斜对角的一间房门,“就是那间。”很快又关上了房门。

    现在,换成蛐蛐觉得曲峥嵘有趣了。他走到曲峥嵘所指的“雷”字房前,推开那间房门,正抬脚准备迈进去,才发现这房中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房中堆放了各种杂乱的东西,已将整个房间塞满,和刚刚那间房有着天壤之别。想起曲峥嵘说不能动房中的东西,蛐蛐索性关上了房门,准备露天过一宿,反正,他也习惯了幕天席地。

    青灯映照着曲峥嵘那明亮的笑脸,她轻轻拍了拍殳言的肩膀,道:“姑娘,别再装睡了,还疼吗?”

    话音落下,殳言睁开了明眸,“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我方才在堂屋中笑那么大声,你应该醒了。”

    殳言没有说话,的确,她是那时候醒的,醒了之后,便感觉舒服了许多。

    “你……能治好我的病?”殳言怀疑地问道。

    “哈哈,是的。”曲峥嵘又笑了起来,“我还应该恭喜你呢。”

    恭喜我……?

    清晨的八角院落蒙上了一层缥缈的普兰,蛐蛐靠在殳言休息的“地”字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睡着。

    在这宁静的普兰黎明中,一个白影缓缓飘来。一双秀气的白色绢靴在蛐蛐身旁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眸子慢慢游移,似乎在打量他,可是睡梦中的蛐蛐并不配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中,那白影也没放弃,从蛐蛐身后走到身前,伏下身,伸长了脖颈,仿佛誓要看清蛐蛐的长相。

    “师妹。”曲峥嵘从房中走了出来,却惊见蛐蛐睡在门口,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白影直起了腰身,漆黑的眼眸毫不避让的注视着曲峥嵘,冷冷地问道:“你认识他?”

    “是的,”曲峥嵘止住了笑声,她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开不得玩笑的,“他们是师傅的贵客,你就先去我房中歇息吧。”

    白影没有多问,干干脆脆地转身向曲峥嵘的房间走去,曲峥嵘的房间就在“地”字房的旁边,门上书有一个“山”字。

    “啊~”殳言面向着从窗外注入房中的阳光,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曲峥嵘在一旁笑着。

    “谢谢你,曲姐姐。”殳言感谢曲峥嵘陪了自己一个晚上,又是端水,又是送药。

    “不用谢,你现在不用死了,心情也好了,人也精神了。”曲峥嵘打趣地说道。

    殳言双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想起自己竟将这女儿家的事对蛐蛐说成了不治之症,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嘭嘭嘭!传来了敲门声。

    “殳言,姐姐,你们醒了吗?”是蛐蛐。

    殳言听见是蛐蛐的声音,马上跑去打开了房门……

    明亮的阳光洒在少女身上,少女面带笑靥,还未来得及梳理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扬着,眼波莹莹,迷离着……一种温热的语言……

    她……好了?………

    “蛐蛐!”

    “殳言!”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眼中流露出的是兴奋和激动,竟差点拥抱在了一起,却又同时缩回了手,低着头,偷偷注意着对方,嘴角不约而同地挂上了甜甜的微笑。

    曲峥嵘看着这景象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对那不知所措的二人道:“她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蛐蛐笑着连连点头道:“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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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呢,不用死,可以开心的过日子了?”

    殳言刚想点头,却又泛起一阵红云。

    “对了,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蛐蛐看着曲峥嵘问道。

    “没事的,我已经全好了。”殳言迫不及待地抢在曲峥嵘前作了回答。

    蛐蛐也没有多问,放心地笑了起来。

    “这小子真好哄啊!”曲峥嵘暗暗在心中感叹。

    “咳咳!”

    冰冷纤细的声音从蛐蛐身后传来,殳言偏了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绢袍的少女站在那,墨色的长发用一方白色绢帕随意的束起,漆黑的眸子就如同黑曜石般,深深地吸引着人的目光,她……就如一个瓷娃娃,波澜不惊,默默地站在时间之外。

    “师妹!”曲峥嵘赶紧打招呼,“我来介绍,这位是殳姑娘,这位小兄弟叫蛐蛐。”

    “你好。”殳言礼貌地笑道,那少女却没有回应。

    “你好。”蛐蛐亦转身,向那少女问好。

    少女一见到蛐蛐,顿时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蛐蛐,手竟微微抖了起来。

    曲峥嵘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少女,笑着对蛐蛐和殳言说道:“这是我的师妹,曲无垠,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昨晚真是谢谢了。”殳言道,却见那少女仍未将目光转离蛐蛐,心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头,不自觉地伸手握住了蛐蛐的袖口。

    “你好。”蛐蛐又道了一声,更稍稍向前凑近了看着那少女。

    只见那叫做曲无垠的少女的僵硬表情终于开始渐渐化开,眼角闪着寒光,嘴唇微微颤抖,似就要脱口而出什么……

    “陌……”

    “无垠!”冷冽的语气掐断了无垠嘴边的字句,是那位老人,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八角院落。“峥嵘,你师妹累了,扶她回房休息。”

    “是,师傅。”曲峥嵘遵照师命搀扶着无垠走进了“地”字房,无垠凄然回头望了蛐蛐一眼,却和老人严厉的目光对上,不得已扭转过头,关上了“地”字房的房门。

    莫非这老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殳言心中疑惑着……这似乎还和蛐蛐有关,那个叫无垠的少女明显认识蛐蛐的样子,如果不是,便是把蛐蛐当成了别人,是谁呢,陌……是人的名字吗,如果是,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无垠一步一缓地走到桌边,僵直地坐了下来,房中很静,师傅的话却在耳边萦绕——

    “你不要再见他了。”

    “对……不是……他不是……”无垠自语着,表情再一次冰封了起来。

    “姑娘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老人笑着问道。

    “姓殳,名言。”

    老人眉头微微一簇,低语道:“殳文和你是什么关系。”

    ……

    “正是家父。”殳言惊讶老人这样问,但也理直气壮的答道,“莫非您认识家父。”

    “想不到,你就是殳大人的女儿,殳大人也曾是师傅学生,如今他出了事,我们也很难过。”曲峥嵘代那老人答道。

    学生?殳言记得爹曾经和自己提起过,那个人是……

    “您是国师?”

    老人点点头,道:“可惜我与他缘薄,在他执念最深之时未能及时替他化解,更……”

    老人看着殳言的眼神有了变化,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这两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殳言低下头去,没有回答。蛐蛐感到她的指尖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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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往事如同退回岸边的潮水,拍击着思绪——被驱赶,被追打,流浪,乞讨……为了生存埋葬了自己的尊严,没有幻想,没有憧憬,生命中除了日出便是日落,没有尽头的终止,只有短暂的中止,那两年……一切都是黑白和错乱的……

    忽然间,殳言的脸颊感到了一种安全的轻柔力量……蛐蛐轻轻摸了一下殳言那紧绷的面孔,殳言抬起头看着蛐蛐,蛐蛐笑着说道:“没有人逼你回答呀。”

    “没有人逼你回答。”这句话,如同利箭瞬间射穿了老人记忆深处的封条,挣脱的记忆瞬时凌乱地争相闪现在眼前,老人微微晃动了两下,便被曲峥嵘扶住了。

    “师傅!”曲峥嵘及时将老人从记忆深处唤了回来。老人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复平时的慈祥面貌,说道:“殳姑娘若不介意,今后可在长生园住下,老夫与殳文师生一场,不想他的女儿在外流浪。”

    殳言不禁惊呆了,这句话,这句话,为什么没有在两年前听到,可是现在……

    殳言依旧沉默,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和蛐蛐都不是自由的人……

    “这位蛐蛐小兄弟,也可以和你一起留下。”老人见殳言没有回应自己,又加了一句,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深深注视着蛐蛐,似要将他看入眼中一般。蛐蛐并没有感觉到有人正在这样看着自己,他只是注视着殳言,等待着她的回答……心中有种忐忑。

    “师傅,不如让他们两个慢慢考虑,弟子先带他们四处转转。”曲峥嵘见时间气氛仿佛凝固了般,开口缓解了一番。

    老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点了点头道:“你们考虑一下,先随峥嵘在这园中走走,老夫先行告辞。”说罢,转身离开了。

    待老人完完全全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曲峥嵘看着蛐蛐和殳言笑了笑道:“其实这园中除了这庭院和桃林,便没有什么了,而现在,桃林也没有什么看的。”话中有种淡淡的无奈。

    “国师一共有八个弟子吗?”殳言问道,她开始称呼那老人为国师。

    曲峥嵘笑道:“这里虽然有八间房,但只有七个人住,而且我们时常会外出,所以长生园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地。”

    殳言点点头,正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曲峥嵘看了看无垠的房间,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殳言和蛐蛐同时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出了八角院落。

    长长的回廊两边,只是荒凉的野地,蛐蛐感觉走在这里,就如同走在废墟上一般。殳言也没有想到,堂堂国师的府邸竟是这般景象,但心中也有疑惑,因为谁都知道,国师长年不在朝上,居无定所,没想到在京中竟有府邸,真是隐蔽的好。

    “你们中有个叫‘陌’什么的人吗?”殳言问道,她一直忘不了那个叫无垠的少女看到蛐蛐时的表情。

    “没有。”曲峥嵘说道,想了想又道:“我也是最近这几年才拜在师傅门下,所以以前的事也知之甚少,更不便多问。”

    “但是那个无垠好像是你师妹呢。”殳言奇怪,师妹都知道的事,为何先入门的师姐会不知晓。

    曲峥嵘爽朗的笑了起来,道:“我们师兄妹是按照五行排的辈分,不是按照入门先后,无垠师妹是从小在师傅身边长大的,知道的自然比我多些。我最晚进师门,所以长期留在园中,其他人都很少在这,现在你们来了,我觉得热闹了许多。”

    “桃林……”蛐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只见昨夜那撑满红香的枝头如今连一片枯叶都不剩,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凋零和枯萎。殳言也有小小惊讶,但更多的觉得,这无际的败落中竟也有一种气势,国师府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昨夜这里有很多桃花的,我还想让你看看呢,你一定很喜欢。”蛐蛐颇为可惜地对殳言说道。

    “桃花……”殳言想起了心中那首歌谣,自己的确最爱的是桃花。

    “这里的桃花只有晚上才开放,所以,我还是喜欢夜晚的长生园。”曲峥嵘看见那两人都有些少少的失望,笑着说道。

    “曲姐姐平时一定很孤单吧。”殳言看着曲峥嵘忽然淡淡地问道。在这样一个大荒园中,能有多少乐趣,即便晚上的桃花开得再欢艳,也只是平添心中的寂寞罢了。

    “哈哈……”仍是那爽朗的笑声,“我有他们陪我。”曲峥嵘说罢,从腰间抽出两张人形纸符,向空中轻轻一抛,两个环髻童子翩翩落在地面上,看着殳言他们,咯咯的笑个不停,甚是可爱。

    “原来昨晚就是他们!”蛐蛐笑道。

    两个小童跑上来扯住蛐蛐的衣襟围着他转圈,蛐蛐也笑着和他们一起转着。

    曲峥嵘和殳言笑着看着眼前的笑作一团的三个人——好久了,殳言都没有见过蛐蛐笑得这样开心,也许是该把那些恼人的事情暂时丢在一边。

    “这是……”

    “纸偶。”曲峥嵘没等殳言问完便答道,“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施展,是因为知道你也是同道中人,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都是罗教的人吧,师傅一定也是看出了这点,才担心你之前是怎样生活的。”

    “你们怎么知道的?”殳言有些好奇,原来国师只是想知道自己是怎样入的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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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和罗教有些往来,你们的着装和他们有些相似,不是汉人的打扮。”曲峥嵘打量了一下殳言。

    殳言笑了,的确,自己和蛐蛐的打扮是比较与众不同,而国师和他的弟子与罗教有关联也在情理之中。

    只听重重的一声,两个小童一齐惊呼,化作了两团白雾……白雾散去后,便见蛐蛐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蛐蛐!”

    殳言跑到蛐蛐身边,颤抖的手去试探蛐蛐的鼻息——为什么,一刻都不得安宁!……

    只见她全身放松似的舒了一口气:“好在,看来只是晕了过去。”

    曲峥嵘也很惊讶,自己的法术是纯阳之术,为何蛐蛐会对自己的纸偶有反应,除非……

    “少爷!”远远一声扯裂的惊呼直逼殳言和曲峥嵘的耳膜,那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把推开殳言,试图将蛐蛐拖起来,殳言一时都不知如何反应,只听……

    “小福!走开!”是曲峥嵘,殳言没想到平时一脸笑容的曲峥嵘居然会如此呵斥一个小厮。

    只见那被唤作小福的人让曲峥嵘喝得全身瞬间缩成了一团,战战兢兢的起身,扭头跑开了,看也不敢多看曲峥嵘他们一眼。

    “殳姑娘,带蛐蛐去见我师傅,让我师傅帮他看看。”平和的语气,却似多了一层隔阂。

    殳言也顾不上多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小福,眼下蛐蛐的事最总要,她点点头,心中却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国师,也许能够帮助蛐蛐和自己……

    曲峥嵘弯下腰去正准备扶起蛐蛐,却被殳言在中途握住了手腕:“曲姐姐,我们已经很麻烦你了,还是我来吧,我可以的。”殳言说罢便背起了蛐蛐——那香味仍然悠悠,蛐蛐依旧轻得没有重量……

    曲峥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殳言和蛐蛐越来越接近她的推测了。

    “跟我来。”曲峥嵘转身向前走去,殳言跟在了她的身后。

    长生园似是一个“丁”字形,正中的青石道直通堂屋,屋后回廊连通东西,回廊两边杂草丛生,八角院落便在回廊西面的尽头。这回廊一路走下去,已经过了堂屋,殳言猜想国师的房间一定是一个在回廊东边的院落。

    曲峥嵘在前面走着,她留意着殳言的脚步和气息,步态轻盈,呼吸均匀,根本不似背了一个人,更不用说是一个年轻男子。

    “妖人!”曲峥嵘忽然转身,向着殳言大声喝道。

    殳言一惊,慢慢说道:“曲姐姐,你怎么了?”手却挪到了腰间的布袋上,顿觉手背一阵灼热——一个符咒揉成的纸团打在了殳言手背上,哧溜一声化作一堆白灰飘了一地。

    “少耍花样,罗教异支!”曲峥嵘目露杀气,于腰间迅速掏出五张纸符抛向半空,哄的一声,五个带刀侍卫齐齐落地,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将殳言她们团团围了起来。

    殳言虽也接触了一个多月的咒术,但毕竟不及曲峥嵘几年的修为,如今被杀气堵了个水泄不通,心中不免有些惧怕,她感到那五把大刀随时会砍将下来。

    “什么罗教异支?我们只是烧水煮饭的。”殳言透过侍卫间的缝隙向曲峥嵘喊道。

    “你们休想骗过我,你便是那领路人,而蛐蛐就是虫偶,难怪叫蛐蛐这么怪的名字。”曲峥嵘字字锋利,绝不亚于那五把大刀。

    “曲姐姐,我们是国师的贵客,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待?”看那曲峥嵘对国师毕恭毕敬,殳言希望把国师抬出来,能够挡上片刻,好设法化险为夷。

    曲峥嵘果然眼中的杀意锐减,一丝犹豫浮上眉心,矗立在原地不动了。

    “峥嵘。”不安的空气中传来洪钟般的声音,是国师,但只闻其声,却不见身影。

    “师傅,他们是妖人!”曲峥嵘大声说道。

    “带他们过来,不许伤害他们。”命令的口气,不容许违抗。

    曲峥嵘咬紧了嘴唇,狠狠地瞪了殳言一眼,转身道:“跟我来!”

    五个侍卫顷刻间化作白雾,散了开去。

    殳言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然不安。她快步跟上曲峥嵘,手背依然隐隐作痛。

    “别靠我那么近!”曲峥嵘回头冰冷地说道,愤愤地扭转身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殳言对这种呵斥鄙视的语气厌恶至极,刚刚还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怎么瞬间就变成敌对之人——就算是什么罗教异支,也是为形势所迫,自己和蛐蛐是决不会因为被人操控,身不由己,而低人一等!想到这,殳言不禁追上曲峥嵘,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越是让我离远一点,我就偏要靠近你。

    曲峥嵘也有所察觉,更是快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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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此不耗多时便到了回廊的尽头,殳言只觉一阵狂风袭来,吹得自己睁不开眼。

    待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才发现,回廊的尽头并非自己所想的是一个庭院,而是根本什么都没有……不,确切的说,除了枯黄的野草,便是苍凉的无主之风,这片荒地,一望无际……

    老人身着白衣,犹如风中的雕像,在离回廊不远的地方盘膝打坐,在这荒芜的时空中静止冥思。

    “你们过去。”曲峥嵘道,依然背对着殳言,似乎不想回头看见他们。

    殳言没有多去理会曲峥嵘,冒着大风走到国师身后——她现在只想确保蛐蛐安然无恙。

    “国师。”殳言轻轻喊道。

    老人站了起来,道:“你先把他放下来。”衣摆在风中呼呼作响。

    “好的。”殳言轻轻放下蛐蛐,扶着他的后背,慢慢抽出拖着他头部的手掌,平平稳稳地让蛐蛐躺在了地上,更感受了一下风向,背对着风蹲在了蛐蛐身边,然后抬起头,看着老人,道:“他没事吧。”

    这一切,老人都看在了眼中,他轻轻地点头,亦蹲了下来,为蛐蛐把脉。

    一切正常……蛐蛐的脉象并无异样。

    老人侧过头,看着蛐蛐——太像了,怎么会这样相似?

    “他是……虫偶?”老人平静地问道。

    “……是的。”殳言淡淡地答道。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蛐蛐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一直想忽略的,却总是会那么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你眼前,让它消失的唯一方法,便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它已不存在了。

    老人对蛐蛐是虫偶这件事没有多大反应,仿佛早已洞悉了真相,差的只是殳言的亲口承认而已。此时,他已准备放下蛐蛐的手,突然间,只见他神情一闪,一把握住了蛐蛐的手臂,然后更快速的摸遍蛐蛐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那是一种十分焦急的样子,仿佛要迫切弄清楚什么事情一样。

    啪,蛐蛐的手在老人手中滑落,跌到了地面上,老人显然被自己的举动惊了一下,即无措又无可奈何,好似生怕摔坏了蛐蛐一样。只听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面色苍白地跪在了地上,悲伤、惊恐、内疚爬上了他那原本精气十足的面孔,开始扭曲,开始挣扎……

    “国师!你没事吧。”殳言开始觉得事情不简单,连忙问道,老人却依旧陷在自己的泥潭中,没有回答。

    “师傅!”曲峥嵘也冲了上来。

    殳言和曲峥嵘的声音老人听得十分清楚,只是,他分明感受到,蛐蛐他……多处骨折,甚至可以这样说——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他偏偏又是虫偶,有着常人的脉象,还有他的相貌,这只能说明……

    “妖人,你施了什么法术害我师傅!”曲峥嵘说罢,抬起手便要向殳言辟去,却被老人在半空硬生生地接住。

    “峥嵘……他们是贵客,并非妖人,你要好生对待……记住,不得无礼……为师要静一静。”老人的声音有点虚弱,仿佛大病初愈般。只见他缓缓地站起身,对殳言说道:“蛐……蛐受不了峥嵘极阳的纸偶,所以才会晕过去……一会他便会醒了,你无需担心。”说罢,又再看了蛐蛐一眼,转身向荒地的深处走去……

    我不懂……

    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我可以确定那是真切存在的,

    可惜,我无法告诉你,无论是语言还是行动。

    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念着,等待有一天你会听见,

    当你,靠近我心的时候……

    如果我紧张,是否因为我心中有你的影子?

    如果我脸红,是否因为你靠我很近?

    如果我开心,是否因为你就在我身边?

    如果我难过,是否因为你已离我而去?

    如果这都是真的,

    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否会将这些因为全都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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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3 | 显示全部楼层
“国师是个自私的人。”少女低声说道,她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看着跳动的金黄色火焰,躺在她的身边的是一位年轻男子。

    面容如月的男子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那年轻男子,叹道:“你现在做的和国师以前有什么分别?”

    少女低头不语,似乎默认了那男子的话。

    许久之后……

    “蝗……我错了吗?”映入少女眼中火焰的影子正在无声无息地跳动着。

    面容如月的男子沉默了片刻,微启薄唇答道:“不知道……”

    迷乱的黑夜,身后是一声声惨呼,惊惧中夹杂着让人窒息的矛盾,却又不得不颤抖地举起手中的匕首,他背后的是一场屠杀,他面对的也将是一次杀戮——

    他揣着不安的心,一步……一步地靠近那被逼入墙角的无助的灵魂……

    “你别过来!”稚嫩的声音并未沾染丝毫畏惧,反而如刺入心房的锥子。

    他停下了脚步,不行,不能这样做!

    但手却不听使唤,越抬越高,越抬越高……

    视线瞬间被红色彻底遮盖,他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呼喊……

    “不要!”

    陈老爷猛然间坐起身来,心跳的节奏仍然不安慌乱,他看看身旁的明凤——睡得依旧酣甜。

    陈老爷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一夜,他是再也睡不着了……

    殳言安静地坐在堂屋中,蛐蛐则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仍然没有醒来。

    曲峥嵘虽没有再刁难他们,却也没有给个好眼色,送上了吃的,便再也没有出现。

    殳言看着堂屋中的阳光从东面慢慢行至西面,屋外那没有鲜艳色彩的桃林渲染着一种无际的沉静——殳言寂寞极了。

    她侧身看着蛐蛐,这种平静的睡态,殳言已经见过很多了……

    他眼睛挺大的……殳言伸出手在蛐蛐那垂下的眼睑上比划了一下,维持着一个大概的宽度,放在了自己的眼前——似乎差不多大。

    鼻子也很直,殳言的手指滑过蛐蛐的鼻梁……滑到了他的唇上……蛐蛐的唇微微地张开了一点……

    我在干什么!殳言瞬间收回了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前。可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向蛐蛐那偷偷地瞄了两眼,发现——他的前襟的衣带散开了。

    “糊涂虫!”殳言轻轻一笑,转过身去,开始帮蛐蛐系起那水蓝色的衣带……

    十指纤纤,清水般的蓝色衣带在白皙的指尖盘绕穿梭,滑过指端的雪峰,淌过指间的冰谷,慢慢地缠绕,纠结……最终……成为一个结。

    殳言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结作”,不禁想到了国师为蛐蛐把脉时的情景,直觉告诉殳言,国师一定有所隐瞒……

    好香……

    殳言寻着香味向外望去,浩渺的夜色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堂屋中那八盏雕花大灯,竟让堂屋和白昼无异。

    殳言起身慢慢走到门口,渐渐沐浴在绵逸的香气中——她终于能够体会蛐蛐为何想让她看到这片桃林——有如一夜春风,这片桃林恢复了生机,夜风拂落那不够坚定的花瓣,桃林飘落着粉色的雪花,在涓涓月光下,分明又是雪白的……那摇曳的枝影就似婀娜的舞姿,在殳言眼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开得如此热闹动人的桃花,仿佛每朵上面都有一个精灵,犹如一场夜宴……

    “真的是晚上才开花呀。”殳言背后传来蛐蛐的声音。

    “蛐蛐!”殳言瞪大着眼睛。

    “是。”蛐蛐干脆地应道。

    殳言笑了起来,道:“你醒了便好,国师为你诊治过,说你并无大碍。”

    “那就好。”蛐蛐也担心自己出个什么毛病,会拖累了殳言,“那两个小孩,让我的头很晕,一下没站稳,就倒下去了。”

    “那是因为他们是极阳的法术,你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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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哦,怪不得……”蛐蛐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我们两个人?那个姐姐呢?”

    殳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背过身愤愤地说道:“你还称他做姐姐,她可是把我们当成妖人,要除之而后快!”

    出乎殳言意料的是,蛐蛐没有任何回应。

    “你不气愤吗?”殳言再次转过身,质问者蛐蛐,自己被符咒烧过的手背可是到现在还疼呢。

    蛐蛐吸了一口气道:“我习惯了,除了你,哪个不把我当妖人……”

    让蛐蛐这样一说,殳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有些隐隐的难受……

    蛐蛐低下头来……

    “你的手怎么了?”他握起殳言的右手,发现了殳言右手手背的红印。

    “没事,被烫了一下。”殳言抽回自己的手。

    “她做的?”

    殳言僵僵地点点头。

    蛐蛐眉头微微一簇,“发生了什么事?”

    殳言便将事情的前后大致道了出来……

    “难为你了……”蛐蛐抱歉地说道,“手一定很疼吧?”他清楚地知道被符咒灼烧是什么感觉。

    殳言见蛐蛐开始显出自责的神情,心有一丝不忍,笑道:“没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曲姐姐还是手下留情的。”

    蛐蛐也勉强笑了笑,正欲开口道歉……

    “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陪我去那里看看。”殳言指向屋外的桃林。

    蛐蛐清清一笑,牵起殳言的手向那片桃林跑去……

    以前,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蛐蛐是那样的自然,但殳言的心却有了悸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殳言看着蛐蛐的背影,慢慢地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蛐蛐的手上,握着……

    月夜下,两人穿过荧荧晕着月光的粉色枝头,一层绛蓝,一层水红……

    香气缓缓渗入心中,一层芬芳,一层陶醉……

    那让人心清气朗的香气,让殳言觉得仿佛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的……

    那不知是春日的红色还是冬日的雪白的满树桃花,在月夜下朗诵着迷幻的诗篇,遥远又贴近,虚幻又真切……

    慢慢的,蛐蛐停下了脚步。两人同时抬头看着那盛开的月夜桃花……

    “我们躺下来看。”殳言向蛐蛐提议,蛐蛐点点头……

    “你看,天只有那么大。”殳言指着枝丫间隙露出的夜空。

    “天当然比桃林大,只是你没看到。”蛐蛐笑道。

    是呀,只是因为自己没看到……以前的自己丰衣足食,却是井底之蛙,那两年虽然苦,却学到了很多,也看清了很多……美丽的景色总是会囚禁自己的目光……而现实,也总是不那么美丽的……

    “蛐蛐,听我唱首歌吧。”殳言仰望着。

    “好啊,都没听你唱过!”歌声应该比哭泣要动听许多。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红红脸儿  黛眉儿弯

    盈盈笑看桃花开  桃花生得十分艳  不及娃娃半分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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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5 | 显示全部楼层
蛐蛐听着,那声音清澈如泉,潺潺流入蛐蛐的心田……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阳光中,一个红衣少女站在桃花下,笑靥如花,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舒展着,温馨又惬意……

    “蛐蛐,蛐蛐?”殳言见蛐蛐闭着眼睛,还在痴痴地笑着,便轻轻喊了两声。

    “娃娃。”

    蛐蛐侧过身,轻轻刮了一下殳言的脸颊,“你就是那歌中的娃娃吧?”

    “不是,”殳言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爹唱给我听的。”她也面对着蛐蛐侧过了身。

    “这首歌我只唱给三个人听过。”殳言对蛐蛐说道。

    “是么,哪三个人。”

    “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你。”殳言看着蛐蛐的眼睛慢慢的说道。

    蛐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转而开心的笑了起来,“谢谢!”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一片落英飘在了殳言额前的发丝上,殳言,抬起手将它取了下来。

    蛐蛐又一次清楚地看到了殳言手背的那个红印……

    “殳言,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天亮后就离开吧。”蛐蛐说道。

    殳言一直觉得国师能够帮助他们,更何况,她也一直觉得国师有事隐瞒……蛐蛐说的虽然对,但是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我觉得这园子里有秘密,等我们弄清楚了再走不迟。”殳言说着坐了起来。

    蛐蛐也坐了起来,凭他们相处这么久,他觉得殳言已经想到办法了……果真,只见殳言从腰间掏出两张符咒,分了一张在蛐蛐手上。

    “这是……?”

    “儿衣符,”殳言道,“贴上就可以隐掉身形。”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

    “我们……”蛐蛐话还未说完,便被殳言抓住手拍上了儿衣符。然后,殳言也给自己贴上了……桃林中的两个人影瞬间消失。

    “我们这是要去哪?”蛐蛐小声问道。

    “八角庭院。”殳言觉得那八间房,怎么说都会有线索的。

    只听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桃林逐渐恢复了平静,落英依旧缤纷……

    阿默从睡梦醒来,看见蝗的布毯掀开,庙中已没有他的踪影,她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她那,心中一片失落……

    “丹儿。”冰冷的声音。

    洞穴中,蓝裙女人回过头,奔上前来,一把搂住蝗:“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好怕,我好怕!”

    蝗轻轻将女人推开,道:“我是说过,以前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他的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哼,”蓝裙女人冷笑一声,“人都是善变的。”

    “不,我依然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蝗语气坚定。

    “那为什么……”女人面露喜色,再一次扑到了蝗的胸前。

    “但是,你还爱我吗?”蝗的眼神似乎早已认定了答案。

    蓝裙女人注视着蝗的眼睛,不禁犹豫了一下,离开了蝗的身边,没有回答。

    “让我走,或者,让我死。”蝗冷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

    一滴眼泪,静悄悄地滑过蓝裙女人美丽的脸颊……

    “不行……不过你放心,等我将丹药炼好,就让你自由。”

    “希望你信守诺言……再见,娘。”这是蝗对蓝裙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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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丹儿……”蓝裙女人幽幽叹道,却已泪如雨下……

    这边,蝗走出了洞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伏在山墙上,努力吞咽着自己的泪水……如果她选择死去,自己一定会陪着她的,为何,为何偏偏要弄至今天这种局面……为什么……

    远远的,有人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光……阿默啊阿默,你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吗,为何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伤心放纵,却也阻止不了……

    八角院落在夜色中沉沉,并没有察觉两个人正在朝向它走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看这应该是按照八卦布的房间,但是顺序如此,方位却不同。”殳言低语道,她和蛐蛐已经来到无垠的房前。蛐蛐眼珠子向上一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其实根本没有弄明白殳言说什么。

    隐符,殳言将它缠在手上,靠近无垠的“地”字房门,合上双目——眼前先是一片黑暗,随后开始慢慢浮现出微弱的光芒,尤如烛焰般大小,其中摇摇晃晃地现出了房中的景象——空无一人的房间,那个白靴少女无垠不在房中,一切还是和殳言昨晚看到的一样。

    “看见什么啦?”蛐蛐贴在殳言耳边用气息轻轻问道。

    “什么也没有。”殳言睁开眼睛,向下一间房走去。

    蛐蛐撅了撅嘴:“真的?”其实……那个女孩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很想知道为何她会在看到自己时有那种反应。

    曲峥嵘的“山”字房,殳言恨不得一掌拍下去。她轻轻将手放在门前——曲峥嵘正在房中折着纸偶,没有什么异样,房中布置倒是十分普通,唯一特别的,恐怕就数那摞得高高的用来折纸偶的符纸吧。

    “姐姐她在吗?”蛐蛐忍不住问道。

    殳言慢慢将手放下来,睁开眼睛看着蛐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很关心她们嘛。”这一句话虽说是极其平淡,但也着实让蛐蛐心中骤然刮起了暴风雪。和殳言一起久了,蛐蛐亦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敏感,他深刻地认识到此时的殳言已经开始进入冰窖状态,忤逆不得……

    “下一间吧……”蛐蛐送给殳言一个大大的笑脸。

    殳言学着蛐蛐的笑脸,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向下一间走去。

    “水,不出我所料……”殳言自语道,蛐蛐向门上看去,“山”字房的下一间房门上写着一个“水”字。

    “这字真是如水流畅自由。”殳言不禁叹道。

    “但终究只在一个方框内。”蛐蛐摇了摇头。

    殳言一怔,道:“的确如此。”那字看似如水,却也每笔点到即止,没有尽情舒展,一个“水”字也只沦落为一潭死水。

    透过隐符,房中一切都看得七八分明——水蓝色的桌布,水蓝色的帷帐,布置清雅……但殳言却看不出这是究竟是一个男子的房间还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有什么吗?”蛐蛐问道。

    殳言摇摇头,走向下一间房——“风”字房。

    “这个字,真的和风一样。”蛐蛐感叹道,殳言也觉得,这个字和前面几个相比,意境是最高的,不知这间房的主人会是怎样……殳言有些迫不及待地将手放在房门上——房间空空,确切的说是一片死气,看样子已很久无人居住了……殳言不由的感到一种可惜:“这间看来很久没人住了呢。”

    蛐蛐应付的“哦”了一声,只因他忽然间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只能催促着殳言:“那快点,下一间,下一间。”

    “雷”字房——乱七八糟的杂物如山一样堆放在房中,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殳言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储物室。另外,那个“雷”字,写得也是极其随便,殳言估计不是用手写的。

    “火”字房——“火”字很是雄浑有力,房内陈设了各色宝剑匕首,全部锋芒尽露,没有剑鞘和刀鞘,有长有短,有弯有直,长如星河,短如冰片,弯如镰月,直若晨光……众多利刃共处一室,没有杀气鼎盛,寒光逼人,而是各自安静的独守雪刃,在夜色中默默吟唱……

    “泽”字房——门上的“泽”字书得丰润圆满,稳厚敦实。房中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最普通的一间房了。

    终于,最后一间——“天”字房。那个“天”字,写得规规矩矩,一笔接着一划,看似出自于一个孩童之手。

    “最后一间了,如果还没有发现什么的话,我们就走吧。”蛐蛐道,他看着房门上的那个“天”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似曾相识,又,仿佛是自己所写,总之就是十分莫名其妙!

    殳言绕紧了手上的隐符,慢慢靠近房门,手心隔着隐符紧紧地贴在了门上——很黑……

    殳言用力看着——依然很黑,什么都看不到……

    殳言扯下手中的隐符,又换上了一张新的——满目黑暗……莫非这间房被下了咒?

    “看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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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6 | 显示全部楼层
殳言摇了摇头,这回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间房肯定被下了咒,要不怎么会看不见任何东西。”殳言对蛐蛐说道。

    “那我们走吧。”蛐蛐握住殳言的手腕就往八角院落外走去。

    “等等,等等……”殳言向后拖住蛐蛐,“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什么蹊跷,都不关我们的事啊。”

    “谁说的,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你有关,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我觉得……国师,那个叫无垠的姑娘,还有叫小福的小厮他们都认识你。”殳言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谁知……

    “什么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快点离开这……我……我……”蛐蛐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这是殳言未曾见过的,只见蛐蛐抱住头蹲了下来,十指深深掐入自己的黑发中。殳言连忙上前,扶起蛐蛐的双肩,只见蛐蛐已让泪水完完全全冲湿了面部……

    “你怎么哭了?”殳言也担心起来,她害怕看到蛐蛐的眼泪,害怕山寨那晚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知道,我不想哭的,但眼泪不知怎的就流下来了,止也止不住……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呆在这了……快走吧……”蛐蛐反握着殳言的双臂,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走,这就走!”殳言扶起蛐蛐,向八角院落外走去。尽管她对蛐蛐突然如此想离开感到不解,尽管她还想找国师问个清楚,尽管她还想做很多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最终还是被蛐蛐的眼泪打败了……

    走上回廊,殳言便撕掉了自己和蛐蛐身上的儿衣符——离开大可以光明正大。

    “少爷!”那个小福不知道又从哪冲了出来,跪在蛐蛐身前,抱住了他的腿,大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不……不是……总之,我知错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小福一边说,一边抓起一脸茫然的蛐蛐的手,将一把菜刀放在他的手上,用力握着蛐蛐的手向自己脖子靠近。蛐蛐当然是十分抗拒,手停在半空硬是没让小福扳动分毫……

    “不要杀他!”一少女的声音从蛐蛐和殳言身后传来,只见那个叫曲无垠的少女,两步并作一步奔上前来,一把将那神志已然有些错乱的小福揽在双臂中,黑瞳闪闪如星,对着蛐蛐哭道:“他已经知道错了……陌横,你放过他吧。”

    陌横?蛐蛐吗……

    殳言正在纳闷,蛐蛐便挣脱了小福的手,用力将那把菜刀甩了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杀你呀?”他本来就忐忑,现在更是一头雾水。

    那把菜刀飞速旋转,于夜空中割裂层层劲风,“啪“的一声稳稳地被一只玉手接住了……

    “你说他是陌横?”殳言要从无垠的眼中找到答案,无垠避开了殳言的眼神。

    “呵。”殳言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的确如此了。

    小福喊他少爷?……难道他是国师的儿子吗……?为何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忽从回廊外嗖地飞来一物,击中了小福的后颈,那小厮便一头晕在了无垠的怀中。

    “无垠,你怎会跟着小福闹,谁是陌横,你最清楚了。”那声音如同低吟的琴音,磁性而又绷紧,伴随着夜风徐徐而来……

    众人向回廊一旁的荒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稳步走来——冰魄般的发带,及腰的黑色瀑布,淡蓝的丝绸短衫,左手拖着长长的水袖,右臂却是束口窄袖,白裤长靴很是英姿飒爽,看那眉目中的坚定,说不出是美丽还是英俊,是个女子还是男儿……?

    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殳言多少也猜出了这人来历——那水蓝色的雅致房间,界乎男女之间的气质——定是“水”字房的主人。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让他拿着。”那人的水袖中露出了蛐蛐先前扔出去的那把菜刀,只见她用食指轻轻一弹,刀即刻断成两截落入了地上的荒草中。

    “带他走。”这语气,似乎是在命令无垠。

    “百纳,是师傅让你回来的吗?这么说……”无垠似乎没有理会那人的话,依旧在自己的轨迹中,只是目光转向了蛐蛐。

    “请离开。”黑暗中另一个声音传来,温柔如箫——出现在淡蓝短衫人身边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暗红的披风下是健硕的身材,坚定的目光中却透着柔和的情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连纯青也回来了。”无垠笑了笑,起身搀扶着小福离开了,和上次一样,她依旧回头望了蛐蛐一眼,是不舍还是打量,殳言竟看不懂了。

    夜风吹过长长的回廊,殳言和蛐蛐都未理清头绪,不过,最迷惑的当然还是蛐蛐——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喊自己少爷,又让自己杀了他……又有人哭着让自己放过他,好像自己真的要做什么一样……然后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人!表情严肃的赶走了另外那两个人……太混乱了,蛐蛐觉得头中一阵嗡鸣,几乎快要站不稳……

    “二位,请随我们来。”那着暗红披风的男子说罢,转身同另一个人向回廊旁的荒地深处走去。

    蛐蛐和殳言互视彼此,殳言轻轻扬起了嘴角,随后握紧了蛐蛐的手,跟在了那两个人身后,四人逐渐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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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想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接近真相,殳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但是,她也很担心这是一个圈套,毕竟曲峥嵘的反映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仍不见有任何动静,殳言觉得这夜真是漫长,而且熬人。

    蛐蛐心中一直都很不安,没来由的不安,尤如新生的藤蔓疯狂地滋生;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怨气在心中压抑着,好似负着千斤雨云,最奇怪的是——他不害怕,不愤怒,只是很想哭……他用所有的精力将泪水锁在眼眶中——如果对方是敌人,便万万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眼泪……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殳言看到,不可以……

    “师傅。”那两人停下脚步,齐声喊道。

    国师果然站在那,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十分显眼,他似乎憔悴了许多,面无表情地站着。

    “这是我的两个弟子。”他疲倦地说道。

    “在下曲百纳。”淡蓝短衫的人说道。

    “在下曲纯青。”那男子道。

    水,火?殳言点头礼貌的笑了一下,蛐蛐却僵着没有反应。

    “这是你们的。”国师对殳言和蛐蛐道,同时向曲百纳和曲纯青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两人从国师身后的黑暗中一一抬出来三具尸体,放在了殳言她们脚下。

    国师见殳言和蛐蛐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也知道你们的师傅要用尸体炼丹,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让你们做这种事,但我也没有办法完全破解罗教的符咒……他们都是死囚,你师傅察觉不到的,先缓缓,再想办法。”

    “只要凑够了九具尸体,师傅就会让我和蛐蛐自由,我们都被师傅用符咒控制着。”殳言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时竟全都说了出来,蛐蛐都未来得及阻止。

    “是吗?”一丝光在国师眼中闪过,“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帮你们凑齐,到时再派人去通知你们,你们先把这三具带回去吧。殳姑娘,你应该知道怎么带走他们吧。”

    “谢谢国师。”殳言很是开心,她得到了一个承诺,她和蛐蛐都不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了。

    “从这往前走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曲百纳指着国师身后的黑暗说道。

    “等一下,我还想问……蛐蛐,是不是你的儿子,还是长得很像?”殳言心念,与其猜,还不如直接问,就算对方不回答真话,光看表情也多少能看出些头绪来。

    “少爷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不是。”曲纯青皱着眉头答道,殳言从他的眉睫中读出了一种悲伤。

    可是,国师还没有回答,殳言和蛐蛐同时注视着国师,尤其是蛐蛐,两行清泪倏然而下,一双眸子在泪液的冲刷下更是清亮。

    国师见状微微一震,很快便铁起了自己的表情答道:“不是。”

    殳言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真像浮出水面是早晚的事,很明显,不是现在……

    蛐蛐忽然间很失望,但他深深感到自己并不是失望于自己不是国师的儿子,而是,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很遥远时候的失望,失望于如今仍然没有结果……失望就像一张网,网了自己,拧着心,绞出了酸涩的眼泪……最难受的是,蛐蛐不知这一切到底是为何,为何自己会如此难过……

    国师似乎也不忍再看蛐蛐的泪眼,转身看向一旁。

    “蛐蛐,你怎么了?”殳言抬起手用袖口拭着蛐蛐的眼泪,不一会袖口便全湿了。

    “走,殳言。”蛐蛐很认真地说道。

    殳言点点头,看着蛐蛐的样子,她也感到非走不可了,于是掏出直行符,粘在了那三具尸身的额头上,可是没有摄魂铃……正在想着的时候,曲百纳将一个摄魂铃递到殳言面前。殳言轻轻接过,口上道了一声谢,心中却在嘀咕国师这真是设想得周到,仿佛今天一天都在准备这个事情。

    又是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寂寥铃声响起,尸身歪歪斜斜地爬了起来,跟在了殳言和蛐蛐身后。殳言抛出赤火符引路,向黑暗深处走去,红火照亮了他们,他们没有回头,因为不能回头……国师,曲百纳和曲纯青三人直至看着他们完完全全消失在黑暗中,确定已经走远后,方才……

    “师傅,接下来怎么做。”曲百纳颇显焦急地问道。

    “需要我去看下少爷吗?”曲纯青亦淡淡地问道。

    “接着找六具尸身,找到马上给他们送过去。”国师冷冷地说道,“谁也不准去看陌横,尤其是无垠,你们要看好她。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决不能功亏一篑。”老人眼中冷光凝聚,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尽管在刚才他的确动摇了……

    荒庙,残垣,断壁……被抽去灵魂的身影——蝗回来了,阿默睡着,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出去了,也许……她不愿面对自己。

    蝗坐在门槛上,让月光在指间流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分明地感受到了太阳那耀眼的光芒,但是从此等待自己的,却是没有尽头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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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尸鸦的声音,漫天,死了,他们都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背后是刺眼的阳光,声音中也似乎带着阳光……

    “仙……女……”

    一只轻柔的小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他看到,她眼中有一种光在荡漾,就像……秋天的湖光……

    “真可怜……我救你好不好,你叫什么名字?”

    “龙……晃……”

    他看到她那纯真的笑容……地狱真的那样美好吗?那么……我愿意死去……

    一声利器抽离血肉的闷响,惊起了女孩身后一群尸鸦,纷乱的黑色遮住了他眼中仅有的阳光……

    “蝗!你真的醒了!”一个穿着蓝色小袄的女孩从火堆边跑了过来。

    是个山洞,火焰……好刺眼……我是谁?

    “你的,”女孩将少年扶了起来,将一支箭递到他的眼前,“你还要吗,我帮你拔下来了。”

    少年低头,发现自己左胸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衣服上还留着箭孔,他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那个女孩……

    “不要?那丢了它。”女孩将箭扔入了火堆,火燃得更旺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你叫蝗,是我的虫偶。”女孩天真地笑着,一把搂住了少年的脖子。

    “你……”少年仍然没有弄清楚是怎样一回事,但他感觉到,自己现在有如新生般舒服,被这个女孩搂着,很开心……

    “我叫廉丹儿……”

    “娘……”

    少年这一声出口,女孩将他搂得更紧了,少年感觉到,她似乎哭了,只听女孩轻声道:“有我和你在一起,你再也不用去打仗了。”

    虽然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这样说,虽然自己已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少年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抱住那个女孩,她需要一个人抱住她……他轻轻环住女孩的背,希望你够给她一些安慰……那是他们的开始……

    他十三岁,她八岁……

    月光映照着他那无瑕的面庞,曾经,一切都是那样美好,曾经那样庆幸自己活着……或许,蛐蛐的做法是对的……

    蝗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临死时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

    “蝗,你要做什么?!”阿默握住了蝗的手腕。

    “你醒着?”蝗冷笑着说道。

    阿默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垂下眉目,从蝗的手中拿过匕首,轻轻插回了他的腰间,没有回答。

    “我们是不是越来越像,越来越会利用别人?”蝗自嘲地说道。

    “师傅那样做,都是为了你。”阿默淡淡说道,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直觉,尽管找不到任何事实的支撑点。

    “你也是,是不是?”蝗凝视着阿默,那个苍白又缥缈的少女,好似清烟一样,无声无息地缭绕在自己身边。她的心思就像透明般,存在,却又捕捉不到……

    月光慢慢地倾泻,在他们的肩头镶上了朦胧的银色……他们彼此眼中的语言就像流水般静静淌过,找不到前一刻的痕迹……

    “蝗,如果,你自由了,会和我在一起吗?”夜风袭来,阿默的声音随风散去,留下额前的银饰轻轻回应……她问,是因为她想说出来,而并非她想要蝗的答案……

    蝗的嘴角浅浅一抬:“你是个好女孩,不应该和我们在一起……”

    悲伤瞬间浮上阿默的眉心——为何他时刻都不忘让自己离开……

    蝗的瞳中是少女失意的瞳……

    他微微一笑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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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阿默笑了,月光在她脸上静静绽放——她喜欢蝗,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那个将她从狼群中救出来的年轻男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很希望自己快些长大,但当自己长大后才知道,蝗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没有了……阿默很清楚,自己始终只是个局外人,他和师傅的世界布满了枷锁,靠近不了,更走不进去,只能隐隐看到他们偶尔惆怅的背影……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将蝗从师傅的枷锁园中带出来,不管有多困难……

    阿默希望银月放慢脚步,因为想和蝗多处一会……如果蝗也像蛐蛐那样该多好……不,还是不要……

    “不知道,殳言和蛐蛐现在怎样了……”蝗看着远方的夜色缓缓说道。

    “是啊……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阿默声音慢慢消散在夜色中……

    “你的赤火符,能灭吗?”蛐蛐看着身旁跳得欢的红色火焰,不禁问道,因为温泉池上的火焰可是足足燃了十五日,那晚在野林中点燃的,殳言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灭掉。

    “当然。”殳言有种被小看了的不服气,当着蛐蛐的面握紧了一个拳头,红火哧溜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相信你了,快点亮吧。”蛐蛐连忙说道,这里这么黑,万一有个什么状况,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殳言拳头一松,红火再次于黑暗中跃动着,火光下是殳言那略带几分自豪的脸。

    摄魂铃一声又一声,殳言和蛐蛐并排走在暗夜的红火下,默默的……

    “你……好些了吗?”殳言小心翼翼地问道,蛐蛐,已经没有再流泪了。

    “我本来就没有事,就是眼泪止不住而已,现在已经没有事了。”蛐蛐轻松地答道。

    “国师帮我们,你觉得呢?”殳言想知道蛐蛐的看法,尽管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如果我让你不要相信他,你会吗?”蛐蛐停了下来,看着殳言,火光下是一张平静的面庞。

    不会。这就是殳言的打算,尽管她也没有完全相信国师,但她真的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如今终于有人愿意出手,好意还是另有图谋,也得先接受了再看事态的发展……

    但……

    “我相信你。”这是殳言的回答,蛐蛐才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蛐蛐笑了,几许天真,几许无奈,殳言觉得,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笑容,蛐蛐仿佛就要离开了一样。殳言一把抓住蛐蛐的手臂焦急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也是真的,哈哈。”蛐蛐调皮地笑了一下。

    殳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蛐蛐会恼自己,尽管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好一对狗男女!”刺耳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蛐蛐马上提高了警惕,将殳言护在了自己身后。

    今天是怎么了,先前是“妖人”,现在竟然成了“狗男女”!?殳言心中的怒气不打一处出来,念咒加大了赤火,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诋毁自己和蛐蛐!

    红火熊熊燃起,透出白光,照亮了周围,就在十步之外,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线条僵硬的衣服,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个又扁又平的鼻子,似乎出不了气的样子。

    她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细细打量了一番蛐蛐和殳言,道:“这就是辛老太婆的虫偶吗,不过如此,还有后面那个丑八怪,你别以为躲着,我就看不到你。”

    这明显就是挑衅,殳言差点就冲了出去,如果不是蛐蛐死死地将她拦在后面的话……

    “她不只一个人。”蛐蛐道。

    果然,只见那女人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师弟。”从她身后又闪出来两个人,裹着头巾,穿着线条僵直的衣服,一付马上就要冲向殳言他们的样子。

    “捉到他们这两个异支,教主重重有赏!”

    “是,师姐!”那两人话音刚落便齐身跃入空中,向殳言他们冲了过来,似乎风都于瞬间逆了方向……

    “小心一点。”蛐蛐招呼了一声殳言,双目瞬间聚光,飞速冲向那两人……

    那两人一边跑一边牵起了红绳,似要将蛐蛐圈在红绳之中……

    蛐蛐握了握右手毫不犹豫地冲到那两人中间,腾空一个转身,落地之前,已对那二人各赏了一记耳光,只听的“啪啪”两声于黑夜中异常响亮,两人齐呼一声倒地,细看都被抽得面部红肿,嘴角渗血了,那还未来得及完全张开的红绳则是散了一地。

    殳言见状不禁开心的拍起手来,同时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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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8 | 显示全部楼层
“贱人!”那鼻子扁平的女人似乎很是羞恼,只见她单足跺地,从颈后抽出一把赤红刀身的短刃,左手扶着刀刃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呼一声直奔蛐蛐而去……

    蛐蛐着实被那怪异的一声喊叫惊了一下,只觉腰间一紧——那两个倒地的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此时已用红绳将蛐蛐套住了。殳言见状也向蛐蛐跑去,尽管她还未想好怎样帮蛐蛐解围——她身上只有一大堆还未能熟练运用的符咒,以及一把小得不能再小的匕首。

    蛐蛐试图用手将红绳砍断,但那红绳似乎触碰不得,一但蛐蛐碰到便是犹如握住了烧红的铁镣,随着那两个男人将红绳越收越紧,蛐蛐的腰也似要勒断般,还伴随着炙热的烧灼感……眼见那女人持刀就要刺中蛐蛐腹部……

    霎时,一炳赤红的刀身映入殳言收缩的瞳孔……

    蛐……蛐……

    “师姐!”两个男人反应过来时,蛐蛐已用力掐紧了那女人的脖子,几乎将她提了起来,女人双手一松,赤刀黯然跌到地上,竟然没沾染上一滴鲜血……

    “师姐,你又刺歪了!?”两个男人齐声喊道,似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那赤刀并没有穿透蛐蛐的身体,而是于腰旁擦过,衣衫都不见削破少许,红绳却被彻底削断了。

    “你们谁敢动一下,我马上让她死。”蛐蛐对那两个男人说道,随后向身后的殳言使了一个眼色。

    殳言机警地摇起摄魂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从蛐蛐身边走过,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把小匕首,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地踏在自己的心跳上,那种淹没在杀气中目光,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忽然,一片白色迷住了殳言视线……

    盐!

    两个男人趁机向殳言扑了过来,却不等靠近便被齐齐弹开了去……

    待那些雪白的颗粒落定,只见蛐蛐出现在殳言身前,细琐的盐末在他身上嗞嗞作响……蛐蛐随便用手拍了拍留在身上的盐末,他和蝗都是忌怕这个东西的……

    女人跪在地上,用力的咳着,似要将肺咳出来般……

    两个男人被蛐蛐打倒躺在不远处,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就在蛐蛐低头拍去手臂上的盐粒时……

    “小心!”殳言惊呼一声,冲上前去,将正低头的蛐蛐挡在了身后,同时伸出了那把短小的匕首……

    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草丛中,融入土里……

    “为何……?我又没刺中……?”女人手持赤刀静止,殳言的匕首留在了她的胸膛上……

    殳言怔住了……正当她惊讶于自己满手鲜血时,蛐蛐的右手迅速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伴着女人和赤刀同时坠向地面,死去了……

    “我杀了她……?”殳言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只有那女人被匕首刺中时的狰狞面孔……“我杀了她……!”

    “不是,她是我杀死的!”蛐蛐一把搂住殳言,“她是我杀死的,你明白的。”

    “可我捅了她一刀!”殳言大声喊着,手指紧紧勾住蛐蛐的衣襟,此时她已看清了蛐蛐的脸——那紧锁的眉心,那犀利的目光,第一次,第一次她觉得蛐蛐在命令自己……

    “她死在我手上,只有我才能杀死她。”蛐蛐仿佛要将这话刻在殳言心上一般,每一字都似下了全力。

    “真的?”殳言望向蛐蛐……

    “是。”蛐蛐点点头……

    对的,我怎能杀死她,那样一把短小的匕首,怎么会杀死她……她是蛐蛐杀死的,不是我,不是我……

    殳言勉强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现在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因为……还有两个男人……

    “尸体……”殳言此时发现粘了盐的那三具尸体早已化成尸水,不能再用了。

    怎么办,殳言近乎要疯狂了——那三个人……

    “这三具没有了,就只能再找另外三具替代……”蛐蛐缓缓说道,话音刚落,那二人便同时抬起头来注视着殳言和蛐蛐,面色忽青忽白,目光中怨愤和惊恐交替着……

    殳言明白蛐蛐的意思,不过……与其说自己明白,不如说是蛐蛐代替自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一切,他准备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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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蛐蛐一步步向其中一个男人走去,那男人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反击,只能用尽全力向后挪动着身体……

    殳言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尽管她早已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能做的,唯有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将要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了,你们若不是想杀我们,我也不会让你们……”蛐蛐说着抬起了右手,女人的血在蛐蛐的指尖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们不打算杀你们的……”男人努力为自己辩解。

    “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蛐蛐这句话说完,男人便一头摔在了草丛中……

    “救……救!……”另一人话还未全说出口,就已经在飞溅的血花中倒下了。

    “殳言,符。”蛐蛐默然开口。

    殳言缓缓睁开双眼,借着红火的光芒,她看到——除了自己和蛐蛐,其他人都倒下了,就和那夜一样……

    她鼓起勇气迈出了一步,僵硬地走到那个女人身前,注视着那把匕首,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快速将匕首拔了出来,溅射出的血液……殳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睁开双眼才发现蛐蛐在自己身边用手臂挡住了飞溅的血液。殳言不敢去看蛐蛐,扔下匕首、掏出符纸、一一贴上、摇起摄魂铃、然后……转身离开……带着那三具新的尸体……

    蛐蛐看着殳言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嘴唇,看着自己那滴血的指尖……喉结微微颤动着……

    这时,一道幽红的光芒吸引了蛐蛐的视线,是那把赤刀,月夜下,它似乎在呼唤着——它不愿被埋葬……

    沾满鲜血的五指从草丛中拾起那把赤刀,银色的刀柄上雕刻着一朵彼岸花,红色的刀身仿佛流淌着鲜活的血液、妖异的语言……蛐蛐握紧了刀柄,将它插入了自己的腰间,跟上了殳言……

    “你没事吧……”殳言轻轻问道……

    “嗯。”蛐蛐轻轻点头……

    不出多时二人便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声声铃音在夜空盘旋,找不到回应,久久仍未消散……

    一个白影闪过,这里的夜彻底寂静了……

    月光下的桃花,快要谢去,缤纷落了少女一头……

    她记得……当时,他摸了她的脸……

    那瓷娃娃般的面容上静得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呢喃着语言……

    “无垠,你跟着他们,师傅知道就不好了。”是曲百纳,她注视着无垠,哀愁又担忧……

    无垠轻轻摇了摇头,将花瓣抖落,从百纳身边静静走过……

    “你不会说的……姐姐……”

    香风拂过,桃花尽落,化为枯枝颤颤悠悠,枝丫下,独剩百纳矗立,淡蓝色的衣袂随风飘起,似乎要挽留无垠的离开,却也捉不住无垠衣裙的一角……

    殳言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淋漓,脊背如虫在啃噬,麻痹了……

    这是什么感觉……好像……身体里有东西正向外涌……

    殳言低头一看,只见胸口的红色正迅速晕了开来……

    一命偿一命……一命偿一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不,不要!

    殳言骤然坐起身……一盆水洒在了地上……

    外面的阳光晃了一下殳言的眼睛……天亮了,那刚才的……是梦?……

    “你又做梦了?”是蛐蛐的声音,他轻轻地问道,“出了好多汗。”

    殳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蛐蛐的衣袖,那盆水……

    “我想帮你擦下额头……醒了就没事了。”蛐蛐看到殳言注视着那盆水,笑了笑说道。

    殳言长舒了一口气,从蛐蛐手中接过布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蛐蛐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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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蛐蛐点点头,起身收拾了打翻的水盆,道:“那,你要快些起来。”

    离开山洞时,殳言刻意站在了蛐蛐的左边,因为洞口的右边便是那晚带回来的三具尸体,包括那个女人……蛐蛐说,老太婆会自己来取的。

    “去哪呢?”蛐蛐想要分散殳言的注意力,她这几天一直都精神恍惚的。

    “随便,走走吧。”殳言心中也没有主意,她现在只能想着自己要迈出去的下一步,去哪?真的不知道,只想透透气,因为心似被布带层层缠裹了起来,压抑忧闷极了。

    蛐蛐握紧了腰间的那把赤刀,他不能让殳言再这样下去……

    两人就这样,默默一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互望一眼。蛐蛐感觉殳言似乎想这样一直走下去……但是……她注定是要回头的……

    走出野林,路便越来越开阔。他们一步一步,毫无阻拦的走向山坡……

    风过草低,绿了的野草随风舒展,殳言却舒展不开,身心在风中反而越来越沉重……

    蛐蛐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向上走,他注视着殳言的背影——她似乎还没有注意自己已经停了下来,离魂般继续向山坡上走着……

    蛐蛐想了想,咬紧了牙关,握紧了腰间的银色刀柄,将赤刀抽了出来……

    “殳……言……”殳言身后传来蛐蛐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在了蛐蛐的前面,连忙转身向后望去,瞬间听到了自己心脏崩碎的声音……

    蛐蛐将那把赤刀刺入了自己的腹中,身子一偏,倒在了草丛中……

    “蛐蛐!”殳言不顾一切地从山坡上奔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纷乱了……

    “你为什么……”殳言扶起蛐蛐,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全落在了蛐蛐脸上,心中的话梗在了喉头,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蛐蛐紧紧握着那把赤刀,殳言紧紧握着蛐蛐的手,只觉蛐蛐身子一沉,似是没了气息……

    “啊……蛐蛐!”殳言喊着蛐蛐的名字,抱紧他……一切的一切天旋地转间崩溃,除了自己的哭声和窒息的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殳言反复问着,却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难过吗?”

    殳言用力地点头……

    “不想让我死吗?”

    “不想!不想……”殳言吞咽着泪水大声说着,忽然觉得……

    “我衣服都湿了。”是蛐蛐的声音,他被殳言的手臂遮住了嘴巴,声音嗡嗡的。

    “你!?”殳言放开了蛐蛐,只见蛐蛐坐在那里,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再看看那把刺入他腹中的赤刀……

    蛐蛐将赤刀的刀柄挪开了身体,只见那赤刀的刀刃居然是软的,被蛐蛐弯在腰上,用胳膊紧紧压着……就好像被刺中了般。

    “你为什么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殳言起身就走,她很是生气,她不明白……蛐蛐为什么要拿自己对他的担心来开玩笑?!

    “殳言!”蛐蛐站了起来,冲上去拦在了殳言面前,腼腆地笑了笑道:“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殳言气呼呼地瞪着蛐蛐,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帮我做饭!”

    蛐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噢,是这样。”

    殳言看见蛐蛐笑得开心,心中更是羞恼,绕开蛐蛐,向山坡顶部走去……

    “如果那天你没有刺中那个女的,死的就是我……”蛐蛐向着殳言的背影说道,“谢谢你。”

    殳言缓缓转过身,看着蛐蛐,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新的清泪便循着已有的轨迹滑落脸庞,从下颚滴下……

    “你没有杀她,但是,你救了我。”蛐蛐浅笑着说道,心中却不忍再见那让自己心酸的殳言的眼泪。

    再一次,殳言从山坡上奔向蛐蛐,红裙掠过碧绿的野草,在风中舒展开来……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搂紧蛐蛐,蛐蛐脚下一滑,向后一仰……二人双双倒在了草丛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随着那自责又似乎是自我解脱的声音,清风拂过,小草在耳边摩挲着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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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蛐蛐不敢去拥抱殳言,他能嗅到殳言的发香,感觉到自己胸前她的心跳,她……真的会和自己一直在一起吗……

    风的呓语……草的呢喃……呼吸声……还有耳畔的心跳声……蛐蛐一直都在,即使重头再来,结果也不会变,自己仍然会那样做……只要蛐蛐还在自己身边……

    殳言抬起头看着蛐蛐……那优美的下颚,有着和天上的月亮一般的美丽弧线,他的眼中是那个满面泪痕的自己,头发似乎都有些凌乱了……殳言轻轻一笑,扑通一声,用力一头倒在蛐蛐胸前……

    “哇……起来吧,你不是说要走走嘛,怎么躺在这了?”蛐蛐有些无措,殳言的主动让他既惊喜又惊慌。

    “我想通了……”殳言伸手轻轻捂住蛐蛐的嘴,“再躺一下下……”

    蛐蛐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开心地笑了起来,解脱又满足……他的快乐从遇见殳言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悄悄在他身边发生了……

    “那……你要记得起来哦……”

    流云静静的数着时间,光与影在山坡上交织着舒缓的旋律,雪白的蝴蝶偶尔点缀着草地,短暂的安宁,记忆中永远的快乐……

    吱呀一声,“雷”字房的房门被推开了,阳光第一时间射了进来,却因为满地的杂物无法落到地面上。

    他看到,阳光中那疯狂窜舞着的灰尘……还有那身白色的绢袍……

    “小福?”无垠向屋内迈了一步,目光搜寻着小福的影子。

    “无垠……”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从高高堆砌的杂物后轻轻飘到了无垠耳边。

    “出来吧,小福,他们走了……”无垠见小福没有反应,又补充道:“少爷走了……”

    “真的?”小福这才探出头来,他盯着无垠,小声又问了一遍:“真得走了吗?”

    无垠点点头,向小福伸出了手。小福这才握住无垠的手,被无垠牵着走出了杂乱的“雷”字房间。

    面向荒地,二人坐在回廊外,无垠悠闲地甩着脚,若有所思,小福则在发呆,时间从两人背后悄无声息地走过……

    “无垠。”是曲峥嵘,她走过来坐在了无垠的身边。

    “小福,对不起,那天对你凶了一点。”曲峥嵘看着小福说道,仍是那妩媚的笑容。

    “不关你的事,峥嵘。”无垠转过头看着小福,小福正盯着曲峥嵘傻傻地笑着……无垠淡淡一笑对曲峥嵘说道:“小福很喜欢你。”

    “是吗,我来这时间不长,平时你们都不在,所以和小福比较熟吧。”曲峥嵘也面向小福笑了笑,小福的脸瞬间红了。

    “我不在的时候,还要谢谢你照顾小福。”

    “说不上照顾,小福和我做伴呢。”曲峥嵘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天师傅居然让蛐蛐睡在小福的房间里,好在他没进去,我都怕他会进去。”

    无垠不禁握紧了膝上的衣带……师傅是故意的,师傅从来没有原谅过小福……

    “还有那个殳姑娘曾经向我打听过少爷的事……我没有告诉她。”

    无垠的唇畔微微一扬——殳姑娘?……她大概猜到些许,不论有没有人告诉她……

    “峥嵘……”无垠慢慢说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的,”曲峥嵘直认不讳,“不过我知道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知晓的。”

    无垠轻轻点点头,也许正是曲峥嵘这种性格,师傅才会让她常留长生园内……

    “峥嵘,”小福将一个刚刚折好的草蜢递到曲峥嵘眼前,“送给你。”

    “你都没有给我折过。”无垠冲着脸红的小福说道,小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曲峥嵘接过草蜢,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比我折得好呢,我只会折纸偶。”

    “以后,让小福多折些给你啊。”无垠笑着说道,曲峥嵘不禁看呆了,那个瓷娃娃原来也会笑得这样温暖……

    曲峥嵘回以无垠和小福同样灿烂的笑容,心中却仍停不下疑惑——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曾经的四师兄曲鸣宇会变成今天的小福……为何从未见过“天”字房的少爷——曲陌横……

    “陌横……”殳言坐在山坡顶上,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似乎是蛐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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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陌横。”殳言扭头看着身边的蛐蛐,蛐蛐就仿佛没有听见般,毫无反应……

    “陌横!”蛐蛐就坐在殳言的身边,尽管殳言提高了音调,他仍然没有反应……

    “蛐蛐……”

    “什么事?”他这才转过头来看这殳言,皮皮地笑着。

    “他们似乎以为你是这个人,但国师好像不想他们这样认为。”殳言严肃地说道,她还是无法不去想这件事。

    “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蛐蛐低头玩弄着脚边的野草,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认错人了……但是也许国师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无法与自己的儿子相认,否则,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和蛐蛐,还有他看蛐蛐的表情……很不一般……

    “殳言,殳言?”蛐蛐挤了挤殳言的肩膀,“你又在想事情了?”

    “是,在想你不感兴趣的事情……”殳言的思路被打断,语气有点埋怨。

    “我要送你一件东西。”蛐蛐神秘的笑了笑。

    “什么……?”殳言无力地拖长了尾音,以前那些公子无非是折花、送首饰之类,蛐蛐的礼物又会是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

    出现在殳言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柄赤刀——红色的刀身似流淌着默哀的血液,银色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语言,张扬又冷厉……

    殳言以为蛐蛐顶多会从旁边折一束小野花给自己,没想到却是一把刀,还是一把差点伤了自己性命的刀?!

    “为什么把这个送给我?”她不明白,她宁愿要一束野花。

    “你的那把匕首掉了,而且那个太小……这把就很好,可以用来防身,你需要一把刀在身边自卫。”蛐蛐很乐意向殳言说明为什么她需要这样一把刀,只见他刀刃向上,拔起一根小草让它落向刀刃,就在碰触刀刃的那一刹那,草身从中间断开,由刀的两边坠了下去。

    “很锋利,”蛐蛐又用手弯了弯刀身,“而且很有韧性,不会伤了自己。”

    殳言看着蛐蛐的兴奋介绍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感觉,她想要的不是一把刀,不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是一把不会伤到自己的刀……

    “而且它是红色的,又是软刀,你把它缠在腰间,不会被人发现。”蛐蛐似是解说完了,再一次将赤刀递到殳言手前,等待殳言接过它……

    许久过去,殳言仍没有接过那柄赤刀,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女人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不想再次陷进去,看到这柄刀,她便会想起那晚……

    蛐蛐似乎感觉到了殳言并不喜欢自己的礼物,显出失望的表情,准备将刀收回来……他不会勉强殳言什么,那么唯有自己……

    就在蛐蛐收回赤刀的那一刹那,殳言仿佛看到了什么……

    “刀柄上是什么?”殳言握住蛐蛐准备收回的手腕。

    “彼岸花。”蛐蛐答道,他之所以想把这把刀送给殳言,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殳言就好似彼岸花,他心中的彼岸花……

    “不是这个,是这个……”殳言从蛐蛐手中拿过那柄赤刀,仔细看着刀柄,那银色的耀眼的光芒……

    “你刻的?”殳言轻轻摸着刀柄上清秀的刻字——

    殳……言

    “嗯。”蛐蛐点点头,他不明白殳言为何会对自己的刻字感兴趣,那只是他随意刻上去的,因为……他认为这把赤刀是属于殳言的。

    “谢谢。”殳言眼眶一湿,轻轻抱住那柄赤刀,“我很喜欢。”

    “真的!那太好了!”蛐蛐露出了被拯救般的笑容,他的礼物她收下了。

    殳言将赤刀插在了自己的腰间,对蛐蛐说道:“我会一直带着它的。”她知道,她喜欢上了这柄赤刀……喜欢的不是那美丽炫目的刀身,不是那锋利的赤刃,而是那陷入刀柄中的两个字——殳言……又或者是……另外两个?……

    殳言看着蛐蛐甜甜的笑着,蛐蛐也一如既往地那样看着自己,没有保留……

    他不富有,他没有过去,他的未来也是未知数……他知道世途险恶吗?他知道为了生存要奔波劳碌吗?他知道他挥动右手得到的金子,有人一生也赚不到吗?他知道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生存下来有多难吗?……也许,离开了老太婆,和他在一起日子也不会有好转……

    可是……自从爹走后,自己便将所有的笑容和眼泪都给了他,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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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坡上的风静悄悄的拂过……殳言的发丝捉住了风尾轻轻飘了起来……

    她慢慢靠上蛐蛐的肩头,蛐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仍然淡淡地看着碧绿的野草地,看着野花在风中抬起头来又弯下腰去……那清甜的风吹得他几乎想要睡去……

    爹……女儿可能喜欢他了……

    世途险恶?至少我们会彼此关心,

    奔波劳碌?我们一起,

    金钱?我不在乎,

    一无所有?不会的……你一直在我身边……

    知道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一柄赤刀,他看到了心中的彼岸花,她看到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

    “他送给你的?”蝗看见少女盯着一柄赤刀出了神。

    “嗯。”少女摸着把柄上的刻字,许久没用,这柄刀的银色刀柄早已色乌暗淡,失去了往昔那样炫目的光芒,只有那两个刻字的地方依然雪样白亮,光滑异常。

    蝗看得出,她一定是常常摩按着那两个字……她的名字……殳言。

    蝗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殳言,又看了看身边的年轻男子……他真的像睡着了一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该放手的时候,不应该……

    “不如……”

    “不行。”殳言没有等蝗说完,便一口回绝了,“如果你曾经亲手将一个人从坟墓中挖出来,还会让他再回到那里面去吗?”

    蝗没有再说什么,在他那天的记忆中只有让人睁不开眼的天幕大雨,以及雨声中少女那凄然的哭声……

    他轻叹了一口气,唯有在心中祈愿……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么请给所有人一个回头的机会吧……

    流水般的银色流苏在陈老爷眼前闪动着,一只银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似要挣脱银链的羁绊展翅飞去。

    “好漂亮的项链!”明凤坐在了陈老爷身边,她以为这应该是送给她的。

    陈老爷没有说话,而是将项链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放在了一层套着一层的珠宝箱中,锁上了三把锁,起身抱着走了出去,不忘对明凤解释道:“这是不祥之物,你要远离它才好。”说完,便走出了明凤的视线,不知将它藏去何处了。

    “谁稀罕……”明凤失望的说道,反正除了云字一号房的那两个人,老爷最近也有些神秘兮兮的,还是自己最最正常……明凤摇摇头,离开房间招呼她的生意去了。

    待到明凤离开,陈老爷又回到了房中,确定明凤没有转身,便偷偷将珠宝箱藏在床下的暗格之中,松了口气……他一直保存着这条项链,因为他知道很多人都想得到它,甚至不惜为了它去夺人性命,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发现这项链中到底有何秘密,无论怎么看它都只是一条普通的银色项链,除了做工的精妙,再无任何与众不同之处。最近出现的那个拖着尸体的红裙少女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总也无法对其释怀……还有国师和那个云游僧,莫非自己被认出来了?!不会的,不会的……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种预感——这条项链将会离他而去,可是……他还不知道这条项链中的秘密!……

    昏黄的火光,老太婆扶在翁边,她又苍老了许多,这么些天不见天日,脸已显出浮肿,但仍然没有撑开那纵深沟壑的皱纹,她需要那九具尸体,只差九具了……

    她颤颤悠悠地走到洞穴的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红色的木盒,很旧了,那褪了色的红似已无力再掩盖原木的本色,斑斑驳驳,却没有一处磕碰,四个棱角仍然非常尖锐……

    “蟒,你一定要保佑姐姐!”她搂住红盒在洞内放声大笑转而号啕大哭,连洞穴都颤抖起来,没有人听到,除了她自己……

    苍凉的没有边际的桃林在风中瑟瑟,曲百纳站在堂屋门口,不禁蹙起了眉头……

    “事情总算有了转机,等师傅的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和无垠一起。”曲纯青轻轻搂过百纳的肩头。

    曲百纳在风中笑了笑,淡定地说道:“这真的是转机吗,事情并不像那么简单,师傅不会和我们说出实情的。”

    曲纯青放下了落在百纳肩头的手,她说得对,师傅有些事是不会对他们说的……

    正在想着,二人便见有人影出现在青石道上,四个人抬着竹轿,步履矫健,正快步走来……

    “他们终于来了。”曲百纳冷冷地笑着,对身旁的曲纯青道:“你去请师傅来。”曲纯青深红披风一展,转身向堂屋后走去。

    从竹轿上走下来的是个裹着厚重头巾的女人,头巾上插满了银饰,身上的布衣黑得发亮,线条僵硬就如同纸壳般,身后四个抬轿的男人更是与行尸无异,低着头站在那犹如四敦没有生命的石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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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万教主,家师随后就到,请……”曲百纳话未说完,那女人便和身后的随从径直走入堂屋坐下了。

    曲百纳看着这行人冷哼了一声……这几个人满身尸气,明明不是尸体,却像极了行尸,反倒是那晚所见的蛐蛐,虽然是虫偶,但却多了几分人味……

    不出多时,国师从后堂走了出来,仍是那身粗布白衫。见到那个女人,也没招呼客套,表情冰冷地直接坐上了堂屋的上座。曲纯青端来一杯茶,放在案上,曲百纳走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的一旁。

    “曲老头,罗教的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女人厚实头巾上的银饰随着话音颤动起来,声音轻灵,着实好听,只是头巾和银饰让人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见到那丰满的唇和雪白的贝齿。

    国师抿了一口茶,没有回答。

    “长生园的事,罗教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曲百纳道。她对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被他们称为异支的人,也只不过是拥有他们没有的能力而以,他们再三主动找到长生园要求铲除异支,实则另有所图。所有弟子中,除了曲峥嵘,无一人对罗教敬让,如果不是曲峥嵘,长生园便可说和罗教毫无瓜葛,而曲峥嵘正是眼前这个女人送来的。曲百纳不明白,师傅为何要留曲峥嵘在身边,莫非她真的是空缺许久的“山”字房的真正的主人?

    “我有三个弟子前来探望曲峥嵘,他们是否还在此地?”女人问道。

    “师傅。教主。”曲峥嵘已走到堂前,向国师和那女人各行了一个礼,随后走到女人面前问道:“百果姐姐来了?”

    女人有些惊讶:“你没见过她?她应该几天前就到了。”

    曲峥嵘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望向一旁的国师。

    曲纯青看着身旁的曲百纳,她的面庞上找不到一丝瞬间的变化,那是她惯有的自我保护……他很明白,曲百纳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曲百纳心中却出现了那夜的无垠,她应该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惜自己是不会去问她的……

    “他们死了。”国师放下刚刚掐算过的五指,平静地说道。

    “什么!”女人猛然间站了起来,全身的银饰焦躁地沙沙作响。

    “他们死了,请回。”国师波澜不惊地说道,起身向堂屋后走去。

    曲纯青欲跟上国师,对罗教一行人拱手说道:“不送。”亦走入后堂。曲百纳则转身就走,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个眼神。

    银饰下是女人微微颤抖的双唇:“我万相不会让自己的弟子白白牺牲的。”她低头思索了片刻,转向身旁的曲峥嵘问道:“这两天长生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殳姑娘,蛐蛐,罗教的异支,师傅的贵宾……

    “没有。”曲峥嵘认真地说道,她知道女人的银饰下是怀疑的目光,但是,她对百果等三人的死没有一丝感觉,她们来探望自己,无非是要来套话,自己虽然被他们救过,但并不代表就要感激一辈子,尤其是这种带着明显目的性的……罗教每个人都自以为是自己的主子,真是可笑,不过要说共同点,就是自己和罗教一样都憎恨异支。

    “我看国师的弟子似乎都回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女人抓住任何可疑,一定要弄个明白。

    “碰巧师兄妹都回来修养,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曲峥嵘恭恭敬敬地答道,不透露些许口风给这个自称为万相的万教主。

    女人见曲峥嵘重要的字一个都没点到,心中料想这曲峥嵘怕也是不愿与自己合作,看来此行扑空,还损失了三名弟子,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陡然转身向屋外走去。

    四具“行尸”也快步冲至轿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女人上轿,然后健步消失在长长的青石道上……

    “师傅,只留峥嵘和那帮罗教的人在一起好吗?”曲百纳跟在国师身后,正在向回廊的西面的尽头走去。

    国师目中浮现出淡定的笑容:“峥嵘尽管曾为罗教所救,但断不会出卖长生园。”顿了顿,又道:“百纳,今夜你和纯青去为那三个亡灵超度一下……还有……看好你的妹妹。”

    所有事情都逃不过国师那妙算的五指……百纳唯有应允,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无垠来,她不想无垠成为第二个四师兄,第二个曲鸣宇,第二个小福……

    “我去洗澡了。”蛐蛐抱着换洗的衣服向正在练习咒术的殳言说道,殳言嗯了一声,仍然默默念着咒语。

    蛐蛐笑了笑,满足地走进了小洞穴内,殳言练好了咒术,就可以自卫了,就不会再有人可以轻易欺负她了……

    他将衣服放在一旁,开始解开前襟的衣带,忽然觉得鼻中如同被抽空般,一阵凉意顺着鼻腔侵入了喉咙,将手指放在鼻前轻轻一碰,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并不陌生的鲜红血液……

    “洗好了?”殳言已经帮蛐蛐铺好青布毯,正坐在火堆旁笑盈盈地看着蛐蛐。

    “嗯。”蛐蛐笑着点头,走到殳言身旁坐下了。

    “每天练完咒术之后呢……我就会想,我们以后应该做些什么……”殳言眼中满是憧憬,她天天都在想,有什么事情是适合蛐蛐做又能自食其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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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以做什么呢……”蛐蛐凝视着火堆,那跳动的火焰就像在他心中舞着腰肢……它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但依然燃烧得很旺……很旺……

    “还没有想到,一起想吧?”殳言看着蛐蛐,那是他们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到那一天……

    “我不知道。”蛐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你的。”

    不知怎的,这句话,让殳言心头颤悠悠的,她仍没忘记对蛐蛐轻轻一笑:“你说的,听我的,不准反悔。”

    “嗯。”蛐蛐应道,却感殳言在自己身边的微笑开始有些模糊,就像隔着一层薄雾,不由得,他握住了殳言的手……

    他感到殳言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但也许是自己握得太用力,殳言最后也握紧了自己的手。那是柔软的手,让自己不敢多用半分力气……

    “我们快些找齐九具尸体好不好?”

    殳言娇红着脸等来的不是蛐蛐的蜜语,更不是倾心的表白,更不会是对未来的打算……而是让人憎恶的尸体!……

    蛐蛐感到殳言甩开了自己的手,很用力的……她生气了?

    “我们不是有九个月的时间吗?现在只差六具了。”殳言的声音就如同吞了冰块般,凉气迫人。

    呵呵,蛐蛐看着火堆笑了起来……也许是自己太多虑了……

    “你没事吧……”殳言轻轻抚上蛐蛐的脸,他今晚感觉有些不同……

    “没事。”蛐蛐握住殳言的手,轻轻放在了布毯上,“晚了,睡吧。”

    殳言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了火堆的另一边,注视着蛐蛐慢慢地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囉謹墀娑婆訶摩囉那囉娑婆訶悉囉僧阿穆佉耶娑婆訶娑

    婆摩訶阿悉陀夜娑婆訶者吉囉阿悉陀夜娑婆訶波陀摩羯悉

    陀夜娑婆訶那囉謹墀皤伽囉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囉夜娑婆

    訶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嚧吉帝爍皤囉夜娑

    婆訶唵悉殿都漫多囉跋陀耶娑婆訶南无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

    夜风中,声声低吟的经文传来,洗涤着飘溢在这时空中的血腥杀气……

    循着国师的指引前来超度的曲百纳和曲纯青轻轻挑起了油纸灯笼……是谁先来一步……?

    那人意识到有人走近,停止了颂念经文,向曲百纳和曲纯青迎面走来……

    “枯骨?”百纳和纯青异口同声。

    “是啊,看来师傅也把你们召回来了。”那人中等身材,说话时声谦面和,稳重得体,从那腰带上突出的腹部看得出来他略微有些发福。

    三人相视而笑,纯青道:“我们本是要来超度这三人的亡灵,但有枯骨在这,我们便是白跑一趟。”

    “三个?”枯骨思索了一下,“不是六个人吗?”

    “六个!?”百纳和纯青开始有些迷惑。

    枯骨指了指地上:“那三个……那、那,还有那,三个。”

    百纳和纯青忽然没有出声了,枯骨在这方面比他们要敏锐许多。

    “三具腐尸,三个生人……你们到底帮师傅做了什么?”枯骨一脸疑惑地看着百纳和纯青。

    纯青刚想开口……

    “这样死不知道痛不痛苦……”枯骨看着溅撒在草丛中的血迹轻声叹道,“我听说虫偶就是这样夺人性命的,用手。”枯骨看着百纳和纯青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枯骨……你既然都知道了……”百纳缓缓说道,枯骨在几个弟子中是最年长的,他对师傅也是最了解的……

    “是的,师傅他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枯骨的声音更像是在叹气,百纳和纯青虽也不知这其中因由,心中却也莫名地跟着枯骨叹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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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已超度完了,我们回去吧。”枯骨说着,示意百纳和纯青提灯引路,三人转身向长生园走去……

    “那三人是罗教的……”百纳道。

    “什么!……哦,这样……”枯骨应道,三人没有再说什么……

    青葱的新芽,终于在夏风中撑开了茂盛的枝叶,碧翠滴入清溪中,转着轻快的圈儿漂向时光的那一头……

    尽管骄阳似火,洞中依然清静凉爽,听着洞口夏风的呼吸,看着那突如其来的骤雨狂奔而去,在如洗的天空留下斑斓的痕迹,数着日子一天又一天……

    她什么时候来把他们带去……

    “快了。”蛐蛐的声音就像夏风的呼吸,他面对望向洞口的殳言笑了笑。

    “你不是说你要午睡吗?怎么这么快醒了。”殳言知道这夏日炎炎,难怪蛐蛐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睡着了。

    “我想可能是睡得太多,现在睡不着了。”蛐蛐揉了揉眼睛。

    殳言看着蛐蛐淡淡地笑了……

    夏天来了……

    曾经复杂的咒术越来越容易,新的咒术也似乎能够更快的上手……

    无论自己用多调皮的咒术作弄蛐蛐,他也只会笑着看着自己……

    殳言发现……

    空闲时,他总是擦拭那把赤刀,说……那是防身必不可少的……

    偶尔,他会看着火堆默默的出神……

    想问题时候的他会无意识地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睡觉时,他会发出微微的呼吸声……

    他喜欢用小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写着自己的名字……

    还有,他似乎总也系不好衣带,时常会散开,那时,自己就会帮他系上,他总是很感激地看着自己……可是有一次,是他不知道的……

    时间很平静,老太婆师傅没有来,国师的人没有来,罗教的人没有来……只有自己和蛐蛐相处朝夕,偶尔去集市上走走,或是去山坡上吹吹风……很自然的,他们就会牵住彼此的手,每一次,殳言都会有片刻的开心,但是又对这种关系很迷茫,蛐蛐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的喜欢上他,而蛐蛐也从来没有对殳言做过任何表示……

    可是那又怎样呢,手牵手的感觉很好……就想一直走下去,路边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但最美的还是心中的风景……断断续续,点点滴滴,越勾画就会越完美的……殳言相信,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每当他们这样走在一起,慢慢的,殳言便会渐渐忘记和老太婆师傅的约定,忘记国师的善意,忘记那个陌生的陌横……这个时候,蛐蛐总会说希望殳言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而殳言那时总是希望能够一起活着,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开心地笑……

    日复一日,春天便在夏天的开端消失了……

    “殳言。”

    谁?蛐蛐吗……

    殳言睁开蒙蒙睡眼,不禁吃了一惊,出现在眼前的是更加苍老疲态的老太婆……

    “师傅,你来了,要不要喊醒蛐蛐?”殳言轻声说道。

    老太婆看了蛐蛐一眼,道:“让他睡吧,我有话问你,随我出来。”

    殳言披上布毯跟在老太婆身后走出了山洞。

    “你们……杀了罗教的人?”老太婆指着洞口的三具尸身说道,语气极为平缓。

    “是的……”殳言看向洞口那个女人,那个曾经让她耿耿于怀的尸身,如今对她来说毫无威胁。

    “杀得好,杀得好……”老太婆咬紧牙关说道,殳言觉得她的声音中飘忽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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