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魔导游戏
第一章 店子赌约“伟大的暗魔之神啊,请你聆听我最虔诚的祷告,在浩瀚的宇宙见证下,赋予我最强大的力量,我愿献上我的鲜血和灵魂,奉上我的所有,架起时间的桥梁,跨越千年的纷纭,以让所有受到你庇佑的命运之子成为最强,行驶人类未来之通行证;所有背离契约的人,均失去千年的庇佑,契。”
※※※
黄昏时分,是咖啡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今天是新店子开张的第一日。
自动门一开启,走进出众的两男一女。侍者仿佛等待已久,笑脸盈盈地接收他们的邀请函,把他们带到正中央的水晶桌就坐。
这里是失乐园的旧址。
如今,从前的一切装饰都有所改变了。鬼魅世界般的灯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室的柔和星光。
对,是星光没错!咖啡店的墙壁、地板,都是统一的黑色,在神秘的幽暗中,却到处闪着亮光:水晶桌椅、水晶餐具、水晶灯饰、水晶花瓶……在朦胧的光线映射下,如点点繁星,闪烁在晴朗的夜空,更如天使那纯真的眼,一眨一眨在夜里微笑。
神秘而绚烂!
在此巨大的变化中,保留的却很多。而最大的不变,就是这里的格局。
照道理说,原本的失乐园已被摧毁,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在两个月内赶建而成的,因为时间只有两个月不够,根本来不及打地基,一般来说最多保留的也不过是建筑的架构。但是如果连里面的布置格局也照抄就有点奇怪了。显然这里的主人极力维持失乐园的旧观。最有力的证明:咖啡店竟然保留酒吧台!
还有就是原本的舞台位置也被空置出来,只是比从前约略小了点,上面端放着一架罕有的水晶钢琴!在迷人的光线下,那里散发的光芒,简直美得可夺人心魄!
“这里变得好浪漫。”高桥湘濑难掩惊艳。
旁边的于雨岚浏览完这里的布置,也不由吹了下口哨:“或许,我们没有来错。”
欧阳昶只是疑惑万分,他的心莫名地激荡不已——
这里跟梦中的竟然一模一样!
“怎么了?”他的震惊于雨岚尽收入眼底。
欧阳昶只是失笑摇头。一定是错觉!他已经失去一切灵力,被梦世界驱逐,如今连个普通人都不如,那天的梦只是巧合罢了。但这里的布置……
掌声响起。
台下款款走来一位淡漠的短发女郎。
美妙绝伦的音符挥洒在浪漫的空间,像拥有着生命一般,缠绕在独特的氛围,间或如一泓清冽的甘泉,滋养如茵翠绿,时而又如浩瀚荒漠,气势磅礴,铺天卷地呼啸而至……
看在眼里,于雨岚的唇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如同有着感应一般,对上弹奏者的深邃。那女人只是点点头,轻微得让人以为是瞬间里得错觉。
欧阳昶怔忡着。
“你们认识?”
于雨岚笑笑,没有发话,无意打破仿如流水行云般的表演。
可是,欧阳昶却笑不出来了。这跟梦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弹奏者不同。可是……乐曲却是相同的!如果于雨岚跟眼前的女郎是认识的话,那么,想必那儿有答案。
是谁入侵了失去灵力、形同废人的他的梦境?
曲子在他闪神中流逝,终于迈向最澎湃人心的高潮——不是跟一般曲韵那样拥有着激昂的步调或是乱哄哄的起伏,展现在眼前的无穷天地,是谐和而温暖的家园、是久违了的安慰、是宁静致远的怡人!
那种动人心弦的震撼,他曾经领教过——在梦里!而那绝美的梦中人还比眼前的弹得出神入化、扣人心弦。或许说,眼前人一切无误,每一个音节都掌握得炉火纯青,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是欠缺梦里人的享受生命吧。
像如瀑布的凛冽过后得到的蓝天碧海,风雨过境后的阳光明媚,整首曲子只有这一个基调,却在千变万化的细腻中荡涤一切——包括血的仇、泪的哀。
一切在舒坦中渐趋平静……
好久——
顷刻间,掌声在全场爆发!
女郎的脸上还是平静得无风无浪,如同从没有给人营造过任何惊喜一样,淡淡地一鞠躬,在客人热烈的“安可”声中,不为所动,镇定地退场。
“恭喜你,昶。”于雨岚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取笑,“终于找到比你更寒的冰山了,可喜可贺哦。”
欧阳昶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摆明就是懒得理他。只是在那张冷漠的脸捧着他们刚才点的饮品走近他们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的蹩起。
“荒木,好久不见咯。”于雨岚首先向冰山女郎招呼,也印证了欧阳昶刚开始的猜测。
被喊到名字的女子只是再次淡淡点头,“欢迎光临MagicCoffeeShop。”
“魔术咖啡店?”高桥湘濑带着好奇询问。
荒木没给答案,只礼貌的向她颔首。
“什么时候一心侍侯自家主子的荒木也兴致勃勃当起老板娘了?”倒是于雨岚笑得很贼,“天下红雨咯!”
“这里的主人不是我。”荒木凝眸这三个人。
“哦?”于雨岚笑说,“那这里的主人就是你的主人咯。”
“岚哥哥,你的语言好没逻辑。”高桥湘濑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欧阳昶对“主人”二字多少有点感冒,眼前的钢琴家,会是X的人吗?“小姐你的主人是……”
“她姓华。”
姓华的又能从X手上夺取原来那失乐园领土的,实在屈指可数。而论到有所交集的,除了贪玩又神秘的华静漩,不作第二人选。
于雨岚还是一脸无所谓,“那家伙也迷上咖啡了?”
“不知道。”荒木回答得直接了当,“但她说过,那是对游戏胜利者的奖励。”
“游戏?”
“是的,”荒木的神情突然变得悒郁,她的口吻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场赌命的游戏。”
赌命?有这样严重吗?三位客人不约而同失笑。
荒木神色更正经道:“除了咖啡店是奖品之外,还有额外的。”
“哦?还有什么如此吸引?值得我们鞠躬尽瘁的?”于雨岚笑道。
“有!——行者流沙和我主人的性命。”
气氛开始有点凝重。
“我们有必要知道事情的始末。”欧阳昶首先打破沉默。
“还不是因为你们那姓龙的‘好兄弟’!”
“龙?”
“恒哥哥!”高桥湘濑惊呼,连忙抓紧荒木的双手,“恒哥哥没事是不是?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清楚,主人已经踏进结界救他。”冷漠的脸容难掩担忧。
“结界?”奇异的字眼涌进脑海,于雨岚才终于挑了一下眉,问道:“你跟她不是形影不离的吗?怎么只有她进去?而你……”
“她要我来这里准备奖品,也等你们的到来。”
但真的是为那么无聊的理由吗?连说话的自己也觉得荒谬透顶。
“她有十成把握在游戏获胜?”欧阳昶很想会会传闻中他义父的女人。
荒木的眉头开始打结,沉默了许久,她才不情不愿的回答:“一点也没有。”
要不,华静漩是不会把她丢在外面的,这十几年来,她们一直形影不离。 “连她也没把握的事竟然要我们去送死?这可不像她的性子。”于雨岚的笑容带了点幸灾乐祸,“荒木,你还隐瞒了什么?”
停顿了片刻,他又揶揄地问道:“例如,那真的只是结界那么简单吗?结界又是谁布下的呢?这些你绝对一清二楚吧?”
“你都‘看见’了,还用问吗?”荒木显得非常焦急,却也对他无可奈何。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能奈他何的恐怕这世上只有主人了。
叹了一口气,她缓缓地问道:“天龙被毁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吧?”
欧阳昶的神色为之一振。
“就不知道身为行者的流沙到底得罪了些什么人,不但天龙遭殃,连他自己也踏错了界线,无缘无故成了试验品。”
“试验品?”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新型的电子游戏。而据说游戏的设计者是个魔导士,一个疯狂的神话迷。”
“魔导士?”欧阳昶首先侧目。
对于一般人而言,灵力者已可算是百万挑一了,魔导士更是灵力者中的万中挑一。现在竟然还存在着魔导士?有可能吗?
高桥湘濑也忍不住发问,“什么是魔导士?”
“这个问题,恐怕我们都没有资格解答。”荒木从一片沉默中开口。
看着身边的人犹豫的脸色,高桥湘濑更纳闷了。
“岚哥哥,你告诉我,什么是魔导士?”只有身旁的嬉皮士还是笑得一脸春风,但愿他不会又吊人胃口吧。
大概上帝没有听见她虔诚的呼唤。只见于雨岚莫可名状地笑了笑,摆出一副欠扁的样子,嘬了口美味的爱尔兰咖啡,悠哉游哉道:“好好喝哦!”急欲知道答案的高桥湘濑只有干瞪眼的份。
“所谓魔导士,即是跨越了灵力界限的超灵力者,能力最接近于神。”欧阳昶出其不意的解释到,接触到荒木不认同的目光,他的蓝眼更加幽深了,“我已经不是灵力者,而是废人,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我只是以为一般人都不会知道这些。”荒木淡淡解释道。
“凡是X的灵力者都知道灵力的分阶。”
“可我没感应到你的灵力。”
“……”
气氛突然被眼前两座冰山所冷凝。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只有粗神经的高桥湘濑没有感觉到,恍然大悟似的一脸兴奋道。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气馁地低下头——
“但我还是不懂。”
同桌那用喝咖啡掩饰尴尬的荒木和欧阳昶莫不差点被呛死。
“让我来试着解释好了,”一旁隔岸观火的于雨岚欣赏完“冰山喷水”的好戏,搅拌着杯中的琼浆玉乳,好整以暇的逗起小湘濑来,他指着桌面上的价目表嬉皮笑脸地问道,“小湘濑,这里最便宜的是什么?”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窝在桌面上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看清了道:“最便宜的当然是鲜奶和矿泉水啊,最贵的是黑咖啡——你问这个干吗?”
“呵呵,”于雨岚闷笑两声,遂向荒木问道:“那为什么会这样设置价目呢?”
荒木也对骤变的话题深感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冷漠地回答:
“那是主人定下的。咖啡店,顾名思义,是荟萃咖啡中的极品。所有非关咖啡的饮品,相对于咖啡本身,自然低价;纯黑咖啡本身就是咖啡的中的王——按照咖啡的成分和优劣开出价目,并无不妥之处。”
“那跟魔导士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呢!”他悠然地浅酌了口,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我们把没有灵力的人归纳为没有咖啡豆成分的饮品——嗯,就叫做牛奶好了!”他把高桥湘濑面前的牛奶拉到自己的爱尔兰咖啡旁边,接着也把荒木刚才点到的梅兰锡咖啡(牛奶咖啡的一种)和欧阳昶正欲拿起来品尝的黑咖啡抢到跟前。“然后把拥有灵力而不自知的特异能力者叫做咖啡味的牛奶;把灵力者叫做牛奶味咖啡。——这两者可是不同的哦,后者的咖啡成分比前者的多很多!毕竟一种是牛奶,一种是咖啡。而至于咖啡——”他弹了一下自己的爱尔兰,“它的纯度又比以上两个高出了很多。那就是灵力者的上一阶,幻化。”
看见高桥湘濑已经眼花缭乱,他的唇角又弯了几分,“至于没有杂质的最高境界,当然是——”
“黑咖啡。”荒木接口道。
对上荒木不耐的眼神,摆出阳光灿烂的太阳神式微笑,于雨岚还是循循善诱,“我们可以勤加修练,加入多点咖啡豆煮来稀释牛奶的味道,但是牛奶的成分却是不可改变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向高纯度迈进,却不可以达到绝对纯度。这个极限问题,小湘濑现在明白了吗?”
有点,但又不是很明白。这都已经不是重点了,她最能体会到的只是满咖啡店里的“星星”……
好奇宝宝停止发问了,话题自然而然地又回到正轨。
“那结界到底是什么地方?”闹够了,意犹未尽的于雨岚只好继续发问。
“电脑游戏。”荒木正式说道
“什么?”
这下,连昏沉中的高桥湘濑也被吓得回魂了。
游戏里头?!这简直难以置信!
欧阳昶惊奇道:“怎么可能?”真人进入电脑游戏,那完全违反了物质和自然定律!怎么可以做到?
“但那个人却做到了,”荒木转向高桥湘濑问道,“你也进去过,不是吗?”
难以接受的高桥湘濑只能维持着呆愣状态。
“人可以走进虚拟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在听笑话、看卡通。
“怎么不可能呢?”于雨岚笑着耸肩,“照你的说法,灵力、魔法、千年的神话,无一不违反物质和自然哦。”人啊,总对身边习以为常的怪事视为理所当然,对从未接触过的希奇却嗤之以鼻。
可是即使那事情真的成立,但……当初流沙跟湘濑他们二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踏进游戏里头?也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很简单,就是有人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没有告诉我们喽。”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怪闻,于雨岚倒笑得天下太平,“小湘濑,你是不是忘记贪玩那段了?”
“岚哥哥,我……”高桥湘濑极力否认,“我们真的没有。只是……”
“只是?”
“嗯,只是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伯伯。”
“哦?怎么奇怪法?”
怎么奇怪?高桥湘濑努力回想。
“他向我们贩卖命运。”她只是到现在还不明白,命运怎么贩卖?
……
第二章 神秘信封
“你想改变人生的遗憾吗?”神秘的声音扬起,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只是沙哑的嗓音泄露了那人的年龄。不过,那别具深意的问话还是吸引了绝望中的龙习恒。
“改变遗憾?”
“对,”苍老的声音中透露着刺骨的深寒和诡异,“只要有人在游戏中胜出,就可以改变命轮或者看到历史的真实。小子,你可有兴趣?”
改变命轮,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天龙的覆亡可以扭转吗?历史的真实,看到了就能找出行凶的人?可是……
谈何容易!
尤其眼前这个怪异的陌生老头,根本毫无相信的理由。
“不急,我会等你。”老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龙习恒面前,“这是我的邀请,期限是——永远。”
龙习恒犹豫地接过信封,老头的声音又再一次在他的耳边扬起:“我期待着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在离别前的笑容透着的诡秘使人毛骨悚然。
“恒哥哥……”高桥湘濑担忧的看向他。
龙习恒这才从迷惘中回神。
“你会去吗?”
他微愕了一下,旋即笑开,“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小湘濑保护好。”至少在到达靖岛之前。
“那在找到你靖岛的好朋友之后呢?”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角,紧张地询问,“你会跟着那老伯伯走吗?”
“湘濑……”
※※※
每一个人都变得很沉默。
“之后呢?”欧阳昶首先发问。
大家都有着一致的疑问:就这么简单?
“这样一直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天。到后来某个清晨,待我们一醒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身处一个奇怪的结界中了。”
“那信封里面的是什么?”于雨岚也道。
高桥湘濑侧头想了想,“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我们都没有打开过,更没去看、去碰里面的东西。”
“但流沙却看得见。”欧阳昶沉缓地说道。
行者流沙拥有着天眼!
高桥湘濑脸色立刻转白,这才想起被遗忘了的天眼神力……也就是说:她看不见信封所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身为天龙行者流沙的龙习恒却一定看得见!
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气。
“显而易见,流沙早就看道了信封里面的东西,如果这可以挽回天龙,依照他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机会的。”于雨岚笑笑,“对方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也是针对他拥有天眼神力、什么都看得见,所以给了一个信封。”
换言之,就是因为天眼神力的缘故,使得急欲光复天龙的流沙必然被牵着走。流沙一定在把持不住的夜里拆开了信封。
“你们猜猜,有什么是连天眼都看不穿,而要拆开来看的呢?”于雨岚吊人胃口地向众人提问。
这有趣的问题又使所有人再度陷入深思。
“有,”荒木像早预知了答案,不徐不缓道出:“电脑磁碟。”
“聪明!”
“也就是说,习恒是自投罗网?”
情势已经一目了然。游戏的主人利用流沙丧亲的弱点引君入瓮,再用他们的弱点——流沙作饵,诱导他们心甘情愿充当白老鼠。只是,那人因何如此有把握,他们不会弃流沙于不顾?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真只为病态的实验心理作祟那么简单?
“静漩怎么会卷入这件事?”
“因为……”没人注意到荒木的身躯轻颤了一下,“她收到了三张跟流沙收到的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闻言,三位客人狐疑地交换目光。
“邀请函上写着的名字是:怪杰于雨岚、梦戮者欧阳昶和靖岛的主人。”在临近日本海的地方,华静漩拥有着一个私人的岛屿,名字叫做“靖岛”。
“都一网打尽了?”于雨岚别具深意地揶揄,“我们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欧阳昶则存在许多的不解和犹豫。
在所有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就这样走进去,是非常不明智的!而且,有一个问题使他非常懊恼。
“动身吧!”于雨岚蓦地站了起来,充满信心地面对荒木,“我接受这个游戏。”
此刻,荒木释然地笑了。这是今天见面后她第一次露出的微笑。然后,她带着最后一丝疑虑瞄准神色复杂的欧阳昶:“你呢?”
“我……”
“他当然会跟我们在一起。”于雨岚坚决地中断了对方的欲言又止,“邀请函是写我们的名字的,不是吗?”
随后,他又问道:“故事的背景是哪儿?”
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得到过主人必胜的承诺的荒木开始觉得不确定了。
“神话故事——‘千年’的传说。”对于一个现今人类都无法熟知的原始世界,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把握。包括现在坐在她对面畏缩的魅影和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怪杰。
“游戏的规则?怎样才算胜利者?”怎样才能走出游戏?
荒木沉默了一阵,遂道:“我也不清楚。”
“进入游戏后,你们会得到启示。”
换言之,目标渺茫,危机重重。
“如果,”欧阳昶沉郁的开口。“如果我不参加这个游戏……”
“不可以!”
神色蓦地变得慌张的荒木惊呼道。
“为什么?”他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只会成为累赘。”
“但你一定要报到!所有的应邀者缺一不可,否则……”荒木不敢想象地抿起嘴唇,“游戏设计者下了诅咒。游戏的契约规定:所有应邀者必须出席,否则失去千年的庇佑。”也就是说,失去所有灵力。
“但我已经不再是灵力者。”欧阳昶嗤笑着这无聊的法规。
“关键就在后面的规定,”荒木阴郁的瞪视着他,“游戏完成后,所有应邀者必须一起走出结界……即使是尸体,也会得到认证。否则,出口永远打不开。”
顿了几秒,看到欧阳昶微变的脸色,她的心情仿佛愉快了些许,又反问道:“如果你对你的朋友困死、老死在那个荒谬的世界,你大可袖手旁观。但,你会吗?”
是挑衅。
他却不能说不!只能坐在一旁沉默。孰料,这沉默是最容易惹恼人的——尤其是为主子心焦如焚的忠仆:
“我不想知道你的灵力到哪里度假去了,或是你要用上双手才拿得起一小杯黑咖啡的原因。但若你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就该握紧你仅有的一张通行证,把握这一次机会,来证明你自己不是废人!而不是坐在这里制造更大的遗憾!该死的……”火了的荒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于雨岚!你在干什么?”
怪不得她。恶作剧的笑容在眼前越放越大,每个人也有这种反应。
始作俑者却双手支颐,故作可爱地沉默了好久,才以发现新大陆的口吻宣布他的伟大发现:“一百零四个字。”
“呃?”
“我从没见过荒木说话超过二十个字的,刚才真可列入世界九大奇迹,呵!冰山原来等于沉寂了活火山,万万刺激不得。还是……”他笑得欠扁,“这是昶昶猪的专利?”
……
现场倒下一片,包括痛定思痛的欧阳昶——为那个“甜”得
第三章 千年初现
欢迎两位进入名为“千年之约”的神话游戏,下面宣读关于此次游戏的具体规则:一、故事背景
宇宙经历爆破和分裂之后,终于由宇宙大帝蓝洛·狄伊斯的统一。之后安然度过了五万年。但好景不长,由于继位者的懦弱无能,天之溟的神族和殛之狱的魔族最后还是决裂,人间界从此迈向了另一个多事之秋,第三次神圣之战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爆发。战争过后,神族对一切心灰意冷,最后全部回到了天之溟闭门不出;魔族虽精疲力竭,但仍对昊海人间虎视耽耽。几千年后,随着魔族复苏,昊海人间更到处流传着末日到来的流言。
本次游戏的参赛者的任务:集合所有勇者的能力,抵御末日的宿命,挽救千年盛世的最大危机。背景是最后一次神圣之战之后荒芜的地球。
二、游戏者离开游戏的途径只有两种:死亡或游戏结束。而各个参加者的生命次数是一,无续机的权限。若勉强突破结界,出口会永久封闭;违反以上规定者将得到逐出所有空间(即魂飞魄散)的惩罚。
三、获胜的游戏者将得到暗魔神的庇佑,挑选成为真正的救世主并得到强大的力量。游戏失败者将失去千年闭幕的入场券。
四、这次参加游戏的参赛者,均是灵力在三阶或以上的灵力者,在游戏当中,灵力者本身具有的灵力都会予以保留。灵力者可以在游戏中寻找自己本身所属灵力类型的灵力石或熟习相对类别的魔法咒语,以增强自己的能力。所得之灵力,均为灵力者所有。
五、参赛者均以人间魔法师的身份进入游戏,能量值随着在游戏获得能量累积分数。按照灵力与魔力的相对性,有如下划分:灵力阶段以下为见习魔法师,灵力阶段为魔法师,幻化阶段为大魔法师,魔导阶段则分为魔导士、魔导师和大魔导师。游戏的初始阶段会依照各人的灵力赋予相应的魔法和称呼。
六、凡是所使用的魔法,都不被灵力者本身的属性限制,所有灵力者都可以使用水、火、风、土、雷、光、暗等系的魔法,只是力量的差异有别。以魔法师本身力量强弱来说,白灵力者使用光系的魔法最强,暗灵力者最擅长暗魔法,金色灵力者则对其他属性都可运用自如。
七、游戏一共分为七大部分。其他具体的细则将在游戏每一部分具体列出。
现在宣布: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关,里曼风云。
******
软绵绵的、好舒服的床!
——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蓝天。空气前所未有的清爽,混杂着淡淡的青草味,清澈得可以从呼吸中可以真切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白得透明的丝丝浮云闲得跟在清风身后招摇,太阳公公展露出无比的热情,老当益壮地发射出万丈光芒,也不炙烈,辉煌的脸蛋挂着的是慈和的微笑;偶尔,它也会躲在软绵绵的棉花团上跟飞翔着的小鸟玩玩捉迷藏,舒展舒展他的筋骨。
大自然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是暴风雨的前夕?
像睡了很久,却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是隐约记得荒木说的“预备”两个字,一道强光在眼前闪过,便是一片黑暗,意识也随之涣散,脑中浮现的是一连串模模糊糊不知所云的“规则”字眼,只是觉得深奥难懂,接着便再次急速坠入无底的时间黑洞。当他们再次醒来,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副光景。
“起程咯——”低低地催促着身旁的伙伴,于雨岚躺卧在柔软的草地上,享受地呼吸着,细看云儿流浪的轨迹,却一点起身的意愿也没有。
这把懒骨头根本懒得动!
这样的自在闲适,连平时一板一眼的欧阳昶也不自觉地忘记一切的烦恼,何况平时丢三落四的嬉皮士?直到——
“你们还在磨蹭些什么?快啊!”耳边响起界外那不耐的咆哮声——他们的悠闲,连旁观者都看得眼红,忍不住河东师吼。
最后,还是较为自觉的欧阳昶先起身,半拉半扯才把属于爬虫类的于雨岚自太虚神游的魂魄扯回来,找寻游戏的突破口。
可惜,事与愿违。
来来去去走了半天,整个原野广阔得如同迷宫,直到晚霞为耀目的风景披上晚装,他们才竭力筋疲在软绵绵的的草地上歇息。两位参赛者这才发觉:四周荒无人烟!只有一层比一层堆得高的野草和无穷秀丽的山重水复。这里繁茂得像热带的森林,连方向都难以辨认。兜了好几个圈,才发现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偏偏连游戏外的旁观者也毫无头绪。
没想到的是,进入游戏之后,第一个棘手难题不是要面临可怕的毒蛇猛兽,说出来非常丢脸——肚子闹空城计。很讽刺,他们面临的不是战死,而可能是……饿死。
“真不人道,”于雨岚索性躺了下来,扁扁嘴,可怜兮兮的,“游戏的规则该多列举‘参赛者不用吃饭’这一条嘛!饿死可比清屏蓝屏什么的没面子多了。”
无可奈何,欧阳昶也跟着坐下来,留意着周围的一动一静。
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但总觉得身边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靠近。——他是失去了灵力,但曾身为X影子,他的洞察力和警觉性连灵力者都自叹弗如,这些都不以灵力的高低多少而产生变化。
“怎么了?”界外的声音也察觉到绷紧了的神经。
欧阳昶只是虚应了一下,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放下松懈仰望向落日的辉煌。
夕阳在大地的啃食下,逐渐沉去、消亡——直至深蓝色的布幕把一切包裹重重,方肯罢休。
夜了的原野,不再是白天的明媚,反而披上一层凄冷色彩,宁静得让人发慌。虽然繁星还是在天空中闪耀,但大地已不再那么平易近人。躲在周围的窥视者们锐利的眼闪耀在四周,不是顽皮的星星,而是肃杀的红光——
“沙……沙……”
是一些东西在草丛里移动的声响。很微小,但在这样骇人的静谧里,总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从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听来,它们移动得很缓慢,而且为数不少——
然而两个在花园游荡了一整天,饥肠辘辘的人大概是真的累了,一直在那里动也没动,像睡死了一般。丝毫没有发觉到有怪异的物体正在向他们逐渐逼近……
……
当墨黑的光割裂漆黑中伪装的祥和,于雨岚利落的一个翻身,软剑已密密麻麻在他们周围绕旋。几个像猫一样大的暗影被剑锋刺破,飞了出去。粘在剑上的,是粘稠的绿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酸腐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这是什么怪物?欧阳昶皱眉。
“蝤獺,千年中肉食性靳兽的一种,头类似于鼠身体如猫,红眼且四肢短小,毛色浅灰,多聚居于荒野。靳兽的血液多半是绿色,不足为奇。”没等荒木她们利用电脑查出游戏资料,于雨岚便已快一步解说,说话间再次甩掉从四面冲过来的小家伙。
越来越多了。
漆黑中,它们更仿佛无处不在。一双双血红得像利刃的眼觊觎着他们甜美的血肉,冲杀的狠劲简直就是为了争夺食物不顾一切。显然是平日太缺乏食物,饿坏了心智。
首先是一只两只攻来,每次总能被身为猎物的于雨岚和欧阳昶轻易摆平。无奈,杀一儆百根本威胁不了这群“死士”。他们展开的进攻规模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可见这些生物有着不一般的智慧。
“游戏才刚开始,我们在这个时刻便壮烈成仁会不会太窝囊?”
欧阳昶倒没有于大少爷苦中作乐的大好心情。双手紧握着黑色的手枪的他,瞄准虎视耽耽的一双双暗藏在长草中的血红色眼睛,丝毫不敢松懈。只是颤抖却无力扣下扳机。武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跟废物无异。
四周的蝤獺却越聚越多,把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任凭于雨岚的长软剑如何神威,根本应接不暇。最后,任凭对手再强,能够以一敌万,不计其数把敌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一方便是掌握局势的强者。
在于雨岚忙于应付的空隙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只蝤獺乘虚而入突破了防线扑在于雨岚身上,眼看就要往他的背上咬下去。幸而欧阳昶眼明地旋腿把它踢飞了出去。
密不透风的防守在长期对峙之下,无可避免地出现越来越多漏洞。一双双鲜红色的眼眸却越来越亮……
正当他们苦无办法脱身的时候,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蝤獺们纷纷惊恐地逃窜,才眨眼的功夫,便四散无踪。
面对突变的状况,于雨岚和欧阳昶若有所思地互望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另一股气息的入侵。由远及近的朦胧身影却约莫透露了答案。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看清来人的身影。那是副成熟女子的装扮,在荒芜中,艳丽而性感的的服饰加上一把火红色的艳丽长发,分外惹人瞩目。
面对这一幕,莫不令人想起《聊斋》里法力高强且美丽的狐妖精怪。刚才在这一带逛了好几圈,本来就是荒无人烟,而今却出现如此一个妖艳的红发女子,且能在一夕间令所有凶残的靳兽慌忙四散,可想而知这尤物比饿极了的蝤獺还要可怕。
而且,这个女人美则美尔,眼神散发的光彩分外妖异。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入这里?”来人防备而倨傲地劈头就问。
这是他们游戏中遇到的第一个人,一时间简直无法沟通。身为游戏的人物,却不知道自己是游戏的人物;电脑虚拟的人物,如今有血有肉又思想地站在眼前,任凭谁也无法想象这种景况。说他们来自几十万年之后的水蓝色之星——布路(地球)吗?谁都不会相信,更没有人接受自己是虚拟出来的事实!这是就人性,真实人跟虚拟人无异。
在这伤透脑筋的时刻,吊人胃口地清清喉咙,于雨岚嬉笑着上前,缓缓地道出几个连身旁的欧阳昶也措手不及的字眼:
“天之溟使者。”
“神?”妖艳脸庞深思片刻后,便立即好笑地摇头嘲弄起来:“好大的口气!谁不知晓第三次神圣之战之后,神族已经闭门不出整整三千年了?而且看你们这副模样,恐怕连昊海平常的魔法师也比不……”
换言之,“现在是——千年历83000左右?”于雨岚笑嘻嘻地推论。
女郎似乎有点恼火,大概是觉得被耍,几乎动怒,于雨岚却已经煞有介事地快一步打断她:“那也实在是没办法啊。我们就是因为闭门不出太久了,连时代也不清不楚。”说话的同时,他无赖的口吻更是理所当然得欠扁。
这令身旁的欧阳昶都暗叫不妙。因为她的服饰和发色似乎已经说明这里大概是什么地方。若他没记错的话,就头发的颜色而言,神的大都是金色或银色,魔族则偏向于黑色、蓝色和红色,加上他头脑里隐隐约约地浮现起第一关的名字……
“是吗?”女子勾起了唇角,愈走愈近,低低的沉吟从朦胧逐渐转为清晰:“缥缈无定的风啊,请你聆听我的呼唤,承蒙黑暗的宠召,将我的信念化为利刃,割破长空……”待他们听清楚的时候,她已经近在咫尺——
“雨岚!”
敏锐地察觉到女子手上凝聚起怪异的风,欧阳昶立刻便反应过来,欲把笑立当场的于雨岚拉开,始料未及,于雨岚腰间的长软剑像自发一般向那女子窜开去,快得只看见一道光影,黑色的金属便已在她手上缠绕,巧若灵蛇的武器不着痕迹地将她尚未出手攻击化解,并轻而易举便把她拉到最近的位置。此刻的于雨岚左手手臂仍然被欧阳昶拉着,指头轻握着剑柄;另一只手上已凝聚着一小点强白色的漩涡,与那皎好的花容相差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情势的变化之快让所有人都惊叹于心。
“得罪了,美丽的小姐。”在看见她惊惧的眼神之后,他的笑容还是一派优雅,只是右手的力量已迅速消散,软剑的钳制渐渐松脱。
握着发麻的手腕,对方微微怔忡。然后,她美丽而不真实的笑靥再一次展开:
“神吗?”她嘲讽的笑容蓦地染上一丝诡异的神采,“既然说得如此厉害,便跟来看看吧,只要你们不后悔。”
“ Why not?”于雨岚摊摊手,跟上她欲离开的脚步。
欧阳昶却是倍感头痛,界外两把无奈叹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有着深切的遇人不淑的无奈。寡言的他也只有叹气跟上的份了。
谁要他的搭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怪杰!
第四章 里曼恶魔
夜了的荒林显得分外迷离,白天的时候明明走过几趟来回还是找不到出口,但在这暮霭沉沉的夜色之中,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女郎的身后。在红发女郎的带领下,辗辗转转,奇迹地,踏出荒林竟然是如此轻而易举!迷雾在蜿蜒中渐渐驱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点着星星灯火的村落。在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天际渐渐透露出淡淡的光轴的凌晨时分。
这里的一切都原始得令人咋舌,这里的人居住的地方,大都是茅屋,简陋地搭建形式,只要风稍稍大一点,便难逃“粉身碎骨”的厄运;一部分是石头砌成的屋子,虽然看起来是坚固了那么一点点,但以现代的建筑观点分析,也不是普通的高危楼……神话中的文明时代,距离现代的繁华,还真的原始。还是,这不过为第三次神圣之战遗留下来的颓桓败瓦?
女郎直接引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走进村落,在途人怪异得近乎发光的眼神下,穿过好几条崎岖不平的小路,终于在全个村落里算是最高最华丽的石屋前停下来。
门被敲响不久,便裂开一条细缝,屋里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是隐约可看见门后那双大眼睛在看见女郎身后的于雨岚和欧阳昶之后,不奇然地透射出惊讶狐疑的绿光。
“天可能要亮了,你不该这么晚还来。”大得有点夸张的眼睛,还有那从门后传来的低沉声音,显得分外阴深诡异。
欧阳昶的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他们俩的耳边不约而同地响起高桥湘濑天真却细心的声音:天要亮了,形容词该是“早”吧?
“反正我又不惧光,你即使再饿也不敢动我,有什么不该的?”女子不以为然的说着,语气中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平。随后,她的双眼不怀好意地瞄到身后,以嘲弄的口吻再度开口:“我带了两个礼物来送你。”
闻言的于雨岚和欧阳昶立即警戒地对看了一眼。
“据他们自称,是天之溟的使者……”
话音未落,“彭”的一声,离木门最近的于雨岚瞬间便被一件庞然大物扑到在地。看到这一幕的莫不倒抽一口气——全身腐烂如一团团拼凑出来似的巨大的绿色人形怪物、辨不清眼耳口鼻的面目狰狞得让人不忍睹卒,正用它比人类粗壮好几倍的躯体,压住于雨岚优雅的四肢,血盆大嘴正朝着猎物力竭声嘶地朝天咆哮着,满腔的愤怒和悲恸在熊熊燃烧,既尖且长得獠牙为这恐怖的情景更添森寒。
“哈罗,幸会!”只见那怪物身上流着分不清是血水还是血水脓水的恶臭液体滴在于雨岚的手臂上,刺痛腐蚀着他的肌肤,那该死的家伙却依旧不痛不痒,却急坏了游戏内外的同伴们。
回应他的,是怒火冲天的巨吼。
“我想起来了!”突然,尖锐的叫声从界外传来,差点没震碎他们的耳膜:“就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
“什么?”
“吃人族……”高桥湘濑的声音透着不寒而栗的惊惧,“我和恒哥哥来过!还看到一个婴儿被它们生吞活剥的!就是这只怪物!”
“它们”?!不是“它”!也就是说,这里还不止一个吃人族!
欧阳昶脸如死灰,握紧手中的枪直指向扑在于雨岚身上的怪物,却怕颤抖的双手若有个闪失,造成难以挽回的遗憾。一方面还要高度戒备着会否再窜出再一个青面獠牙的吃人族和身旁的女人。面对这棘手难题,进退维谷的他,只有干着急的分。
“亲爱的,你实在热情如火。”于雨岚则微微侧头笑说道,痴呆地继续他那神圣的沟通工作,“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魔的王族,里曼。你们不会没听过吧?”袖手欣赏这一切的肇事者站在一旁,凉凉地揭晓,“因为神族的卑鄙暗算,他已经整整三千年没有见过阳光了,而且,只能以吸食人的血肉方可为生。如今,你们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尝尝!”(PS。神魔寿命单位均以万年来计算)
杀气在不知不觉间从四周靠拢过来。形势比刚才被数以千计的蝤獺围剿还要糟糕一百倍一只只青色的怪物纷纷朝这边靠拢,数目还在激增当中。即使他们灵力再强,对付魔已经是很吃力的事情,如今还要以一敌百,根本完全没有胜算。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那些只懂得口腹之欲而没有爱恨的动机可爱多,也容易对付得多了。
幸好,眼前的里曼恶魔都似乎在等候着命令,未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展开攻击,对压在于雨岚身上的家伙似乎非常尊敬。
除了那些体形怪异呕心的里曼恶魔,围拢过来的还有一些普通人类形态的魔族,大都跟刚才引领他们到来的女郎一样,有着红蓝、或黑的发色,女的有着艳丽而性感的装扮,男的则是全身黑色的劲装。最大的相同之处,是他们脸上的愤恨神色。
“里曼只是个姓氏,那……你的名字呢?”动弹不得的于雨岚仍是一副不知死活的平易近人状,朝对方露出友善的嬉笑,“还是我该尊称你为——吸血鬼先生?”
可惜,对方非但不领情,震耳欲聋的怒吼声还再一次发难。
正在这个时候,曙光于天边泄漏出来,柔和地遍洒在大地上。
当第一道阳光投在那里曼王族的背上。突然,那家伙似乎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在地上翻滚起来。身上的脓血像遇到化学反应似的,迅速分解,浓浓的酸腐味愈趋呛人。
“察理!”刚才的红发女郎立刻感觉到情势的逆转,带着慌忙朝那恶魔叫唤道。
无奈只凭她薄弱的呼叫声并无多大用途。周围的具有相同形态的里曼人也有着一样的反应,痛苦地在蜷缩在地上翻滚,然后则是如同失了心一般,朝在场的族人展开攻击。聚集的人群慌恐地逃逸,像快要有什么巨大灾难将要发生似的,乱作一团……
※※※
从没看见过这么恐怖的一幕,简直无法想象。
光明,不是象征着纯洁美好,一切欣欣向荣的吗?怎么却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和无止境的杀戮的催化剂?受到光明照射的恶魔,不是佛语中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失却了所有理智,只余下嗜血的兽性!
光明啊,你是真的慈悲还是铁石心肠?正与邪,黑与白,是否真的那么绝对?那神的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
这真的只是个游戏吗?还是历史的真实?
站在最高的屋顶的两个人,看着脚底下的传说中那个最邪恶的族群互相厮杀,互相抢夺吞吃自己族人的血和肉,被肢解的躯体血流成河……眼看如斯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展现在眼前,他们心里都有着相同的问号。
“身为魔族的你该有力量镇住日出的光。”
在族群中抢食完毕之后的恶魔们已经转而进攻跟自己相同形态的见不得光的同伴,欧阳昶忍不住看向站在屋顶的另一头那火红色的身影,对于后者能麻木以对,简直到了鄙夷的地步。
“你对神的所作所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枉你们自称是神族的一员!”依旧冷眼注视着她的族人,对上欧阳昶迷惑的神情,她没好气地斥道:“如果我拥有那种力量的话,我早就是下面厮杀的一员了,还有余力去遮掩那该死的光吗?”
停顿了好久,她又冷冷地补充道:“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毕竟,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也习以为常了。”
“里曼!”欧阳昶冷哼。
不愧是魔族!眼看自己的族人自伤残杀,她竟然可以冷然以对至此!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补救好了。”于雨岚沉吟着,首当其冲地一跃到地上。所有人都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不已。
而最振奋的莫过于杀红眼的恶魔们。眼看细皮嫩肉的猎物出现,他们都灿亮了眼,一副副矫健的身躯虎视耽耽以于雨岚为中心,慢慢靠拢——
“雨岚——”伙伴们焦急不已。
该死的!这小子根本就是在玩命!最让人气愤的是,都这种时候了,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天下太平!
顾不得那么多,欧阳昶也一跃至地面,赶往于雨岚的身边。在他还没有开口质问于雨岚的时候,奇怪地,他骇然听见了于雨岚口里喃喃念着的一串古怪经文:
“……在此命令你,让我受光的拥戴……吸纳一切属于你的辉煌……”
话音才脱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光线都似乎向他们靠拢,渐亮的天色如同慢慢凝固了似的,温暖的光芒逐渐逐渐地转至他们身上,所有都在慢慢地、慢慢地暗下来。
拥有猎犬一样敏锐的嗅觉的恶魔们神志略有片刻的恢复,错愕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两个外来者身上。
“你们只有片刻的时间……”提醒的声音在微微弯起的唇角里泄露出来。
闻言的里曼恶魔们都望向在厮杀中浑身浴血的王者——察理·里曼,一声令下,他们立刻抓紧那短暂的时间,迅速四散躲避。
再强的身躯也不能完全吸纳恒星的万丈光辉,待他们四散之后,人类血肉之躯还是承受不了巨大的能量反噬,缓缓地倒下……
※※※
“其实,神在千年时代中,所饰演的角色不太光彩。”阴冷的地牢里,界外清冷的声音读出通过计算机得来的神话资料。
他们被那些恩将仇报的里曼恶魔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已经整整一天了。他们身处的千年历史背景现在才刚刚有了个约略的概念。关于第一道任务才有些许眉目。
原来,神魔的恩怨早在宇宙爆破之时便已展开——
“先是引发宇宙爆破再嫁祸给魔族,使魔族被昊海生灵联合围攻了数万年;然后为了不成文的理由引发第一次神圣之战,大规模镇压昊海众生;后来又因为统御无方弄得民不聊生,引发第三次圣战;最后因为受到了重创就躲回天之溟,不管昊海其他生灵的死活……”荒木的声音顿了顿,像深思着什么。“诸如此类,铁证如山,容不得抵赖。”
半晌她又道:“然而,拥有力量就可以自封为正义代言人却是千古不变的不二法则。因此,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昊海众生还是那么推崇光明。”
这难道不是盲目人类的最大悲哀?
“现在确切的年份是——”
“千年历83690,第三次神圣之战结束的三千年之后。”
闭目养神的于雨岚一反常态地提出疑问:“魔族一向生活在冰冷的殛之狱,但以这里的天气和环境来看,应该是昊海人间的一隅。千年的历史可没记载关于魔族分裂在殛之狱以外的魔族族群。”
“这就要从最后一次神圣之战说起。”
…………
在第三次神圣之战的一场小战役中,神族一度被魔族占到了先机,陷于空前的劣势。在那个时候,来自神族的军队一位谋臣献计。
于是,神族在战争中对魔族军队施以太古魔咒,令魔族军队凡是力量超过某个程度的士兵们都见不得一丝光明,否则就会全身糜烂、丧失心性,神当时的战术旨在于令魔族军队自伤残杀,更让光的力量得到绝对的优势,控制全局。传言说,参与这次战争的魔族军队就此全军覆没。
但是没想到一部分魔族军队在战争中能幸存下来,在突围将领——魔族王子察理·里曼的带领下,这群身体变异或力量薄弱的士卒隐居在主战场附近的一个小惑星。
因为害怕这种怪病会波及到整个魔族,他们情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背井离乡,一直不敢回到殛之狱。因此,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偶尔发现他们踪影的人类会因为他们当中没有被异化的族人的头发肤色以及穿着可以分辨出他们是里曼魔
而这个小惑星的轨迹越来越不固定,白天黑夜时间更是愈加颠倒,他们对于光明来到的时间更加难以掌握,自伤残杀的次数越来越多。原本二万多的残余军队,现在还不过二千数。而凡是踏进这里的人类,难得逃出生天的便把这一带抹黑为吃人族村落,里曼恶魔的据点。
…………
深刻的历史根源,难怪在听他们自称为闻天之溟使者时魔族都勃然大怒。
荒木狐疑地质问于雨岚,“为什么要自称为神?”
“人家自恋!”于雨岚睁开清澈的双眼,与之前的竭力筋疲相比,已恢复得差不多。
“游戏设定人物的心声你也可以看到?”荒木的声音充满讶异,但是更值得关注的是——“你怎么会懂得吸纳光明能量的咒语?”
“我的一位朋友,专门从事上古文明的研究,对咒语御术更是了如指掌,我只是耳濡目染的缘故。”于雨岚笑笑,转而向界外的另一头问道:“小湘濑,你确定上次见到的恶魔就是他们?”
的确,这也毕竟是个游戏、一个传说。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
“是的……恒哥哥他会不会已经……”高桥湘濑不自在地打了个冷颤,想起刚才怪物为了觅食互相厮杀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如何找到流沙?”
听闻欧阳昶的问话,荒木沉思了片刻,“不知道。但要得到答案也不是难事——既然这里是游戏的起点,也就是每个参与者的必经之路,或许雨岚可以通过读心术,解读魔族人的心,以知道流沙甚至主人的下落。”
“荒木你的用心当然明白,只是,很可惜,”于雨岚这厢凉凉的开口,“在他们的记忆里头,完全没有龙习恒的任何资料。”
“怎么会?”众人惊愕不已。
“的确如此。”
“但他们的确袭击过我和恒哥哥!”
“抱歉,连这一段也没有。”
闻言,高桥湘濑与荒木面面相觑。
“荒木,游戏的参加者在每一局过关之后,一切的痕迹包括设定人物的记忆,都会被剔除?”所以里曼恶魔忘记了流沙?
“不会。”
“第一关的任务是什么?”
键盘在飞速运转,沉默过后,传来荒木略带担忧的声音:“打败里曼恶魔。”
“但,怎么打败?”高桥湘濑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他们的数量这么多!而且是魔族的遗裔,神魔的力量与人相差悬殊,何况岚哥哥他们只是现代的普通人类啊!”
这是最伤脑筋的问题。
“我们该肯定的是,”欧阳昶的声音在一旁闷闷地响起,一言惊醒了在座沉思的众人,“华静漩和流沙过关了?”要是过关了,为什么完全没有他们路过的痕迹?要是还没有过关,那么,他们现在哪里?
“唯一的解释是,”于雨岚莫测高深地开口道,“除了我们,和那邀请我们来的老头子,游戏里还有不知名的力量在兴风作浪咯。”
“不知名的力量?”高桥湘濑不解问道,“岚哥哥的意思是……”
“可能是游戏出现了漏洞,又或是——”荒木接过于雨岚的话意,“还有其他人加入了这次游戏。”
设局者的力量已经是魔导阶段,而能破坏游戏规则的,一定是灵力能与其抗衡的五阶或以上的灵力者。是敌是友,全是未知之数。
“还有一个可能。”欧阳昶深思着对上拍档狡狯的双眼。
于雨岚意会的侧侧头,接续道:“游戏里设定的人物甚至力量,超越了操控者力量所能承受的范围。”
“什么意思?”高桥湘濑只觉心口没来由地一蛰,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是如此,这游戏界面甚至一切,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于雨岚随即抛下一颗大炸弹。满意的看到吓人的效果,他又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现在该抓紧时间做的有两件事。”他不怀好意地瞄向面无表情的欧阳昶,“昶昶没见过静漩,寻人方面当然由我负责;至于过关——”
“你要我对付里曼?”欧阳昶微微讶异地抬头。
“可是昶哥哥他……”
“湘濑!”荒木阻止了高桥湘濑差点冲口而出的话语。
“有问题吗?”于雨岚一脸兴味。
良久,泛白的双拳紧了又放,冷清的声音再度扬起——
“没有。”
沉默了许久,高桥湘濑迟疑地发问:“但,到底怎么闯出去?怎么找人?怎么打败里曼恶魔?这些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啊。”
困在笼子里面的他们曾一度想冲出去,却根本无从发力。囚笼的金属非比一般,仿若铜墙铁壁,根本无从入手。即使于雨岚用灵力球打在笼壁,光明力量便立即被黑色的金属吸收。先撇开谁过关的难题,单就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连出去都是不可能的任务,何况要救人过关?
“笼子总有开启的时候,”于雨岚泛起的恶魔笑容让旁人打从心底发毛,“例如——”
“例如,”高桥湘濑没好气的接口,“在他们把你们饿死,为你们整理尸首的时候;又或者,要把你们拿出来绑在十字架上烧的时候……”
“小湘濑啊,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高桥湘濑欲反驳,却给神色凝重的荒木按耐住:“雨岚,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笼子开启,你有信心让魅影对付他们全部?”
这些里曼族数目不下于一千,单单那些青面獠牙的绿色怪物就占了一半,即使以欧阳昶以前的灵力,单凭他的一己之力,也等同于以卵击石。
于雨岚却提起另外的问题:“依照千年的历史,蓝果和维纳斯之泪这个时候应该落在什么人的手上?”
沉默了一阵,荒木答道:“人间界的法师。”
“湘濑,有必要请你再介绍一下你的传家之宝和蓝果的渊源哦。”
“哼,少浪费时间啦,你倒不直接说你的好办法!”
被拒绝的于雨岚只得摸摸鼻子,嘻嘻的笑着,“要是我没记错,蓝果在爱美神交到人间界之前,应该是里曼从精灵族手上取得的魔族至宝。而蓝果,有着能抵御一切精灵界即金色灵力以外的力量。”
说着,他从衣袋里递上一颗闪亮着蓝色幻彩的小石子。
“蓝果!”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这才想起维纳斯之泪的传说。
“主人的蓝果怎么会在你的身上?”不明就里的荒木质问。
“说来话长,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哦。”于雨岚把玩着闪亮的蓝宝石回道。
欧阳昶侧目:“你要借用蓝果降服里曼?”
“可是,岚哥哥你没道理不知道,蓝果要是被金色灵力者以外的人使用,后果不堪设想啊!”高桥湘濑忧心忡忡地提醒。蓝果是维纳斯之泪的克星,也无疑是克制灵力的宝物,相对的,更足以毁了具有白色灵力的使用者。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结界也存在着另一颗蓝果,你能确定你手上的有用?”
“要是证明了这东西有用的岂不是更好,我们更可以举一反三了。”于雨岚别具深意笑道。
大家均一头雾水。
“你们不必惊讶,也无需欢喜。而且,”他一副耍赖的口吻,“刚才是谁说我要使用蓝果的?”
第五章 祭祀大典
大概是被下了诅咒的恶魔都害怕烈日光线的缘故,白天的情况还好,虽守卫也算森严,但起码还算无虞。但到了夜晚,所有情况便有所不同。天刚刚黑了的不久,外面便人声鼎沸。闭目养神的他们一阵剧烈摇晃之后再睁眼,就是被几只怪物连着笼子抬起往外走,室外宽广的平地,围着不下一千人,看到他们被送来,热烈的欢呼声更炽。
恶魔们不若先前的兽性毕露,尽管相貌还是异常吓人,狂乱的神色已不复再。
取而代之的是快慰与雀跃,他们的每一个细胞都如在欢呼着、欢腾着。怪异的鼓乐声鸣奏着,魔鬼的舞蹈在魔族少女的脚下曼妙延展,形成了一道可媲美当天失乐园独特氛围的风景线。今晚大概是重大的庆典,没个人都雀跃欢欣。
涌动着的磷火处跟前,席上坐着他们的族长——察理。里曼,身旁站立着的还是那个妖娆的火红身影,美艳的红发女子站立在旁,一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表情。
“这些家伙显然把我们当成祭品了。”他们仿若笼中之鸟,于雨岚却说得悠然。
“你还笑得出来?”高桥湘濑晦气的声音在界外传来。看这些家伙仿佛要把他们生吞活剥的神情,她都快担心得要死了。
“笼子总有开启的时候。”欧阳昶用眼神询问他。
“还是昶昶聪明,不若某人。”于雨岚嬉笑着,存心要气死旁观者。
欲发作的高桥湘濑再次被荒木阻止,“雨岚,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未等于雨岚回答,萦萦磷光此时在他们的脸上泛开,囚笼在群魔的拥簇下,终传至席前正中。热烈的欢呼声更炽,独特的鼓舞响此起彼落。直到族长扬手,像是念了一长串不知名的祝语,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便如怒涛爆发开。
“里曼族的祭祀大典。”界外传来荒木异常的紧张,“传说是召唤暗黑魔物的祭祀……”
荒木话音方落,磷火处便随着族长和祭师咒语下的呼召,范围不断扩大,一直往他们所在的位置延伸。磷火的底下原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在黑暗蔓延的开始,笼子随着受力面积的减少慢慢倾斜。
于雨岚悄然把蓝果握在欧阳昶手中,笑得欠扁:“聪明如昶昶,应该想到以下的发展吧?”
默默接过蓝果,对方没有半分惊诧。倒是高桥湘濑和荒木恍然大悟,着实松了口气。——她们早该想到!呼唤蓝果的力量的角色,失去白灵力庇佑的魅影实乃最佳人选!
如今荒木更能百分之一千肯定,于雨岚这家伙跟主人的磨人功力均属一等一,总之能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就是!
“神圣的精灵之石,”欧阳昶合眼喃喃念道,“请为我指引方向……”
突然,于雨岚迅速从他手中夺取蓝果,快得令所有人都未及反应。
“于雨岚!”
他们正欲为这家伙的无聊举动发火,却在他的眼色下转移了注意力。只见熙攘的人潮在这时候渐趋混乱,夹杂着细微的嘈杂声,快得辨不清是欢呼还是惊恐。
然后,与普通人类无异的里曼子民首先逐个倒下……
于雨岚贼贼地笑着,“我们遇到救星了。”言下之意,是无需多此一举地自救。
说话间,但见夜幕中亮起点点星火,一尾尾亮白的巨鸟顺着风的飞翔,向这边降落,细看之下,原是点点风筝的影子。
随后,几十只纸鸢就这样随风降落,断断的十分钟之内,以直捣黄龙之势控制住所有情况,快得让敌人措手不及。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来人都并未出手,在场的里曼族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昏睡不醒,眼睁睁地看着数十个力量相距悬殊的人类侵占自己的领土,却毫无防守之力。
风筝甫刚落地,一身劲装的男女便往他们的方向奔来,待看清来人的面目,熟悉的身影更让人跌破眼镜。
“步如风(步如飞)?!”
曾出生入死的难友,神偷家族的后人。
然而,就在还没他们问明白状况、飞奔过来的步如风才刚碰到笼壁地时候,极度愤恨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卑鄙的人类,沽名钓誉的神族!”随着咒骂,极大的冲击便往囚笼的他们冲进。
摇摇欲坠的笼子在黑洞边缘摇晃了几下,便因重心不稳开始往下滑落!巨大的笼子往暗黑的深渊里掉下,地底传来仿若消化腐蚀的骇人声响……
磷火蔓延的边缘处,只见步如飞使尽全身气力刚好拉住半吊在崖边的欧阳昶的右臂,步如风则死抱住他的腰身不让他再往下滑;欧阳昶的左手拉紧于雨岚的右手,后者的右手使出的长软剑正一层层勒紧刚才朝他们袭击的察理的躯体,不让他往下掉去。
他们就这样环环相扣。
手脚脉络刚受重创不久的欧阳昶被两臂各倨一方的拉扯折腾得几乎失去知觉,仍死不放手。于雨岚身下的察理却毫不领情地剧烈挣扎着,意欲把所有人拖进黑暗,同归于尽,看穿人心的嬉皮士却对此纹风不动,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磷火蔓延的趋势是比刚开始的时候减慢许多,但还在不断扩大中,眼看就连步家兄妹,都快要掉落。其他人不断赶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先把欧阳昶拖了上来。
可是,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正要把于雨岚和他底下的庞然大物拉上来的时候,由于深渊的再一步扩大以及察理的挣扎,欧阳昶的下半身又再一次滑落。
惊险的一幕才结束,身处最下方最危险的二人却在此时斗起嘴来——“大叔肯定是天生多动症。”于雨岚往身下揶揄着。
“那你还不放开。”对方就是不领情。
“人家天生被虐狂。”
“少惺惺作态,魔族不需要神的施舍。”他的语调透着不平,更甚是懊恼和淡淡的无措(挣扎?)。
“真是个老顽固。”他用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嘀咕。
“你!”甫出口的反驳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先一步给于雨岚正紧扯剑矢的右臂血流不止的斑斑血迹为之一颤,“不想陪葬的就放开。”
“不怕啊,我倒对黑洞里面的东东好奇死了呢。”他兴致勃勃的脸上明显的写着“不知死活”四个大字。
说话间,趁察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全身的气力迸发,右手往上一拉,把察理往着地的方向甩去。相对的冲力却令欧阳昶和他紧握着的双手断开,在着地的察理惊愕地目光中,于雨岚的笑脸更急速往下坠,越来越模糊。突发的情况令在场的人只来得及惊诧。
七色的缎带如突然架起的一座彩虹,优美的弧度笔直往深渊落下。
彩虹的光华与黑亮的闪光,在危机中纠结,乘着这美丽的绳索,从深渊跳出于雨岚矫健的身影,平稳落在七色缎带的绝美女子面前。
“久违了,亲爱的。”
一身白衣的女子察觉自己被设计,眉头不自觉打褶,“你还是死性不改,老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冤枉啊,我可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自觉往下跳的啊!”他顽皮地做了个鬼脸,“好管闲事是四方会的宗旨,人家都一直牢牢紧记的哦。”
“雨岚!”步如风和欧阳昶他们才赶了上来,便劈头就要给他吃上狠狠的一记拳头,以惩戒他却给他耍赖着躲开。“你这家伙……”步如风无奈又失笑。
“好久不见,步大叔!”于雨岚一脸谄媚,“你开锁的功力还是无人能出其又呢。不过——”他话锋一转,立即开门见山,朝这三个空降部队道:“你们临别时说的‘家里有要事’不会就是这个吧?又怎么会跟她遇上?”
“说来话长,天快要亮了,我们还是先处理这帮家伙和那个诡异的大洞好了。”
步如风低头看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里曼族人,皱眉道。
“真厉害,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里曼恶魔的传言在这带流传着,我们的运气好,遇到生活在这带周边的人类。”
“于是你们连同一直受压迫的种族,惊虹更借用只对里曼族起麻痹作用,且无色无味、可利用方向和空气的药物制服这些家伙,好锄强扶弱?”
“力量悬殊,要过关,只好利用我们的优势。”步如风赧然苦笑。“只是没料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你们。”
“怪杰、四方会、步家、天龙行者流沙,X的魅影,”步如飞一个个数着,柳眉深锁,“一切像有迹可寻,这么说……”
“还有很多可怕的灵力者加入了游戏,”来自四方会美丽的女子接口道,“例如,帝河的梵森。潘、赤虎的高桥石、黑洞组织的卡兹、X的白痴……这些,都是最棘手的人物、当今最强的灵力者。为求在游戏中获胜进而得到最强的力量,必会不择手段。”
“好像所有最一流灵力者都前来报到。”于雨岚失笑。
欧阳昶问:“有什么会吸引到他们?”那些汲汲于名利的家伙,会心甘情愿任人摆布?
步如风愕然万分:“你们不知道么?设置游戏的家伙设定了一项特殊的游戏规则:谁最先获得优胜,便会得到其他参加者的所有灵力。”
最强的力量?“不是说要过关就能出去而已?步家也是朝着这战利品而来?”
“我们,”步如风眼里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杀气,“是为白痴而来。”
欧阳昶和界外的荒木不约而同地一颤。 “死心不息,要为卓榆讨个公道?”于雨岚笑言。
“难道不该?”步如风显得义愤填膺。
“那四方会呢?”于雨岚看向另一头的美女,“与世无争的女华佗,你也会觊觎那强大的能量?”
四方会唯一的女将,唯一能与“医神”并驾齐驱的女华佗北堂惊虹,是四方会里唯一灵力低于四阶的守护者,传言此女子向来一身素白,却有着与鬼道相通之法,起死回生之术。
“你该不会忘记了游戏的契约规定吧:在游戏完成后,所有应邀者必须一起走出结界……即使是尸体,也会得到认证。否则,出口永远打不开。”
“东方,南宫,西门他们都来了?”
“不,四方会只收到了一个信封,被邀者,只有我。”北堂惊虹据实以告。
“我们跟那些人力量悬殊,设局者似乎存心让我们不好过。”步如风摇头苦笑。
“其实要对付这些家伙也不是难事。”
正在于雨岚一如既往地卖起关子,众人禁不住一阵猜测的时候,天空蓦地泛起青色云彩,雷声渐起。大地起初是微微震动,并不使人引以为意,声势慢慢加剧之时,白色的闪电划破长空,轰然巨响的雷声随之而来。
黑色的洞穴愈扩愈大,伴随着地动山摇,似乎在有一股力量将要破地而出,与黑洞口的反噬激烈碰撞着。就在他们以为地下扩大的黑暗摇将所有吞噬的时候,大洞的增长却奇异地停止了。
封锁洞口的结界在刹那间破碎,破地而出的,巨大绵长的躯体立刻冲上云霄,吓得所有人一阵目瞪口呆,当中包括呼召黑暗的察理。青色的菱角在疾风中肆意飞翔,带动奇异的云彩,矫健的身躯在腾空中回旋。
“龙……”
当下,只要是尚存一丝力气的昊海人类便都会选择立即逃离。恐惧的惊呼,拥挤的四散景象,再一次把魔族的祭祀中沸腾开来。
“这是……传说中的龙?”千年的游戏竟然活生生呈现在眼前,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我说,步大叔你可不要太过激动啦。”于雨岚仍然有取笑人的好心情,眉头也没皱一下——比神龙更显神乎奇技。
此时,巨龙再次在空中作了一个美妙的翻腾,停在他们跟前,开口了:“光明之子,你的召唤让我得以重生,真龙之主将铭谢你的恩惠。”
不过最令人愕然的还是它之后的举动——往前轻易一衔,拽住于雨岚的衣领,青色的背往上一扬,直飞往彤云密布的上空,迅速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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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的室内,只有亮着的荧光屏幕透出奇幻的画面,斑斓的色彩映射在苍老的脸庞上,完全看不出后者此刻的心绪。
在他身后坐着高跷着二郎腿、神色悠然的金发男子,闲闲地搅拌着手中的小匙,品着香醇的热咖啡。
“连神龙也破茧而出了,真有趣。”威士忌色的眼眸看着屏幕,夹带着玩味的光芒。
“打个赌,如何?”
老人这才回头深思地看向他。
“他们可能改写历史,”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语带一抹不让人轻易察觉的沮丧,“若真如此,今天的一切,便不存在。包括——你和我。”
“这不就是您的目的?”对他的反复,老人深感无力。
“说得也是……”他漠然的笑笑,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半晌,便又略带自恋地开口:“清凉爽口的Mazagranamericanno,要不要来一杯?”
老人摇头,“不了,我对苦涩的东西没多大兴趣。”
“真可惜。”他语带失望,优雅地拿起他冲泡好的那半壶极品,在讶异的目光中站立起身,“没办法,只好去找个知己咯。”说完,便往外走去。
“伯爵,”老人喊住他,语气中透着一点无可奈何,“别忘了带钥匙。”
他回头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知道了。”
门开了又合,分隔绝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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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联络!在巨龙消失在云端的时候,彤云随之四散,只剩黑漆漆的夜幕笼罩大地。一切恢复平静,却也完全失去了于雨岚的踪影,与于雨岚灵力相连的电脑荧屏竟然在刹那间清屏!
快捷的键盘敲响自室内盘绕,高智能的计算机在飞速运转着。蓝色的荧光屏映在控制者苍白的脸上,如死灰一般,细汗如珠。
天杀的!怎么会这样,从哪儿冒出的怪物?神话中的龙……
“荒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桥湘濑扯着她的衣角忙惊恐地问着。
“岚哥哥他会有事吗?那条凶神恶煞的龙会不会吃了他?”一想到这里,她就急得热泪盈眶。
“荒木,你说说话好不好?”
“荒木……”
界内的欧阳昶也鲜有地脸如死灰地质问:“雨岚呢?”
半晌,急速运作在键盘的十指才慢慢停下,沙哑的声音直透他的灵魂:“清屏……”微弱的嗓音却如晴天的一个霹雳,把界内外的人震的惊惶失措。
再次静默了好久好久——“出发吧!”
众人从哀思中抬头,只见欧阳昶双手插在衣袋,一脸坚定。
“昶哥哥……”
“还有六关,可别输给他了。”欧阳昶冷然地回头迈出脚步。
步如风深呼吸了口气,然后竟微笑了,“对,我同样深信,那小子可不会在第一关就挂掉的!”
“接下来要做的,是合力闯过第二关。”北堂惊虹的神情也振作起来了。
“那还等什么?”步如飞合拍的拍了一下哥哥的肩膀,鼓舞着大家,“我们还没真正大展身手呢。”
“你们……”荒木怔忡着,刹那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再看他们坚定的神情,她旋即回复平静:“好吧,第二关。”
第二关,酃岚河谷。
…………
第六章 糖果故事
这个地方的客人不多,都是些异数。在橱窗摆放着令小孩甚至大人都为之心动的精美糖果是店子唯一吸引人驻足之处吧——一间不大的小店子,闹市中显得毫不起眼,却能吸引这些异数的追逐。
包括她。
她悠然地喝着店主递上的鲜果汁,毫不淑女地喝了一大口,遂望向一脸无波的店主,不由呻吟出声:“拜托,亲爱的,你就不可以换个表情么?”
“可亭,你太不通情达理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好久,她永远就是这副表情。”
一旁戴着面具的黑发少女乐得落井下石,满眼揶揄地嘲讽道。
“哼,分明是晚娘脸嘛……西格拉你干吗拿脏布扔我?”
“你每次来尽是替我们添麻烦,说,你这次又闯了什么祸吧。”西格拉最看不惯眼前这个故作可爱,又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就是就是,”黑发少女也附和着,“你不是最最最……最厉害的吗?还有什么事会麻烦到你这只怪物么?”
“亲爱的,她们欺负我!”她索性没半点仪态地对着一直无语的糖果店主人假哭起来,仿佛非把方圆一带闹得鸡犬不宁不可。
“拜托,你还小啊?”西格拉和黑发少女受不了魔音的荼毒,无奈地翻着白眼。
“我只想听故事,亲爱的,我不依!”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挽着永远恬静无波的女店主,呕心地撒着娇,“我要听故事!”
“你今天来就只为听故事?”店主还是柔和地对着她微笑。
她的眼灵动起来,有着得逞的得意,“我还以为你老人家什么都知道的呢!
那你还要问?“
“丢下你的朋友自生自灭,在这听故事,真够冷血的。”西格拉淡淡地嘲讽道。
毫不受刺激地,她回以一个足以倾国倾城的笑,“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们了?”
“你……哼,随时都会!”
“你要听什么故事?”店子的主人此时开口问道。
这代表美丽的店主接受她的要求咯!她朝西格拉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不过,对方显然当她是透明的,理也不理。
“这是你的专长啊,就交给你发挥好了。”她笑得贼贼的。
“在故事之前,先尝试一下这新制的糖果吧。”女主人从炉子里拿出漂亮的制成品,递到她的面前。那糖果就如晶莹通透的琥珀,泛着微微的金黄。
“你这不是为难人家,明知道我是没有味觉,只对咖啡有反应。”她不满的嘟起可爱的小嘴唇。
端庄美丽的店主只是笑笑,“先试试看吧。”
她这才免为其难地拿起了一块,糖果散发的香味竟然有着熟悉的感觉,放进口中,涩涩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的两位妇女代表就吐着发言了——“狂吐!什么东东?好怪异的味道……”
“喂喂,你老实告诉我,这是糖果还是毒药?!”
店主只是恬静地凝视若有所思的她,“可亭你觉得怎么样?”
“没感觉。”她毅然回答。
“逃避还是你的一贯作风?”
她这才对上她,神情不再稚气,“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永恒。”
闻言,她噗哧大笑,“你竟然相信世上存在永恒?”
“见鬼了!”西格拉也不满地朝店主抗议,“永恒的味道怎么那么苦?”
“见证永恒,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
“但你仍然能一脸漠然。”她不甘地向妄下定义的店主挑衅。
店主笑答:“那定义只不过是你心底的声音罢了。”
她微微一愕,高傲地撇过头,“哼,我就偏要作茧自缚。”
对她的赌气,店主只能苦笑着摇头。“永恒,其实只有一瞬间。”
“痛苦,却往往是一辈子。”
“所以,太执着是没有意义的。”店主在她的对面坐下,对她的异常视而不见,凝神盘子上的晶莹,缓缓道来,“这是在很多年前由一个男人创制的糖果。”
“很多年前?”她侧目。
“放心吧,不是‘他’。”店主淡淡的微笑稳住她急速升起的杀气,“那故事发生在几百年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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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年,东普鲁士。
那时候,瘟疫又一次弥漫了大地,城市和村庄被笼罩在死亡的气息里。古老的传说再次流传在惊恐的人群中。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
大军往一个名为Medwegya的村庄进发。随行的,还有教廷的人。
而他们这次任务的对象,不是活人。
抵达的时候刚好是黄昏。军队并没有进驻村庄,只在村子几里外的林间驻扎,宗教裁判所动员大量的骑士分批轮守在军队的周围,戒备异常深严。
到了夜里,豺狼的号叫,还有乌鸦的悲鸣笼罩林间,四周的环境愈发诡异。
与他同营的士兵们都隐约听到了厮杀的声音,但是无一感出去看个究竟——军中有奇怪的命令:入夜之后,士兵不管何种情况,不准踏出营帐一步,即使受到任何侵袭。
就在混乱的思绪中,他们惶惑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整军待发的时候,才发现好些士兵无故失踪了,骑士团的人数也少了足足三分之一。统领军队的是教廷的圣骑士米罗。斐尔,没有任何的触怒,只是愈发凝重地下令军队继续前进。
他在队伍的最后方张望,他自小便相依为命的弟弟,被分编在另一小队的约瑟,从今早开始就不见踪影了。不仅如此,他们整个小队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一般,但上头却不闻不问,继续进发——这让他心绪不宁。
回望着留宿一夜的荒林,他驻足良久,直到队友在前方呼唤,才犹豫地迈开脚步。
……
村庄剩下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死于“瘟疫”,几个漏网之鱼都被可怕的传言吓得逃之夭夭。
军队不理会一些顽固的村民的反对,以绝对的武力和权力之势,大范围挖掘死尸的坟墓,将一具具未腐烂的尸体撒上圣水,往“他们”的心脏处钉上大木钉。
然后,在小小的广场上点起一把火,在烈日中焚烧死者的尸体,直到一切化为灰烬为止。
这时候村里本来不少于八百的人口剩下不到二百,而他们单单是士兵,就有二千多。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不明白上头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小村落,却能从大部分人恐慌的眼里了解到,也许,“瘟疫”真相的传言并非子虚乌有。若是上头和教廷极力隐瞒的真相真如传言一致的话,屠村,恐怕是势在必行的。
他更担心约瑟了。
白天,他们的自由度是极大的,但是所有人必须在入夜前两个小时回去报到,好不同容易利用小息的时间,他离开了村庄,再次回到昨夜驻扎的荒林,可惜,一无所获。
再回头,他竟莫名其妙地迷了路,当他在辗辗转转中再次寻到出口进村,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在经过村庄入口的时候却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女人殷盼地往他走来的方向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宝贝。
她的脸色很苍白,像随时会倒下似的。见到他,连忙欣喜地跑过来问道:“先生,请问你路上有见过我的丈夫吗?”
他礼貌地微笑,说没有。这路上根本连一个人的踪影也没有。
她的神色,是万分失望。
“你的丈夫出去了?”军服提示着他的职责,为了控制疫情,这里的一带已重重封锁,不准人随意进出。
“呃,出去好几个月了,这两天应该回来……可是等了好久,他还是没出现,”
她的眼神充满担忧,“可能耽搁了吧。”
他这才会意的点头,“这个时候,他还会回来?”他没说出口,在这个生死攸关,谁也不会往这一带钻,出去了的是不可能回来的了;这一带的疫情之严重,即使她的丈夫真的回来,恐怕在路上已经……
女人点点头,充满信心,“他信中说过,今天便应该会到达的。”
团聚,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想给她忠告,却碍于职责,没有说出口。
当妇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厌恶自己。
…………
是夜,比前一个晚上更骇人的号叫声再一次包围他们,更激烈的战斗声在帐外响着,却如同昨夜一般,没有人敢冲出去——除了命令的制约,还有骇怕的心理作祟。
尤其当第二天点兵的时候,骑士的数目又少了一半,士兵的减少数目比昨天多了一倍。听说教廷那方面已调集也数百骑士和更多的士兵前来增援,但在飙升的恐惧当中,军心还是前所未有的动摇。
为了确保这一带的纯净,上头有了命令,凡是疑是患有“瘟疫”的病人,一律施以火刑。这时候全村不到二百的人口基本上就被完全禁锢。
因为村民提起村里的一个古怪的女人,总是颇有微辞,所以军队很重视,首当其冲就是调派了十个骑士和数十个士兵前往,好把那“病毒散播者”钉在十字架上狠狠地焚烧。
屋子的周围都包裹满黑色的帷幔,密不透风,透着古怪的气息。门被敲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当门被破开的一霎那,阳光透进暗黑的房间的时候,士兵们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恐怖的传言。
然后,他们听到了女子痛苦呻吟的声音,她的双手紧紧地贴着脸,欲挡去令她痛苦至极的光线,脸部渐渐扭曲,紫色在她的皮肤上沉淀……
但他却仍然认得她,傍晚在村口殷切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只是没想到与她的再次碰面,是在烈日当空的正午,他接受命令前去把她带到广场的时候。
更没想到,这个柔弱的脸色苍白得像鬼的女人,就是传闻中无恶不作的吸血鬼。
傍晚,女人在士兵的押送下,木然地被拖到十字架台绑上。
眼见此景的村民们无不认定了这就是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瘟神。碎利的石块和辟邪的大蒜不断往她招呼过去,群众的怒火在剧烈燃点……直到火把在她身旁举起,准备燃点的最后一刻,她仍没有丝毫挣扎,苍白的小脸望向夜幕的尽头,眼神依旧写着殷盼。
没有怨言,没有挣扎,只是全心全意的等待。
这令他骇然! ——她还在等待?!坚守承诺的女吸血鬼,还等待着那个迟迟不归来的丈夫?
统领军队的圣骑士,米罗。斐尔细长的眼也望向远方,深思了片刻,遂下令点火。
火光在她柔弱的躯体炽烈焚烧,然而,所有人都能清楚看见她隐约的微笑,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着最心爱的名字:“奥斯汀……”
直到当天边的曙光乍现,一切再次回归恬静,她也从此不再要畏惧光明……
…………
那夜之后,他还是会不断想起那双殷盼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很不祥的预感。
夜里的鬼哭神号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士兵的数目仍在减少,他们准备要屠村,因为村民甚至军队当中,都极有可能有人被“初拥”,他们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教廷方面的数十个圣骑士们也快要赶到,只要那些厉害的教徒们来到,一切便会很快结束。
他仍然在寻找约瑟,即使他知道,他唯一的亲人肯定是凶多吉少。可是,约瑟依旧音信杳然。直到那天——女人的丈夫回来了,比他在信中告诉女人的要慢了一天。
那个英俊的男人,有着一头金穗色的头发,伏特加一样的酒色深邃眼眸,白皙的皮肤,笑起来还有着醉人的酒窝,深刻的五官让人无法移开眼——没有人想到,那个被烧死的女人的丈夫不但不畏光,笑起来的模样比太阳神更要绚烂。
而他,也把失踪多日的约瑟一同带了回来。
这令他欣喜若狂,当然,其中也夹杂着莫名的愧疚。
约瑟对他说,那天夜里被袭击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山坡,幸而被其他人发现,救了他,最后辗转遇上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先生为了他耽误了好几天便一同前往村落。不过,他发现,弟弟明显对那个名为奥斯汀的男人必恭必敬。
奇怪的是,跟女人的诚心的企盼不同,找不到妻子的男人没有意料中的心焦如焚,只有一脸的淡然——大概这是他还没知晓妻子已经在烈火中成灰的消息的缘故,不过,这多多少少让人意外。
奥斯汀先生来到之后,夜里平静得出奇,再没遭受侵袭,军队一直平安,连一个人也有减少。圣骑士米罗。斐尔对此更没任何动作,一直待到教廷的其他圣骑士们到达为止。
他永远忘不了那夜的火光。
把他们的大军所在的村子紧紧地包围着的红紫色火光,冲天的怒焰在咆哮,令所有士卒皆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守纪,所有人都仿佛发了疯一般,欲突围出去,却被围着他们的高温逼得不能跨越雷池半步,否则便是粉身碎骨。
“是那女人回来报仇了!”
纷乱中有人如是叫喊。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是那些吸血鬼!”
“对,一定是她的丈夫,那个叫奥斯汀的吸血鬼……”
吸血鬼?那约瑟呢?约瑟在哪里?
他心急地寻找着,却一无所获,那里根本乱得无从寻找。此时,圈外的旗帜吸引到他们的视线,希望的呼声自他耳边响起——“教廷……教廷的人来了!”
“圣骑士们来了,我们有救了!”
“我们在这儿,快来!”有人甚至脱下军装的上衣往圈外张扬着。
圈外没有响应他们的热情,瞬间,一支支闪着耀眼的金色箭石纷纷来袭,大部分的士兵莫名地中箭倒地,迅猛的圣火在焚烧中的小村庄中中翻腾着,一直燃烧。在他们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辟邪的利箭已贯穿了他们为国尽忠的心脏……
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朦胧间,他看见了约瑟往他的方向走来。
弟弟用他的身躯为他挡去如雨的利箭,锋利的牙齿咬破他的颈肩……他想挣扎开这奇妙的感受,但意识却渐渐趋向模糊……
三天后,城里传来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瘟疫已受到控制。
在此次瘟疫当中,名为Medwegya的小村庄的人口以及被派去的四千士卒都受到了感染,无一生还,死者的尸体于当晚均全部火化。
可是,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两个月后,瘟疫又再在军队中再次爆发,后来教廷又再出动了数十位圣骑士,城里最后一次传来消息,身为圣骑的米罗。斐尔被扣押,后来被烧死于十字刑架上。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
“主人,我们要到城里去?”他必恭必敬地向蹲坐在被烧黑的泥土上的英俊男子问道。
奥斯汀只是默默挑起一块泥土,放进一个精致的袋子中,“不,我们留在这里。”
“可是……”
“虽然是晚了,但,爱莎和约瑟都在我们身边,怎么能再轻易离去?”他扬起淡淡的笑容。
“永远留在这里?”
奥斯汀只是扬起那精致的小袋子,笑笑,却有无比坚定:“她永远在我身边呢。”
他也闭眼深呼吸,好像也感觉到约瑟的存在——风,把浓浓的爱恋和缥缈的思念传颂着。
风,不息,永恒。
…………
根据资料记载,历史上,人类对于吸血鬼种族的首次认识始于1484年。
当时整个欧洲处于吸血鬼的战争之下。吸血鬼族群在夜间出动,大范围与人类初拥。很多一部分人无法接受初拥而导致神经紊乱。因为接受初拥的人类症状与瘟疫相仿,所以当时的人类社会认为这又是一次大范围的瘟疫。「注:如果一个吸血鬼打算令一名人类变成吸血鬼,必须将自己的血液给予对方。被吸食者接受吸食者的血液,两种血液融合才有可能变成吸血鬼。这个过程被称为“初次拥抱”(TheEmbrace)。在初拥之后,被吸食者既变成吸食者的后裔。」
从此,吸血鬼的传说就在东普鲁士,西里西亚,波希米亚等地流传。
1710年,吸血鬼的战斗再次展开,战争发生的地点是东普鲁士一带,被“初拥”
的人群又一次弥漫了大地,城市和村庄被笼罩在死亡的气息里。古老的传说再次流传在惊恐的人群中。
东普鲁士当局为了制止被初拥的吸血鬼复活,大范围的挖掘死尸的坟墓,把每一具未腐烂的尸体身上都钉上大量的木钉。同时,宗教裁判所动员大量的骑士对吸血鬼进行战斗,每场战斗都无比惨烈。但是这些战斗通常都只有贵族知晓,而大多数的民众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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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就这样?”长长的静默中,戴着面具的黑发少女终于按耐不住发问,“没有了?”
店子的主人只是摇摇头,脸上的平和气息分毫不减。
精灵的直觉是最敏锐的,黑发少女不死心地追问:“那女人真是吸血鬼?”
“卟啉症患者。”一直沉默的她蓦地开口。
“呃?”
“一种血红素基因变异引起的疾病,一旦接触日光,患者便会严重贫血、面部器官腐蚀,并出现种种怪异的、让人联想起吸血鬼的举止。”
“这太过分了!奥斯汀的妻子是无辜的,那些普通的士兵也是无辜的,教廷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黑发的少女激动万分。
她嗤之以鼻:“这就是愚蠢的人类。”
“可亭,你这是什么意思?”西格拉气愤极了,更气愤的是好像找不到什么反驳。
黑发的少女趁机嘲讽,“哼,她就是这个意思啊。”
“你……”
女主人无奈的看着二人的追逐和争吵,竟也有些习以为常,“感动了吗?”
她转过身来对若有所思的她说。
“怎么会?”她坚定地摇头,半晌,“那个叫奥斯汀的家伙后来怎么样了?”
“他拥有永恒的生命,永恒的追忆,永恒的等待。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执着——”店主望向远方,“你相信轮回吗?”
她失笑道:“不要告诉我,他一直等待他挚爱的恋人轮回。”
店主不置可否。
“永恒的等待?这窝囊的吸血鬼好像没多大的志气。”人生,太多的事情要做,浪费在等待是件最愚蠢不过的事。
“当你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很多的东西便不再重要。——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尝试着改变命运吧,我想。”
她蓦地站了起来,拿着琥珀色的盒子往外跑去。
“你要上哪儿去了?”争吵中的二人诧异地问她,却未能唤住她的脚步。
“可亭……”店子的主人呼唤着,就在她急匆匆回头的时候,不徐不缓地笑道:“你还没给钱呢。”
“亲爱的,你不会那么吝啬吧?”她站在店口失笑,挥挥手,神情愉悦地再次开跑,“回来再付帐咯!”
“这家伙也太嬗变了吧,刚才还一脸不痛不痒地听着故事,现在却像火烧屁股似的开溜。”看着匆匆的背影,黑发少女不解地埋怨着。
糖果店美丽的老板但笑不语,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半晌——“真的有永恒么?”黑发的少女疑惑地看着店主。
“你呢,你相信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过了好久:“你说,他们会不会成功?”眼里的关心一闪而过。
雨影的头被重重敲了一下,“西格拉,你干吗打我?”
“你婆妈些什么?”西格拉没好气地训她,“那怪物从来没有失败过呢。”
“说得也是……”
店主无视她们新一轮的斗嘴,只是抬眼望向悠悠地蓝天。
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第七章 险阻重重
流转在空气中的竖琴鸣奏是那么嘹亮悦耳。拥有着蝴蝶一般的斑斓翅膀,在花间嬉戏的的小仙子悠然飞舞着,写意的歌声钻进属于人类的耳膜,如上天的曲赋。溪涧的淙淙流水一直通往平静而清澈见底大湖,郁郁苍苍的草地一直延伸往远处。远山的明净,蓝天白云,连阳光都透着清新的味道。
走在这绿意盎然的世外桃源,他们也深被吸引,几欲流连而忘返。
“不妥。”北堂惊虹的声音透着戒备,惊醒了身旁沉醉着的同伴。
“不妥?”步如飞首先问道,“有什么不妥?”
“酃岚河谷第三次圣战之后一直被魔族占领,直到现在,精灵一族几乎灭绝了,怎么会有现在我们看到的光景?”
可是,精灵们还在吟诵着悦耳的歌词,良辰美景依旧让人砰然心动,一切是那么真实。
“这一关的任务是回复精灵世界的原貌,”荒木清冷的声音从世界的另一端传出,“由此可见,有人抢在你们之前破关了。”
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步如飞率先惊呼。
距离他们破了第一关出发,到抵达第二关,前后一个小时也不到的时间里面,就轻易地闯过第二关?若真有这样的一个人,灵力恐怕也在魔导之上吧;若他们的人数不止一个……光想到这里,她就毛骨悚然。太不可思议了!那些家伙怀的又是什么样的居心?难道是……
北堂惊虹则催促着大家往前:“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启程到第三关!”唯今之计,便是跟另外的游戏者抢时间。
“对,怎么能无缘无故被人赶超!”
“没必要那么心急吧。”冷冷的声音从林间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异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落拓地占住前路,停住所有人前进的脚步。
“你是……”
“你们要继续前行可没征求过我的同意。”那人如是嘲弄道。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界外的高桥湘濑万般不耐地嘟嚷着:“可恶,哪里蹦出来那么难看又狂妄的大猩猩。”
“不是大猩猩,”暗叹一口气的荒木阴沉地开口,“那是‘帝河’第一战将。”
“呃?”
“名声仅次于X的黑色组织——帝河第一战将,有‘灰熊’之称的狄迅。”
那人大笑了两声,赞赏的看向步如风,“不愧是神偷,好眼力!”
“不愧是以卑鄙无耻扬名的帝河,抢先过了关还要留下人对付我们。”步如飞对他的赞赏嗤之以鼻。
狄迅不怒反笑:“帝河可不把步家和四方会放在眼内,只是我家主子与X帝主相交甚笃,X帝主的要求,主人一向不会推诿。”
“又是X?!气死人了!每次都是那可恶的白痴!”高桥湘濑气得连心也微微绞痛起来了,回头望向身边的荒木,发觉后者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荒木,你没事吧?”
“X帝主?”荒木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
“白痴……”提起仇人的名字,界内的步如风更是咬牙切齿,“他要你来对付我们?”
“不该感到意外,得罪X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这只是早晚的事。”狄迅语气平缓,转向欧阳昶:“不过,前任的魅影要是下跪请求,也许可以留一条生路。”
步如飞怒道:“哼,我就不相信那家伙能只手遮天!”
“那就是你个人信仰的问题了。”
“你……”步如飞想冲上前教训这嚣张的家伙,却给步如风单手拦住。
“他的对手是我!”他的语气回复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哥哥,你……”步如飞立即回应,“不……”
“我要亲自收拾这个狂妄的家伙。而且,快没时间了,难道你们要等到这个空间崩溃才肯动身?”
“可……可是……我不能抛下……”
他笑笑,“放心,我怎么会败在这只大猩猩手上?”看到狄迅的眉头拧了一下,心情总算愉快了些许,“只要打败这家伙,我立即赶来。”回头他看向无言的欧阳昶和北堂惊虹,“我们来个比赛好了!三关之内,第六关之前我便会超过你们!”
欧阳昶和北堂惊虹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那是你说的,你自己可要记住!”北堂惊虹提醒道。
“一言为定。”欧阳昶说得斩钉截铁。
“一言为定。”
挥手作了道别,三人便匆匆上路,步如飞再担忧回头,看到哥哥坚毅的神情,便不再耽搁,一鼓作气地向前奔去。其后的欧阳昶和北堂紧紧跟上。
转身再看狄迅,对方倒一直没有阻止,只是用兴味的神情等待,直至他们交流完毕。“既然你的遗言已经交代完毕,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这句话是你的遗言吧?”说着,步如风的手中突地现出一把黑色的幻剑,迅速往狄迅的门面攻去。
…………
一直前奔,陪伴他们的只有四周迷朦的雾气。首先是欧阳昶停下脚步。
“魅影,怎么了?”
对旁边的询问,他却仿佛充耳未闻,只默默望着前方,神色染上一抹若隐若现的怒气。
“魅影……”她们跟着驻足,——眼前延展的,是一条分岔路;两个出口摆在面前,左右为难。
高桥湘濑也迷惘了:“是分岔路……”
“要选哪个方向?”北堂惊虹率先发问。
荒木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左面是通往第三关,炼狱;而右面,是第四关,星桥。”
“两关一起都摆在眼前?”高桥湘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这游戏可以跳关?”
“不,游戏规则,第三关和第四关是要一同进行。”该死的无聊游戏,无良的设计者,每关都那么磨人心智!
“一同进行?怎么一同进行?”高桥湘濑怪叫,“荒木你没弄错吧?”
“我怎么可能弄错!”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湘濑怯怯地问。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遂道:“那两关的另一头同时与第五关相连,但是必须都过了关才能到达第五关,而且,一旦踏入这两条路的其中一条,就不能回头。”
“也就是说,必须分散我们三个人来过关?”步如飞首先开腔。
“没错。”
该死的,这是什么游戏规则!这苛刻的条件无疑是在削弱他们的力量!
“荒木,这两关的任务分别是什么?”北堂惊虹深思地发问。
片刻,荒木读出的游戏资料给了他们答案:“炼狱一关的任务是要封印魔族的怨念;而星桥一关,则是要把断裂了的天之溟和人间相连的星桥重新连接。”
步如飞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去闯关?”三个人,该怎么分配?
“我负责右边。”欧阳昶的话吸引了众人惊愕的目光。
“你有把握?”迎着他的坚定,荒木一时难以判定。北堂惊虹和步如飞也对看一眼,也迟疑起来。
“没有,”欧阳昶如实作答,神情间凝满杀气,“但非去不可。”
在第一关的时候,里曼受诅咒的怪物就让他们伤透脑筋,何况是殛之狱的恶魔?
可以推断,让灵力在三阶以上的步如飞和北堂惊虹合力过第三关是最佳选择。可是星桥一关,完全是未知之数,交给失去灵力的魅影,妥当吗?
“让如飞跟你一起去吧,”北堂惊虹决断地打破沉默,“这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犹豫了片刻,“你一人进入殛之狱?”
“别忘了,我手上的毒和药不计其数,当中包括特对里曼一族起作用的麻药。”
她打趣的眼神轻易地化解了他的顾虑,“而且,所有游戏都只有是越来越难的,第四关的名字听起来美丽,说不定才是真正的致命难关。”
这样的理由一摊开,欧阳昶即便没了反驳的余地。
一切即便敲定,在这个时候,前左方却传出雷鸣般的巨响。
“看来其他的游戏者已经有所行动了。”荒木不安地催促道,“要立即出发才行。”
“等等。”欧阳昶从怀中取出他的“通行证”,交到北堂惊虹面前,“荒木的计算机是跟我的信封相连的,我们先交换身份。”
“魅影!”
“她更需要你的跟踪。”欧阳昶坚持着。
的确,要北堂一人应付殛之狱,让人担忧。荒木不得不让步,“好吧,但你们在游戏结束前必须把身份交换过来,要不,你们两个都会被夹在千年的游戏世界。”
“我们像这样容易挂掉么?”北堂惊虹显出难得的幽默。
就这样,他们二人交换了信封,约定在第五关见面,便踏上各自未知的前程。
只是,当北堂惊虹踏入她的第三关之后,他们之前精心安排的一切布局就显得多余——跟前一关一样,这一关已被他人所破解。而在这里,也有着另一个游戏者在待着她。
“真没想到,等了好半天,来的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美女。”说话者是一个年约二十的美少年,举止却轻佻傲慢得犹如居高临下的神祗。
“璟哥哥?”高桥湘濑骇然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炅璟?”北堂惊虹先是怔忡了一下,旋即充满敌意地冷笑:“美女通常是跟毒药画上等号的,赤虎少主难道没听过?”
玩味从他眼里一闪而过,“果然,你真的如带刺的玫瑰,触碰不得。未知道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四方,北堂。”
“如雷贯耳。”炅璟挑眉半嘲弄地,“没想到今天能一睹女华佗的风采。”
“那你呢?”北堂惊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吓住了所有人,“你到底是谁?”
“赤虎堂高桥家的炅璟——北堂小姐刚才不是认出了我么?”
“但你却认不出我。”
他以沉默而别具深意的笑容回视她。
“知道是谁让我和雨岚认识的吗?”她似在跟界外的荒木和湘濑解释,又似在质问眼前的男子,“是因为炅璟。而你又怎么会不认得自他八岁开始便教他用毒的老师和最要好且唯一的朋友?况且——真正的炅璟性情孤僻易怒,怎像你这般轻佻浮躁?”
“北堂姐姐,怎么会?他明明就是……”
“真不愧是那小子的恩师,四方会的北堂惊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就连高桥石恐怕也被蒙在鼓里地事情,你竟然能一眼看穿。”他歪头笑道,一脸的遗憾,“不过,你现在自作聪明的举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真正的炅璟在哪里?”肃杀之气在瞬间弥漫。
“别着急,你很快便会见到他。”他优雅地走近,神色间充满轻视与玩味,“也好,这样的话你的爱徒才不至于太寂寞。”
她一凛:“你到底是谁?”
“害怕?”他嗤笑着。
“不。我是在想,”她转向他,遂展开一个足以冻死人的微笑,轻轻道:“该用什么方法毒死你。”
此时,他才察觉到迷雾在他的身旁萦绕,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迷糊了他的视线,瓦解他的心志……
※※※
急速的粗喘跟精灵脱俗迷人的颂唱显得格格不入,狠而快的拳脚相交更打破酃岚河谷的轻灵祥和。
如此的颓势对灵力达到四阶幻化的步如风来说,大概还并没碰到过几回,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三阶,一个身形庞大却反应奇快的暗灵力者。
一向灵活的身手对眼前这魁梧的怪物似乎毫无作用。连代表着神风家最强暗灵力的虚之剑也难以施展开来。只消对方利落的挥手,他便被击退了好几尺。
每在步如风出手之前,对方像是早一步预知他的动作,进而先发制人。加上他惊人的臂力,一旦困在对手的阴影之下,便免不了如被捏碎般的皮肉之苦。
“神风家族是没落了,没想到神偷千翼的后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步如风快步趋前,扬手捷退狄迅迎面的灵力攻击,黑色剑矢在半空中划下漂亮的弧度,刚才受的苦告戒他,对付这庞然大物,长距离攻击最为有利。可惜,对手似乎比他更清楚自身的优势,每在拉开一定的距离时,对方便会更迅速靠近,令他进退维谷。
“棕流!”
双手心聚上了棕色的气流分别朝狄迅两侧发动,在对方旋身避过的空档,他才约略逼开一小段距离。
“就这样?X的对手真让人失望……”
话音方落,冷不防身后便传来一缕金色的光芒,往狄迅的身上环绕。“那就要看看帝河的人是不是有资格过问X的事了。”
相对于意外的情势,平空出现在眼前的音容更令步如风诧异:“炎狐?!”
第八章 巧遇风雨
“魅影,你等等我……”任凭她再怎么人如其名的健步如飞,还是追不上那冰人的脚步。这让步如飞好不气馁。——他的步伐根本像是在追杀仇家!直到英气逼人的帅家伙出现在他们眼前,魅影的脚便立即像生了根一般立住在原位不动,几乎让她刹车失灵撞上他的后背。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追来。”帅气的男人以久别重逢的口吻淡淡地像欧阳昶招呼,她这才注意到,那男人缺了右手。“魅影,四年不见,还好吗?”
欧阳昶只是戒备地环视四周一会,“这关也被破了?”
他只是点点头,又解释道,“主人要我在这里等你。”
“哦?”
“放心,我不为打架而来。”
那又是为了什么?赎罪吗?他以冷笑回应。若真的如此,他定必会成全眼前的家伙!
“你的怨还是那么深……”察觉到欧阳昶的冷然,对方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是遗憾地感叹,“没想到,你会脱离X。”而背叛的代价,身为副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这是你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
他只是摇头,“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向你下手。”
一旁的步如飞却越听越模糊,隐约听出他们是为一些往事争执,也明显感受到欧阳昶身上散发出的刻骨仇恨。
“但我会!”高举起手枪,欧阳昶对准了他的胸口。
然而,过了好久,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若你真要杀我,四年前便已解决了,不是吗?”
他们对望良久,最后,欧阳昶索性把枪往地上一甩,越过那男人,欲与步如飞一同向第五关迈进。
断臂的男子伸手拦截:“主人说,除非你杀死我,否则你们不能过关。”
“从何时开始,你变得如此听话?”
对方苦笑道:“就连对帝主最忠心的魅影也会背叛X,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没等欧阳昶反应,步如飞便已抢先问道:“你是X的人?”
“冰狐。”魅影咬牙道。
“什么?”平空爆出的两个字让她瞠目结舌:“冰狐?你就是一直失踪多年、X副首之一的冰狐?”
“你早该料到的,主人对任何人的弱点都是了如指掌,尤其是你。”男子只是沉默着与欧阳昶对望,“所以,要过关,就要先铲除我这个障碍。”
“他怎么找到你?”这两年,俄罗斯方面极力寻找这个人,不论死活,他突然出现在游戏,实在令人震惊。唯一的解释就是……欧阳昶甩甩头,不让自己胡乱猜测下去。耳边响起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一直知道我的行踪。可以说,是他将我藏起来的。”察觉到对方的僵硬的神色,他立刻补充,“主人只是不想你为难。”
是么?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魅影,你变了。”冰狐的声音带着落寞,“已不再坚持你一直的信念。一个人连最亲的人都不相信,那么他又能相信什么呢?这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我唯一的弟弟,当年已因你的失误赔上了性命。”
冰狐脸色微变,“没了弟弟,那你就只剩下父亲了,不是么?你却背叛了他。”
“那是因为没人肯当一辈子的傻瓜。”听到维护白痴的话,步如飞便难掩轻蔑。
“在你心目中,主人真的如此不堪?”他摇摇头,随即笑笑,“也罢,反正你已离开了X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X却阴魂不散。”步如飞冷哼,“要是白痴真有那么神圣伟大,为什么自己过了关还要留下你对付我们,拖延我们的时间?”
“道是无情却有情。”冰狐苦笑道:“最真挚的感情往往是最深藏的。”
“当说客是你的任务之一?”
“我的任务是赎罪。”冰狐说得无比认真,“主人一直不肯透露关于四年前莫斯科基因研究所的一切,包括SML的作用,飞影的死亡原因,凶手的身份,现在我会将一切告诉你,并且还你一命。”
接触到欧阳昶怀疑的眼神,他又道:“听完之后,你可以选择继续过关。主人方面,我会亲自交代。”
“你……”
蓦地,风云涌动,狂烈的暴雨毫无预兆地降临,夹杂着吹得人睁不开眼的暴风,对这突发的意外,三人均措手不及,时空却在此时裂开一道缝子,暴风产生的漩涡纷纷往裂开处吸进,未等冰狐和步如飞有所反应,巨大的力量已把最近的欧阳昶卷进去……
※※※
冷睇昏睡在地上的炅璟,北堂惊虹直步向关口,正欲往第五关迈进。左脚被绊了一下,她快速腾空收住跌势,未等回神心口的巨大疼痛早已贯穿了她。
“惊虹(惊虹姐姐)!”始料未及的变数吓坏界外的荒木和高桥湘濑。
右手抽出染血的匕首,看着垂死的对手最后的挣扎,炅璟的血液竟充满快感,“医者的心肠就是太软,要是你下的是最剧的毒,今天的结局便是完全相反了。”
一把推开抱着身躯的北堂惊虹,她不屈的眼神,使他快意的嘲笑:“令人陷入短暂昏迷的木兰果,对待杀害你徒弟的人,你就只会下这些?真是慈悲为怀啊。”
“如果炅璟……他真的死了……你还会专门留在这里……对付我么……”
他一愣,自觉荒谬的大笑:“所以要对我手下留情?”
“错了。”她轻轻地笑开。
这样恬静的笑容却使高桥湘濑产生了极不好的预感,“惊虹姐姐——”
“错?!”
“木兰果对心术不正的人的确是致命的毒药……毒发时先失去五感继而全身腐烂……不出一个月……”
“木兰果是毒药?真是闻所未闻。”他嗤笑着她的危言耸听。
北堂惊虹倒没有再反驳,心口的重创没立即致命,却消耗了她所有的灵力:“你到底是谁?炅璟现在在哪儿?”
“你们师徒真是情深似海,到临死的一刻,都还是那么惦念对方。”凛冽的笑声在殛之狱扩张,“放心好了,我会尽快把他送到你身边,好让你不再寂寞。”
“你不是炅璟本人……怎么会通过游戏的验证?”
“如果我说,我是游戏的布局者之一,你会不会瞑目?”精致的匕首再一次插入她的胸膛,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地狱,“我的真正身份,地下帝国X之主。”
确定北堂惊虹已无还手之力,他利落地拔出匕首,一把推开了她。
“惊虹!”她们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了。
“不!璟哥哥……”
随着高桥湘濑的呼叫,只见炅璟拾起落在地面上的信封,“魅影!”他狡狯低笑,红色的火焰便在他的指尖蔓延,白色的信封渐渐变得殷红,焦黑……
在骇人的笑声中,屏幕的画面变成蓝色!
“X帝主……”荒木喃喃地重复着炅璟说过的话,陷入深思。
那个自称X帝主的游戏布局者,北堂惊虹的死,还有魅影的信封被毁——不但她们失去了游戏里头唯一的联络,魅影甚至会因得不到最后的身份验证而被困死在游戏里头!还有被那古怪的龙拽走的于雨岚至今生死未卜……
情势非常严峻!
最令她挂心的是,华静漩和龙习恒仍然杳无音讯。
荒木心急如焚,直到高桥湘濑痛苦的呻吟声传进她的耳里,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急忙跑到高桥湘濑身边……
※※※
赫然醒来,周围的所有已全然不同。星亮的夜空仿佛刚被洗刷过一般明净,繁星点点,如流萤在迷幻中飞舞。他的四周尽是七彩的幻石,炫目的亮光把静谧的夜映得璀璨。
迷迷糊糊中,但见一个娉婷的身影朝他走过来,涌上的记忆便回归原位,触发他的知觉复苏。
“你醒啦?”蓝黑色的长发落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动人的五官闪烁着桀骜不驯的神采,飘忽神秘的气息教人沉醉。
是她!
这发现使他蓦然惊醒!
“你是谁?”为何一再入侵他的梦境。
“这里可不是梦呢,”她巧言倩兮,“这是游戏,你忘了吗?”
游戏,对刚才冰狐所说的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风雨……“这里是……”
“满腹疑问?”她挑眉,神秘一笑,“先跟我来吧。”
她的说话像具有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跟随。随着她的引领,在星光的照耀下,越过重重幻彩的石头,一直走到七色的星桥之下。
斑斓一直往彼岸延伸,快乐的云雀在桥的周围欢唱着悦耳的歌,朵朵如棉絮般的浮云在桥上穿梭往来,好不暇逸,亮丽的星在彩桥上闪烁着,像天使的眼,指引着迷途者的方向。
拖着他的手,她率先前行,踏上桥身。步履踏上七彩的桥面,脚下的一方彩虹立即化为亮光闪闪的石头。细看之下,星桥原是用幻石砌成。
“星桥本就是酃岚河谷的精灵们利用异石所建成,是通往外界的唯一路途,也因此,数万年酃岚河谷才不至于被外族侵扰。不过后来魔族利用暗黑魔物的力量打开了精灵界的大门又另作别论了。”
在她平缓的解析之下,欧阳昶却漠然地放开了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失笑,洁白的衣裳随着星屑飘飞,如唯美的女神。“既然是暴风雨把你带来的,你何不把我当作是它的主宰?”
“你是游戏的设定人物?”千年里管辖风雨的女神?
“在罗马神话,他们把暴风雨女神叫做傅林娜。”她偏头笑笑,又拉起他,继续前行。“要改变你的遗憾,这里是必经之路。”
“改变遗憾?”记得高桥湘濑说过,送信给流沙的老头也是这么说的。
“看你的样子,是信不过任何人呢,为什么?”看到他防备的举子,她再次莞尔。
“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治你。”晶亮的眼睛写满逗趣。
踩着奇异的石头,乘着微风,他们双双越过星桥,到达的却不是下一关口,而是一个更炫目的石洞。
在欧阳昶疑惑的目光中,她拾起一颗紫青色的小石头,在他全然没有防备之时朝他展开攻击,把他的右手扭起,欧阳昶暗叫不妙,立刻扫腿反攻。然而那女人看似娇弱,拳脚却甚至比他更胜一筹,像早预知他的动作一般,轻易避开,转身更将他反扣在洞壁,加上他的手脚完全使不出气力的缘故,对方更无需多费功夫,便能轻易钳制。
轻易相信别人又再是他吃了一鳖!
“你想怎样?”
她歪头取笑:“愤世嫉俗的孩子。”
语毕,便迅速按在他的被钳制的双手上念了一长串怪异的音符——要是他没听错,这是古老的魔族咒语!
“你是魔族!”
“魔族又怎么样?”她现在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半点也不像传说中高高在上慈悲为怀的女神,刚才优雅眼神现在甚至还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使人头皮发麻之余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形态相似的怪杰。“被你猜对了呢,呵呵,大魔头现在要对付可怜的小白脸了。”
“你……”没等他的反驳出口,奇异的温暖在他双手被断了脉络的关节处开始蔓延,直透他的心窝,异石的紫青色光芒就在此时重重把他包围。
渐渐地,曾被废去的双手开始凝聚起昔日的力量,“你到底是……”
“你的问题真不新鲜。”她边揶揄着,边使用她的力量挑起他们身边的另一块紫青色的幻石——这次轮到他的双足,“你可以尊称我为女神小姐。”
可没见过这样轻佻又厚脸皮的魔族女神……等等!魔族人最恨的就是神,眼前这横蛮的女人根本什么也不是!换言之,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她是被邀请的灵力者!他没好气地想着,挣扎得更剧烈。
“你到底……”
“真不听话,我最讨厌冥顽不灵的粪坑石头了。”
潇洒利落地一扬手,她索性敲昏眼前这只问题一箩筐的呆头鹅。
…………
再次在灵幻的石洞醒来,除了颈侧微微的疼痛外,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凝满了全身,虚软的脉络也恢复到原有的灵活。
一块紫青色的小幻石递到他面前,交到他手中,“在千年时代,星桥是三界的兵家必争之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在她的示意下,他握紧石头,运用他的掌力和灵力缓缓紧握,刹那间,石头已化为紫青粉末,渗入他的肌理。
“因为星石是疗伤的圣品,更能使神魔力量在短时间内飙升。不过也因此,与世隔绝的酃岚河谷,便永远不得安宁。”她转过身回望他,“你的手脚的经络已因为星石的关系,得到了治疗;而你现在的力量,已跨越了四阶,直达魔导阶段。”
“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我乃是随着暴风雨而至的女神,女神救人,有什么好稀奇的?”她背对着他,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使用魔力的女神?”
“神魔在这时代结合本来就不足为奇,你见识浅薄,本仙子不跟你计较。”
“不是魔女?”神魔结合的“产物”也好,继承魔法的就是魔女,这是判断神魔的准则,不是吗?
她丢给他一记白眼,“呆头鹅!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说完,也懒得理他,直洞外走。
“傅林娜……”直觉地,他想喊住她。
闻言,她喜滋滋地回头,“我听得不大清楚,你再喊一次!”
回应她的是沉默。
“你就再喊一次嘛!”
“……”
“哼,”她把深蓝的头发一甩,“吝啬鬼……”
他轻叹了一口气,“罗马,暴风雨女神的名字。”
那女子自是笑逐颜开,沾沾自喜,“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凝视她片刻,他浅笑:“女神不知道么?”
她嫣然一笑,“女神只知道魅影跟他的朋友正在赶路。”
欧阳昶一窒。
“放心好了,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一男一女都平安无事,虽然他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看到欧阳昶疑惑的目光,她解释着,“这里本就不是游戏设定的关口,不能利用游戏设定的空间魔法前往,要不,赶在你们之前过关的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早就把洞里的星石抢掠一空了。”
“那你呢?”
“哼,这个当然!”她倨傲地抬头:“我是女神耶!”
理所当然的语句听在欧阳昶耳里,当下弄得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喏,”她把一颗小石头交到他手里,“纪念品,送给你。”
低头看,是一块泪状的精致星石,“纪念?”
“嗯,纪念你在这里邂逅了一场因祸得福的暴风雨,一个善良又美丽的女神。”
这个女神倒够大言不惭的了。
“走吧。”她率先走了好几步,发现身后的人还处于发呆状态,便又折了回来,“呆头鹅,你不是赶着去伸张正义顺便要一试身手的么?还不快走!真是……”
第九章 菩提树下
七彩的桥往迷雾处一直延伸,站在彼岸,总有莫名的不切实际之感。而跟在这个女人身后,熟悉的感觉直涌心头,只是完全理不出头绪。一切仿佛是梦。
“沿着这路一直往前,就会到达第六关,天之溟。”
“第六关?”他微微一惊,这么快?
恶作剧的嘴脸揶揄道:“怎么?怕死啊?”
他摇摇头,心系其他人的安危:“那他们呢?”
“生死自有天命,况且只要你破了游戏,他们自然会安全咯。”
“你呢?”
傅林娜促狭地笑道:“原来是舍不下我,真感动。”
闻言,他竟局促不安起来。
就这样,她带领着他走向桥的另一端,在绝美的天空和七色的彩虹上留下他们的足印。“你相信自己吗,魅影?”快要到达的时候,她又再说话了,背对着他的身影无法看清表情,不过声线却让他无所遁形一般,似曾相识。
“其实,你是应该相信自己的,因为这样才可以真正做到相信别人。”
脚下的七彩已然褪色,身后的星桥奇异地消失了,只剩下苍白的迷雾。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只有重重的白,化不开的光芒在前路延伸,圣洁的殿堂已矗立眼前,哪里还有佳人的身影?
“傅林娜……”
※※※
明媚的阳光遍洒大地。小鸟栖息在参天巨伞中,轻柔颂唱,天与地都唯美得纤尘不染,只有地上的翠绿与天空的蔚蓝无穷无尽般往水平线的远方延伸。
银色的树干立在视线正中,而大树的叶子只有飘忽的色彩,在阳光下闪耀着,瞬息万变,快得怎么抓也抓不住。微风稍一飘拂,难以捕捉的美丽,便摇曳生姿。
树下,是一张整洁的白色小桌,神清气爽的金发男子轻轻搅拌着手中的小匙子,专注地品尝着,桌子正中端方着两碟小点心,和白色的茶具。
看到她蹁跹步近,男子优雅地放下心爱的极品,往她颔首。
“I'msosorry,”她朝这位久等了的有心人迈进,“Iamlate.”
他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作了请的手势。“能等待这样漂亮的小姐,是我的荣幸。”脱口而出的普通话标准得令人咋舌。
她眼一亮,为他的流利的语言。
“是谁说‘美丽的女人都与智慧绝缘’这蠢话的?”,他笑着往摆在他对面的空杯子里倒了一杯热饮,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你本身就是个例外。”
“是谁提出‘吸血鬼都是怕太阳’这谬论的?”她望向透着日光的树荫,低笑道,“先生你本身就是个有力的反证。”
嘴角微弯,提起精致的杯子,他轻轻啜了口,“一踏进游戏便连破四关,甚至能这样轻而易举利用游戏的漏洞、借助圣树菩提和自身的力量,扭曲星桥的结界去帮助你的人,还能一举猜出我的身份……靖岛的主人,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老狐狸说要先发制人。”
“阁下也不遑多让啊!能利用天龙的覆亡诱导流沙进入游戏,逼我们踏进这个鬼地方。”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始至终不见一丝怒气,只有狡黠的笑,“甚至在我破关之后还要找人拖延他们的时间,这样卑鄙的手段,更让人叹为观止吧。”
“华小姐抬举了。”他敬了她一下。
她接受邀请,轻轻举杯。撩人的芳香随即扑鼻而来,深色的液体流动在狭小的空间,竟有出奇的细腻,优雅而动人,像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
“既有浓郁的烘焙香味,又有柠檬苏打的怡人清爽,MazagranAmericanno,美式咖啡的变化真是豪情万丈。”华静漩细细品尝,娓娓道来,“华小姐也喜欢咖啡?”他似乎找到志趣相投的人。
“彼此彼此。关于此咖啡的来历,先生知道么?”
他优雅地放下杯子,笑着解答:“传说在很久以前,曾有位阿拉伯军人与法今发生战争而被困在阿尔极力亚城,当时得此咖啡支柱,才维系了生命。”
“阁下似乎对这种咖啡情有独钟。”
“也不尽然,咖啡的馥郁本身便能使人迷醉。而每种咖啡都有着不同的传说,当中也奥妙无穷。”
“听你的语气,像是亲眼见证了它的诞生。就不知道先生如今赖以为生的MazagranAmericanno又是什么?”她歪头望进他的深邃,“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一种坚持?还是一种……自我麻醉?”
错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摇头苦笑,“难怪诗人将女人比喻成花。漂亮而不聪明的是花不香,而漂亮却太聪明的,就是带刺的玫瑰。”今天果然栽跟斗了。
“哦?那换言之,不漂亮又不聪明的就是杂草,不漂亮却很聪明的岂不是仙人掌?”
他失笑着举杯。
“那你喜欢又是哪种?”
突如其来的问句让他一愣,他笑道:“我还有别的可以选择么?”
“当然有,”咽下清凉的咖啡,华静漩粲然一笑,“不过余下的选择就只有男人了。”
二人相视而笑,化解了原有的针锋相对。
“想改变历史吗?”
落寞快速地在他眼中飘然而过:“谈何容易。”
“是啊,历史只要改变一点点,光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便是天翻地覆。而最可怕的是,结果中没有自己所期待的那个,甚至比现状更糟糕。”
他无语。
“就拿我们手中的咖啡而言,明明是要把它变得更美味,但结果呢,”讪讪地玩着杯中的小匙,华静漩只是恬静地述说着:“可能等到历史变动之后,咖啡早就不存在了,也许制作咖啡的柠檬和苏打已不存在,糖浆也不存在了。甚至,连水都不存在了,我们更不会存在。这就太得不偿失、太令人心伤了,对不?”
“……的确……”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听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先生要不要听听?”
他只是摇头,“世上感人的故事太多,又怎么能一一听取?”
“那真可惜,‘观世音’的含义是倾听尘世间的声音,我还以为先生有一副菩萨心肠,无论什么是故事都会乐意倾听。”
“我只是落魄的吸血族,怎么能跟菩萨相比?”
“阁下只听老狐狸说的故事,而不愿意听我说的,很显然是一叶障目。”
“华小姐何必拐弯抹角。”
华静漩静静地问道:“不知道先生可曾听过这首小诗——Flower,havepityfortheworm,itisnotabee,itsloveisablunderandaburden.”
他的眉头开始皱褶。
“花儿怜惜小虫,可小虫不是蜜蜂,花儿的情谊,是大错也是负累。”她的微笑仿若纯洁的天使一般明亮,“而不管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助纣为虐的人啊。”
他半嘲弄地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倒戈相向,帮你这只蜜蜂,就不会是助纣为虐?”
“当然不。我只好奇,奥斯汀先生并不多管闲事或作茧自缚,那老家伙是用什么打动你为他这条虫子赴汤蹈火的?”
“我欠他一个人情。”他的语气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哦?”她故作恍然大悟状,“就这样被吸血族王缠上,这可真折煞了我。
看来这个人情挺大的。“眸光一闪,她随即好奇地问道:”不过,就不知道这份人情跟时之洋笛的魅力相比,不知道孰轻、孰重呢?“
他的瞳孔蓦地收紧。
※※※
踏入这个典雅的宫殿,视线却无法清明起来。周围像蒙上了厚厚的一重白烟。白茫茫的视界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熏得欧阳昶的心也跟着苍白。
这一关,该不会又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踏上这路途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累赘;而现在,梦戮者的力量失而复得,更胜从前。他心里唯一所想的,就是让大家脱离这个不知所谓的鬼地方。奈何,与界外的荒木和小湘濑都失去了联络,乃至于雨岚、龙习恒、步如风兄妹、北堂惊虹,全都生死未卜。而敌人却依旧不知所踪。
据说,父亲也来了……摇摇头,甩掉恼人的思绪,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娉婷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愈走愈近。长而卷曲的头发,艳丽的五官,火红的身影,无不透着熟悉的味道。
直到久违的笑靥近在咫尺,出口的话语震碎了他:“昶,还好吗?”
“卓……榆……”他不敢置信叫唤。
“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谍影浅笑道,一步一步走近他,“没想到你也到天堂来了,我以为,像我们这种人,只会到地狱承受折磨……魅影,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却本能地一步一步往后退,“你变了。”
谍影的脚步一凝,“是……是啊,天堂的生活,能让人忘记所有伤痛,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欲望,没有烦恼,是个最幸福的乐园。”
“幸福?”
谍影甜甜地笑起:“我现在跟阿曼,还有老师在一起,能不幸福吗?”
“是吗?”
“魅影,你也可以得到幸福的!”谍影跨步站在他的身前,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只要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在天堂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再不用受制于X,再不用为生老病死而烦恼,只要你肯留在这里……”
“你是谁?”声音没有丝毫困惑,只是冷冷射向曾出生入死的挚友。
身影渐渐朦胧起来,眼前的影像开始和记忆重叠,渐渐变成另一张脸容,他一把拉住欧阳昶的衣领。“我们天龙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为什么?”
彻骨的恨意一时间令他手足无措,“习恒……”
“像你这种人,也配到天堂?你应该下地狱!下地狱!”
龙习恒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直往欧阳昶的胸口插去。
欧阳昶及时察觉,立刻一个反手把龙习恒甩了出去。甩出去的身躯一摔到地上,立刻化为虚无的白。
假象?!
欧阳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大意。粗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向前。
不能再拖下去了!其他人如今仍然不知所踪。结界更随时有崩溃的可能,一旦如此,他们全部人都会葬身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或夹在时间的裂缝终老!
不管这次的敌人安的是什么心,他要闯出去!
“哥。”
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钻穿他厚厚的心防。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他神似却稚气的脸。
“……旭……”
“哥,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十六岁的男孩眼里有着无言的伤痛,“为什么不等我出来才走?你知道我在里面多难熬吗?很热……真的很热……你就看着我被火活活烧死也不进来救我,为什么?”
他的胸口一窒,“旭,我……”
“为什么爸爸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冰狐叔叔要出卖我们?为什么谍影知道真相也不肯说出来?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他哭着走向欧阳昶,“为什么你不替我报仇,帮我讨回公道?为什么还要帮那个杀死我的人卖命?!”
“不是这样的,旭,不是这样的……”他狼狈地闪躲着弟弟的质问。
“那到底为什么?你发过誓要替我报仇的,不是吗?为什么却还要认贼作父?四年了……四年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有多难熬吗?我恨你,我恨你……”
“是哥对不起你……”
“你要赎罪吗?”看见兄长迟疑的神色,他格格地笑了起来,“那么……你来陪我好不好?”
“你真那么恨我?”
“有哥哥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再寂寞,不会再有遗憾了。”欧阳旭笑着走近他,“哥哥你不想赎罪吗?不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你不是要我替你报仇吗?”
少年神色骤变,再看欧阳昶,后者已举着黑色的手枪对准他的心脏。少年却面无惧色地低笑起来:“你忍心杀死你的亲弟弟?”
“我弟弟已经死了。”欧阳昶冷冷地叙说着,手枪随之发射。
没有骇人的声响,伴随幻象消失的是短促的机械声。枪是空发的,没有子弹。
“魅影,你越来越不长进了。”诺大的空间响起淡漠的机械声音。
是他!欧阳昶防备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影。没有映象,只有平白的语句在苍白的空气中回荡:“你新的任务,是灭了国际密警组织的亚洲天龙。在睡梦中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闭嘴!给我闭嘴!白痴,我不会再听你的了!”他激动的喊着。
“看来,你我的父子之情是到了尽头了。”语中透着那么一点点惋惜,还有更多的机心,“要离开X,可以。但也得像炎狐一样,付出你的代价。”
话音方落,无数条红光便笔直往欧阳昶的双手射去。
※※※
微风在树下拂晓而过,渗着淡淡的清新。
半晌,他才终道出潜藏已久的疑问:“我很感兴趣,华小姐是怎么知道我是游戏设计者的?”
浓郁的芳香流入唇齿,实在回味无穷,“这个结界的魔力打开了时间的缝隙。而能逆转时空的向来就只有神族的时之洋笛或者魔族的禁咒。时之洋笛能在时空任意往来,根本无需玩这么多的把戏;但魔族的禁咒却不同了,它只能打开千年之门。现今所剩的两个魔族遗裔中,我认识另一个。既然第一个可能性为零,那么,答案就是你了。”
“哦?”
回以他的,还是淡淡的微笑:“不过,不管是利用时之洋笛或是魔族禁咒,任何一种,都是会受到诅咒,即使改变了历史,往往也是以悲剧收场。阁下这样孤注一掷,可见这几百年的虚空已让你很不耐烦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几百年前的事?”就连他的族人,也不见得会认出他,甚至知道他的过往。
“因为,作为守护者的精灵无处不在,她们时刻见证历史发生的真实。”她嫣然一笑,像是在自我解嘲:她们虽无力改变,但至少证明多多少少有点作用吧。就像这次。
“华小姐知道守护者?”他难掩惊讶。
“怎么样都好。”她放下白色的小瓷杯,静静地起身,“总而言之,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输?”他像是听到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一般低笑起来,举手投足却依旧吸引人,“你才刚破了第五关,怎么会知道前面不会是你们的坟墓?”
“你选择在这里等我,不就是已经透露了破解游戏的方法了么?”她笑语盈盈,抬头望向欣欣向荣的参天大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早就从故事里知道,奥斯汀是永远不会为难人,而且慈悲为怀的。虽然已一早参透,但你的好意,我们还是会铭记于心。”再看浑然一震的奥斯汀,她的唇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弧度:“他们已经汇合了吧。”
第十章 殊途同归
“你新的任务,是灭了国际密警组织的亚洲天龙。在睡梦中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闭嘴!傍我闭嘴!白痴,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要离开X,可以。但也得像炎狐一样,付出你的代价。”
…………
“不打算进去救你的朋友吗?”白色宫殿的另一端,藏在雾中的巨大青色身躯朝身边的少年发问。
少年只是露出森洁的白牙,一脸期待加兴奋地观赏这场免费的表演。
巨龙有点泄气。它还是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子。
打从在召唤中苏醒,挣出困住它十多万年的魔族封印的第一眼,就感应得到这小子的神力,凶神恶煞地强带他离开,他竟没有任何挣扎,像早就预知了它不会伤害他。一直到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东方神兽青龙赫尔思,汇合了四灵神兽之二的白虎和玄武。就连找到他寻找已久的挚友——新任的统御四灵的灵王,他当时的表情也没有展现一丝一毫的惊诧,自始至终只有少根筋的笑,实在令身为神兽的它也叹为观止。
“这里是当年天之溟帝主利汶·尼古拉丝所建造的炼心殿。”
“我知道啊。”
知道就好。它暗暗叹了口气。
利汶是千年时代最有名的暴君。炼心殿,顾名思义,是为试炼天之溟的大臣对他的忠心的。只要有任何心理缺憾的人来到这里,便会被自身心理阴影所造成的幻象折磨得苦不堪言,轻者疯癫,重者自残而亡。利汶当年建造炼心殿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试炼忠心,更志在惩治存有背叛之心的神。
世上绝少数人是没有任何心理弱点的。因此,能在炼心殿全身而退的人,至今仍少之又少。
连神也难以逃过炼心殿的考验,何况是那么多年后的人间界魔法师?刚才的一幕幕已反映了殿内人的心理缺陷了,他要能平安踏出这一关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
“你的朋友心结不少。”
“魅影本来就是粪坑石头。”
“关于炼心殿的传说,你听过了吗?”
“听过啊。”
“连身为建造者的利汶后来也是在这里被幻象逼疯的。”
“嗯……”
“有心理缺陷的人是不可能安然走出炼心殿的。”
“是啊。”
“在炼心殿,越执着的人越是九死一生。”
“的确。”
“……”无奈。
此时千万缕红光往欧阳昶身上来袭,他却闭目静坐于光线的中央,毫无反抗的打算。无数道光芒更从欧阳昶身上穿插而过,后者竟然纹风不动。
“赫尔思,炼心殿是根据什么建造的?”于雨岚突地发问。
“梦境。因为梦最能反映人最真实的内心。”
于雨岚笑道:“作为梦戮者,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
带着疑惑,青龙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殿中央的魅影身上。
昔日废掉魅影双手的攻击竟没构成分毫伤害,相反地,仿似锐利非常的光线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连狰狞的机械笑声也飘然远去。在欧阳昶的静心调息之下,炼心殿的幻咒在无声无息中瓦解了。
一切又回归到刚才的苍白。
当欧阳昶再次睁开眼,神色也无比清明,没有一点杂乱!
看得连旁观的悠哉游哉的少年也不忘吹了下口哨:
“哇塞!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没想到昶的进步那么大,呵呵,这下梦戮者又回来了,还比以前的厉害很多呢!不知道比起你主人,他们两个谁的进步多些……”
“……”非常无奈。
就在欧阳昶还没来得及步出炼心殿的时候,雪花状的灵力小球便已在这殿中央的结界内漫舞。银色的身影踏着风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闯入殿内,飞身立在他的跟前,阻挡着他的去路,一副战斗的架势。来者不善,对方似是有意刁难。
细看来者,银色的面具遮住泰半的脸容,更显冷峻;假面之下,是一泓暗潮汹涌的深潭。
欧阳昶冷性子,自是不会主动说话,来人的反应却比更他森寒。双方就在沉默中展开漫长的对峙。
于雨岚阻止欲平息干戈的赫尔思,“这场戏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呢。”
“可是……”
“信我者,得永生!”他像呵护小狈似的在赫尔思头上抚摸着,一派救世主的口吻。“他们只是切磋切磋,哪有什么可是的?放心好了。”
这时,对峙的双方俨然动起手来了。
假面步步进逼,拳脚来得又快又狠,像非置欧阳昶于死地不可。欧阳昶刚躲过假面凌厉的扫腿,漫天汹涌的雪花便被飓风掀起,如同白色的冲天巨浪滚滚袭来,刹那已将欧阳昶淹没。厚实的冰就这样把欧阳昶包裹得严严实实。
毫不犹豫地,假面的冰龙回头又往雪球处凶猛袭来,把困住欧阳昶的巨冰劈开!碎冰四溅,散落的迅速融化,渐渐化为无形。剩下一块大冰块却透出怪异的蓝色幽光。最后一层薄冰应声而碎,光芒中但见欧阳昶闭眸直立双手张开的一圈防护。
“梦之羽——”
假面讶异之际,一双散发着迷离味道的蓝色翅膀朝他滑翔而至,明明可以轻易躲开的,他却像被催眠了一般立住不动,蓝色的羽翼轻盈地飘到假面身后包围着他,缓缓合上。
一旁暗自着急的青龙赫尔思几番欲插手,却一再被于雨岚制止。
“梦之羽是梦戮者魅影攻破人心防的秘技,对手闪避到哪里也是无处可逃。加上这也算是梦的世界,一切尽在魅影掌握之中,你就算要帮忙也无济于事。”相较于赫尔思的担忧,他显得胸有成竹,“放心吧,这个灵王若真那么不济,也不配当你的新主人了,不是吗?”
“……”它只有干瞪眼的份。
眼下,情势又再峰回路转。
狂烈的风雪突地爆开,把围困住它的翅膀冲得支离破碎。哪里还有假面的踪影?只见乘着巨雪,闪耀着金银双色、比青龙还要大上一倍的庞大身躯破茧而出,瞬间咆哮着往欧阳昶俯冲过去。
欧阳昶暗暗吃了一大惊,迅速扬手全力在自己周围建起盾状的防护以遮挡巨龙的吞噬。
一上一下、一白一蓝的两股巨大灵力就此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势均力敌,互不退让。殿内的梦结界开始不稳地颤动起来。欧阳昶站立的位置也随之慢慢呈现凹陷状。双方的能量这才稍稍缓减,占上风的金银色巨龙此时渐渐蜕化为人形,与欧阳昶展开新一轮的交锋。
撤回灵力的较量,纯粹的拳脚在疾速中运转,二人的攻防都恰到好处,滴水不漏。欧阳昶已回复到未受伤时一样,但说到先发制人,却不如野兽独具的触觉敏锐,加上假面拼尽全力,他每每只能处于被动。幸好现在是处于半梦状态的炼心殿之中,空气流动的控制、攻击速度掌握以及利用幻象迷惑对方,对可在梦世界穿梭自如甚至杀人于无形的欧阳昶来说可谓随心所欲,也因此双方才能势均力敌。
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灵力再一次在他们各自的手中聚集,继而是奋力一击。
“冰龙——”
“梦镜——”
两股能量分别以假面和欧阳昶为圆心扩大,再次碰撞在一起。这次,携着汹涌的来势,白色的冰龙一鼓作气冲破了欧阳昶的防护范围,在欧阳昶身前展开的蓝色的镜子亦随之产生裂缝。假面的灵力在不断增加中,朝欧阳昶进攻的冰龙速度仍在不断增加,梦镜的裂缝已蜿蜒至尾部,几乎把整面蓝色镜子一分为二。
出人意料的是,镜子外的冰龙潜入镜子里面,梦境内映出的冰龙映象却飞出镜子以外,朝假面的方向俯冲过去!灵力筑成的梦镜最终也抵受不过强大的压力,应声而碎。
冰龙立即一分为二,成为两支大冰柱。随梦镜的碎裂失去了平衡,两支冰柱不约而同地极速倾泻,在二人站立的中心位置爆破,欧阳昶和假面都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一身狼狈。
两个打得兴起的二人哪肯罢休,又不约而同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这时,突来的黑色力量加入战阵。一身劲装的步如风从天而降,与欧阳昶站成同一阵线。在步如风身后,还有一个隔岸观火的熟悉身影——炎狐米雷。
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这时候,自得其乐的掌声在殿内最偏僻的角落响起,吸引了“斗牛们”的注意。来者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于雨岚,以及青龙赫尔思。
“久违了,各位。”于雨岚边打着招呼边走向假面,拍着他的肩膀,一脸和平使者的造型,“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别装了,习恒,乖乖把面具拿下,咱们一起为这美好的团圆举杯庆贺一番!”
银色的面具被摘下,在欧阳昶诧异的目光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容展现在众人面前,仿如隔世。不过,迎来的并非团聚的喜悦,而是再起波澜。流沙的表情也不再若从前的肝胆相照,只有难以置信的痛心和愤怒——
“为什么?魅影。”
欧阳昶的心抽搐了一下,“习恒……”
“为什么是你?”刚才欧阳昶的幻象他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灭了天龙?”
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魅影则脸色凝重,只心虚地逃开他的逼视。
作为始作俑者的于雨岚岂有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的道理,制止着随时向铁定不会还手的欧阳昶展开攻击的龙习恒,他不慌不忙地打起圆场:“其实……”
“我不是问你!”龙习恒不领情地怒吼,继而又像想到什么,“于雨岚,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你要替天龙报仇我没理由阻止,只是也要先离开这里再计较私人恩怨吧。”于雨岚说得头头是道,“以你现在的灵力,应该能轻易感受到这空间的能量已经达到极限,即将崩溃。”
无从反驳,龙习恒狠狠地瞥了欧阳昶一眼,拂袖而去。
只有步如风和炎狐最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雨岚则是傻笑带过。
赫尔思跟在龙习恒身后,离去前向于雨岚翻了个白眼:“看吧,都是你!”
“冤枉,我怎么知道你主人力量提高了情商反而下降?”于雨岚委屈地嘟哝。
“你是故意的。”特让流沙看到他的幻象。
迎上欧阳昶复杂的神色,于雨岚的儿戏才稍微收敛:“这是你早晚也要面对的事,趁早跟他坦白总比留给一些有心人恶意离间的好。”
“对啊,那个有心人不就是你嘛。”步如风从旁插道。
于雨岚立即在步如风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记:“真厉害,连‘灰熊’狄迅都被你摆平了呢!不过——那凶残的弥勒佛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你了?”
“我是被邀的灵力者。”炎狐米雷淡淡地回应,眉宇间一片祥和,“也是奉主人的命令进入游戏,以洗脱X蒙上的不白之冤。”
“不白之冤?”
“游戏的设计者以X帝主的名义发贴,显然是向X宣战。欧洲第一黑帮帝河也参与其中,X不能坐视不管。”
“可惜被狄迅逃走了,这线索也算是断了。我们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游戏设计者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步如风接道,“所有最出色的灵力者都几乎到齐了,若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根本没必要机关算尽!”总而言之,不好的事情都跟X脱不了关系就是!
沉默良久,欧阳昶才开口问道:“他是被邀者?”
“是的。主人、冰狐和我均在受邀之列。”
“呵,X的三大巨头都包揽了。那家伙的胃口还真不小呢!”于雨岚沉吟着,旋即对着炎狐讪讪一笑,“不过,炎狐你的借口实在错漏百出。”
此语让所有人侧目。
“X会为一口气赌上三个首领么?而且,所有灵力者几乎到齐——别忘了,这游戏的参加者缺一不可,否则,任何一人得不到验证进来,其他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空间……即使这里崩溃。那不正好是你们扫除一切障碍的最佳时机?轻易放过也就算了,起码来个隔岸观火才是上着啊!但如今,你们不但进来了,竟然还为我们劳心劳力,世上怎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炎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然,人家最善良最单纯了,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于雨岚不忘恶心巴拉地小捧自己一番,“只是,除了为X申诉不白之冤外,一定还有着重大的理由。也只要这样才可以解释冰狐出现在第四关阻截昶的举动了。我说得对吧,炎狐大叔?”
炎狐还是端着慈和的脸,但口气却……“小子,你知道自己很讨人厌吗?”
“嘻嘻。”
第十一章 局中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是要到最后一关吗?你带着我们往后走是什么意思?”跟在后头的步如风终于不耐烦地向于雨岚提出疑问。
“大叔好歹也是四阶,不会真有那么笨吧?”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想起在第一关目睹于雨岚被拽走的一幕,现在还心有余悸,谁知道竟是虚惊一场!
“大叔稍安毋躁,”于雨岚换上笑嘻嘻的厚脸皮,“我们的确在前往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这下,连陷于僵局的欧阳昶和龙习恒都递上关注的眼神。
“其实在刚踏进游戏的时候便是最后一关。”
“……你是说……这游戏可以跳关?”
“呵呵,可以这么说。炎狐大叔,你说是不是?”
炎狐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续诵着他的经文。
“说清楚。”欧阳昶拦在于雨岚面前道。
“这里每处都是最后一关。”于雨岚解说道,“游戏其实只有一关而已。也就是说,我们全部人都被开头宣读的游戏设置给误导了。我们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当作是一个梦境,也可以把一切视为真实;可以把这结界叫游戏,也可视为时空裂缝。这是潜意识的自编自导,空间转移全凭自己想象,但发生的事情却真真切切。”
“你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就当是……我们到千年时代旅行来,顺便改变了历史吧。”他的口吻像谈论天气一样,“反正结界也好,时空逆转也罢,其实破解结界的方法很简单……”
说话间,便已来到蓝与绿的唯美空间。参天的巨伞之下,但见几个黑色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等待着他们。
又高又壮的大猩猩狄迅,加上深沉的老虎高桥石,还有一头未知是何方神圣的棕发“猎豹”。美中不足的是当中还站立了只又矮又胖又丑的中年“企鹅”。合共四个人。
“刚好一桌麻将。”于雨岚数着说,随即扭头“慷慨”地道:“先旨声明,若真开架的话那只痴肥的企鹅就交给我,其他的随你们挑。”话既出口,同伴的白眼便纷至沓来,——包括听到了这话的“痴肥企鹅”杀死人的目光。
“我对付高桥石。”龙习恒突然开口。
步如风跟炎狐也难得地达成共识:“我们负责狄迅。”
欧阳昶的目光则对准那魁梧的棕发男人,一语不发。
游戏进入倒数时刻,两队人马才正式碰面。不过,高桥石久别重逢的欣喜却让人错愕:“都几十年了,玩心还那么重。雨岚,你就不会收敛一下?”
痴肥企鹅也忿忿不平地说话了:“哼,狗改不了吃屎……”
于雨岚在同伴们的目瞪口呆中上前,一把捏起企鹅的脸玩起脸谱游戏,“就是啊!梵森你永远都那么胖,就算只喝水不吃饭也没用,减不了多少的了!至于增高和整容的课题,咱们有空再研究研……”
“于雨岚!”火山爆发了。
难以想象,胖得连走路都让人担心的“痴肥企鹅”竟有这样快的身手!于雨岚虽连连闪避开,但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存心让攻击者怒火更炽。在场的高桥石等人却尽是会心的微笑,丝毫插手的打算也没有!
“赤虎主高桥石,帝河之主梵森·潘,”炎狐自言自语,“这小子竟然连这些人都收买了,真难以置信……”
敌我不明的闹剧持续上演,步如风终于沉不住气:“这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
嬉闹这才结束,于雨岚慢条斯理地走到两队人的正中,正式宣布:“游戏者会师了!我们又多了几个强劲的战友!”
“什么?要我们跟他们合作?”步如风直指狄迅,“别忘了,他们先过了关还安排手下堵截我们!”
“这样卑鄙的人怎么能相信?”龙习恒轻哼。
“帝河的人还假借X的名义堵截……”连炎狐也投反对票。
眼看高桥石等人的神色越来越阴沉,于雨岚还是一脸讪笑望向沉默的羔羊,“昶昶,你有什么看法?”
“先说你的理由。”
“这个嘛,其实——”于雨岚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叫他们堵截你们,是人家的意思啦!”
“什么?!”
“于雨岚!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好的。”于雨岚笑着走近同伴,边解说道:“四个月之前,也就是说流沙刚被骗进游戏、失乐园被毁之后,静漩找过我。”
…………
“咱们有多久没见了?我亲爱的肋骨。”于雨岚闲闲地品尝着香醇的美酒,对着电脑荧幕出现的绝美的笑靥调侃。
“臭鱼腩,我要问你一件事,”懒得理会他的废话,她单刀直入,“东方有没有把时之洋笛借出去?”
“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正想问,你的魔族朋友是不是念了不该念的咒语呢!不过看来我们都估计错误。”于雨岚摊摊手,“既然不是我认识的神族,也不是你所知道的魔族,那么要确定打开千年之门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你那无处不在的精灵朋友们了。”
“可以!不过……咱们来一场比赛,怎么样?”见于雨岚兴致勃勃地挑眉,她开出条件:“我对付肇事者,你负责寻人。谁先完成任务且到达一所名为‘灵异’的CoffeeShop喝到一杯蓝山就为赢。”
于雨岚笑问:“不知道胜利者会受到什么奖赏,失败者的命运又是怎么凄惨法呢?”
“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她讪讪地笑着,“当然咯,那些事都不会违背侠义之道,不会伤天害理,也不会……”
于雨岚笑着打断她正要背诵下去的经典对白,“那所咖啡店在哪里?”
她嫣然一笑,“失乐园旧址。”
“没有附加条件?”
“你可以补充。”
“我要补充的是,你负责揪出肇事者和破除一切关卡,我负责找回流沙,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以刚才我说的为准。”
“……成交。”
…………
“之前的店子赌约根本是你们联手骗我加入游戏!”欧阳昶首先兴师问罪。
“也不可以这么说,”于雨岚赖皮地笑着更正,“因为在进入游戏之前,除了我跟静漩,包括荒木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我也是在被赫尔思挟持的空档才得以找到刚进入游戏的小石子和大胖子帮忙。”
堂堂赤虎主高桥石和身为帝河之主的梵森·潘当下在于雨岚口中矮了半截,不过当事人高桥石却仿佛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许被疟倾向,反常到极点;梵森只是不满地撇撇嘴。身旁的狄迅和棕发男子则极力忍住笑。
“他们跟在静漩之后,抢在你们之前,造成破了关还留下人来堵截你们的假象……”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步如风问。怕他们成为累赘而使计拖住他们却让一个女人破关,对男性自尊或多或少构成伤害。
“就是要让设局者认为我们为胜出而斗得你死我活,继而掉以轻心。”狄迅接话道。
龙习恒此时提出了尖锐的问题:“那在他们进入这里之前呢?为什么要加入这个亡命游戏?”
“没错,我们进入这里的原因,”回答的是深沉的高桥石,“跟X一样,为了星石。”
“星石……”欧阳昶不自主地握紧口袋里的小圆石。
在千年时代,星桥是三界的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星石是疗伤的圣品,更能使神魔力量在短时间内飙升,因此与世隔绝的酃岚河谷便永远不得安宁……这里本就不是游戏设定的关口,不能利用游戏设定的空间魔法前往,要不,赶在你们之前过关的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早就把洞里的星石抢掠一空了……我当然能进来!我是女神耶……纪念品,这送给你……
贪婪是他们眼里的唯一光彩:“得到了星石,我们的力量便能到达神力或魔力阶段……只可惜,我们搜查过所有地方,原来游戏的设定根本不存在收藏星石的酃岚河谷星洞!”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那石洞被傅林娜看管并封印着。
“所以,你们进入游戏的目的旨在得到强大的力量,不是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龙习恒冷冷嘲讽。
“呵呵,”眼看气温骤降,于雨岚立刻打圆场,“反正我们现在目标一致——闯出这个鬼地方,才不管为了什么而来,对不?真奇怪,怎么如飞和惊虹她们现在还没到呢……”
“哥哥!”一说曹操,曹操便到。步如飞和一个断臂的男人相继出现在菩提树下。兄妹二人再见面自是感动。
“这下就剩下惊虹了……”守在第三关的是不过是帝河的一个二流灵力者,没道理会难倒大名鼎鼎的女华佗才是。
魁梧的男子走近于雨岚,“时间无多了。”
龙习恒的杀气突地升起,“他是谁?”这个游戏的应邀者至今还没露面的人只有一个——X的白痴!这个男人的身份可想而知。毁灭天龙正是那恶名昭著的家伙指使的!
“他不是游戏的被邀者,更不是白痴。”于雨岚挡在那男子前面,“莱恩跟游戏设计者是同类。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结界。”
那男子对龙习恒的拦截视若无睹,只专心跟于雨岚的对话:“我去第三关看看……”
“不用看了,也不用找了。”
循声望去,熟悉的身影出现之际,最惊愕的莫过于高桥石:“璟儿!”
“你知道北堂惊虹的去处?”步如风问道。
来人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如果你们说的是自媲美为华佗的女人,很抱歉,她先走一步了。”
“先走?”游戏尚未结束,参加者根本无法离开,怎么先走?“什么意思?”
“璟儿,你不是被邀者,怎么进来?”高桥石也有所戒备。
“怎么进来?”炅璟笑得阴森,“我是最有资格进来的人,怎么不能进来呢?于雨岚,你设的局中局的反击实在太妙了,只可惜失算了一步。”
欧阳昶幡然问道:“惊虹在哪里?”
“别焦急,反正游戏即使少了一个人,尸体还是可以得到验证的。”
“你杀了北堂惊虹?!”在场所有人莫不震惊。
“璟儿,为什么要这样做?”高桥石难以置信孙儿会背叛自己。
“你不是炅璟……你是游戏的设计者之一。”于雨岚笑着回答,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味道,“真正的炅璟现在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取代一个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让那个人永远消失。”
拉住欲出手的高桥石,于雨岚凝视着他的眼睛,平息他的戾气,“一切交给我!”然后,他转向棕发男子,“莱恩,带他们先离开。”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炅璟凉凉地对于雨岚开腔,“因为有一个人将得不到验证,请各位不要忘了游戏规则——只要参与游戏的任何一人得不到验证,所有参加者都离不开。魅影的信封已随北堂惊虹的死化为灰烬。”
“仁兄你真是机关算尽哪!”于雨岚却若无其事地笑了,“不过你要更相信魔高一尺,道高千丈的道理。”
“什么?”
名为莱恩的棕发男子上前道:“参加者的信封全在我手上,包括魅影和雨岚的。”
于雨岚笑着解释:“在游戏之前,游戏会定出这样的规则,足以证明你们有所准备,之前在荒木交给我们的信封根本只是相应游戏设置的追踪系统,并不是通行证。当然,因为信封是经静漩之手交给荒木的,以荒木的忠心自是不疑有诈。”
炅璟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记得你的表妹高桥湘濑吗?她曾经不小心闯入了游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因不是游戏的被邀者而被逐出系统,我和魅影踏入第一关的时候,根本没有带真正的信封,而是利用那段时间攻破第一关。待莱恩和小石子再在我们未被逐出之前进入游戏,我们的信封得到系统的验证,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即使是这样,”炅璟的瞳孔蓦地收缩,狠狠盯着神色自若的于雨岚,“但你们现在连最后一关也没破就想走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最后一关?何来最后一关呢?”于雨岚靠向莱恩,笑得阳光灿烂。
莱恩道:“游戏的确是你们设定的。但魔族禁咒规限:打开千年之门的人只能限定进出的方法和空间的转移,其他的一律无权干预。所谓的七个关口根本无需理会,破解游戏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就好像炎狐念的佛经一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于雨岚抬头望向那美丽的树冠悠悠地道,“菩提树也给了我们启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我们可以一进来便走,但是因为要找寻流沙和揪出策划者,也就是你还有那个打开千年之门的人。所以只好陪你玩玩游戏咯。”
步如风不解道:“小子,你是说,本来这里就什么也没有?但……你不是说过我们进入了真正的千年时代吗?”
“昶昶在炼心殿所见的幻象不正是最好的提示。梦,介于现实和虚无之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于雨岚笑笑,“你们跟莱恩先走。”
众人一阵沉默,高桥石和梵森·潘等人相继转身:“我会在赤虎(帝河)等你。”
“一言为定。”
“高桥石!”攻击跟龙习恒的声音来得一样的快,幸而尖锐的冰锋在往高桥石心口突袭的时候被于雨岚眼明手快地拦下——“你要维护他?”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龙习恒冷笑道,“那我是什么?敌人吗?”
“现在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流沙,”于雨岚直视着他,笑容里有着无言的恳求,“不要跟你母亲一样,因被仇恨蒙蔽了善良的天性而变得尖锐。”
龙习恒一震,退了好几步。
“我们不走,”欧阳昶冷眼炅璟,“惊虹的仇一定要报!”连步如风也坚决不肯离开。
“报仇?”世人总是愚蠢地作茧自缚!于雨岚的眉头鲜有地一蹙,轻哼道:“为这种人背负罪孽,值得么?”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不要告诉我你要教化他!”
“因为,我不怕天谴……”
话音方落,于雨岚腰间的长软剑便立刻化为一道光影往炅璟方向一闪,快得无从分辨这是什么,炅璟的痛呼便传进他们耳里。最骇人的是炅璟整只右手竟然掉落在地上,血液像泉眼一般在他的断臂上喷溅出来,在菩提树下蔓延……
“啊……怎么……怎么会……啊不……不可……能……啊……”
“这是你的教训。”无视假炅璟的哀嚎,于雨岚微笑着转过身,在伙伴们惊恐的神色中率先离开。“孩子们,结界要崩溃了,想早点结束这次长途旅行就快点动身吧。”直到悠闲的嗓音在前方传来,他们才回神,迟疑地赶上于雨岚的步伐。
…………
第十二章 蓝山滋味
门轻轻地被推开,熟悉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鸣奏起来。“欢迎光临。”
清灵的少女对上客人的脸,眼里闪过淡淡的惊愕——那是一个外国人,酒色的眼眸加上优雅的微笑,比岚哥哥的还要帅呢!——不过还没有恒哥哥的一半就是了。
“先生要点什么?”她放下正在拭擦着的长杯,问道。
她以为客人大概是被咖啡店的美慑住了心神,不过待他回过头来,第一句话便是:“为什么咖啡店会有吧台和小舞池?”
“呃?”她随即微笑,有点突兀地反问,“这里像不像天堂?”
暗黑中满屋子的晶莹,像是银河中璀璨的星星……客人也笑了,“这跟吧台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思索了片刻,“因为在以前,这里是个只能供人麻醉自我的地方,现在不同了……但是,还是要纪念以前啊。”
客人干脆在吧台前坐下,深思个中的奥妙,“好奇怪的回答。”
“是吗?”其实,呵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先生要喝什么?”
“ Mazagran Americanno 。”
“好的。”她眼睛转了一圈,又回过头来提议:“其实这里最出名的还是蓝山咖啡。”
客人为她天真的举动微笑,“不了,谢谢!我还是喜欢原来的。”
“为什么?你不试试别的口味,怎么知道原来的是最好喝?”
“因为……那是我赖以为生的信仰。”
“好奇怪的回答……”
“高桥湘濑!”责备的声音在吧台的另一端响起,震动了等待的客人和娇小的侍者,“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转的吗?你怎么无缘无故下来招呼客人?雨岚那兔崽子呢?又闪到哪里偷懒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离脱离那个该死的游戏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光想到刚在游戏回来时看见她躺在白得骇人的病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就吓得掉了三魂七魄。原来小妮子的心脏一直需要药物支持,而他只顾奔波竟然毫不知情!幸好病发的时候荒木在她身边,要不,他怎么向高桥夫人交代?
看到坐在吧台那出色的客人,龙习恒微微一愕,随即礼貌地点点头。
“可是……可是,人家什么事都没有嘛。整天无所事事好闷的!你又不会弹琴,不能教我。”看着星光下美轮美奂的水晶钢琴,她几乎要流口水了,奢望最后却只能化为不满,“恒哥哥越来越野蛮了……”
“你可以叫荒木或者雨岚教你啊。”
“荒木常常整天没踪影,要岚哥哥教只会把我逼疯!”
“……”
“咳咳、”客人打断了他们正酣的舌战,“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跟我的一位音乐家朋友都可以教你弹琴。”
“音乐家!”高桥湘濑的眼立刻闪闪发光。
龙习恒却有些许迟疑:“不会打扰到阁下的朋友吧?”
“当然不,那是我们的荣幸。而且我还要代我的朋友感谢你们,”客人风度翩翩地笑道,“她常常无聊得发慌、闲得发疯呢。”
高桥湘濑自是点头如蒜,片刻之后——
“恒哥哥,怎么他的朋友那么像某人?”
龙习恒脑海里浮现的则是另一张清丽的脸:“是啊,真的很像……”
…………
咖啡店最偏僻的角落。
“举世瞩目人见人爱聪慧贤淑美丽大方高雅迷人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巾帼不让须眉雌兔眼迷离……的大美女,你好!”歌功颂德的绕口令过后,于雨岚终于踏入正题,“请问在下有否荣幸与你共乘一桌呢?”
一身素白的女子认真地思索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展露出天使的甜美笑靥,“随便。”
“谢谢小姐赏这个脸,小生实在感激不尽没齿难忘——以身相许也可以的,小姐不妨考虑……”于雨岚笑嘻嘻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眼光不经意落在她的杯子,“一杯蓝山便够了?”
闻言,细尝咖啡滋味的蓝发女子挑挑眉,随即一脸苦恼的样子:“当然不够。还想要一杯从天而降的水(雨),一碟山里的雾气(岚)。只是不知道这破店子有没有。”
“小姐好眼光!”于雨岚立刻昂首挺胸,煞有介事地:“此乃灵异咖啡店的镇店之宝也!不过价钱方面……”
“我有的是钱。”
于雨岚吹了下哨:“原来小姐真是有备而来。”
“当然!猎人捕食,最重要的是准备。”
“那阁下的猎物是——”
“已经出现了,不是吗?”她恶作剧地笑笑,意有所指,“放心吧,才不是那只又丑又笨的大野猪!大美女我的品味怎么会那么糟糕呢,对不?”她笑着向他举杯,“来这里狩猎的人,莫不是为了这香浓醇厚的蓝山。你能否认吗?”
“这个是当然,这里的咖啡好喝得连那只又丑又笨的大公猪也跑来品尝滋味了啊!也多亏这里的蓝山,”于雨岚笑得赖皮,“那只可怜的公猪才泡到他那泼辣又美丽的小母猪呢!”
女郎轻哼:“可惜,你的小母猪还没找到,讨厌的公猪就要受到惩罚了。”
于雨岚哈哈大笑,“该受到惩罚的是你吧,这地方的蓝山我比你先喝哦!可是你到现在才出现——根据我们的约定,你输了!”
“输?我什么时候输了?”华静漩不怒反笑。
“这个当然,我比你先到达一个星期啊,别说是蓝山,就连卡布奇诺、摩卡薄荷、美国马萨克郎、巴巴利安、摩卡冰杰伯、鸡尾酒式、法国贵夫人、古拉索、布流罗、梅兰锡、那不勒斯、土耳其、印地安、俄式、维也纳……不管冰的还是热的,什么咖啡都喝遍了。”
“所以你赢了?”
“当然咯。”
“是么?”
“你想赖帐,小母猪?”
“臭鱼腩,我想,你是不太记得我们的比赛规则了。”
“一清二楚呢!——你负责揪出肇事者和破除一切关卡,我负责找回流沙。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于雨岚说得理直气壮。
“就是啊,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华静漩嫣然一笑,“可没说要在游戏之后开始呢!”
于雨岚一愕。
她的笑容更深了,“换言之,只要谁先在咖啡店喝到蓝山,谁就是赢家。你大概不会忘记咖啡店是我开的吧,在你第一次到咖啡店里来之前,我早就品尝过这里的蓝山了。”
眼前,于雨岚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无比愉悦,她优雅地啜了一小口手中的蓝山,“真是人间极品啊……”
不过于雨岚的笑容却愈扩愈大,最后甚至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发什么神经?”
“静漩,你知道你最让我喜欢的是什么吗?”于雨岚由衷地赞叹,“是你的自信和执着。不过,这也是你输的原因。”
华静漩好笑地挑眉,“我输?”
“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记住,是‘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而不是‘灵异咖啡店本身’哦!你应该不知道,卓榆--失乐园的老板是泡蓝山的高手呢。”
“失乐园……”
“对!所以,我比你早在这个‘地方’品尝蓝山咖啡的滋味。或者说,如果灵异咖啡店的前身不是失乐园的话,今天便是你赢了。哦呵呵呵……”于雨岚拿起他的蓝山享受起来,“真是人间极品啊……”
“你作弊!”
“是谁先想算计我、要跟我玩文字游戏的?”
“我不承认!”
“反正我赢了。”他春风得意地笑着,“你欠我三个愿望。”
“我哭!我不要!”
“这些招数是我教你的,对我不管用。”
半晌——“好吧,算我倒霉。”眨眼间,华静漩又换上亮丽的笑靥,对上于雨岚毫不讶异的傻笑。
各怀鬼胎的两人又在互相算计着下一场较量,棋逢敌手。
不过,宁静维持不了一分钟便被惊呼声打破——
“静漩!”
“傅林娜……”
跟随奥斯汀的带领前来的龙习恒和凑巧瞥见华静漩那养眼的蓝黑长发的欧阳昶同时发音,继而奇怪地互看对方一眼。欧阳昶是一脸不可置信,龙习恒先是错愕,但很快便赌气地撇开脸。
除了龙习恒和欧阳昶,当然还有高桥湘濑和客人奥斯汀先生,连不见踪影的荒木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华静漩身后。不知不觉间,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首先开涮的便是从盗取维纳斯之泪便被她坑害、一直倒霉到现在的龙习恒:“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你就是……”父亲的女人?欧阳昶的心笔直往下沉。
先向龙习恒扮了个鬼脸,华静漩再漾起浅浅的微笑,明明是回答欧阳昶的话,也有意无意唤起龙习恒的糗事:“你就把我当作是沙漠的甘泉好了。在罗马,暴风雨女神的名字好象是叫做傅林娜呢!”
欧阳昶笑着叹气,“我就知道……”看!哪有女神是这副德行的?
处于兴奋状态的高桥湘濑也插上一脚:“你就是靖岛的姐姐?也是奥斯汀叔叔的朋友?姐姐是音乐家?奥斯汀叔叔说姐姐也像岚哥哥一样闲得发疯,是不是?你会教小湘濑弹琴吗?……”
面对可爱的小白兔,华静漩自是披上婉约大方的羊皮欣然答允,只是在听到“闲得发疯”四个天籁之音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往奥斯汀身上转了圈,后者恬淡地微笑着,心如止水一般,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当然可以,我早就盼望收个可爱的弟子了!”她算计地往身后的荒木送上微笑,“以后荒木就让你随传随到。”荒木当场唯有感叹遇人不淑了。
“姐姐老师,你真好!就像妈妈一样!”
“那你叫我一声妈妈啊!”华静漩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期待。
欧阳昶蓦然一颤。回忆深处,竟也有着一样的话语。可是闪过的裂缝他够不进去,只能任熟悉的话和模糊的背影在心中萦绕——“只要叫我一声爸爸或妈妈,你们要吃多少包子就有多少让你们吃,直到撑死为止!”……只要叫我一声妈妈……爸爸也行……
“小湘濑,那你也要叫我爸爸才行!”在这种情景,厚脸皮之冠的于雨岚岂有不占便宜的道理?他一脸激动地转向华静漩,由衷感叹道:“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有小猪了……”
华静漩只是缓缓凑近高桥湘濑耳边,一直保持着优雅迷人的笑容,轻轻地念道:“叫他去死吧。”
“去死吧!”
“……”
在场的人莫不哈哈大笑。只有冷峻的魅影仍陷于模糊的回忆中——
只要叫我一声爸爸或妈妈,你们要吃多少包子就有多少让你们吃,直到撑死为止……
……只要叫我一声妈妈……爸爸也行……
……
《灵异咖啡店》第三卷(完)
第四卷 金箭与铅箭
第一章 再起波澜故事之前——
传言只要被调皮的丘比特背上的金箭射中,便能觅得真爱。
然而,很多人盼望爱神赐予一箭,却不知道它的箭有两种——金箭与铅箭。爱一个人的时候,其心如金,所到之处皆鸟语花香;恨一个人的时候,其心如铅,所到之处皆沉重晦暗。
当你为被爱之金箭射中而欣喜若狂的时候,其实,铅箭已悄悄射出,嵌在你心口——
※ ※ ※
白昼的灵异咖啡店有着另一个惊喜。
跟黑夜的深蓝与黑的配搭截然不同,天蓝和纯白的装璜,栖身其中让人有置身天堂的感觉。
房子顶层变成了明净的天蓝;脚下也被玻璃地板和黑色地面间注入了白色的烟雾,萦绕的白掩盖了地面原本的黑;水晶桌椅和餐具还是跟原本一样晶莹剔透,黑色的吧台却已披上白色的雪纺,乍看仿若一朵清逸的浮云;本来挂在四面墙壁的黑色帷幕徐徐升起,最后隐没在天花的夹层,墙壁焕然一新全化为四面大镜子,天蓝与纯白就在四方境内无限循环,蔓延至无边无际。
水晶钢琴还是坐落在水晶舞池上,一缕缕可见的金色光线就在舞池正上方的蓝天和地下的白云间散射开来,洒遍咖啡店的每一个角落。如日出的阳光圣洁的洗礼。
悠扬的曲子像是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在午间的店子里飘溢。
午间的客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张桌子。
高桥湘濑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华静漩隔壁,两眼发亮地欣赏着精彩的演绎;荒木在吧台拭擦着杯子,一脸漠然;奥斯汀坐在吧台细细品味他的 Mazagran Americanno ,偶尔为弹奏者完美的转子微微一笑,间或又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他身旁的龙习恒若有所思地翻搅着手中的维也纳冰咖啡;欧阳昶在钢琴对面的桌子不时向钢琴处张望,却也是心不在焉。
“漩姐姐,这首曲子好好听哦,它叫什么名字?”高桥湘濑在曲子结束后兴奋嚷嚷。
“还没想到,你觉得呢?”
“不知道,只是这曲子好温馨好温馨哦,就像……”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就像那天看见你跟岚哥哥他们斗嘴的感觉。”斗嘴很温馨?答案真够另类。“不过……”
“不过什么?”
高桥湘濑天真地建议:“要是这曲子能唱就好了。”那样手指头就不用受太多罪。
这是钢琴曲耶!华静漩顿时哭笑不得,却不忍拒绝烂漫的小兔子:“这样吧,歌词方面让我好好考虑,到时候再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她朝小湘濑眨眨眼。
“真的?!”她跳起来欢呼,“万岁!漩姐姐最好了!”
“不过你还是要学指法的,歌声和琴声和应才算最完美。”
“……哦……”
……
轻快的铃声从门口传来,走进吊儿郎当的熟悉面孔,在奥斯汀身旁自在地坐下,“荒木,给我一杯蓝山。”
奥斯汀朝他颔首,便又沉醉于他的咖啡里。
“嘿,我以为你会喜欢鲜红色的东西多一点。”于雨岚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搭讪道,“例如红酒。”
奥斯汀只是礼貌地摇摇头。
“不喜欢红酒?那……应该不喜欢大蒜吧?”
他有礼地微笑。
“现在的吸血鬼进化到不需要血液?”
“月圆的时候。”
“哦……”于雨岚了然地点头,然后又朝品咖啡的他观察了好久,才下结论道:“你讨厌我,像讨厌大蒜一样。因为你在听到大蒜的时候跟刚才勉为其难的回答,表情是一样的。”遇到这么不识趣的人,奥斯汀倒是第一次,在他正要开口否认的时候,于雨岚却笑问:“是因为我把你仆人的手砍掉的缘故?”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的奥斯汀显然愣了一下,他放下咖啡杯,以淡然的口吻道:“这是他种的因,所得的果自是应由他自己承受。”
“这么豁达?”于雨岚似乎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可是跟了你三百年哦。”
奥斯汀失笑,“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样?以牙还牙砍掉你的手,替他出口气?”
“起码也该臭骂一顿啊。”于雨岚不满地嘟嚷着:“就说长命百岁的老家伙最没意思了,温吞得不像话,一点火气也没有……”
“不见得,你不就是砍掉他的手了吗?”
于雨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拿起他的蓝山便往嘴巴里灌,“但你还是压抑不了对我的反感啊。其实,理智跟情感往往是背道而驰的,这是人的本性,为什么要苦苦压抑呢?”
有趣的是,奥斯汀的眉微微地蹙了一下。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龙习恒愕然看向奥斯汀,被平空抛下的炸弹轰得头晕脑胀。“你是游戏的设计者?”还是传说中魔族的后裔、把他困在魔导游戏结界的始作俑者!
“还以为你更关心的是人家刚才的去向呢,恒恒。”
龙习恒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怒气不但不减,反有飙升的趋势:“你跟高桥石是什么时候称兄道弟?赤虎和帝河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到底还瞒着我们多少事情?”
“嘻嘻,我刚才的确是到了赤虎没错。”于雨岚皮皮笑道,继而望进他的眼睛,“你真那么恨高桥石?”
“这样的小人,人人得宜诛之!”龙习恒说得忿恨。
“小人,那天龙的就是君子吗?”于雨岚半是嘲讽半是提问的语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雨岚无所谓地笑笑,“我是问:湘濑是小人吗?”
“她不同!”
“那高桥夫人是小人喽。”
“当然不是!”
“为什么不是?她们都是赤虎的人没错啊。”
“你知道的!我指的根本不是她们!”龙习恒的怒吼让琴声也静止下来,“难道你就能否认高桥石是小人吗!”
“不是!爸爸怎么会是小人!恒哥哥你胡说!”高桥湘濑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我胡说?该死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高桥湘濑扯着他,用尽全身气力反驳:“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好人!”
龙习恒笑得鄙夷:“顶天立地?!要是你知道他做的勾当,你便不会这样天真遐想了。贩毒走私逼良未娼,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的好色之徒,他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这种人根本就是社会的渣滓!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他到底是你外公还是你的父亲?”
欲反驳的高桥湘濑只是粗喘着气,紧紧扳着龙习恒手臂的双手却慢慢垂下,娇小的身子缓缓滑落。猛然觉悟的龙习恒只来得及接住她坠落的身子。这一幕惊坏了所有人,众人都吓得乱了手脚。
一袭黑长裙的华静漩端坐在钢琴前,遥望向导演这一幕的于雨岚,后者也对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回以她若无其事的微笑。她撇撇嘴,娴熟的十指下,曼妙的乐章再次把咖啡店白天的独特渲染得更出色……
※ ※ ※
小湘濑睡得很不安稳,梦魇中还在喃喃反驳着龙习恒对高桥石的评价,脸颊上的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面对这种状况,最懊恼最心痛的莫过于失言的龙习恒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天龙被灭的彷徨,失却至亲的心痛,被朋友出卖的愤恨,对他一直抱持的信仰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潜意识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似乎要破茧而出。尖锐,猜疑,善妒——他到底怎么了?
小手在他掌中动了动,她醒了,看到他悔意的脸。“恒哥哥……湘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难过……”
“不,是恒哥哥不好!恒哥哥乱说话,惹小湘濑伤心。”龙习恒发誓,“以后决不会了!”可是,她的泪却更凶了,“怎么了?难道湘濑还生我的气、不原谅我?”
她摇头,“恒哥哥说的是真的吗?爸爸他……真的吗?”
他低头不语。
“爸爸不好,所以恒哥哥讨厌赤虎,也不喜欢湘濑了,是不是?”
“怎么会这样想?”龙习恒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高桥湘濑怯怯地回答:“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我以为你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一愕,“怎么会?”
“因为妈妈是爸爸的女儿,湘濑很脏……”
龙习恒心口一热,“不会!绝对不会!我最喜欢的就只有湘濑一个,也答应过高桥夫人要照顾她的女儿一辈子,恒哥哥永远不会伤害湘濑!”
“真的?”
“就怕湘濑不要恒哥哥。”
她搂着他的手臂保证,“不会的!湘濑最最最最……最喜欢恒哥哥了!就算恒哥哥不要湘濑,湘濑也要跟着,一辈子缠着你!我发誓!我发誓!”
※ ※ ※
“什么?于雨岚,你再说一遍!”响彻云霄的怒吼令整座房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坐在最远处的华静漩却不徐不缓地开口,“他是说,高桥夫人病危。”
“怎么会这样……”龙习恒不敢置信地低问。
“其实这早已看得出端倪,上次的赤虎之行她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走,就是这个原因。她怕负累我们。”
“所以说,你早就看到了她的想法是不是?”龙习恒大声质问于雨岚,“你却什么也不说!”要是他知道,不管说什么也会把高桥夫人一并带走!
“高桥利奈的脾性我最清楚。这是她的坚持,没有人改变得了。”华静漩适时插话化解龙习恒的埋怨。
欧阳昶也向他提议,“这事还是先不要让湘濑知道的好。”
龙习恒对上他关心的神情,但一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最后还是别开脸,“我要带她到赤虎一趟。”
“恐怕不容易,高桥石已经知道行者流沙把他的小女儿拐走的消息,相信只要你前脚一踏进赤虎,他就肯定会把你这个准女婿碎尸万段。”华静漩打趣道。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
奥斯汀看向紧闭的房门,中肯地向龙习恒问道:“你认为她的病情经得起这种折腾吗?”看到自己的母亲垂危甚至病死,高桥湘濑弱小的心脏是难以负荷的。
一盆冷水把龙习恒弄得手足无措。如果女华佗北堂惊虹在的话……
“就算惊虹还在,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于雨岚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再令全场人陷入僵凝状态,当事人却看着身旁的华静漩,好让这位高桥夫人的好友解答个究竟。
华静漩丢给他一记白眼,遂道:“传言北堂家族的医术世代无出其又。二十年前,北堂惊虹的阿姨,也就是当代医术无双的‘药娘子’北堂绢曾替高桥利奈医治过,但还是束手无策。湘濑的状况跟她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惊虹的医术比北堂绢逊色,就算在也恐怕……”
“难道北堂家就没有能够医治这种病的人了吗?”
“北堂一脉相承,北堂惊虹没有任何姐妹弟兄。”于雨岚的回答打碎龙习恒的幻想欧阳昶问道:“现在北堂绢人呢?”二十年前束手无策,二十年后也许会有对策吧。
“已在二十年前死于一场火灾。”
“火灾?!”龙习恒几乎站不稳脚步——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无论如何,湘濑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能治好她的世上恐怕只剩下一个人了。”于雨岚悠然地卖起关子。
“谁?”
欧阳昶警戒地瞅着他,“招惹那种家伙恐怕不太妥当。”
“静漩你说呢?”于雨岚饶富兴味地看向华静漩。
华静漩锐利的眼光几乎杀了他,“只要你处理好,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等等,你们说的是谁?”
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有一脸无波的奥斯汀回答他:“医神,程洛桥。”
“医神?”龙习恒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那个要人以命易命的疯子医神?!”
传言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医师从不会向人展露他的真实面貌,即使是在最火热的酷暑,也会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点肌肤示人。最离谱的是,悬壶济世原本是医者的操守,那怪家伙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要他出手医治的条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要求者毕生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是以命易命!乖僻贪财的行医宗旨使“疯子医神”的称号不胫而走。
“就是他没错。只是,”于雨岚质疑的语气以及睿智的眼神直逼龙习恒,“你愿意以你的天眼神力甚至性命交换湘濑的吗?”
龙习恒竟有了片刻的迟疑。
“寻找医神那方面就交给荒木吧。”在他还没作答之前华静漩已作了决定,“他要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凭我们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他要命的话,这里每人给他几年寿命就可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臭鱼腩你也活得不耐烦了!还有吸血鬼,你不是也嫌命太长了吗?”
“这主意不错,而且这个任务交给你是最适合不过了不是么?”懒洋洋的于雨岚无所谓地耸耸肩,却是绵里藏针,“听说程洛桥是研究遗传工程学的权威——程煜博士的儿子呢!”
华静漩皮笑肉不笑地瞄向他,“那又怎么样?”
“没有,只是提醒你要惜缘。”
“程煜?”欧阳昶疑惑地看向华静漩,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那生物学家不是失踪二十多年了?”
“剩下最该关心的应该就是高桥夫人的去向了吧。”奥斯汀把一切题外话挡了下来。
看着眼前有默契的三个人,欧阳昶潜藏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到赤虎一趟。”龙习恒无比坚定。
“我们有阻止你么?”华静漩不怀好意地朝他讪笑,“只不过,那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缺少我们的参与?”
“什么?”
“她的意思是要雨岚替你作掩护,我们在背后支援。”奥斯汀神色认真地作结论,只是眼里的狡黠出卖了他。
龙习恒没好气地抗拒:“拜托!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啊!”
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华静漩和于雨岚单独一个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合并起来还要加上这只莫名其妙的吸血鬼……呜呼哀哉!光想象就够毛骨悚然了,简直是在蹂躏他脆弱的心灵。
恶魔于雨岚无辜的声音骤然响起:“怎么会是游戏?我们对待人生一向最认真了……”
第二章 诅咒爱神
“你相信吗?”男人痴痴地凝视着他的最爱。晶亮的眸子好奇地回望他:“相信什么?”
“永恒的爱。”
“那,会不会有永恒的恨?”她天真地举一反三。
他为这个可爱的问题陷入怔忡,心内微微泛起不安的预感:“你会恨一个人吗?”
女孩认真地思索了好久,才回答:“不会,我想这一定很难学……”
“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恨。相信我!”男人握紧她的双手,在心中暗暗立誓。
女孩当然相信他,深信不疑。因为她的心中有无穷无尽的爱。
后来,他背弃了她。
※ ※ ※
荒木和高桥湘濑被留在咖啡店,“灵异”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往赤虎进发。
有于雨岚的护航,进入赤虎就显得毫无难度了。不过,要见高桥利奈却比登天更难。任凭龙习恒的天眼如何了得也无处可寻。因为她根本不在赤虎,连高桥石都在寻她。最后,万众期待的赤虎之旅只落得无功而返的凄凉下场。
龙习恒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这样?”记得夫人当天信誓旦旦不会离开赤虎的,怎么会突然消失?
“或者,她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奥斯汀如是设想,“每当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想先完成自己的心愿,以求走得无牵无挂、走得潇洒。”
“未了的心愿……”记忆的碎片在龙习恒脑里闪过。
“会是湘濑吗?”欧阳昶问道。
“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华静漩在这时候率先发话。
……
华静漩把他们带到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天龙总部。当一行人来到这个了无人烟的废墟,荒废了的雄伟建筑矗立在众人面前,大家都有说不出的震撼和唏嘘。
“怎么会是这里?”走在久违的家门,龙习恒竟有仿如隔世的感觉。
天龙,曾是何等显赫的名声,如今却只有荒废的空寂,还有就是一丘一丘的坟。就像当初的失乐园。
一切,全是拜X所赐!
仇恨再次涌上心头,充血的双眼回头悲愤地逼视欧阳昶。在所有人的愕然中,闪电般的黑影扑向魅影,快得让包括欧阳昶在内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强大的冰流在欧阳昶头部迅速凝结,单手握住他脖子的龙习恒如着魔般使尽全身力气,欧阳昶却连半点反抗的意向也没有,生死完全任凭龙习恒处置。
分别站在他们两侧的于雨岚和华静漩同时出手,往龙习恒的面门攻去,趁他分神之际把欧阳昶迅速往后拉走,才稍稍逼开二人的距离。退后一大步的龙习恒马上集中心志呼唤四灵,正在这个时候,奥斯汀大喊一声,把龙习恒扑到在地。伴随着枪声巨响,子弹在龙习恒刚才站立的心脏位置击落。
来袭的人快速在对面的高楼隐没,但还是来不及掩饰其真面目。
众人还处于震惊中,华静漩便首当其冲追去,快得像凭空消失一样。于雨岚即笑着扶起呆若木鸡的龙习恒,面向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摇头……
袭击的人不是灵力者,加上体力的限制,很快便被华静漩赶上。当细如发丝的钢线从后越过且紧紧包裹住袭击者,勒得她透不过气而不得不回头的时候,她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信子。”来人的笑容一点也不怀好意,“哦,不,现在该尊称你为琉璃夫人吧,如果天龙还存在的话。”
“你……”待琉璃看清她的脸,几乎站不稳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的面孔……怎么会……
“怎么了?好歹也是故友重逢,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你却慌成这个样子?”
行者琉璃像想到了什么,急问:“你怎么会跟行者流沙在一起?”
“你算是质问我?如果我说,我是故意接近他的,你会有什么反应?”华静漩好笑地看她,“不过,你倒真的一点进步也没有。常言:虎毒不食子。看来,你连禽兽也不如。”
琉璃轻哼,“那孽种死不足惜。”
“那天龙的人呢?也是死不足惜?”
琉璃骇然望向华静漩。
“真奇怪啊,怎么天龙被X剿灭,你却安然无恙?而且,天龙在被灭前一段时间所有行者都身中剧毒,照理说,即使你没有被X所杀,至少也已经毒发身亡了,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蛮生龙活虎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
华静漩倾向她,“是啊,我也不懂。为什么呢?”
琉璃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呼:“你怎么会知道所有行者都在死前一段时间中毒了?”
华静漩没有回答她,深沉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天龙的人也就不说了,但龙翔对你的栽培之恩,流沙也好歹是天眼的唯一继承人、你跟北斗的亲生儿子……难怪你永远也比不上高桥利奈。心善则貌美,心恶则貌丑,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倒足胃口。”
“你……哼,要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见得有多美。”
她漠然地笑笑,“起码你没机会看到我满脸皱纹的样子了。”钢线的另一端上紧扣着的小钢珠在琉璃面前缓缓升起,突地像有生命的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往琉璃冲去,在她以为她的头要被这钢珠击碎的时候,钢线扭转了角度,往她头上方的墙壁撞去,把那里击穿一个大窟窿。直到碎灰洒落在身上,琉璃紧闭的眸才从惊惶中张开。
“激怒我很容易,只怕后果你承担不起。”后者却显然很享受她的脆弱,欣赏了好一阵子,才突发奇想地问:“相信奇迹么?”
“什么?”
“奇迹,你相信么?”
“荒唐。”
“那命运呢?”
“这是最幼稚的东西!”
“是么?那……你相信有爱神的存在吗?”
“哼。”
“我明白了。”她作了结论,“你的人生最欠缺的是——希望。”
“告诉你,在这世上,根本不会有奇迹,也不会有命运这玩意!那都是懦弱的人自欺欺人的道具!爱神?自始至终它做过了什么?如果它真的存在,我要诅咒它下地狱、永不得超生!”
华静漩出乎意料地大笑,“真是讽刺啊,原来我们还有这点看法是相同的呢!看在这点份上,这次我放过你。”丝线渐渐松绑,凑近琉璃耳边,“而且,说真的,我对杀害一个又恶毒又丑陋的老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的羞辱对一向倨傲的天龙副首来说如何消受得了?琉璃咬牙切齿:“放了我,你一定后悔莫及!我会杀了流沙。”
“儿子是你的,你要杀要剐,跟我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她纹风不动地作了个请便的手势,琉璃自是气愤难平,当场拂袖而去。
从头到尾华静漩只嘲弄地目送琉璃的踉跄的脚步。半晌,她才有所觉地回头,对上站在身后的欧阳昶神色复杂的眸子。惊异在她的脸上稍瞬即逝,快得难以捕捉,她还是不经意的微笑着,越过了他,走向龙习恒他们……
※ ※ ※
昏暗在静谧中迅速扩散,跟他的心一样。
摸着熟悉的一砖一瓦,沿着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走廊,惊慌慑住了脆弱的他。前方飘来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末屑;既熟悉又陌生的呻吟传进耳里,好想放声呼叫,喉咙却仿佛塞了一块铅似的,压住他的声线,却压不下如鼓的心跳。内心的声音不停催促他往回走,脚步却不能自已。
越来越近了。一个身影越过了他。从转角跑来的是跟他关系最好的行者流光,全身血迹斑斑,仿如惊弓之鸟的仓惶几乎使他认不出这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天龙行者。
“行者流光!”龙习恒试图呼唤他,他却视而不见,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龙习恒的存在一般,“怎么会这样?流光,你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他拦着流光奔跑的前路,这时候,流光竟像穿越空气一般穿过了他!在龙习恒的叫唤和惊愕当中拼命往前跑,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躲起来。
狙击手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夹杂着愈来愈近的杀戮慢慢逼近。冷峻的魅影乘着黑暗而来,鲜血在他的脚下流动成一条蜿蜒的小河,幽深的蓝色眼眸像是流动着诡异的鬼火,在空气中迸发。跟流光一样,欧阳昶也没有看到站在眼前的龙习恒,与他擦肩而过。
梦世界?
这是梦中的天龙,当初天龙被灭的映象。
龙习恒这才有所觉悟。
躲在暗处流光没被梦戮者所察觉,正暗暗庆幸自己成为杀戮中的漏网之鱼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暗黑色的身影从后方徐徐步近,沉稳的脚步声在幽深中渐近。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闪光在他们面前滑过,流光立即见血封喉倒地而亡。
突变让龙习恒呆了好一阵,回神再刺探流光的鼻息,已断了气。他愤恨回头正要怒斥嗜血的欧阳昶,袭击者的俊美的笑脸却让他浑身一颤!黑色的长软剑在空中作了个美妙的回旋,回到少年手中。不若先前流光和魅影的视若无睹,洞悉人心的眸子对上龙习恒,那再也熟悉不过的笑容此刻竟如此陌生。
“刚好,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话音方落,闪光便迎头挥下!
……
他狼狈地坐起,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狂乱的心跳却未曾有稍缓的迹象。
“噩梦……”他失神呢喃着。
太真实太恐怖的噩梦,简直一点逻辑也没有!--但那股森寒的杀气和熟悉的味道却还让他不寒而栗。
窗外,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习习凉风把树叶弄得沙沙作响。龙习恒索性起身往庭院走去,凭借如水的夜色给他清醒的空间,整理自赤虎之行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从盗取维纳斯之泪开始的不安预感今天终于扩到最大,但一切好像只是个开始,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更坏的事逼近。他不知道哪天会忍不住把欧阳昶干掉,更不懂得什么人是值得信任了。
就像今天,至亲的人竟然要置他于死地。除了错愕,就只剩下深深的悲哀。而今夜,他们一致决定在天龙暂住,守株待兔等着高桥利奈的出现。可是夜深人静之际,身处昔日声名显赫而今却只剩颓垣败瓦的家,他除了面对着一屋子的冷清发呆,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了?睡不着?”柔和的声音钻进沉思者的耳膜,打破他迷茫的表情,“作了噩梦?”
默不做声的他只是甩了甩头,让混沌的脑袋清醒点。
“看来今天的袭击对你的打击不小。别人或者看不到躲在暗处袭击你的人是谁,但你的天眼却能穿越一切障碍看到她的真面目。不过,天龙的行者不是都已经……还有你跟她的关系……”来人留意着他每个表情的微妙变化,继续道:“她怎么会袭击你?”
沉默了好久,龙习恒才晦涩地答道:“若我知道原因就好了……”
“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
会吗?只是……她瞧他的眼神从来只有鄙夷和恨意,任凭他做得多么出色,永远达不到她的要求。“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不准我喊她妈妈。”
华静漩笑道:“这不能说明什么……”
“是吗?”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吗?他也这么说服自己,琉璃是行者的统率,她肩上的重担令她不像一般的母亲。但今天发生的却推翻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了。“要是当初没有到日本,没有找维纳斯之泪,那有多好!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龙习恒只有深深的悔恨,“起码我能跟天龙共存亡,起码……”
“起码不会招惹X,不会让天龙毁灭;起码不会认识昶,不会被他背叛;起码不会跟赤虎纠缠不清,更不会踏进那个该死的游戏,成为诱饵……”华静漩摇头,“可是,若真如此,咖啡店还是支离破碎的失乐园,你不会遇见臭鱼腩、呆头鹅和吸血鬼,不会认识高桥利奈,更不会邂逅小湘濑了。舍得,舍得,不舍去又怎么会获得呢?”
“如果时空可以逆转,我情愿重新选择。”
她沉默了一阵,“可惜,世事大都一去不复返。”
疲惫地合上眼,拳却紧紧握着:“你曾经托雨岚把X副首独有的铅箭送到赤虎交给高桥夫人。”
“铅箭?”
“没错,在你要我到赤虎盗取维纳斯之泪的时候。”
华静漩的表情变得怪异:“我托雨岚送箭?”
“这是雨岚亲口对高桥夫人说的,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好吧,就算我托他送箭,又如何?只能代表我跟你深恶痛绝的白痴脱不了关系而已。”
他睁开眼,认真地凝视她:“我要亲自手刃白痴。”
“所以要我帮你?”
“传闻你是白痴的女人,你应该知道他的真面目和弱点。”
“所以你要我帮你对付我那传闻中的男人?”华静漩突然感到很好笑,“一点也不像你,习恒。我也不知道该为你的成熟大肆庆祝一番,还是应该为你的改变感到悲哀了。”
“成熟不好吗?”他忿忿地说,“我恨死自己的无能,恨死自己的幼稚!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决不会重蹈覆辙,我要让我的仇人生不如死!”
突来的寒意让华静漩颤了下:“包括呆头鹅吗?”流沙和魅影的冷战,一直没有降温的迹象。“其实他只是白痴的棋子。就算没有他,天龙还是会被X覆亡,只是执行者不同而已。”
“如果是你,会原谅他吗?”
思索了一阵,她回答道:“不会。”
“连你也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做到?你是暴风雨女神呢!”龙习恒只能苦笑以对,“有时候觉得挺巧的,雨岚、奥斯汀、高桥夫人甚至白痴,都好像跟你脱不了关系。”
嘴边掀起一个神秘的弧度,华静漩挑眉道:“是啊,我就是招风惹雨的女瘟神。哼,你一直都这样认为的,不是么?”
“你真那么想?”贴切的形容让他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
他恢复到之前的认真:“虽然你总是作弄我,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是说真的!”
大概是没料到他突然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的缘故,华静漩微微一愕:“你是在向我表白么?奇怪,怎么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比在沙漠盗蓝星的时候还要痴呆?哈,我也是说真的哦!”
龙习恒听得几乎吐血,旋即半真半假地闹着:“大姐,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你太残忍了吧!”
“喂,要向本小姐表白要讲程序的,麻烦先排队,违规者恕不招待!”
“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货色也要排队……”
华静漩的笑容慢慢咧得更大,“懂得开玩笑了?还好,恢复正常了。呵呵,终于可以睡觉,太好了!就说嘛,现在的男孩子婆婆妈妈的烦死了……”自言自语说着,便头也不回往自己的房间进发,才不管龙习恒意犹未尽的斗嘴。适应性连蟑螂老兄也稍逊风骚。
龙习恒不知道该为她刚才的开解而感动还是为她现在的叨念而尴尬,“你……你……”
进房门前,她潇洒地回头一笑:“还是早点睡吧,笨蛋。别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你最尊敬的高桥夫人呢。”
“静漩……”他喊住她。
“嗯?”
“你相信命运的存在吗?”
“不相信。”她莫可奈何地笑笑,“可是,它存在与否并不因我们的信仰左右。”
龙习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么缘分呢?”
若有所思地凝神片刻,她打趣道:“那就要问问丘比特了。”
第三章 再遇故人
夜半时分。巨大的灵力冲撞震醒尚在梦乡的龙习恒,在游戏逗留三个月所锻炼出来的敏锐触觉使他能轻易嗅到当中散发的不寻常味道。从窗口跃身而出,他全速往这势均力敌的灵力前进。越过重重树影,走进荒林,但见蓝黑金三个身影在月色中对峙。
黑色的是曾在赤虎中邂逅的忍者,微微透着褐色的光芒;金色的他认得,是在游戏里面出现过的炎狐;至于蓝色的那个,是……郁子文!
“她什么时候成为灵力者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华静漩一脸怪异地开口。
龙习恒先是一愣,“我也觉得奇怪。”
“那个蓝色的灵力者跟昶所散发的味道是一样的。”跟上来的奥斯汀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这就要问白痴了。”于雨岚饶富兴味地留意着欧阳昶冷峻的神色变化,“大概这小妮子是隐性的白灵力者,吸收了你离开X的时候所交出去的灵力之后,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说,她甚至有了入梦的能力。”
蓝色的眼眸披上蕴怒的幽芒,连华静漩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莫测高深。
“能让X的炎狐和飞影同时出动,这个人对X来说必定非常重要。”奥斯汀如是推测,又向大家询问:“我们该不该插上一脚?”
说是迟那时快,于雨岚的长软剑的光便一闪而去,手执短枪的欧阳昶更如阵风般消失在眼前,龙习恒也算是后知后觉了,但也只慢了半拍便加入了战场。
留下奥斯汀伶仃地站在那儿无奈摇头:“怎么都那么冲动……”
华静漩远远朝他侧头揶揄:“是啊,年轻真好!”
本来因飞影和炎狐的夹攻而陷入苦战的忍者得到于雨岚等人的帮助,情势立即扭转。于雨岚那巧若灵蛇的长软剑轻易便能制住炎狐的进攻;郁子文做梦也没想到欧阳昶的力量竟然更胜从前,原来嚣张的气焰不消片刻便被浇熄,甚至气急败坏。
龙习恒正看着打斗着的欧阳昶和郁子文犹豫不决,不经意转身瞥见那曾有一面之缘的忍者,后者则凝神于雨岚和炎狐的对决,仿佛松了一口气,明显少了上次被困在赤虎的猜忌和极端,奥斯汀和华静漩便已赶到并加入了对战。四对二的阵势可说是一面倒,不消两分钟胜负便已分晓。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垂死挣扎的郁子文忿忿不平。
“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英雄行径?”华静漩轻松的一句话便把郁子文噎住,旋即问出心底的疑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X涉足的能有什么好事?”龙习恒不屑道。
于雨岚一反常态地走向那忍者。
“我也以为这辈子咱们都不会见面了。”那忍者无力地低叹。
“你们认识?”龙习恒问。
华静漩看着那忍者,不由猜测:“真正的赤虎少主,炅璟?”
那忍者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在场的气氛变得诡异。
“X的炎狐、飞影跟赤虎少主在天龙总部交手,算是奇闻了;个中原因更令人玩味。”奥斯汀勾起了唇角。
飞影和炎狐对视了一眼,有默契地一同挣出于雨岚他们的控制,迅速逃逸。华静漩闪身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欧阳昶和龙习恒拔腿就跟,终被于雨岚的声音喊住:“别追了。”
“可是……”龙习恒迟疑着。她从没在他们面前露过身手,同时对付飞影和炎狐会不会太吃力了?
“放心吧,即使两大副首和四影同时展开围剿,她也绝对平安无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高桥夫人,”于雨岚笑着看向炅璟,“相信赤虎少主出现在这里已是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
忍者装扮的炅璟看着他们,迟疑了片刻,便率先迈开了脚步:“跟我来吧。”
…………
“高桥夫人和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龙习恒边走边问。
“一个月前。”
“一个月?”
“嗯,一个月之前,阿姨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之后便要求我带她来天龙一趟,”炅璟对此眉头深锁,“她希望在离世之前见故人最后一面。”
欧阳昶不由皱眉:“故人?天龙的故人?”天龙跟赤虎的结怨数年,高桥利奈在天龙竟有非见一面不可的故人,这似乎不可思议。
至今未见高桥利奈的身影,连龙习恒也分明看到炅璟的异样:“高桥夫人呢?”
看似尘封的破旧木门轻轻被推开,室内原是窗明几净。这是天龙北楼平时安置杂物的地方,毫不起眼,没想到如今则成了高桥利奈和炅璟最安全的容身之所。杂物遮掩着一副孱弱的身躯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龙习恒快速地跑过去探着她的鼻息,除了微弱的鼻息,高桥利奈根本毫无知觉。
“她的病情从十多天开始恶化,几天前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炅璟解释着说,“我曾把她带到四方会,可是,惊虹一直不知所踪。”
当下,现场一片死寂。
“雨岚,你有见过惊虹吗?”
“怎么会?”于雨岚无辜地摊摊手,“人所皆知,四方会的女华佗一向深居简出。”
“是吗?”炅璟更加担忧了,“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奥斯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把阿姨带回去吧,她需要照顾,而我也可继续寻找惊虹的下落。”
“就算死也要她死在赤虎,对么?”龙习恒扬起嘲讽的弧度,“也对,赤虎主一定对你的自做主张非常不满,前两天他还为夫人失踪一事大发雷霆呢!也是时候将功折罪了。把她送回去是个平息怒气的好方法。”
“该死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炅璟本来就不好的脾气轻易被挑起,一把揪起龙习恒的衣领,大有单挑之势,“她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是找人了,连清醒都困难!天龙在我们来之前已被覆亡,她要找的人会不会幸免还是未知!难道你要我守株待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这个鬼地方,什么也不做才是!”
“什么鬼地方?天龙就是天龙,这是天龙的地方!”
对流沙几乎怒吼的反驳,炅璟嗤之以鼻:“我只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卑鄙无耻的伪君子,灭了也够爽快,X终于做了那么一件好事。”
“你……”
“小石子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
炅璟这才松开勒紧龙习恒脖子的双手,“不知道,但他确实是对假的那个我起疑了。”
“经过千年游戏一役,他大概也最清楚不过了。你呢,”于雨岚调侃地笑道:“怎会那么胡涂被人抢了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一提到那事,炅璟便怒火中烧,“我现在这张脸就是拜那家伙所赐!趁人之危,有目的地博取我的信任继而暗算我……哼,天龙的行者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难道我有说错吗!”
“行者?!”龙习恒一震,“那假的炅璟是天龙的行者?”
奥斯汀也瞩目道:“他自称天龙的行者?”
“对……对!奥斯汀,那家伙不是你的仆人么,怎么会是行者!”龙习恒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目光再次射向炅璟,“是你自己认人不清,少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他拥有天眼神力!除了天龙的行者,还有什么人拥有这样的灵力,你说!”
现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龙习恒失措跌坐:“天眼神力……怎么可能……”在天龙人中,除了爷爷龙翔和他,就再没有任何人得到天眼的遗传了,怎么会突然冒出另一个天眼神力的拥有者?
“但他是奥斯汀的仆人!”欧阳昶强调道。那家伙是几百年前的吸血族,这足以证明他跟天龙血缘上毫无关系。
“他拥有的是天眼!”炅璟喝道。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于雨岚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奥斯汀。
奥斯汀这才若有所思地接过话题:“他把龙翔的灵力据为己有。”
“什么?!”
“没什么值得希奇的,吸血族虽是魔族的后裔,但因他们长期吸食各种血液,对各种血液乃至灵力都有了适应性。他们本身就可吸收各种灵力,是多重隐性灵力者,可吸收各种灵力者的灵力。不过若真这样,龙翔恐怕已经……”
“不!”龙习恒的力竭声嘶地反驳,“爷爷怎么会输给这种人!”
“这也只是最坏的推测,实际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我们在这也只是乱猜,不可当真。”奥斯汀补充道,伸手正要扶起龙习恒,却被他不领情地打开。
“你连自己的仆人都管不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有什么用!”
“习恒——”于雨岚不苟同地叫道,为他的失控。
“是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敢作不敢当,还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装模作样吧。”这时候炅璟说话了,不过,他是来火上浇油的,“那家伙和你们天龙根本是一伙的,以毁灭赤虎为目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都承认了!”
“就不会是以挑拨天龙和赤虎为目的?”欧阳昶有力地反驳道。
炅璟立即哑口无言。
“既然是吸血族人所犯的错误,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现在,”奥斯汀看向床榻,平静地道,“真相还未知晓,无谓的争执只会显得幼稚。我想,这不是高桥夫人乐意见到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再次陷入深思的静默之中。
※ ※ ※
干瘪的草地在追逐的脚步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惊起栖息的乌鸦。凌晨的光线还很微弱,四周荒无人烟,树影憧憧,夜在此时更显森寒。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懒得玩这种无聊的追逐游戏,华静漩手中的细线往前路一抛,钢丝便缠上飞影的脚步,当即把她绊倒。不过,她的身手显然进步不少,腾空一个转身,便平稳的落地对上华静漩,嘴角阴恻恻的弧度渐渐扩大。炎狐此时已站立在华静漩身后。
“不错嘛,懂得两面包抄。”华静漩文风不动地笑道。
郁子文轻哼:“死到临头嘴巴还是那么硬。”
“就凭你?还是,你要依靠他——你的副首大人?”
嘲弄的声音响起,钢线上的小球便如有生命般缓缓升起,利落挥向身后毫无防备的炎狐,把他重重击倒在地上。钢线迅速往他身上层层箍紧,炎狐剧烈挣扎却不但毫无作用,反而越挣越紧。直到被勒紧的皮肤破了,丝线卡在血肉之中,粘稠的红色液体慢慢地渗了出来。
郁子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副首炎狐在这个媚笑的女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可怕的是,自始至终华静漩都是背着他的!
“我最讨厌不安守本分的人。”大概也没取炎狐性命的打算,在确定他已无反击之力后,丝线又游回她手中。不过,她兴味的眼神始终没放过飞影表情的每分变化:“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慑于情势,飞影不甘不愿地开口,“我们是奉帝主的命令,杀掉赤虎夫人,生擒赤虎少主。”
“帝主的命令?白痴亲自向你们下达的命令?”
“是前任帝主天才主子的命令。”
“天才?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插手?”华静漩蹙眉沉吟道,“为什么要杀掉高桥利奈?”
飞影冷笑道:“既然副首炎狐的信物铅箭落在她手上,根据X的规矩,便是要副首亲自出马夺回铅箭且把亵渎X的人灭掉。”
“那炅璟呢?”这跟他又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清楚了。况且,”飞影以看傻子般的眼光看她:“主子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哪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让你得到魅影的力量也是天才的意思?”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对飞影的桀骜不驯,华静漩鲜有地不予追究:“你们迅速离开,再让我碰见的话可不是这么简单了事。”钢丝没入袖口,越过炎狐,她抛下了警告便头也不会地远去。
…………
华静漩回到天龙已是凌晨,远远便能望见于雨岚倚在大门等候着她的归来。
“小女子的面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要大人在此恭候了?”
“没有,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于雨岚笑得不若表面的云淡风清,“你也知道,我能洞悉一切人的过去和他们的心,但是不能看到你的,这是我们的协议。”
懒得听他的废话连篇,华静漩单刀直入:“想确定什么?”
“高桥夫人的安全。”
“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加害高桥利奈?”华静漩瞳孔蓦地收紧,“她现在人呢?”
“至少你也曾假扮高桥石欺骗过她吧?荒木的易容术是很不错,你的演技更无与伦比。”他耸耸肩,“这说明了友谊在你的眼中,并不比维纳斯之泪那石头值钱,不是吗?”
“那你呢?少惺惺作态了!你当日假借我的名义把铅箭交给高桥利奈又是什么居心?掩饰自己,好博取其他人的信任吗?”华静漩冷笑以对,“你也太逊了吧。众所周知铅箭是X副首的信物,这招抛砖引玉我的确自愧不如了。”
“冤枉,我只是好心提醒她你的到来,还有X会带给赤虎麻烦。毕竟,铅箭的意思是仇恨和腥风血雨啊。”
“亲手把铅箭交给她——到底是你要找她的麻烦,还是X要找赤虎的麻烦?”
于雨岚却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蛮在意她的嘛!”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你是我亲爱的肋骨……”
“炎狐跟飞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以警告的口吻截断他。
他却完全没那一回事似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手有脚。”
“是吗?”
“我发誓!”
第四章 赤虎秘道
“什么时候赤虎有了这样的秘道?”推着载着高桥利奈的轮椅,炅璟越走眉头越是纠结,疑心越来越重。利用天眼在漆黑中探路的龙习恒也忍不住讽刺道:“怎么,赤虎少主竟然不知道这里有秘道?”
“有什么希奇的,这条路连高桥石也不知道。”迎着炅璟和龙习恒的诧异,于雨岚笑嘻嘻地解释道:“这是当年天龙人挖掘的。”
“什么?”
“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天龙跟赤虎还不至于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看着昏睡的脸容,龙习恒问出盘旋心底良久的疑问:“我一直不明白,天龙和赤虎的关系为什么会恶化至此。”
活了几百年的奥斯汀就最清楚不过:“很简单,天龙杀了高桥石的妻儿,赤虎毁了龙翔的唯一继承天眼神力的儿子。”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龙争虎斗一度陷入白热化,这十年间才稍稍缓和,而天龙和赤虎的恩怨人们都三缄其口,天龙和赤虎的结怨原因也渐渐被世人所遗忘。大家只知道天龙是国际密警的表率,正义之师;赤虎便理所当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龙翔的唯一继承天眼神力的儿子?”北斗这个名字突然闪入他脑中。
这时,于雨岚不满的抱怨适时响起:“来赤虎就来赤虎嘛,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进去,反而要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秘道。用这里更麻烦,千回百转得像迷宫一样。”
奥斯汀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即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用来收藏高桥夫人是最好不过。咖啡店距离赤虎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程,若医神到了咖啡店也大可亲自来到这里,我们何妨进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供娱乐的……”
“有趣?”炅璟一把抓起奥斯汀的衣领,杀人的目光砍向他,“拿一个病重的人的性命开玩笑很有趣吗?”
“呃……我的意思是,医神一定能把高桥夫人治好……”
“只怕好事多磨。”寻找疯子神医的事情好像太顺利了,让人有不安的感觉。
“流沙,你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于雨岚不满地嘟嚷,“都快要到门口了,你还举棋不定?”
“很不幸,恐怕他的预言会应验在我们身上。”奥斯汀插口,眼神变得认真,“我闻到了霍德布莱梵的气味。”
“活得不耐烦?!”于雨岚立刻暴笑。
不过他可爱的头颅立刻被敲了响亮的一记,“笨蛋!是霍德布莱梵!”炅璟说得咬牙切齿。
华静漩不在,龙习恒自是最幸灾乐祸的那个:“霍德布莱梵,奥斯汀的仆人,也就是那假扮炅璟的家伙。连这个也不清楚,你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人家怎么清楚,又没有人告诉人家……不过,呵呵,”于雨岚骚着脑袋,依旧讪笑着,“吸血族的都好像都活得不耐……哎哟!”话未说完,又被敲了一记,这次袭击者出人意料地竟然是奥斯汀,于雨岚委屈地扁扁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粗鲁了?”
奥斯汀拉直衣服,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风度翩翩地向前迈进。
只留下于雨岚恶作剧的咒骂:“偷袭、小人、虚伪、虐待狂……”
此情此景,大家都忍俊不禁。只有龙习恒脸色迥异,神不守舍地看向小道尽处的光点,这引来奥斯汀的注意:“霍德在那边?”
“我们认识的人……”对龙习恒的心声,于雨岚自是一目了然,“除了‘活得不耐烦’,还有……行者琉璃。”
炅璟撇撇嘴,“哼,天龙的人也来凑热闹了。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推着高桥利奈,踏着重重的脚步赶上龙习恒,把于雨岚和奥斯汀抛在远远的大后方。
“稍安勿……”于雨岚的劝誉还没凑效,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便隆隆想起,在四个人正中央飞快落下!
身后的伙伴顷刻消失在眼前,龙习恒和炅璟都瞠目结舌地立在这里,然后痴痴地对上对方面如死灰的神色。半晌,不约而同地开口:“见鬼了!”他们火速扑向身后的黑墙,却在触碰到墙身的一刻同时听到细小的声响——
“什么声音?”
“不知道,好像是机关启动……啊——”
“啊——”
见鬼了!
脚下的石块突地倾斜,变为无止境般的滑梯,连同昏迷不醒的高桥利奈在内的三个人便一同验证起牛顿第二定律。漫长的滑动之后,他们便发现自己正掉落于底下更光亮的地道之中,待龙习恒扶坐起倒卧着的高桥利奈,炅璟半愤懑半泄气地狠狠捶了地面一记:“该死的!赤虎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
“咔嚓。”可惜,才稍稍发泄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满,熟悉的小声响又再启动——
“什……什么声音?”
“你说呢?”龙习恒顿时只感欲哭无泪。
话音方落,轰隆隆立体声迎面扑来,前方掀起一层雅致的尘雾,塞满前方整个洞口巨石便翩然而至!龙习恒和炅璟再次“有难同当”地愣了一下,带着了无知觉的高桥利奈匆忙闪躲……
当浓浓的尘埃尽散,在于雨岚和奥斯汀眼前的已不是前一刻的羊肠小道,而是黑漆漆的石墙。
“……躁。”待于雨岚把话说完,两位听众已然不知所踪。
“你应该事先知会他们这里有机关。”奥斯汀的声音在身后不徐不缓地想起。
“天意啊!”于雨岚一脸感恩似的仰头,迎来习以为常的白眼,“人家以为流沙的天眼能看到这些嘛。”
“可是你忘了那天眼是长在流沙那里。”
“嘻嘻,好像是喔。”
汗……“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人家,人家,人家又没有天眼。”
…………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那庞然大物定必不会构成威胁,可是多了高桥利奈,加上炅璟并不比龙习恒机灵多少,他们的灵力甚至应变能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了。在失措中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一条分叉横路,躲了进去。巨石滚了下去,他们才松了口气。
“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那么老套的机关设置!”炅璟不满地抱怨着,正欲拍墙壁发泄,便立即招来龙习恒慌张地抑止:“拜托,你就不要再碰这些墙壁了!”几乎是同时的,炅璟反射性地缩手。
“你不是有天眼神力的吗?”
“你也不是布置结界和机关的御术高手吗?”
“笨蛋!我怎么会想得到这秘道是这样子的……”二人同时闭嘴。呆愣地对视了一阵,双方皆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回想刚才倒霉又滑稽的场面,便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阿姨安置好再说吧。”
“前面有两条路,我们该走哪一条?”龙习恒深思地看向他。
炅璟丢给他一记白眼,“笨蛋!你不是有天眼神力的吗?你自己不会看啊?”
“当然,按照正确的路线应该往前走的,可是……”龙习恒瞄了瞄身侧阴暗的横路,正式道:“有人在那边等我们。”
“是雨岚他们?”
“不,”一想到那人可能杀害了他最尊敬的龙翔,龙习恒的神情立刻蒙上深沉,“是霍德。”
“该死的!”炅璟想也没想便往横路的方向行进。
龙习恒拉住他,“等等!我们要先安置好高桥夫人!”唉,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你带她先走。”
“喂!可是……”看那家伙的神情,根本是设好陷阱等他们的!
“走就走,罗里罗嗦地家伙!”炅璟往后推了他一把,索性跑了起来。
龙习恒才犹豫着,正想回头抱起高桥利奈再追。谁知一踏出横路,轰然一声,又一扇巨门从天而降把大路和横路分隔,差点没把他气晕……
“等你好久了,老朋友。怎么现在才到?”
一看到这副招人讨厌的嘴脸,炅璟便怒不可遏:“卑鄙小人!”
“多谢抬举。”
注意到他少了一只手,炅璟幸灾乐祸地道:“苍天有眼。”
“得感谢你的好朋友。”霍德眸中深沉的恨意让炅璟莫名奇妙,“为了你和你的爱人,他破了戒把我的右手砍了下来。”
“你说的是……雨岚?”
“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种能耐?”
“你说他为了我,还有……”
霍德的笑容渐渐扩大,“你的恩师也是你深爱的女人,北堂惊虹。”
听着他得意洋洋的述说,炅璟的双拳蓦地收紧……
※ ※ ※
匆促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长长的回廊转了又转,这路上却显得风平浪静,再也没有机关朝他们突袭而来。兜兜转转了半天,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把意识正逐渐恢复的高桥利奈放下,背过身来,他却没有回头前往寻找炅璟,反而是望向另一面墙壁,深吸了一口气。
“出来吧。”
隐藏在墙壁的石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深沉的小脸:“既然早就看到我在这儿等,为什么还要进来?不怕我暗算你?”
“要暗算的话也没必要等到现在。”龙习恒不以为然地摇头,“认识我的第一刻就是你最佳的下手机会,但你没有,飞影。”
她执着地问:“你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龙习恒下意识地闪躲她那咄咄逼人的双眼。
“是吗?”
“X跟霍德是同党?”
脸上泛起嘲讽神色,她冷然一笑:“我以为你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凝视流沙眼中深藏的痛,她还是有缩手的冲动,“在X,能呼风唤雨的主子有两个,天才与白痴。那么,当二者意见分歧的时候,你觉得该以谁说的为准呢?”
“是谁?”他直觉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惊觉自己的多言,她立即转移了话题,“……知道吗?眼睛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它只能看,却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是天眼,也不外如是。”撇撇嘴,她继而状似无奈地轻笑,“伊索寓言里面有过这么一段:‘在危险之中,常有被疑的朋友成为救星,最被信任的成为卖友的人’。就是因为我们太相信自己所看到和判断的,我们往往无法分辨出谁值得信任、谁才是卖友求荣的人。”
“好了!我终于明白你要说的是什么——说了那么久,你的意思不外乎是你将会是我的救星,好离间我跟雨岚他们而已!”龙习恒没好气地下逐客令,“请你马上离开!”
“你错了。”
龙习恒眸光一紧。
“这话我是要跟我自己说的。你知道吗,我父亲本来是稍负盛名的遗传学家,可他就是因为相信错了人而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半生心血皆付诸流水,最后郁郁而终;我的妈妈和弟弟也不能幸免……”
第一次看见飞影流露出哀恸的情绪,龙习恒竟一下子忘了该怎么反应,“所以……你从不相信人,更不惜一切加入X就为要借助X的力量报仇雪恨?”
“就正如你,会放过灭了天龙的白痴么?”
他立即哑口无言。
“想知道出卖我父亲的人是谁吗?——是你最信任的人。”
静默也一阵,龙习恒首先失笑:“你还是死心不息。”
“不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心内泛起不安的预感,令龙习恒很想留下郁子文的脚步,无奈才刚迈出脚步追赶,便听见高桥利奈的呼唤:“湘濑……”
“夫人,你醒来了!”
“习恒……”高桥利奈沉吟着起身,“静漩呢?”
龙习恒呆了一下,“静漩?”
“嗯,刚才她还在。” “大概是梦吧,”龙习恒回身再看,郁子文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夫人您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日夜了。”
“几个日夜……”
“是的。”
高桥利奈突然认真地要求:“带我去见一个人,好么?”
“夫人想见谁,流沙一定尽力做到。”
“你的母亲。”
龙习恒深呼吸了一口气:“夫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在赤虎,他只把“行者流沙”的代号告知高桥利奈而没有透露姓名,而今在高桥利奈醒来之后竟然这样喊他,确实有点不习惯。
“当然是可亭告诉我的了。”苍白的病容并没侵蚀她丝毫的优雅,她柔和地一笑,如慈母一样,“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可亭?”咀嚼着陌生的名字,剑眉不由蹙起。
“那丫头刚才还不准我喊她以前的名字呢!”提起挚友,她展现了窝心的微笑,“也难怪,靖岛一带最著名的就是那华丽而活跃的漩涡了,当年她就是一个人在那儿静静地漂浮着,孤零零地……”
“靖岛?夫人您去过靖岛?”华丽的静静的漩涡?“那夫人说刚才看到的是……”
“可亭就是静漩啊!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呢。”
龙习恒不可置信地,“夫人在梦境的时候一直跟静漩在一起?”怎么可能?静漩一直不在这里!她也不像梦戮者欧阳昶一样具有穿梭梦境的能力。可是,要是这不是真的,那高桥夫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依高桥利奈的样子看来,她没有说谎。
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夫人确定那真是她?”
听到他不同寻常的语气,高桥利奈愕了下,“也许……是我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刚才还是一口咬定的事情怎么会全盘推翻?维护的口吻触发龙习恒的警觉,他不死心地追问目前最在意的事情:“夫人为什么要见行者琉璃?”
她有气无力地揶揄,便又再度叹了口气,“其实也不为什么,都是老朋友了。只是……想念她吧,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清脆利落……在离开之前,要是见到她这最后一次多好!”
离开。伤感的字眼让他莫名鼻酸。
“我会尽快安排的,夫人请放心。”
“习恒,能给我一个承诺吗?”高桥利奈向来慈和的微笑染上了无比决绝,低沉的嗓音透着诡异。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夫人但说无妨。”
“不,”恬静似水的她鲜有这样执着的时候,“你得先发毒誓。”
“毒誓?”他怔忡。
“毒誓。”
“为什么?”今天真是个倒霉透顶的日子,唯一碰到的幸运,大概便只有高桥利奈的苏醒了。不过,现在连这位平易近人的长辈也一反常态地刁难起他来。“夫人,我不懂。有什么事情会这样严重的?”
“你不愿意?”
那凄迷的双眼再度慑住了他的心神,依稀想到另一双神似的眼睛梨花带雨的哭诉:“恒哥哥讨厌赤虎,也不喜欢湘濑了,是不是?因为妈妈是爸爸的女儿,湘濑很脏……”字字句句敲在他心间,苦不堪言。
“不,可是……”龙习恒这才蓦然惊觉这件事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即使智障也猜得出来,此事甚至比当初高桥夫人下跪要他照顾小湘濑一辈子的要求还要郑重,更难办到,并非如她所说的“举手之劳”而已!
“这是我的遗愿了,”语音还是那么恬淡,却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况味。“你不答应,就算死我也不会瞑目吧。”
“夫人、夫人言重了!”。
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高桥利奈从初识到现在短短几个月间的转变之大。
印象中的高桥夫人,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如今,那双美丽的眼睛竟毫无生气!下陷的双颚,无力的身躯,她连身子也变得骨瘦嶙峋--是什么让她的美丽凋零得如此迅速?人事?疾病?还是……维纳斯之泪诅咒下的命运的牵引?
赤虎的人都受到同样的诅咒吗?高桥利奈和高桥石的不伦之恋,炅璟和北堂惊虹师徒的绝恋,那下一个呢?
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极度的恐慌此时紧紧地勒住了他,让他呼吸困难。
“我龙习恒,天龙行者流沙,”毅然地举起右手,并起三指,他一字一句地起誓:“在此当天立誓,至死不违背对赤虎高桥家夫人作出之承诺。若有背信弃义者,必受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之苦!若言而无信,有违背者……不得好死!”
这有力的保证如同一剂强心针,让高桥利奈释然地松了口气。
“你要记住你的誓言。”
“那……夫人的要求呢?到底……”龙习恒带着忐忑追问。
“你听着:我要你永远不跟湘濑见面,并使人把她带到靖岛,隔绝有关你、天龙乃至赤虎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能跟她结合……”
“夫人!”他蓦然惊呼!
“你不能违背,否则必受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之苦……”
急转直下的情势让他措手不及,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夫人!”
与湘濑分开?!永远无法结合?!他根本不敢置信,更无法想象。那以前在赤虎对高桥夫人的承诺又算什么?前天信誓旦旦对湘濑作出的保证又是什么?
“夫人,您这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她出尔反尔的举动,令人无所适从,任凭他执行哪一种,都是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其实这样不更好,从今以后你便少了一个包袱了。”
“为什么?是因为赤虎和天龙的恩怨吗?天龙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夫人,湘濑在流沙的心目中从来都不是包袱!如果夫人觉得龙虎间的矛盾要让流沙跟湘濑分开,我大可承诺,在一切解决了之后带着湘濑离开……”
“我从没有要你们离开,”她一顿,然后沾上无比的惊恐,“你爱上湘濑了,是不是?习恒!”
“夫人,当初执意要我把她带走的人是你,执意把她许给我的人也是你啊!”怎么能够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公平了!”
高桥利奈愣愣地立在那里半晌,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好久才待龙习恒听得出来:“是……是啊……当初始我执意的……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全都因为我的自作聪明……是我……”
“夫人……”
“是我一手促成的……天网恢恢……天网恢恢啊……始终躲不过,躲不过……”
腥涩咽在他喉间,苦不堪言。
为什么呢?是什么事情要采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把湘濑从他身边带走?这诺言根本事针对他而来的,曾几何时高桥利奈会这样残忍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此刻的表情是那么懊恼:“你不要再追问了!什么都不要过问,就这样各自单独地活下去不是很好?”
很好?他很想放声大笑,却挤不出一丁点微笑。
“习恒!”蓦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惶地慑住他,双手全力扣在他肩膊,“习恒,你刚才立下誓言了,这不能违背……你是用你的性命起誓的啊!所以,这誓言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的!”
“是的,我亲口答应了。”
“所以,你是不会跟湘濑在一起的了,是不是?”她执意要他给出一个确确切切的答案,一个能让她真正安心的答案。
“是的。”
“永不结合?”
“永不……结合。”
“你一定要记住。要不,这些都是白费心机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对上龙习恒坚定的目光,嵌入他双肩的十指终于徐徐松开,好不容易凝聚的精力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流失,她的意识又渐趋模糊了,“一切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的,一定会很好的……”
“夫人!”急忙把她搀扶到石床,龙习恒一下子乱了手脚。
高桥利奈却给了他一个恬静的微笑:“带我去见琉璃,好么?”
握了握冰凉的双手,龙习恒忍住咽哽喊着:“我去把她带来,一定把她带来!”
“就不知道她肯不肯见我……”
“她会的,一定会!夫人,你等我!”
“那,拜托你了。”
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像极了那可爱的小兔子纯真烂漫的笑靥。
他的心不觉再度紧抽——
※ ※ ※
那曲折的小道,如噩梦一样,仿佛没有尽头的昏黄在静寂处无限扩展。徐徐前行,心内除却沉重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每个步子都像灌了铅一样。
“赫尔思,她在哪儿?”
“……”
“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四灵的力量该感应得到的!”龙习恒愤然低吼,“她到底在哪里?”
四灵则面面相觑,半晌,青龙赫尔思终于沉重地开口了--
“就在这上面。”
秘道的上面?“赤虎?”
“赤虎经已被灭门了。”
第五章 疯子医神(医神之章)
相对于眼前人的恬静自然,一路上欧阳昶便显得局促不安了。疑惑明显地困扰着他,当事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好不容易到达了咖啡店的门口,华静漩催促的时候,他才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你跟行者琉璃认识?”华静漩这才回头,声音轻得像音符一样:“算是。”
“怎么认识的?”
这回她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你在追截琉璃时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
“静漩,你是暗灵力者?”
“……”
“我们好像都不知道你的实际年龄……”
她终于停下脚步,冷睇他的眼神使他莫名心颤:“你算在怀疑,还是提防我?”
“不。”
“你确定?”她扬起嘲讽的弧度。
“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废人!所以,”欧阳昶眼底闪过浓烈的情感,“我相信你。只是……”他神色一黯,“你身上有太多的谜。”令人不安。
不难发现,华静漩跟雨岚性格和那神秘的气质甚至某些小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有着如让人不由自主亲近的魔力。于雨岚随性洒脱,有时虽肆意妄为了点,但充满阳光;华静漩却危险而尖锐,如致命的罂粟。这两个人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
“如果说,我不值得你相信呢?”在她说话的同时,咖啡店的门也被轻轻推开。清新的旋律立即扑面而来,打断欧阳昶的愕然。
幽雅的曲子在小舞台缓缓流泻而出,带着高不可攀的孤傲和淡得几不可闻的压抑,在宛如白色天堂的咖啡室中萦绕。琴座上一身净白的男人忘形地弹奏着,任凭白色手套下那有力的十指在琴键上肆意奔驰。微长的头发把泰半的面具遮掩。立秋时分,穿上厚重的西装和高领毛衣,全身上下包得如此严实,不引人注目才怪。
对上华静漩别具深意的笑靥,赫然明白要等的人已比他们早一步到来。悄然步入咖啡店,找了个显眼位置,他们就在最近钢琴的水晶桌坐下。
“很美的意境。”华静漩询问地看欧阳昶。
犹如瞄准猎物般的眼神让他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点头。
“琴声能令弹奏者的心理弱点无所遁形。”
“你会读心术?”
她倨傲地扬眉,“臭鱼腩会的我都懂得。”
“你们……感情真好。”
“是么?我可不那么认为。”
欧阳昶皱眉,为她轻蔑的语气。
这时候,室内响起阵阵掌声。弹奏告一段落,在荒木的提示下,弹奏者的眼神射向二人,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炽热,紧紧锁住他们……
※ ※ ※
“真没想到,”华静漩兴味地挑眉,瞄上对坐的不速之客,“大名鼎鼎的医神,灵活的十指除了在手术台上起死回生以外,还能在单调的琴键上肆意挥洒,施展令人迷醉的魔法。”
“过誉了。”
“闻说医神一向嗜财如命,”笑容上闪着一丝慧黠,“就不知道,阁下演奏一曲的价码是多少。”
白衣男子闻言顿了下,旋即笑开,“恐怕小姐给不起这个价钱。”
“也对,遂心而为,随兴所致,的确是无价的东西。那——”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恶作剧的笑意,“请问阁下的心又值几个铜板?”
气氛蓦地僵凝了。
在场的荒木和欧阳昶都暗叫不妙:完了,这下脾气古怪医神定必会为这女人的放肆大发雷霆!更使人瞠目结舌的是,程洛桥的胸膛只起伏了几下,不可抑的闷笑声便从面具下流泄而出。
此情此景让人质疑:这两个家伙其实是一样的,都是疯子。
气定神闲地放下杯子,华静漩斜睨他:“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笑声一点也不讨好,傻气的模样更令人生厌?”
“非常抱歉,从来没有。”
“那是因为你总戴着面具遮丑的缘故。”
“也许。”她的伶牙俐齿让笑声更加更放肆,“小姐的音容笑貌都让我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人。”
“原来我不过是件膺品。”她撇嘴,自嘲地,“难不成你有个这样的女儿或者妹妹?”
“是我的姐姐,你们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哦?那她现在在哪里?”
“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因车祸陷入昏迷。几年后便宣告脑死亡了。”
欧阳昶疑惑道:“连你也束手无策?”
程洛桥只是颓然笑笑。
“那看在我跟你姐姐有几分相似的份上,你愿意医治小湘濑和高桥夫人吗?”华静漩半试探地问。
“当然可以。”就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之际,他笑道:“只要奉上赤虎的维纳斯之泪和天龙的天眼神力,那绝对不是什么困难事。”
首先警觉的是欧阳昶:“你是灵力者?”只有灵力者才对这些虎视耽耽,听医神现在的神色,绝对是冲着这些而来。但是,他们却感应不到他的灵力。照这样推断的话,医神便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了。
孰料答案却出人意料:“不是。”
“那你要维纳斯之泪和天眼有什么用?”荒木也提出久藏心底的疑问。
淡淡一笑,程洛桥回答:“收藏品。”
“收藏?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你竟然要来收藏?”天啊!差点没晕倒。
“正如阁下所说,价值连城的东西当然要好好收藏。”那股理所当然的笃定简直令人气绝。
“开出这样棘手的条件,不愧是疯子医神。不过,阁下的要求我恐怕很难答应。”华静漩悠闲地倚在水晶椅上,优雅地回绝,“这两样东西都不在我手上,对我而言也一点都不重要。”
“哦?那什么对小姐而言最重要?”
“我比较接受的方式是……以命易命。”
“主人(静漩)!”忠仆荒木和魅影震惊地阻止。
她却只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笑靥在蓝发的映衬下愈加神秘,“以我的性命换高桥利奈母女的命,不知道医神满意否?”
沉默了半晌,回答的声线兴味盎然,“真是遗憾啊。本人奉行的是一命抵一命,恐怕华小姐要舍弃其中一个了。”
“放肆!”荒木大声喝止,却在未踏出前脚之前已被主子拦下。
“当然。既然是我亲自邀请医神前来的,怎么会令阁下失望?”在小匙的翻搅下,浓香的液体掀起一圈圈的漩涡,诡异的笑容在袅袅的香气中泛起,“再加上你姐姐的性命来作交换,如何?”
程洛桥沉默了好久。
“怎么样?”面对着死盯着她不放的几双大眼,她还是那么潇洒自若,不痛不痒。“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美人,跟你交换一对可怜母女的性命。我想,任凭医神脾气再古怪,也该甘之如饴地接受才是。”
“华小姐的说法荒谬之极——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何不乐观点?”华静漩以打趣的口吻问:“身为医者,阁下对生与死抱持着什么样的看法?‘活着’的定义又是什么呢?”这无疑是黑色幽默。要知道这种问题不管询问医学家还是哲学家,答案都必然是那么单调乏味,一成不变。
不过,程洛桥就是程洛桥,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医神给出的答案跟旁人所的预测不太相同:“作为‘人’的前提是必须先具备拥有正常呼吸心跳的躯壳,至于精神上的‘活着’则是哲学或文学的范畴了。不过就个人而言,自己的呼吸心跳当然凌驾在一切之上了。”
生离死别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本来先天就不发达痛觉神经早被凝固。所以,除了一己之利,别人的生死他都漠不关心。
“这算是职业病吗?”对他的冷酷,华静漩并不以为意。
“也许。”
“显然,连亲情也打动不了阁下的了。嗜财如命的医神,”红唇勾起令人迷醉的弧度,“真是有趣啊,跟我们一个朋友的想法可是完全相反呢。”
“哦?”
“他总是慈悲为怀,即使不相干的人物,也不忍伤害一分一毫。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双方作为对立的敌人,那家伙还给我们如何走出他所设下的困局作出提示啊!一点也不想想自己的立场、还有失败了之后的处境……”
对于说话者的自我陶醉,程洛桥显然没有听下去的耐性。
“只是对比对比而已,阁下不必介怀。你很讨厌那种人?那种慈悲却寡断的人?”
“华小姐离题了。”他提醒。
“好像是哦。”无辜地摸摸鼻子,她这才不舍地回到正题,语调瞬即间盛满了鄙夷,“不过以阁下这种见解,会接受以命易命的条件而放弃维纳斯之泪和天眼神力,是绝不可能的吧。”看见程洛桥眸光不自然地闪了下,她的神情更愉悦了,“真叫人扼腕啊,对大名鼎鼎的医神来说,父母手足竟不比闪闪发亮的收藏品重要。”
请将不如激将。
听着华静漩那无礼的质问,欧阳昶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缕淡淡的笑意:“医神,不外如是。”
“岂止不外如是?连禽兽也懂得反哺啊!荒木,你说是不是?”
“主人说的是常理,但自命清高不知悔改的东西总会排除在外吧。”
“荒木,你这就不对了,大名鼎鼎的医神可不是‘东西’啊!”华静漩好心地更正道。
荒木连忙恭敬地点头,“主人教训得是,医神的确不是东西。” “唉,不过……”她无奈地低叹,似是喃喃自语,音量却不是那么回事,“‘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是何等悲哀啊!阁下却偏要当个反其道而行之的‘疯子’,连血浓于水的真情都能抛却——相信若程煜程博士在天有灵看到这些的话,也死不瞑目吧……”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正常人听到这些辱骂莫不大发雷霆,即使像于雨岚那样厚脸皮的至少也该反驳反驳。而这家伙却仍能漠然以对——能做到这样的,大概就只有吸血鬼了。“只是……难不成华小姐有起死回生之术?”
慧黠眼盯紧他,柔美的声音不答反问:“那你的条件呢?”
“很简单,若你做不到的话,酬劳追加维纳斯之泪和天眼神力。当然,不管我姐姐能否死而复生,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属于我的了。”开出的条件显示他地情绪不若表面的无动于衷,而是深藏的咆哮怒涛。
“乐意奉陪。但在丧失自由之前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该不会是要带我见姐姐吧。”他如是嘲讽。
“当然不,”第一次,绝色的笑靥掀起淡淡的哀愁,呈现在欧阳昶他们面前:“我们去吊唁。”
※ ※ ※
幸福是什么?
这个词没有确切的定义。
但他可以肯定,非常非常肯定自己是幸福的。虽然在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但一家子还是过得很幸福——一直都是。
爸爸执拗起来像个任性的孩子,为了做研究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但却从不曾把他和姐姐忽略,有时候还会傻气地为了电动玩具跟他们决战一番;姐姐更是个淘气鬼,总爱把周围弄得鸡飞狗跳,甚至把可怕的毛毛虫捉到他眼前好快乐地聆听他的尖叫,但当看到他看到邻家孩子的冰淇淋渴望的眼神,便有求必应拿零钱去买,情愿在早餐饿肚子……他们的心紧紧贴近着,也从没有埋怨过他的到来夺走了另一个人,另一种圆满的幸福。
这种残缺的幸福会一直延伸下去的——他们相信这是必然的答案。
还不忘那个阳光最妩媚、最灿烂的日子。
他一向最讨厌的就是那刺眼的太阳了,可是,那天的太阳看起来还是那么迷人。教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冻结整个世界的白雪开始消融。这是一年的开始,也是一天的开始,没有比这更让人心旷神怡的。连沉寂了整整一个寒冬的小鸟们也禁不住引吭高歌,在凋谢了的寒梅下唧唧喳喳地争论着如何瓜分今年的地盘。本来干瘪的树干不知不觉已挂满新绿,那油亮亮的叶子嫩得让他好想狠狠地咬一口。
嘘——小声点!要是月亭知道了肯定又会嘲笑他馋嘴的了。然后她必定欢天喜地地跑去通知爸爸,再一起看他笑话!他不要!
再说,今天是个幸福的日子。
嘻嘻,他们一家三口要一起去庆祝!
庆祝耶!好不容易盼来爸爸有空的日子呢,他才不要在路上让大伙取笑。
“洛洛,你在想什么?”清灵的少女一把抱起他就是猛亲,扯着他厚得不象话的衣服,发动新一轮口水战,“今天你姐姐我生日……”
受不了!这章鱼般的女人!好不容易挣脱她热情的怀抱,“生日又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气闷地踢了她一下,他总算笨拙地躲开了——一般来说,被她缠上的下场有两个:一是大呼救命好让爸爸挺身而出;二是饱受她口水的蹂躏,静待她良心发现。不过,两种结果都是被她扒光!
“哼!吝啬鬼!没事亲一个会死啊?”
“月亭,你总是坐不住……”终于,爸爸肯出口襄助了,呜呜。
“谁让他老是把自己包得像皮球一样,不见一点太阳光。其实我老弟是天字一号美男子啊!洛洛乖,来,让姐姐看看你。”
“不要!”上当的才是白痴!看她的表情,十足的大灰狼!
“你怎么老是不听姐姐的话……”
“不要!”杀了我吧!
“你这副样子,姐姐会伤心的!”
“不要!”我管你!
“洛洛,你还欠人家一份礼物呢!”
“不要!”
“不怕的,乖乖,来呀!”
“不要!”
……
“在想什么?”对上那对洞悉人心的眸子,时光就在过去和未来徜徉。
“没什么。”
“意外发生多久了?”
“二十五年。”
“你想念她吗?”
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看着广阔的海面,豁然开朗的景物却无法使他雀跃。
想念她?
想吗……
他不敢相信这一幕。
可是,一切都那么清晰。警车的鸣笛声,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漫长的口供询问,甚至刚才金属撞击她柔美的身体时所发出的巨响,莽撞的司机地痴呆反应及那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他和父亲倒抽气的骇然,月亭颤抖的唇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祝福……还有月亭和蹲坐在她身旁的那被她救起的少年脸上那恬静的笑容,潺潺流泻的暖和的鲜血混合着融化了的积雪,一直沿着大马路,像一条小蛇,蜿蜒延伸开去……
噩梦!
不,不会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说要到西餐店吃最好的料理,还拉着他长长的围巾当抹布,优雅地拭擦着她迷人的唇角。然后爸爸带着他们安然无恙地越过马路。他们该回家了,爸爸买了一个大蛋糕,芝士水果口味的。那是很大很大的一个蛋糕,他们就算吃一整天都吃不完的大蛋糕,是因为月亭说,回去之后要尝尝蛋糕战的滋味。
“我会让你全身奶油地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
她眨着顽皮的大眼睛,故意说得暧昧。当时他只是以看白痴的眼神瞪着她,直到厚脸皮的她格格地笑了,他才泄气地宣告此次眼神作战失败。
今天是个可爱的日子,不是吗?这个时候该回家了,他们是该回家的了……
幸福却在瞬间灰飞烟灭,彻彻底底地被毁了!为什么?那个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月亭竟然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开玩笑,在众人的惊愕中拼死推开一个不认识的家伙!这是为什么?
白色的马路上,绝美的容颜随着体液的迅速流失而死白,那朵笑容却美得动人心魄:“……身日……夸……夸乐……”
蹲在她身旁的少年仿佛松了口气,神情竟前所未有地快乐起来,“笨蛋,生日快乐。”
她含笑远去了,他却义愤填膺——看,这就是舍身救人的代价!笨透了,简直笨死了!就为了那个现在痴呆地跟她对望,一脸傻笑的家伙!她在那被救者的眼中,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地献出自己?以后,爸爸怎么办?洛洛怎么办?程月亭,你想过了吗?伟大吗?为了帮助那些该死的陌路人,无偿献出自己,却陷至亲于孤苦无依中。这是多么忘恩负义、多么愚蠢的行为!
而她,竟走得如此无怨无悔,一点留恋也没有,甚至在弥留的一刻,都没有想过爸爸和他的感受!他恨她,恨透这种懦弱的家伙!非常非常的厌恶、痛恨……
自以为是、伪善的人类!——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为什么?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该觉醒了!
之后,大受打击的父亲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失魂落魄地度过了好几年。在医生宣布月亭脑死亡不久后更失去了踪影,人间蒸发了。就这样,他们走了一个又一个,毫无留恋地抛下他们口中最爱的洛洛,还有那空荡荡的屋子,任他自生自灭……
幸福是什么?
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玩意。
…………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这里应该是临近日本海的靖岛——姓华的女人的私人岛屿。
很少人亲临过这个小岛。人们想象中的靖岛,该是何等的风光如画,山清水秀。没料到会是眼前这等光景的。这里触目所及的,是颓废的沼泽,荒废的建筑,阴森的大屋,荒芜的森林,还有一大片沼泽和坟墓。这跟他认知的这个浪漫而花费的女人所居住的小岛完全不同。
花费了接近一天的时间,长途跋涉到达这个鸟不生蛋的小岛。站在一片狼藉的荒芜世界,眼前是覆盖整个靖岛面积约三分之二的沼泽地带,程洛桥可没有再大的耐性跟这个怪异的女人猜哑谜。
“这是我父亲的墓地。”
第六章 惊变
地面上的情况不比秘道的好上多少。好不容易等到天龙覆亡,本以为自此高枕无忧的赤虎,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竟会重蹈天龙的覆辙,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而且以他们最不齿的与天龙一模一样的方式,输得惨烈,输得彻底,输得一塌糊涂!
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梦魇肆无忌惮地越发张牙舞爪。得到魅影能力的飞影,在睡梦中杀人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梦戮者?!”
冷清的赤虎连呼吸的都可听见,踩着优雅的步履,意气风发的飞影不屑地冷哼。
从这刻开始,她沾满血腥,成为了她曾深恶痛绝的凶手。如今,她已完完全全得到了魅影的能力和位置,甚至取代他成为真正的梦戮者了。
首次的杀戮,郁子文体会到不是报复的杀戮快感,也不是那种血脉沸腾的兴奋,而是充塞的胸口的闷和残存的良知在脑海爆发的汹涌。魅影的位置,炎狐的位置,白痴的位置,就是这样得来的吗?X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扩张自己的势力,所作的就是这样的勾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把灵魂卖给魔鬼了。
难怪谍影那么痛恨自己的主人。她也开始痛恨了。
只是,她郁子文不会是叛乱的大天使路西法,只会是平叛的米迦勒。取代欧阳昶只是计划的其中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她正等待着时机的到来。她要证明给流沙看,她才是正确的,才是真正值得他信赖的人。
那个笨蛋,刚才还信誓旦旦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一直蒙蔽他自己的,不单是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她?
“干得漂亮!”
低沉的女音打断了她的失神。
来人是她今天的拍档。可是在回看那个风韵犹存却没有半丝温情的脸庞的时候,郁子文还是不由自主地蹙眉,不止一次涌起过的反感情绪溢满心间。
相比起这个女人的冷血,她总自叹弗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母亲,如此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那边解决好了吗?”
“所有的堂口现在都已成为X所有,我交的成绩表一向炫目。”行者琉璃自负地昂首,“炎狐正在那边处理赤虎的交接,毕竟,七十多人在同一时间心脏病猝死,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郁子文漠然以对:“这是既定的事实。”被梦戮的对象死亡表征都是心脏病发的。任凭法医怎么验,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根本不值得担心。这也是X灭了国际密警组织的天龙还可以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最大原因。
“只可惜还找不着高桥石那老不死。”
“不足为惧的丧家之犬。”
“对手毕竟是显赫有名的赤虎主啊,飞影大人。”琉璃讥讽地扬眉,“梦中屠杀,是怎么样的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她一愕。“跟杂乱无章的影画戏没多大的区别。”
“是吗?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么傲?”
“这个答案你该比我更清楚,更深有体会才是。你儿子是不是也一样的傲呢?”
近乎挑衅的语气直插向禁忌,郁子文本以为以琉璃这样的烈脾气必定会朝她大骂“不识抬举的臭丫头”之后便该愤然离去的。孰料当事人只是微微变了脸,语气显得毫无起伏:“我没有儿子。”
她静静地述说着:“我没有儿子,从来就没有。”
郁子文怔了下,旋即嘲弄地感叹:“先是背叛龙翔向行者下毒,之后又投靠X灭了赤虎,现在又接帝主之命弑杀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做了这么多好事,至今仍能心安理得、自欺欺人。”
“是吗?”琉璃淡漠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当你被妒忌紧紧缠裹着、怎么也挣扎不出去的时候,也会变得这样疯狂。”
“妒忌?”她的心为这句话颤了下,“你会妒忌谁?不要告诉我你妒忌流沙。”
琉璃没有说话,冷不防地,另一把声音在这个时候介入,吓了她们一大跳:
“是高桥夫人吗?”
※ ※ ※
“是高桥夫人吗?”
“流沙……”郁子文惊道。
“琉璃,你一直妒忌的,是高桥夫人吗?”徐徐步近这个生育他却一直漠视他存在的母亲,龙习恒竟发现自己有无比的心寒!
“……”
“你不敢回答?还是你已经没有面目再回答?”
琉璃倨傲地扬首,“行者流沙,注意你的措辞!”
“是吗?你已经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天龙副首了!”龙习恒低吼,“对待天龙的叛徒,对待要杀害自己的母亲,我还需要注意自己的措辞?就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妒忌,天龙被灭门,你要让所有的行者陪葬?就因为你所谓的妒忌,你从不承认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迫不及待地亲手杀害他?”
“放肆!”琉璃不忿地叫嚷。
“就因为妒忌,你连北斗,你至亲的丈夫也不承认?即使他已经死了,还是无法平息你的恨?”
她震惊地抬头。
“北斗是我的父亲,对吧?”
“当然不!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这个人,从来就没有!”
“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你什么都不明白,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那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龙习恒忍着眼中的刺痛,强烈地质问着,“为什么要毁灭天龙?是什么原因让你狠心毁灭了栖身二十多年的家?”
琉璃近乎反射地反驳,“我没有毁灭天龙,我的本意根本不是毁灭天龙!”
“但你刚才承认了,是你向行者们下毒的!”
“那只是普通的让人陷入短暂昏迷的木兰果,不是什么剧毒!”
木兰果?!龙习恒的神情更冷峻了,“你给他们服食木兰果!你竟然给他们服食木兰果?!难道你不知道,在梦中,所有人都不是X魅影的对手吗?这跟亲手杀害他们有什么区别?”
琉璃倒退了几步,“我……我只想得到龙翔大人的首肯,得到天眼的庇护,怎么知道……结果会这样……”
“天眼的庇护?你想得到天眼?”琉璃的急功近利是众所周知的,但龙习恒怎么也想不到她也渴求天眼,甚至手段会如此偏激。
“那是每个行者的冀望,有什么稀奇?”
“你想得到天眼的庇护大可以光明正大问爷爷,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啊!”
“哼,你认为龙翔会舍得把他的灵力赐给我吗?他一向就不信任我,他从来就只懂得如何保存天龙的声誉,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条走狗!”
“琉璃!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她不屑地冷哼:“难道不是吗?”
“你该知道的,爷爷一直最信任的不是别人,是你!”
“最信任吗?”她笑得毫无喜悦,只有深刻的伤痛,“是啊,我该怎么感谢他的信任呢?多亏了他的信任,我失去了丈夫仍要一声不哼哑忍着;多亏他的信任,我跟亲生骨肉活活地分离了二十多年。他的信任,我怎不受宠若惊呢?”
“亲生骨肉?分离了二十多年?”龙习恒无意识地重复着,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像被辗过了一般,他却浑然未觉。
眼见他惨白的神色,琉璃却净是幸灾乐祸:“想也知道。我风间信子何德何能,会有你这种出色的儿子了?”
面对这种荒唐的戏码,连郁子文也倍感窒息:“琉璃,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龙和赤虎恩怨的由来,你们至少也听闻过吧。”
龙习恒呼吸一窒,耳边不知不觉回荡起奥斯汀在秘道里说过的话——“天龙杀了高桥石的妻儿,赤虎毁了龙翔的唯一继承天眼神力的儿子。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龙争虎斗一度陷入白热化,这十年间才稍稍缓和……”
“三十年前,龙翔在一次突袭行动里面失手错杀了高桥石的妻儿,自此便跟高桥家纠缠不清了。高桥石事事与天龙作对,害得天龙的密警烦不胜烦。几年后还明目张胆地在天龙的势力范围下成立了什么亚洲第一黑帮,更让天龙一干人等焦头烂额。”
“爷爷杀害了高桥石的妻儿?”龙习恒只觉得匪夷所思。
“很讽刺吧,你一向奉若神明的神祗,不过是披着羊皮的伪君子。”
拉住欲执言维护龙翔的龙习恒,郁子文满腹疑惑:“那跟北斗和你有什么关系?”
“北斗是龙翔五个儿子当中唯一继承了天眼神力的。加上他天资聪敏,行事又果敢利落,自然深受龙翔的赏识和器重。而在龙翔的挑选和安排下,我成为了他媳妇的最佳人选。在那时候,多少人企盼得到这个位置。因为这意味着将来会登上天龙当家主母的位置。”
“但是,北斗后来却背叛了天龙。”龙习恒惴惴地问: “因为高桥夫人的关系吗?”
琉璃闷笑数声,斜视龙习恒的眼中有着蚀骨的恨意:“我一直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当你们为别的女人沉迷的时候,以往所有所有的承诺都不外是一纸空话!”
“所以,你痛恨所有人。”郁子文就此下了结论。
“高桥利奈有什么好?只不过是弱不禁风的小花,任人摆布而不懂得反抗的木偶!那种不识人家疾苦的小女孩,流着的是高桥家肮脏的血液,只懂得勾引男人的媚惑伎俩,她怎么配得上他?”
“不说自己的井绳短,偏说别人的井太深。”郁子文轻哼。
“别开玩笑了!哪有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的背叛?而且对方又是个低贱的女人!”琉璃一派义正词严。
“你这叫恼羞成怒。”又哪有男人容忍得了偏激而妒心极重的妻子?
“他竟让这样的女人和我同时怀有天龙的血脉!要是你,你能容忍得到吗?”
龙习恒只感到全身的血液被抽光了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一切谜底已昭然若揭。
此刻,只有郁子文紧紧拉住他的手,搀扶着他的脆弱:“后来呢?你杀了北斗?”
“作出这样羞耻的事情,你认为天龙容得下他吗?赤虎又容得下他吗?老天有眼,龙翔跟高桥石都是极其爱好面子的人,或者说,天龙对待叛徒的方式比赤虎的更为有趣吧……”
阴恻恻的笑容让在梦世界穿梭自如的飞影也瑟缩了一下,她愕然想起于雨岚很久之前的警告:“剜目,挖心,永远在江湖除名……”
“不错。剜目挖心!——即使多么爱护自己的儿子,爱面子的龙翔也不会徇私的。”她泛起了一朵朦胧的笑,“那天,我就是这样看着他,一刀一刀地被陵迟着;看着他的鲜血从他的心喷溅出来,原来,他还有心呢……”
“你不是人!”
“我有做错吗?”她义愤填膺地回头,“既然这个男人都不再属于我了,为什么我还要留着他?即使他拥有着万中挑一的天眼神力,即使他将是万人敬仰的天龙之主,还有什么用?我要告诉那个无知的女人,别以为她赢了,她什么都得不到!我的东西就算毁了她也别想染指一分一毫!” 疯子!
这个女人根本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这是龙习恒和郁子文此刻仅有的想法。
而这个疯子竟然就是他朝夕相对了二十个年头的伟大母亲!一想到这里,龙习恒就几乎站立不稳。
郁子文忍不住愤然指责:“你最爱的不是北斗,而是他对你来说的价值,以及你的虚荣!”难怪北斗避她如蛇蝎。
“是他负我在先,我何必手下留情?”
“你……不可理喻!”
“话说回来,那女人还一直等待着北斗回到她的身边呢。”琉璃笑得花枝乱颤,“由于高桥石素来疼爱唯一的女儿,高桥石前所未有的怒气让天龙吃尽了苦头,龙翔担心着赤虎的报复。到了后来,终于想出了一条万全之策,你知道是什么吗?”
龙习恒一阵天旋地转,“是……是什么?”
“就是——”她阴狠地咧开了嘴角,“偷龙转风,将我和高桥利奈的儿子暗中交换,算是双方胁持人质,以求势力均衡。”
“所以说……所以,我的母亲……”
“你说呢?”
“不是你……我的母亲不是你!是……”龙习恒失神低语:“是高桥利奈……”
他猜想过一百次一千次,却猜想不到这个痛心的意外!此刻别说是他,连郁子文也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双手冷得像冰一样。
“要不你以为你自己在龙翔的眼中又是什么?我告诉你,什么也不是!充其量不外是一个人质而已。只是我万万想不到,”琉璃蓦地又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孽种,竟然是后代中唯一得到天眼庇佑的人选!”
“所以……你一直反对我来到日本?”
“我就说,龙翔心心肠太软了,才让你来到这个地方,让那贱人有机可趁地跟你母子团圆……而我的儿子,却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了,一直不见踪影!为什么上天总是那么残忍,那么不公平!”
郁子文眉头早已打了几个结:“琉璃,你实在太过分了!”
“我过分?”她好笑地回视龙习恒,“我这样算过分吗?比起那些连自己的女儿或妹妹都不放过的衣冠禽兽,我就真的望尘莫及了……”
“你……”
若不是他已是四阶的上乘灵力者,这些沉重的打击恐怕已超越了他能承受的底线了。
“我不明白,不是说龙翔已在三十年前把高桥石的妻儿尽杀了么?怎么还有高桥利奈这个人的存在?”郁子文对这个漏洞百思不得其解。
琉璃只是露出鄙夷的冷笑:“那就要问问高桥石那为老不尊的东西为什么独对自己的女儿爱护有嘉了。听说,自此之后,赤虎主便把高桥利奈藏了起来留着给自己慢慢享用,这个贱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闭嘴!”
“为什么我要闭嘴?”她好笑地逗弄着他,“听说她后来还替高桥石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并把这个小美人许给了我们天龙最年少有为的行者呢……”
“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事情啊,天龙跟赤虎共结白首之约,高桥利奈的一双儿女将步进礼堂——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多么美妙的事情啊!这可没有辱没北斗的苦心呢——知道你那名字的含义吗?”琉璃此刻的神情兴奋得闪闪发亮,“习恒,‘知晓并懂得永恒的真谛’——这是他对高桥利奈的表白呢!”
龙习恒和郁子文不约而同地抖颤起来,为她眼底的恨与疯狂。
“现在,我也终于懂得这个真谛了。”毛骨悚然的笑容刺破所有唯美的祝福,“这是无休止的诅咒!一一应验在他们儿女的身上,直到永永远远!”
※ ※ ※
“我们要去哪里?”
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兜兜转转地走了好久,郁子文终于按捺不住。走在前方的龙习恒却一直失神地前行着,对她的疑问置若罔闻。
“流沙!”她不得不提高了语调。
其实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身后被他拖着来的琉璃歇斯底里的声音和没命的挣扎,打骂在龙习恒身上,连她都听不过去看不过去了。可是龙习恒竟面无表情,只是竖起的剑眉仿佛泄漏了心底的愁绪,剩下的,竟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这令郁子文非常的不舒服。
尤其,一进入秘道,流沙便变得不一样了。他只顾瞪着远远的前方,没命地拉着琉璃跑。他前所未有的失常,正是最值得担心的地方。
沉默了一阵,龙习恒终于开口了,但他说话的对象是力竭声嘶的琉璃,“她要见你。”
琉璃此时也有所觉悟,“要见我?为什么她要见我就要去?哼,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她的执拗起不了作用,龙习恒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行。
琉璃火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我说了,不去,不去!你没听到吗?”
龙习恒只是冷冷地斜睨着她,已不再是当初逆来顺受的渴爱目光,当中有着七分淡漠,两分沉痛,还有一分,是前所未有的轻蔑。这发现让琉璃的呼吸感到窒息,声音也低了数十分贝,怒吼变成了不服气的絮絮不休。
迂回的秘道就在脚下不断重复着。漆黑逼得人一路向前,心焦的脚步愈来愈快,感觉却愈来愈不踏实。宁静处,血腥的味道在扩散。这是瞒不过灵力者猎犬般的嗅觉的。行进的节奏疾速起来,随着诡异的升温躁动便在不知不觉间酝酿。
“流沙。”郁子文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袖,他却重重地甩开她,半奔跑了起来,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带着琉璃随后跟上。
很浓很浓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清雅的香气……抵达相对起来较为灿亮的中心,步子开始犹豫了。
而此刻龙习恒看到的远比这些精彩好几百倍--蓝色的长发背对着他优雅地甩了甩,穿着黑色长裙的曼妙身影面前,是一个全身被细钢丝层层勒紧,皮开肉绽的身躯!而后者俨然没有了气息……
大概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黑色的身影雷厉风行地夺门而出,快得来不及眨眼。龙习恒几乎是同时出手拦截,攀住那人的肩膀往后拖,孰料那人灵巧地转身便是一个过肩摔,扣住他的手此时落在他眼前,那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指侧各有一个半圆形的疤痕。
“冰龙--”
巨大的冰柱仿如雪白的云龙,来势汹汹地直往对手俯冲下去,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冰龙变迅速变小,瞬间瓦解于无形。在他失神之际,熟悉的身影已飞速脱离他们的范围。
龙习恒大惊失色,他急欲追过去或动用四灵的帮助,却发现此刻竟浑身无力。再回头看飞影和琉璃,两者皆是如此。
刚才的香气……木兰果!
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蓝发的女人便从容迈开脚步。
“华静漩!”
愤怒的咆哮只是让她的动作略凝了下,不久便潇洒走远。
※ ※ ※
“失血过多……伤口细密且长,遍布全身,应该是钢丝施压……”
“我都看得出来!”龙习恒失去耐性地打断郁子文的描述。
执着地绕到他的跟前,她的语气搀杂着强硬:“流沙,这次你不相信你的眼睛了吗?”
龙习恒一窒,“你要在这种时候讽刺我?”
“不。我是在告诉你:人不会被别人所欺,他只会欺骗自己。事实就摆在眼前!行凶者,你所谓的‘最好的朋友’刚才就这样堂而皇之在我们眼前走掉!”
他一阵慌乱。
不会是她的!
“虽然你总是作弄我,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静漩总在他最无措的时候出现,是他的暴风雨女神,虽然常常捉弄着他,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所以,绝对不会是她!
这是有心人设的局,要离间他们,要他们反目成仇。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最好的朋友?”看着一脸迷惘的流沙,再看向情敌冷冰冰的躯壳,琉璃突兀地笑了,“竟把不共戴天的仇人当成是最好的朋友?!你们母子都愚蠢得可怜!”
“琉璃,你在说什么?”
郁子文也皱起黛眉:“你认识那个女人?”
“认识?当然认识!当年就是这刽子手亲手向你父亲行刑的,我又怎么会忘记?她就这样一刀一刀把北斗的心剖开来……”琉璃笑得疯狂,迎向他们的震惊,泪花在她锐利的眼里迸出,“这些,高桥利奈到临死的一刻也不知道,还一直对那个女人推心置腹……哈哈……可笑,多么可笑啊……”
第七章 所谓信仰
“还是不明白。”“你不是什么都了如指掌吗?还会有什么不明白?”面对这聒噪的家伙,再好脾气的人都会丧失耐性。
“你亲爱的仆人啊。”
奥斯汀的眉又开始靠拢在一起了:“干吗没事提起他?”
“就是因为不明白啊,笨蛋。”
“以霍德的修行,他的想法你应该看得清楚。”这小子八成是逗留在这里太久了,才沾染上明知故问的恶俗伎俩。
“老实说,看不到。你的想法有时候人家还能看到,可是他的……说实在,难以捉摸哦。”
难以捉摸?这四个字出于于雨岚之口简直绝无仅有。
“嘻嘻,可见他比你还要厉害,无敌的王。”于雨岚不忘恶意地讽刺他。
难道是吸收了上乘灵力者的灵力,魔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的缘故?
“不,他的魔力远在你之下。”于雨岚轻而易举地透视他的看法,并推翻了这个结论。
“那……你的看法呢?”
“他为什么会背叛你?”
乍闻的奥斯汀明显地一愕。
“听说你在游戏之前欠下老狐狸一个人情,我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情吸引到一向深居简出的你助纣为虐,布下魔导游戏的天罗地网?”于雨岚甜甜一笑,“跟霍德有关,对吧?”
很容易得到这个结论。因为世上能打动奥斯汀的事情不多,他最在乎的,除了死去了的妻子,便该是陪伴着他数百年的仆人了。
“几年前,在吸血族里面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什么样的骚动?想造反?还是像三百年前一样,要大规模‘初拥’以同化人类?”最让他感到非一般有趣的是,骚动跟“活得不耐烦”?!这两者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不。之所以有骚动,是族内迅速散播一个古怪的流言。”
“流言?”这特殊的字眼吸引着怪杰。
“破灭之门将借我们吸血族之手打开,”奥斯汀自己也为这样不切实际的谣言感到头大,“那时候,该隐便会降临。”
“该隐?”
据圣经记载,亚当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园之后来到荒野生活。他们生下了很多孩子,该隐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世界上的第三个人。
该隐是位农夫,与他的弟弟一同生活。二人每天向上帝献上自己的祭品。一日,二人同时献上祭品。该隐奉上的是青菜,而他的弟弟牧羊人奉上的是牛羊的肉。该隐因为嫉妒于是将其杀掉。上帝得悉后盛怒,说:“我不会杀你,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被人唾弃,所以我给你一个记号,人人都会折磨你,但不杀你,让你永世受到诅咒”。
该隐于是亡命到现今非洲的地区,终身必须靠吸食活人的血液生存,永生不死,世代遭受人类的诅咒,以吸食活人之血令自己得力量并创造了他的后代。
这是吸血鬼最早的起源。也就是说,该隐是吸血族的真祖。
于雨岚笑不可抑:“我可不知道,原来吸血族是信奉圣经的。”
奥斯汀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无可否认,吸血族的真祖确实存在。”至于是不是圣经所云的该隐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是说,真祖比起王你的魅力大多了,他们信奉该隐的力量比你强大,会渡他们永生,所以会有叛乱的发生?是不是?”结论者一脸幸灾乐祸。
“没有叛乱,只是骚动。”奥斯汀强调着。
“那后来呢?你找了‘活得不耐烦’平乱?”于雨岚眉一挑,问道:“他不会那么好运,光荣战死吧?”
“没有,但这场仗让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什么样的重创?连你也束手无策、要求助于黑洞组织的老狐狸卡兹?”
“黑洞在基因研究的领域上,有着前所未有的突破。对于丧失所有器官功能的霍德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于雨岚吹了下口哨,“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你为他们鞠躬尽瘁,他们却在你仆人身上做了手脚。而你没道理不知道的,便倒戈相向投靠我们了。只是--你真那么有信心,觉得我们能摆平黑洞?”
吸血族的王者为他恶作剧的推论摇头失笑:“雨岚,你该知道,我从不主张冤冤相报的。”
“哦?”
“我只想找回霍德,而借助X的力量是不错的选择。仅此而已。”
于雨岚只是耸耸肩。其实,他想说的是,招惹X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问题只会更复杂。不过奥斯汀又不是算数白痴,这简易的加减问题他该已推算得到,只是对友人的执念让他不惜代价。
除了恨,爱也是极大的推动力,不是吗?世人怎么老是忽略这一点?真有趣。
仆人。
莫名地,他开始想念李维斯。
※ ※ ※
“怎么老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人家真有那么难应付吗?”
“我怀疑你怎么能这样安心?”奥斯汀焦急的的是龙习恒和炅璟现在的处境。
“为什么不?让他们两个培养培养感情不是很好么?”
“你真这样认为?”
“不然你怎么认为?”
“我……没什么?”
“是吗,那就要问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了。”
“你又知道?”
“呵呵,包括你隐瞒的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何不开心见诚?”
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妥协地叙述道:“还记得游戏的事吗?”
“记忆犹新。”
“我在想跟我一起设计游戏的老头。”
“那又如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静漩的死对头黑洞组织的卡兹咯。”
“把信封送给习恒的人是老狐狸卡兹没错,自始至终但跟我在一起看着你们破关的人,不是卡兹。”
照例说,便应该是奥斯汀的仆人霍德了。可是……不对,当时他假扮成炅璟进入了游戏,“别打哑谜了,吸血鬼。那是谁?”
“我的修行才只有那么几百年,一举一动本该逃不过你的法眼才是。雨岚,到底你是看不到我的想法,还是不相信你所看到的呢?”
“有区别吗?”
“当然。这两者都代表你的心被蒙蔽了,这是非常危险的,对你来说是不好的先兆啊!”
他却沾沾自喜起来:“这不是很好?人家一向就渴望当个平凡的帅哥。”
“但愿如此。”担心这个鬼灵精倒不如关心龙习恒和炅璟现在的处境来得实在。
可是怪异的预感却一再袭来。但愿,但愿不要发生什么才好……
奥斯汀在心中默默祈祷。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于雨岚兴致勃勃。
“什么故事?”答话者却意兴阑珊。
于雨岚故意把他笔直的袖子扯皱:“就是回声的故事啊。”
奥斯汀白了他一眼,心里云:拜托!你几岁了?
亮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嘻嘻,童话之所以叫童话,是因为它华丽而不做作,不像某些恶俗的扮相,标准的糖衣炮弹。”他还不忘指了指奥斯汀风度翩翩的打扮。
真被这家伙打败了!“什么样的故事?”
“关于回声的故事,有很多很多呢!看在你迫不及待的争着要听的份上,人家就给你讲两个吧。”
认命的奥斯汀默不做声,洗耳恭听。
阴谋得逞,于雨岚露出自以为最天真无邪的纯洁笑容:“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去看牙医。医生说:‘你的牙洞太大了,你的牙洞太大了。’病人说:那你也不至于说两遍呀!然后医生回答他:‘我没说两遍,那是回声。’”
说完,他径自暴笑了起来。夸张的举动差点没让奥斯汀吐血:“于雨岚,你真的很无聊。”
“那是第一个故事……”他说得很委屈。
奥斯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另一个故事呢?”
“那么迫不及待?”于雨岚雀跃着。
“你现在是为第二个故事作铺垫吧,是什么故事让你考虑得这么周全?”
“哼,你又知道?好吧,说就说。”于雨岚不服气地轻哼,“很简短的故事——山林女神厄科爱上美少年纳喀索斯,纳喀索斯对她不屑一顾,后自恋的纳喀索斯爱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欲亲吻之跌入水中溺水而死。众神怜其美丽将他变作溪边的水仙,厄科一遍遍哀叹死去的情人和自己的不幸,化作山谷里的回声。” “……”
“我有好几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于雨岚说得云淡风轻,却有着“问不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意味。
“就知道……”那小子所谓的故事一定意有所指!
“譬如,既然你那么深爱自己的妻子,当年又是为了什么把她抛下在那个小村子?”
奥斯汀静默了好久:“我是吸血族的王。”
“所以?”
“当时族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我不得不亲自……”
于雨岚打断他:“那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离开?”
“她……不知道我是吸血鬼。”
“呵呵,都把人吃了还不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说不过去吧。”
“我必须保护我的族人。”
“但她是你的妻子!”
“本来我是打算待一切情况好转,会……”
“对她进行初拥,同化她?”透视一切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为什么又不在之前就执行这个决定?”
那淡淡的微笑消失了,随之是刻意掩藏的狼狈。“要是在之前实行,对大局势毫无帮助的。要知道,初拥会耗掉被吸食者一半以上的魔力……”
“也就是说,为了族人,为了你自己,你牺牲了她咯。”
这是什么指控?“我没想到……”
“你那么爱她,”于雨岚嘲讽地努努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病足以成为无知的村民和军队把她绑上刑台的充分理由呢?”
“我会赶回去的!”
“人家正想请问你迟到了整整一天的原因啊,”他依旧笑得很甜,“是不是闹钟坏了的缘故?”
这吊儿郎当的少年比锐利的华静漩更难应付,奥斯汀再度吃鳖。
“很显然,不是你那些无辜的族人,就是路上遇到可怜的事情或值得同情的对象了,是不是?”
“我……”
“奥斯汀,你的信仰是什么?是爱吗?”他天外飞来一笔,“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大爱?”
奥斯汀沉默了。
“为了你的族人,你抛下了所爱;为了帮助不相干的人,妻子的生死也可置之度外;你可以无怨无悔地等待深爱的人转世,也可以为了你的族人牺牲了相依为命的‘活得不耐烦’,现在又为了‘活得不耐烦’做那么多……觉不觉得自己一直在拐圈子?”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奇怪,有的人为了相信的夙兴夜寐;有的人为了不相信的作茧自缚;有的人信仰动摇陷入迷惘……”他还是为几百年的信仰坚持着,“可是,我们仍旧为自己的执着而坚持着。”
“可是大家还活着啊,只要活着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商量,比起信仰,生命不是重要得多吗?”
“你不也是在拐圈子吗?”对上狡黠的眼睛,奥斯汀半无奈地:“怎么不直接说明你的用意?”
“你猜,爱莎在临终的一刻,会不会说那句?——‘我真是白爱他一场!’”
锁紧的碧瞳毅然对上他的皓笑,带着警戒的意味。
后者显然不怕死:“奥斯汀你跟那孤傲的水仙花,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对你来说,只是回声而已。”
“胡说!”
对奥斯汀冲口而出的否认,于雨岚并不以为意:
“其实,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于雨岚略带残酷地点出,“听了不美满的答案,不由自主地动摇了现在的信仰?何必呢,那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雨岚!”
“不过,假若题设成立的话,那么结论就是--”
无可否认,面对吸血族王者的忐忑,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咕噜咕噜……”
“可爱的人家肚子饿了!” ?!……
※ ※ ※
一闪而过的绚烂在沉寂的黑暗中迸发,继而跳跃着,属于生命的美丽。
“妈妈,那是什么?”
“流萤。”恬静的微笑回望女孩满足的表情,“传说世上的每个亡魂都会化为流萤,随之远去。听过吗?”
女孩摇摇头,为母亲的伤感蹙眉。
“假若某一天,妈妈要走的话,也会变成这样微弱的光芒,然后飞走的。”
“那湘濑要跟你一起飞走!”少女拉紧她的衣角。
“傻瓜!湘濑还小,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呢。人生,是多么漫长,多么美好的东西,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我不管!湘濑就是要跟着你!”一想到妈妈要化为流萤孤零零地飞走,她的心便又抽痛起来。“最多,湘濑晚一点点走,妈妈要等湘濑。”嗯,决定了!要先跟恒哥哥表白和道别,要不她会有所牵挂的。
慈和的母亲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忧伤,轻抚着她小巧的额头,宠溺万分。“傻孩子。”
“妈妈,湘濑好想你。好想,好想……”她的鼻子红红的,她害怕地拉着母亲,“你知道吗,我现在会弹妈妈最喜欢的《菩提》的曲子了,原来弹琴很困难的,漩姐姐还每天要人家去握鸡蛋,刚开始的时候人家只会用两个手指叮叮咚咚地敲来敲去……可是,可是人家真的真的都很认真在学的!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了。还有还有……漩姐姐他们找到医神了,医神耶!湘濑不相信你的心连神都治不好!湘濑不相信!”
温柔的眸光一如既往,带着深深的哀伤和不舍。
“最最重要的是,恒哥哥答应了人家,等那医神把湘濑和妈妈治好了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一起到维也纳,那是著名的音乐之都,妈妈最向往的地方啊!到时候妈妈你一定会乐得说不出话!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什么天龙什么赤虎,还有那天才白痴,统统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去管……妈妈,你相信湘濑一次好不好?我们真的会很幸福的,一定会很幸福的!妈妈……”
高桥利奈的身影却愈来愈模糊了。
“妈妈!”她急切地想抓住她,却什么也抓不到,寒冷逼得她浑身哆嗦。
“妈妈!”
惊恐把睡意吓得七零八落,哭泣和彷徨中,只有她冒着冷汗的小身子在潮湿的墙角瑟缩。
这是赤虎的秘道的入口。上次岚哥哥和恒哥哥带着她走过的,但她不灵光的脑子就是记不住上次走过的路线,这里也好像跟第一次走过的时候不同了,令她总是找不到出路。要是现在恒哥哥他们在的话有多好!
“哟!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身后虎视耽耽的眼和恶意的调侃让她全身毛发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我没看错吧?是赤虎的小公主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另一把冷清的声音介入,“有了她,还怕高桥石那老不死不就范吗?”
刚才那个人却是满眼兴味:“可不。主人那么恨赤虎,要是把她送给主人,主人一定更高兴。”
第八章 友谊破裂
“你猜,要是让主人知道咱们立下这样的大功,会给什么样的奖赏?”一手把昏睡着的高桥湘濑扛在肩上的高个子边走边说着,完全沉醉在自己幻想的报酬里头,陶醉的模样只能用得意忘形来形容。“想得美!”身旁的伙伴偏要在这个时候朝他泼冷水,“只要以后不受电殛的折磨就已经很好了,你还巴望能怎么样?”
“你的要求怎么那么低?难道就不想洗掉颈后的号码条、过一些比较像正常人过的生活?”他还是一脸向往。
“有可能吗?”矮个子不屑地轻哼,“就凭这个黄毛丫头?你秀透了?”
高个子搔搔头,“也对,再多一个就差不多。”就在矮个子忍不住要翻白眼的时候,他听到了高个子兴奋的声音在他上方传来,“34,咱们的愿望都要实现了!看,真的又有一只肥羊送上门来了!”
兴奋的叫唤迎来伙伴的注目,但视线触及前方黑色的身影时,矮个子还是忍不住惊讶,“高桥石!”
…………
四周很静很静,依靠洞壁微弱的灯火,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就连拥有天眼的龙习恒,一旦脱离了光明,也是空有这份神力。
抱着怀中失却温暖的布袋,缓慢的脚步很轻很轻,生怕踏碎了什么似的,可是这份让人窒息的沉默便已是最沉重的负荷,把所有人的呼吸都揉得喘不过气来。前方模糊的身影耸立着,是敌是友还未见分晓。但隐约透漏着的诡异却吸引着他一探究竟。
“流沙。”郁子文拉了他一下,示意他放慢脚步。
越来越近了,慌乱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急促。又是那熟悉的血腥味道。一想到之前的血腥味的来源,还有那不好的预感,他便如坐针毯。
脚步踉跄了下,郁子文感觉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低头一寻,吓得花容失色。当琉璃和龙习恒也注意到的时候,也顿时面如死灰。
那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头颅!
血液直往他们脚下蔓延开来。而依照眼前的推断,这场杀戮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
龙习恒和郁子文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
触目所及的更形诡异。只见两具被利物割断头颅地尸体横陈在湿漉漉的地面,另一颗掉落在旁边低头站立着的略显老态的男人脚边,而那男人稳如泰山站立在那里。他们的接近没有不但没有促使他的注意,相反地,他仍旧一动也不动,如被风霜侵袭着的山峦,透着苍凉的气息。
而当探寻者渐渐逼近,可怕的事实再次迎头侵蚀着他们所剩无几的脆弱——前方俨然站立着的不屈汉子已没了气息,而那不是别人,正是众人追寻已久的赤虎堂高桥家的主人,高桥石。
高桥石身后,奄奄一息的少女正躺在黑衣蓝发女子的怀中……
一声怒吼,巨大的冰柱笔直往那女子所在的地方灌下去。荒谬的剧码竟然在数小时内重复上演两遍,龙习恒这次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突如其来的发招连身边的郁子文和琉璃也措手不及。
可对手并非泛泛之辈,虽然慢了半拍,华静漩还是轻巧地抱着少女侧身闪过,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美妙的一个回身,迎向龙习恒的是一如既往的凶悍霸道:“流沙你找死啊?竟然用这种不要命的方法打招呼!”乍见龙习恒的欣喜立即被讶异所取代,当美丽的眼睛触及他身旁的郁子文和琉璃,还有身边鲜血淋漓的风景的时候,望向龙习恒的目光蓦地变得高深莫测。
这份高深莫测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就跟百口莫辩的窘困和默认毫无分别,对已然方寸大乱的龙习恒来说,无疑是火上加油。加上前去确认高桥石生死的郁子文无力回天的摇头,还有琉璃幸灾乐祸的突兀的狞笑,还有华静漩怀中了无生气的睡颜,当事人一脸无辜的表情此刻更是罪不可赦!
“为什么?静漩,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仍旧抱着一丝希冀,不死心地追问着,和心底昨日美好的回忆抗争着,“我以为你跟高桥夫人是朋友,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湘濑的……华静漩!你却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不叙不缓地放下怀中的天使,继而走向他,甜美的微笑一如昨日的调皮:“笨蛋,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就是在照顾她么?”
“照顾她?”郁子文轻蔑地笑了,“你这是什么照顾人的方式?杀了她的父母继而‘好好’照顾她吗?”
华静漩只是挑眉,“小姑娘,X虽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组织,可我不记得白痴有教过他的属下含血喷人啊。”
“含血喷人?那是我亲眼所见,何来的含血喷人?”
懒得跟这丫头一般见识,华静漩直接走近流沙,“我们已经得到了医神的首肯,相信要治好湘濑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带湘濑离开了再说。”而龙习恒却只是在退,当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华静漩的眼神便立即冰冻起来。
“湘濑可以治好,湘濑可以治好的……”他失神地低语着,“湘濑可以医治好……可是,可是高桥夫人呢?”黑色的大布袋被放下在地上,在华静漩的跟前,“你能帮我治好她吗?”
“对已死的人,即使程洛桥再有本事,也无能为力。”
郁子文嗤笑道:“说得多么轻松啊,你就看都不用看一眼,就知道里面的是谁?”
一瞬间,华静漩沉默了。
他再指向高桥石,双眼通红:“你能把他的命还给我吗?”
“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吗?难道人命在你心目中就真如草芥,如蝼蚁一样?朋友在你眼中就只不过是利用的代词?”
对龙习恒的指控,她不怒反笑:“原来愚蠢也真有强大的感染力,看看你现在这副蠢样子就最清楚不过了!”
“是啊,我是多么愚蠢……”愚蠢得现在还几乎相信了她是无辜的,愚蠢得还要苦苦追问她的动机,“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帮助白痴灭了赤虎,砍草除根?还是为了维纳斯之泪?”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手中的闪闪发光的石头。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焦点瞄准到夺目的维纳斯之泪上,也让华静漩的动作明显地凝固了。
“就为了它,要把多年的挚友置之死地?就为了它,你要背信弃义?”
“龙习恒!你相信你所谓的母亲,你相信你眼前的飞影,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
他的呼吸一窒,好久,好久:“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是吗?那它是怎么告诉你的?”讽刺带着山雨欲来的味道。
“要不你怎么能一眼便能确认高桥利奈已死的事实?”郁子文近乎刁难地质问。
“如果我说那是她给我报的梦,你相信吗?”
“是报梦,还是你入侵了她的梦?”龙习恒如此一问,气氛更加僵凝,“高桥夫人曾经跟我说过,在她昏迷不醒期间,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有入梦的灵力,是不是?”此刻,华静漩的无言是愤怒的催化剂,“我不明白,既然你能一再入侵她的梦,摧毁她的求生意志,为什么不干脆在梦里杀了她而要在现实执行?你就这么嗜血?”
坦然的目光对上他的怨怼,“我只说一次,我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梦,之前也没有见过利奈,更遑论杀人。”
“是吗,那这次呢?”他指向她身后的高桥石,“这次又怎么解释?”
没好气地,她转身就走,却被郁子文拦在跟前:“你休想再次逃走!”
“逃走?”冷笑浮上华静漩绝美的脸,“既然已认定了我的罪,再多的解释于你也不过是砌词狡辩,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再惺惺作态了,程可亭!”琉璃不甘冷落地在这场闹剧里插上一脚,“当年你不也是用这副无辜的模样骗过了高桥利奈和北斗,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把所有人当傻子的人是你吧,”面对故人,华静漩的眼里尽是同情,“至死不悟!”
“难道你能否认杀害北斗的事实?”
“所以你要怂恿你最讨厌的儿子为父报仇?”
“你……”
“永远只懂得狐假虎威的女人。”
“你……”
“够了!”龙习恒愤然打断两个女人的剑拔弩张。他转向华静漩,执着地追问:“北斗的死是因为你?”
她无可无不可地摊手。
“是不是你做的?”
“认罪会比杀人困难吗?”郁子文在身边如是冷嘲着。
“你心里早有了答案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问我?”她给的还是这个答案。
“该死的,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华静漩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面对无理取闹的第一反应,自然而然地转身就走。
白色的长龙蓦地腾空而起,带着流沙心底万丈的寒潮,咆哮着往倨傲的女人身后突袭过去,在快要吞噬她的时候,巨龙却扑了个空,黑色的身影快得完全没了踪影,让人以为刚才的争执不过是假想的相遇。
“消失了……”郁子文喃喃自语着,对方的身手很明显地在流沙之上,她不由担忧起现在的处境。
龙习恒突地一跃而起,迅速冲至还在站立着的高桥石身后,跟回避着的黑影展开新一场的较劲。
双方的身手极快,郁子文不全副心神放在观战的话根本完全看不出个理所当然。依现在的情势来看,龙习恒的攻势咄咄逼人,华静漩却只能一退再退。两股杀气逐渐被一黑一银的灵力球取代,由此可看出不管这对好友的意向如何,决裂的后果,这场决战是势在必行的了。
之前在荒林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就好比凶狠的罗刹,毫无血性可言。虽说之前龙习恒在魔导游戏中得到了四灵的拥戴,灵力大成,但相对于X副首之一,有着“佛面修罗”之称的炎狐,最多也不外稍胜一筹。就他的实力来说,也远未跨出超过四阶幻化的门槛而直达魔导。可是现在,真没想到这女煞星竟被龙习恒弄得如斯狼狈。
如此有趣的发现让郁子文不由扬起唇角。
一方面出于龙习恒的怒气,像要把连日来所受的都通过此战爆发出来的一样,他的招式完全出于直觉,迅速而往往攻其不备,使精于观心的华静漩也难于破解;一方面是处于后者的无心恋战,意不在伤人而在脱身。于是,这场架便形成了一面倒的局面。
“笨蛋,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发飙了!”
用平日刁钻的语调,她连连警告着,可是对方俨然不为所动,招招直攻死门。巨大的冰柱更再一次化身白色的巨龙,翻腾着迎面朝她俯冲而下。
在胜负已见分晓的时刻,银色的亮光瞬即在她手中闪过,小小的丝线在冰龙距离她不到两公分距离的时候直插向它的喉部,龙头应声尽碎!而后由冰龙的颈部开始尽数崩塌。丝线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出,穿过冰龙身体之后,速度不但没有缓减,反而更快更恨。当龙习恒回神之时,钢线另一端的锋利已距离他眼球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在丝线的两端对峙着。
“你不是我的对手。”她宣称着。这没有意义的内讧根本是浪费时间。
“杀了我吧,这辈子我就再无法超越你了。”像杀掉高桥利奈和小湘濑一样。
细长的钢线慢慢游动回华静漩的手中,对好友的提议意兴阑珊。丝线就像本身具有生命的一样,绕到她的身后,蓦然收紧。锐利的匕首当即划破僵持的气氛掉落在地。偷袭者纤细的颈项立即被钢丝索紧。任凭郁子文怎样挣扎,钢丝只会越收越紧。
“卑鄙小人!”
龙习恒为她眼底的杀意大惊失色:“静漩!”
她回身看他,眼里透着诡异的冷芒。
就在这个时候,黑色的剑光在他们当中留下飞逝的轨迹,断了操控生死的钢线。
叨念不休的怨妇于雨岚惹人嫌的噪音响遍了秘道内每一个角落:
“奥斯汀,都是你不好!老是磨磨蹭蹭的,害咱们差点就赶不上啦……”
※ ※ ※
“我磨磨蹭蹭?”奥丝汀半无奈地低语着。
“不是你还会有谁?明明就是你!”他耍赖的功夫永远堪称一绝。
“……”
“刚才好象很热闹的样子哦!”兴致勃勃的怪杰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伙伴身上,对上华静漩鲜有的怒颜,“凡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何必伤和气?人家还是觉得微笑比较适合你啦。”
“你少来!”装模作样的家伙!
于雨岚俨然谈笑风生的样子,不过当目光接触到那矗立在后方那熟悉的身影时明显一黯,在沉默的对峙中,本来轻松的插科打诨也突然沉寂了下来。直到沉缓的步子慢慢走向血腥的源处。
温暖的气息复上故人冰冷的双肩,他絮絮地念着些什么,声音很小很小,难以分辨。而他的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暗。
这边的战火却是一触即发。
华静漩的钢线直捣郁子文的咽喉之际,黑金属的闪亮几乎是同时到达郁子文的咽喉处,长软剑跟钢丝就在这时缠上。于雨岚和华静漩的视线也在这个时候交汇。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跟你作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龙习恒拦在两人中间抢白道。
“给我闭嘴!”对这些人熟视无睹,华静漩明摆着就是跟于雨岚扛上了,“臭鱼腩,你也要维护她?”
于雨岚只是撇撇嘴:“怎么敢?我只是提醒你她是‘四影’之一的身份。”
不成文的理由招来众人的一阵猜疑。
“主人。”这时候,荒木率着晚到了一步的欧阳昶和程洛桥走来。“疯子医神”这个名号本来就深具魅力,加上密不透风的奇怪装扮,自是更惹人注目。他们的出现,明显地缓和了紧绷的气氛。 不过,那是在他们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赤虎少主之前。炅璟出现后,大家便深知这场闹剧要离收场结束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了。尤其当这位不是普通的“年少气盛”的少主一旦发现最尊敬的爷爷竟落得如斯下场,势必又是场天翻地覆。
显然,炅璟的反扑比预料中的还要快还要激烈。
在众人还没从惊愕里回神之际,赤色的火焰已笔直往最接近高桥石的周围发动攻势。趁着众人的闪避,他已闪身至高桥石的躯壳跟前,格开了所有人的距离,再看华静漩身边昏睡不醒的高桥湘濑,眼里的怒焰此刻更汹涌澎湃,矛头直指华静漩。显然,刚才于雨岚等人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总算到齐之际,本来圆满的团聚,情势却愈发不可收拾了。
“在这种时候,还是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再来定夺的好。”于雨岚轻松的话语再次打破僵持的局面,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为之转移。
冷眼旁观的程洛桥意会到少年针对的对象是自己,只是冷漠轻哼,“抱歉,我要来看的是高桥家母女。”
换言之,其他脆弱的生命,均不在他青睐之列。冷漠的疯子医神谁也不卖帐。指了指华静漩身旁昏睡的少女,他一副旁若无人的高傲姿态,眼里只有酷似他姐姐的华静漩:“她就是高桥湘濑?那高桥利奈呢?”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郁子文冷笑指着龙习恒身前的黑色布袋。
意会她语意的程洛桥深思地瞥向华静漩,继而沉着走过去,打开布袋--
“阿姨(夫人)!”
在倒抽气声中,赤色的火刀已指向华静漩心口,欧阳昶和荒木立刻挺身于前护驾。
“说清楚!”炅璟喝道。
“静漩,你就真的连解释也不屑吗?”
面对炅璟和龙习恒的怒气,荒木挺身执言:“你们也太逊了吧,明眼人都能轻易看出,赤虎主是因为殚精竭虑而死的!那样致死的原因只有两个,身为灵力者的你们难道还不懂吗?”
“也就是说,要不,他就是在作战中耗尽了每一分力量,但是能让赤虎主耗尽全力对付的人,会像主人那样毫发无伤吗?”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他的灵力被吸干了。”奥斯汀接续荒木的分析,他的话让正在细心检验高桥利奈的程洛桥也分神注目。“这样强大的能量,这么短的时间内,照理说吸取者身上不可能不露出端倪的。”
“你们有从主人身上看到属于高桥石的白色灵力吗?”
急欲为主子辩解的忠仆被奥斯汀优雅地拦下,“最重要的是,静漩是个暗灵力者,她不可能吸取到白灵力。”
龙习恒和炅璟面面相觑。
“那……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两具身手异处的可怖尸体又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我刚踏进这里,看到的也是这副情景。”华静漩这才终于开口。
“你手上的维纳斯之泪又作何解释?”
看着手上泛着幽幽蓝光的石头忽而递到龙习恒眼前,“那石头,刚刚就放在赤虎主身边。”
龙习恒深深看进她的眸子,想寻到一点心虚的迹象,却只看到坦荡荡的无畏。
“你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可能性哦,千年传说中有个能把光与暗融和的著名咒语:融和咒。”怪杰的笑容还是那么潇洒醉人。
“开什么玩笑?”这小子听神话听得太多,秀透了吗?荒木怒斥:“那只不过是个传说!”
“就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假想定罪?”欧阳昶怀疑是于雨岚存心搅局捣乱的。
“人家只是大胆假设嘛。”于雨岚无辜地做了个鬼脸,望向华静漩。
郁子文冷语道:“融和咒存不存在实乃未知之数,但X毁了天龙和赤虎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作为深爱‘白痴’的女人,岂有不助其一臂之力的道理?”
“哎哟,好铿锵的理论!”于雨岚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围着她打转研究着她,“精打细算的飞影大人怎么会忘记了把自己算上?这次剿灭赤虎的行动,不正好是阁下为X所立的汗马功劳?”
简单的一句话把郁子文的处境弄得难堪极了。
“天龙尔后是赤虎。”一切皆有迹可循。白痴的野心就真的那么大?他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统治世界?欧阳昶为这个推理感到喘不过气来。
“之后呢?那家伙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白痴的计划,”众怒难犯,飞影的张狂此刻不得不有所收敛:“白痴的打算是,先灭亚洲的天龙和赤虎,再是欧洲的帝河,最后对付黑洞,整合了这些障碍,X今后五十乃至上百年,都不会再有对手。”
“就算白痴有灭掉天龙和赤虎的心意,不代表他会亲手杀死龙翔或高桥石。”
看着华静漩冰冷的哂笑,于雨岚嘴角泛起的弧度好不迷人:“当然不会亲手,他只需要指使人去做就行了嘛。况且你又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不会?”
“会不会你最清楚不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荒木自是跟主子同一阵线。
郁子文则紧咬不放:“纵然是高桥石的死与你没有关系,那高桥夫人呢?是我们亲眼看见你行凶的。”
华静漩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荒木。”
“是的,主人。”
“我们走。”
说着,她已径自越过了人群直达出口。后知后觉的荒木和程洛桥紧随其后。
这样的完场方式不用说别具用心的郁子文了,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目中无人的倨傲。而龙习恒和炅璟又哪肯罢休?
“与其执着追究已死的,倒不如关心一下还在世的人来得实在。”奥斯汀拦在去路坦然道,“小湘濑的性命还操控在医神的手上。”
龙习恒和炅璟这才惊觉地对望。
“等等!”最后还是龙习恒先低头了,“程先生请留步!”三人的脚步骤然停下,眼见程洛桥不感兴趣似地回头,他接续道,“我愿意用天眼神力来交换高桥湘濑的性命。”
“只要先生能把湘濑治好,赤虎的维纳斯之泪,炅璟愿意无条件奉上。”炅璟也隐忍着开口。
“是吗?”
“绝不食言。”
程洛桥的诡笑带着微微的得意:“我接受你们提出的交易条件。”
…………
确定高桥湘濑的病情没有大碍,只视短暂的昏厥,大家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奥斯汀首先向炅璟和龙习恒发问:“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怎么后来会分开了的?”还有高桥夫人为什么会……除了那个可以随意窥探别人内心的恶劣怪杰,对于之前发生的,他们只可以用一头雾水来形容。
“我们在半路上遇到霍德了。”
“霍德?”
“你跟他碰面?那你当时一定是立刻抛下习恒就行动咯。”
提起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炅璟就怒火中烧:“于雨岚!你老实告诉我,惊虹现在在哪里?”于雨岚还没来得及开口,炅璟已一把扯起他的领子,“为什么要隐瞒惊虹的死讯,为什么不把游戏的事告诉我?什么都不说、看着我苦恼、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你很高兴是不是?”
灿烂的笑容并未褪去丝毫:“你认为呢?”
“你……”半晌,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手。
奥斯汀问:“之后呢?霍德现在在哪里?”
“你问的是刚才跟他对打的家伙?”出人意料地,程洛桥这时候竟插上了嘴,他指了指炅璟,有点不怀好心地对上奥斯汀略显急切的表情,“大概现在躲起来跟体内的毒素周旋吧。”
“你向他下毒?”
“有必要吗?”程洛桥冷嗤。他从不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活得不耐烦’就中了毒,而且在跟炅璟的对峙中毒发咯。”于雨岚笑嘻嘻地公布谜底,“只是,奥斯汀,吸血鬼也会中毒吗?呵呵。”
程洛桥淡淡言明:“他中的是一种特殊的木兰果所提炼出来的毒素。”
“木兰果?那不是单纯的让人陷入昏迷的迷药?”之前天龙人就是因为服食了木兰果才会在梦境中任由魅影宰割的,龙习恒为这种药和此刻一言不发的欧阳昶都感到无比感冒,再回身寻找罪魁祸首的琉璃,竟已不知所踪!
“普通的木兰果的确是这样没错。”
“普通的?”
“显然这种木兰果并不普通咯。”于雨岚笑着读出程洛桥的想法,“它有严重的副作用,心术不正或意志不坚的人服食之后,就成了毒药!会因人的心智决定毒性,这样神奇的木兰果,想必又是灵力的产物吧。”
对于被人透视心底想法,程洛桥只是不屑地轻哼了句,便懒得再跟这群无谓人扯下去,把精神再集中在他的病人身上。
“这么说霍德中的毒……”奥斯汀不死心地追问。
于雨岚不怕死地把事实抖出来,“就连医神也无药可解咯。”
欧阳昶深思地开口:“这种木兰果是谁创制的?”
“北堂绢。”炅璟回答。
“你是惊虹的徒弟,北堂的门人,也没有办法?”
“你们说,那毒会不会是在游戏的时候,惊虹在与他作战的时候所下的毒?”
假设性的问题正好落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尴尬境地,气氛顿时静默。
“我想,我该离开了。”龙习恒突地向程洛桥开口,“湘濑的情况稳定之后,我会再来找你,奉上天眼。”
程洛桥倒没有为难他,只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而于雨岚却冷不防站在他身旁热情地抱住了他,“亲爱的,你要上哪儿去?”
这问题击中了每个人的心。天龙毁了,赤虎灭了,龙习恒根本已无了栖身之所。况且,这还是高桥湘濑最需要照顾的时候。龙习恒这样怪异的神色和举动,还有刚才与飞影同仇敌忾指控华静漩的一幕……
“还没把今天的游历跟大家好好分享就想逃?我可不依!”逗弄的口吻让当事人兴起无比的反感。而这样出自会读心术的人之口,显然犯了明知故问的错误。
龙习恒的坚持并未动摇,此刻的神情显然不愿多说。众人只听见飞影冷然的回答:“你们何不问问那个姓华的女人做了什么好事?”
第九章 心之崩析
凌乱的心跳声在絮乱中蔓延,梦的羽翼扇动起思念的狂飓,掀翻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入侵至血肉。端坐在静寂中,时间还是悄然无声地流去,却割裂了心中所信仰的,直到仿佛经过了数世纪之久,木讷在黑暗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动了下。
黑色中翩然走来冷傲的身影,若不是黯淡的光芒对比下稍微凸现的反差,几乎毫无所觉。来人站直在他身前之后,沉默地对上曾经惺惺相识的黑眸,神情里掺杂了一丝不经意流露的无奈。
“你终于来了……这阵子每当我进入梦乡的时候,就一直等待着。天龙人一向共同进退,只留我一人苟活实在是天大的侮辱。”
冰蓝色地眼里蕴着淡淡的忧郁,紧紧瞅住他,一语不发。
“你今天是来砍草除根,还是来赎罪以死在我手上?”
面对流沙的敌意,欧阳昶叹息似的说道:“你不肯回去,行踪成谜,要找你只有这种方法。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
“是吗?”
“尤其是小湘濑——”
“恒哥哥。”胆怯的呼唤让龙习恒呼吸一窒,只见雪白的娇小身影从欧阳昶身后徐徐步近。
“你竟然把她带来!”龙习恒难掩怒气地低声质问欧阳昶。
为什么不?欧阳昶的神情坚定,临行在他耳边似是揶揄地回应:“就算是要抛弃也该开诚布公吧。”
…………
“恒哥哥,你……你还好吗?”强装的甜美的弧度努力地维持着,好像一碰即碎。“岚哥哥、奥斯汀叔叔、昶哥哥、璟哥哥……还有我,大家都很想你呢!”
见龙习恒神色的不自在,她又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许,孰料他却后退了数步。
“昶哥哥说,你不会回去咖啡店了。是真的吗?”
“可是,可是你要走,也要把湘濑带上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管恒哥哥到哪儿,湘濑都要跟着,都要跟着!你把湘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咖啡店不管,湘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湘濑……”
“跟我回去好吗?”
眼看他不为所动地摇头,她急了:
“恒哥哥,你真的错怪姐姐老师了。那时候那些坏人要抓走我,爸爸为了救我跟他们打了起来……他们好可怕,不断吸取爸爸的能量……”说到了秘道的不堪回忆,她咽哽得哽厉害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恒哥哥你错怪她了!是她后来出现救了我,还有替爸爸报仇的。”
龙习恒恍然道:“她救了你?”
“嗯,姐姐老师的性子不屑解释,可是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就算是这样,”他猛然甩开双手,震退湘濑,“就算是这样,还有天龙人的性命呢?还有高桥夫人的性命呢?”
“妈妈跟我说过,判断一个人的善恶,要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清澄透明……”
“我不想听辩解!”
“这不是辩解!”她不死心地笑着牵起他的手,按上他心口,“这是恒哥哥一直相信的,一直守护的东西,这是恒哥哥心底的声音……”
“听过奥斯汀叔叔的故事吗?为了信仰,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再一个机会。他舍弃了甜美的红酒,也不碰任何的饮品,三百多年来只钟情于一壶妻子泡过给他喝的咖啡……因为,因为他们婚礼之前承诺过。”
“爱莎问他,‘奥斯汀先生,你愿意娶爱莎为你的妻子,依从神的旨意,终生陪伴着她、照顾她一辈子,无论健康或疾病、痛苦或快乐、贫穷或富足,都一样爱他、伴他、安慰他,一辈子相互扶持--就算她泡的 Mazagran Americanno 再糟糕再难喝,你也会每天照喝不误、不皱一个眉头吗?’”
“湘濑……”
“奥斯汀叔叔当时立即回答她‘我愿意’。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可是,奥斯汀叔叔做到了。”泪水滑过细腻的脸庞,她只轻柔一笑,“恒哥哥你知道吗?湘濑很幼稚,什么都做不好……可是,湘濑一直相信!相信永恒,相信可以为对方舍身的感情,相信奇迹,相信矢志不渝……妈妈和你们都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这也是恒哥哥一直相信的,不是吗?”
脆弱的灵魂透着无比的执着,使他愕然。
“如果我问你:龙习恒先生,你愿意照顾高桥湘濑,依从神的旨意,陪伴着她,就算她总是幼稚地奢想永恒,就算她总是害你操心,就算她连一杯小小的蓝山也泡不好,就算她总丢给你无数头痛的难题,你都不会介意,不会丢下她吗?你愿意照顾她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吗?”
希冀的眼神让他倍感窒息,内心的汹涌澎湃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恒哥哥会怎么回答?”
双拳握了又放,他屏息呼吸镇静自己,再对上她的凝眸,坚定地摇头。
湘濑却笑了,“人家就知道恒哥哥会摇头的。”
“湘濑……”
“恒哥哥……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迷惘地触碰她伸出的小手,龙习恒马上缩了回去。
感受到他的退缩,她甩了甩头,“没关系的。”她反过来安慰他,心满意足的微笑着,“没关系的,恒哥哥。小时候听妈妈说过,前生的三百次回眸,才有今生的一次邂逅。其实能遇见恒哥哥你们,对湘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不是的,我……”
“恒哥哥不怪姐姐老师了吗?”
话题一转,再让他神色黯淡,“我不想再提这个人。”
“恒哥哥不相信我?”
“你根本不知道!”苦涩渗上喉头,他的声音异常黯哑,“我找到爷爷了。”
高桥湘濑既惊又喜,“那不是很好吗?”
“所以,天龙覆灭的真相我也清楚了。”
她一愣,“跟、跟她有关?”
龙习恒却别开了视线,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可是,恒哥哥……”
声音犹在耳畔萦绕,他拉住那脆弱的身影,柔弱的却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再回头,周遭已重回死寂的黑暗。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带着嘲讽的神情,大刺刺地破碎温馨的相聚,梦境在这一刹土崩瓦解……
※ ※ ※
“通过梦来传情达意的确是个好方法,既可以抛开背信弃义的罪名,也可以避免兄妹乱伦的事实,真是一举数得啊!”
尖刻的语句如一盆冷水,不但将龙习恒拉回现实,更淋得他严寒刺骨。
“难道你对高桥湘濑的感情真的已经无法自拔了吗?”
龙习恒瞥过头,“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追究这些?”
“只是想来看看你。”
“是吗?”
他前所未有的冰冷让郁子文好不习惯,“刚才我听到你说……你找到龙翔了,是不是?”
龙习恒微愣,艰涩地点点头。
“龙翔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你说清楚了?”
看着他的神色愈发苍白,郁子文心里有数。沉寂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近乎心事重重地开口:“流沙,记得我跟你提过我父亲被出卖郁郁而终的事吗?”
“我一直很崇拜那个人,对父亲的提携,处事的风范--那个人的一切一切都近乎完美……可是,这个让我最崇拜最信任的人,却毁了我的一切!”她徐缓缓走向龙习恒,带着跟他一样的心痛和哀戚,“而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现在的心情,那种被出卖被背叛的不忿和心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现在的你了……”
“郁子文……”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你的同盟了,因为我们有着一样的敌人--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愕然对上郁子文那双被仇恨霜冻了的深潭,龙习恒几乎窒息:“出卖你父亲的人是……华静漩?”
“我父亲就是SML的研发者。”
“SML?”龙习恒对这怪异的词汇感到陌生。
“它的本名是 Surmount Maggot Of Life ,‘超越生命的狂想’。这项计划是基因改造工程研究的重大突破,花费了他半生的心血。”
“她要基因工程的东西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超越生命的狂想’的意思吗?它所指的是创造出永生不死的人!”
“永生不死?”龙习恒此时才隐约想起于雨岚和华静漩的年龄,从当初高桥石和高桥利奈的神情和说话推论,都是二十年前便跟现在年纪相若。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这是他潜藏在心底好久了的疑问。而现在这些疑问都得到了合理的解答了,假若一切如郁子文所说,跟这项研究有关的话……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不,雨岚不会的!”
“是吗?本来我也没有把握的,可是你有没有回想过之前的相遇有着许许多多的巧合,于雨岚的行动都跟华静漩脱不了关系?”
龙习恒虽然极力否认这个可怕的推论,然而,心里却不停冒出质疑的泡沫:打一开始盗取维纳斯之泪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知道华静漩的计划?为什么他们的性情如此相象且都拥有着深藏不露的强大力量?还有于雨岚口口声声喊着“白痴的女人”作“我的肋骨”……
“或许,我们只需要做一个小实验便能知道所有的答案。”郁子文流露出阴狠的神色。
“实验?”
“杀了华静漩,很多的问题便会得到解答了。”
“流沙,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你该给那女人瞧瞧你的真正实力,可以呼召远古四灵神兽的强大力量,已经不是当日畏首畏尾任人欺凌的毛头小子!”
龙习恒此刻的模样却仿佛挨了重重一拳似的。“你要我命令神兽围剿她?”
“当然!”
“怎么可以?”
四灵的力量,是远古四方神兽的集合,千年时代的作战中,单是相对力量最薄弱的北方玄武凯劳尔,对神族作战也可以用所向披靡形容,何况是现今这个时代的人类?合四方灵兽之力,即使是达到神力魔力阶段的六阶灵力者也无法抵抗。
“那是你最大的武器,最大的胜算,难道你要赤手跟那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对决?”
“可是一旦呼唤四灵,她就必死无疑!”
“那又怎么样?”郁子文冷漠地抽动了唇角一下。
“如果一切只是误会,那……”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为华静漩开脱?”
对方鄙夷的神色让他哑然,苦涩再次冲上喉头:“我……”
“你可别忘记,那个人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朋友或你最信任的朋友了,那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你真的要如琉璃所说的懦弱,糊涂得敌友不分?想想,你的同伴是怎么死的,在赤虎秘道内你和我都亲眼目睹你母亲的死状,还有你外公赤虎主……”
“够了!”
“不够!你不能一辈子逃避!这么多血腥、这么多没有人性的勾当,让天龙和赤虎得到如今的下场!你怎么能视若无睹?你的懦弱在豺狼面前不但不会平息所有,而只会任人宰割;难道你要所有的行者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用不瞑目?还有北斗,是她!是她亲手把你父亲的心一刀一刀剜下来……” 如雷的暴喝在郁子文的滔滔不绝中爆发,震碎了伪装已久的平静。
“东方青龙赫尔思,西方朱雀诺拉,南方白虎罗特纳,北方玄武凯劳尔,请你们聆听我的呼召,来到你的主人跟前,奉献你的一切忠诚予我……”
分别来自他周围的青、红、白、金四道闪光在四周扩散,与强烈的召唤形成对比,光芒显得黯淡,响起的声音也分外厚重:“请说出你的要求,年轻人。”
见龙习恒迟迟为下定夺,郁子文向四灵下达命令:“我们要你等马上把去把华静漩的人头取来。”
“华静漩的人头?”朱雀诧异的声音率先响起。
“就是华静漩的人头!”郁子文倨傲地昂首,“有问题吗?”
对于现实发生的事,四灵自然有感知,但对这个命令,他们却似乎为难极了。青龙赫尔思深思地向闷不吭声的龙习恒问道:“这是阁下本人的真正意愿吗?”
郁子文紧盯不放:“可不要告诉我,大名鼎鼎的昊海神兽,你们竟然害怕一个女人?”
“我们的力量的确相当有限。”凯劳尔冷清的声音打破了飞影的颐指气使。
“什么?”
“四灵的生命和力量都是创世神族所赋予的,轮不到蝼蚁般的昊海人类所指挥。”
“你……”
“上一任的灵主要求我们听命于行者流沙,而不是你这个黄毛丫头。”
“如果是我的命令呢?”此时,沉默的龙习恒却蓦然开口了,“如果是我要求你们把华静漩的人头送到我的面前呢?”
四灵面面相觑。
“那也要先征求上任灵主的同意。”凯劳尔的回答一如既往,没有尊崇与臣服,俨然公式化的口吻。
郁子文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先征求上任灵主的意见?”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灵主的命令四灵从来只有遵守的份,何来征求上任的灵主的先例?而上任灵主不是早在远古时代的人物吗?作古的人物还如何征求他的意见?
半晌,赫尔思终于为难地启齿:“这是因为华小姐的身份比较……特殊。”
“特殊?”龙习恒面色刷白,“难道合你们的力量也无法跟她抗衡?”
这次赫尔思没有正面回答,声音更频增了不少为难:“我们还是建议你先征求上任灵主的意见。”
“上任灵主还在?”
“是的?”
郁子文也深觉不妙:“那他现在在哪儿?”
“灵异咖啡店。”
“什么?!”
“事到如今,倒不如开诚布公。”玄武还是首先发话。
“这样的话怎么向灵主交代?”其他三方一致反对。
“难道杀了灵主最重视的人就是对灵主最好的交代吗?”
青龙,白虎和朱雀都沉默了。
“灵主最重视的人?(交代?什么是最好的交代?)”郁子文和龙习恒几乎是同时反应。
“既然这么难以启齿,就让我来回答吧。”凯劳尔不耐地公布谜底:“我们都是在你们打开千年结界的时候受到灵主的呼召而觉醒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魔导游戏的时候。当时首先觉醒的是赫尔思。”
“赫尔思?”
“没错,是受到灵主呼召而突破魔族封印的赫尔思。”
“不是……不是你们后来受到我的呼召一同觉醒的吗?”龙习恒还清楚记得当时迷惘于自己力量渺小的自己几乎绝望了,却遇上了愿意跟随他的四灵,这才重燃了突破游戏的希望之火。
“要觉醒的我们跟随着你,是上任灵主的意思。”
“你是说,上任灵主把你们唤醒,继而要身为远古四灵神兽的你们从今听命于行者流沙?”
“的却如此。”
龙习恒的神情愈发仓惶:“也就是我根本不是命定的灵主,而是上任灵主让位给我。”
“正确地说,是他要我们为你服务,直到你寿命尽头。而你,根本不是灵主。”玄武毫不留情的话戳破了微弱的希望。
此刻的龙习恒竟平静得出奇:“我真是好运气啊,能碰到这样为我设想的好朋友。飞影,你说是不是?”
“你们真正的主人是谁?”如意算盘落空的飞影恨得咬牙切齿,也忽略了龙习恒语气里的自嘲。
神兽们相互交流了一阵,终于公布答案--
“我们效忠的真正的灵主,是于雨岚阁下。”
※ ※ ※
打从踏进这如宫殿般的典雅大堂,遥以及跟在身后的下属们的报告就没有停顿过,把所有关于自家主子的情况,在急匆匆的脚步下迅速向他的“夫人”述说着,神情严肃。
“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主子的病情在两年前就急速恶化,他一直不肯我们告知你,依靠着组织的研究才见好转,可是这次太突然,所以……”
“两年了吗?”
唯美的笑靥依旧不变,口吻也听不出不悦,却让遥迅速低下了头。“请夫人恕罪!”
“老头子的性子就是那么执拗……组织内也束手无策?”
“情况不乐观。”
话音方落,已到达主人的房门之外。
柳眉稍稍轻扬,华静漩便敲门进内。当门无声地合上,把纷乱的一切关诸于外,包括一路无语的荒木与必恭必敬的遥神色怪异地对看。
“嗨。”
“终于来了?”年过六旬的老人倚坐在床榻上,对久违的笑靥流露出无限的宠溺。
然而,这笑靥却在察觉他的孱弱后褪减了些。
遥没有夸大其词。短短的数个月,傅博比印象中的瘦了整整一圈。单薄的肩膀几乎无法架起身上的单衣,平日的硬朗已然垮下。可想而知,这次的出生入死几乎耗尽了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催化了比多年积累的苍老风霜,使他骨瘦如柴、脸如土色!
“组织怎么惩罚办事不力的下属的?”
慈和的笑容凸现在苍白的病容,“人总要向生老病死低头,一个人的命运是无法迁怒他人的。”
命运?“什么时候相信这种鬼玩意了?”闻者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可我最后还是相信了,丫头。即使你有多么强壮,多么雄心,最后还是会发现,你一直被那家伙玩弄在鼓掌之上。”
认真的眼神透着无比的坚定,空气也仿佛随着谈论变得诡异。
她却只扮了个鬼脸,低声抗议:“老人痴想症……”
老人被她逗笑了,握着妻子的双手,“其实死亡与睡觉有什么不同?都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感觉。唯一不同的是,睡觉还有醒来的时候,这醒来是多么可爱!”
“老头子怎么突然诗兴大发?”
“当你越接近死亡的时候,便也会像我现在一样,变得越平静。”
“我还以为会变得疯狂呢,毕竟,人为求生存可以不择手段。”
以老人对妻子的了解,能从这暗讽中看出她的不悦,“关于高桥利奈的事,我的本意只是想帮助你……这么多年来,你对天龙和赤虎总过度关心,这不是件好事。其实,我只想在走之前为你做些什么。”
“也许医神可以……”
他只是摇头:“连组织都办不到的事情,不用费心了。”
空气就在沉默中凝固。
“孩子,恐怕以后我不能再保护你。”
华静漩眸光一紧,“二十年了,我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也一定可以保护你!”
“说得也对,小丫头也长大了啊,呵呵。”傅博取笑道,继而翻开她的右掌,食指和拇指间的环形疤痕在青葱的白玉中分外刺眼,“疤痕还在……许多年了啊。”他又叹了口气,“我很遗憾,一直不能替你找到咫井。”
浓烈的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我就不信把整个世界翻转他还躲得了!”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决心。”老人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人生的道路就像手中的掌纹,虽然曲折,但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笑着把一条小金匙放到她的掌心,欣慰的说道:“以后的事情我就放手给你了。”
“老头子……”
“不要难过。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最寻常的事,你都看惯了不是吗?”
“谁说我难过?”
“因为你的笑容隐没了。”
老人的话让她泛起梨涡,她不以为然地摇摇手中的金匙:“我只是在思考这钥匙是怎么回事。”
傅博向右面的书柜瞟了眼,华静漩了悟地走到书柜前,翻动了上面的名为《Athanasia》的书籍,柜子蓦然移开。触目所及的是堆放得整齐文件,几把旧式枪杆,还有破旧了的怀表,还有几帧老人年轻时的照片。那时候的傅博看上去意气风发,与他合影的几个男人也显得志气高昂。瞥过那零碎的珍藏,放在这些东西上头的一格,是一个独立摆放着的破旧长皮箱。
她调侃道:“良心发现,要送我礼物?”
“你都清楚这暗格放的东西全是我的宝贝,只是这箱子却从没有打开过。现在不交给你,日后还是由你接手的。”傅博自我解嘲地笑言。
“可别说得那么勉强,这东西可要详细检验过是否符合本小姐的喜好我才决定收不收呢。”
箱子被小心翼翼地端放道傅博面前,钥匙灵巧地插入了小孔,“喀嚓”地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