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聚
满眼零乱的泥泞在他们前方延伸开去,仿似无边无际的一样。后方追逐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她浑身冰冷,唯一地温暖的来源,大概就只有身旁粗糙的大手了。
抬头,忍着眼睛的刺痛,她沙哑地开口:“怎么办?”
“不用害怕,没事的。”父亲揉揉她的头发,“爸爸会保护你,爸爸一定会保护你!”虽然能轻易感受到父亲的双手颤抖得如秋叶一般,他的鼓励还是让她微微地平静了些。
他们深呼吸了口气,继续往无边无际的前方挺进。
“前面是什么地方?”奔跑间,她眼里带着希冀地问。一心要摆脱让她胆颤心惊的要逮到她的恶魔,她没有注意到父亲在听见她的问题的时候抖了一下。
天,很灰很灰,从洋洋洒洒的毛毛细雨从到滂沱而下,接近零度的天气下,赤足的她还有受伤的父亲根本无法招架。
“逃不掉了。”绝望染红了她无神的眸子。
“当然不!”父亲的信仰却从不动摇,“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嗯!”
意志上昂,但步履却愈显艰辛。
“爸爸……爸爸,爸爸……”大雨掩盖了她艰难而虚弱的呼喊,好不容易才被父亲听闻,“爸爸,我走不下去了,你自己逃吧,不要再理我了!”没有了她这个累赘,坚强的爸爸一定可以抵挡那些坏人且全身而退的,一定。“爸爸,不要再理我了!”
那个在远方的树下唱讼着,正向她招手的女人是妈妈吗?“爸爸你看,妈妈在等我呢……”
父亲紧张地朝她指的地方回头。除了枯萎了的树干,什么也没有。
“不要再理我了……”意识渐渐从寒冷中流逝,她仍旧不死心地说服着父亲。
孱弱的身躯被老人抱起,两个人的重量相加,让原本就松软的泥土不胜负荷。他们的行进速度也更慢了……
脚步一个踉跄,父亲原本紧抱着她的双手陡地松开,怀中的她滚落在湿漉漉的泥泞上,打了几个滚,意识混沌的她好不容易被剧烈的碰撞清醒了点,随之寻找父亲的踪影。当瞥见那高大的身影被身下的土地逐渐侵蚀的时候,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爸爸!”
她扑了过去,用尽所有的气力要把他沉重的身躯拉上来。无奈,一点用处也没有,父亲还是不断地往下沉去。
“不!爸爸,坚持住、你要坚持住,你不能抛下我的,不能!”激烈的叫喊钻进父亲的脑袋,让他从昏沉中的幽幽渺渺地清醒。她欣喜万分,抱着他上身的力度加重了些,“坚持住!”
情况很糟糕,当父亲发现自身的情况,他竟完全放弃了挣扎。
“孩子,我不能陪你走出去了。”
“你在说什么呀……”雨越下越大,已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泥泞,还是泪,“是你说过我们会闯出去的,是你说过的!”
“可是现在不能了,孩子。”眼里还是凝满坚持,宠溺的神情并未减去分毫,“但是你可以的!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品尝人生的快乐,哀愁。过了这里,只要过了这里,不管是高山还是大海,你要好好走下去。”
她拼命摇头,“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一起出去……”
眼看父亲的胸膛以下的身体已嵌进去了,她的动作也渐渐停顿。
“好好看这个世界,品尝人生的快乐、哀愁,你要好好走下去。”
父亲喃喃地叮呤着,身躯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爸爸!”
她蓦地坐起,从噩梦回到现实。
回望四周的情景,一身素白的身影轻握她的小手:“小兔子醒来了?”
“姐姐老师……”脑袋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但对上华静漩微笑的表情,高桥湘濑忽地一愣。
她轻柔地抚上小湘濑汗湿的额际,“作了噩梦?”
“嗯。”
“什么样的梦?”
“我……”什么样的梦?她努力地想着,纷杂的梦境此刻回想起来却是如此杂乱无章,零碎的片断在脑里快速飞逝。“我梦见妈妈变成流萤飞走了……然后,有坏人要把我带走……还有惊天动地的吵架声……然后……”
“是爸爸吗?你在昏睡的时候不停地喊着爸爸……还有你的恒哥哥哦。”
她歪歪头,有吗?依稀还有阴暗的雨天落在荒芜的土地和凌乱的叫喊,最深刻的还是恒哥哥那受伤的眼,她心一沉。
“姐姐老师……”
“嗯?”
“刚才我醒来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猜,人家想到什么?”
白色的身影忙着为她打点着,只是不经意笑问:“想到什么?”
“Angle。”
“哦?”
“真的!”甜美的微笑从高桥湘濑的樱唇流泻出来,“妈妈说过,只有天使才会拥有圣洁的微笑,还有透明的眼睛。”
华静漩没说什么,只是轻揉着她的发。
门被轻敲了几下之后打开了一半,悄悄地探出了几颗头。
“嘿,小湘濑。”于雨岚刻意压低了的声线还是透着慵懒的味道,“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高桥湘濑笑了笑,抬头又向华静漩抱怨:“好讨厌,怎么人家一醒来就要看见这个大嘴巴?”
说话间,奥斯汀,欧阳昶,炅璟,还有程洛桥他们已踏了进来。首先出言嘲笑的是奥斯汀:“看吧,连可爱的小兔子也不喜欢你,足见你平日作恶多端。”
“切,人家也不见得想见你呢!有谁不知道小兔子心里脑里就只有咱们的恒哥哥。”话语一出,被大家的目光杀了好几遍。
“看吧,就是因为你这张嘴,特别惹人嫌。”
“就是就是!”
“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是改不了吃那个的。”
“有理有理!”
“吵够了吗?病人需要休息了。”医神终于说话。
※ ※ ※
曼妙的钢琴曲如和煦的朝阳,热情而不失柔和,如把所有的凡尘俗事都照亮得通透明净。旋律如涓涓细流,灌溉枯萎的心田。水晶钢琴在修长的十指下,散发着慑人心魄的独特魔力,更引人瞩目。
然而,今天的咖啡店的生意却分外冷清,不知道是周一的缘故还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平静。加上主人出外,理所当然地,店子在还没入夜的时候便早早便打佯了。
除了一贯优雅的奥斯汀悠闲地品着他所钟情的美式咖啡,还有事不关己的程洛桥,对于雨岚闲来无聊大显身手弹奏的一曲,其他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心情。即使怪杰的乐章不比缺席的店主逊色,众人仍无法赏给他面子,集中心思品味。
欧阳昶呆坐在店中最偏僻的角落,悒郁地喝着小湘濑亲手炮制的蓝山;炅璟自华静漩主仆离去之后,脸上一直刻着“生人勿近”四个醒目的大字,自是没有人敢靠过来招惹瘟神;就连向来活跃的小兔子,今天也显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地拭擦着吧台上用作装饰的长杯。
清新的乐曲划下了完美的句号,也只得到零碎的掌声。于雨岚摸摸鼻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面目无光,又潇洒的坐到钢琴前,摆了个自以为最帅气的POSS,定格了好一阵子,直到大家引颈期盼隐约骚动的时候——
“ MI MI MI DO ——”琴键突然爆发出足以吓死人的音量,震呆了所有人。
“ RE RE RE SI ……”兴致勃勃的弹奏者索性一脸陶醉地解说起来:
“噢!深沉、悲怆、庄严、肃穆的命运交响曲响了,人生的帷幕拉开啦!听,命运之神在敲着门,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你们认为命运将随着时间的波涛奔往何方呢?锵锵锵锵锵锵……”
疯子的叫嚷收效不小,贝多芬的经典之作果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于雨岚老寿星上吊的举动也成功地让朋友们无不磨刀霍霍。
“妈的,你给我闭嘴!”首先发飙的是炅璟。
可惜,尊口是闭了,可怜的水晶琴却还在疯狂的蹂躏下发出振聋发聩的壮烈声响。
“于雨岚,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衣领被活火山一把揪起,噪音蓦然嘎止,于雨岚才抬头可怜兮兮地扁扁嘴:“人家明明已经闭嘴了……”
“该死的!”
“嘻嘻。小璟璟别气,别气……要不,”他不忘轻拍着炅璟的背安抚着,“要不人家再弹一首为你消消气……”
“你还想弹!”
“那,那,那不弹了……”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完不忘吸吸鼻子。
在场的人莫不忍俊不禁。如此的低潮被于雨岚这一闹,瞬间消失无踪。
这时候,程洛桥从吧台走了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察觉到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愉悦的心情,奥斯汀不由皱眉:“你在等人?”
程洛桥的唇角微弯了下,眼神瞧向门外,“今晚,流沙会来交定金。”
话一出口,好不容易活络的气氛又凝僵了。
“定金?”欧阳昶瞄向毫不知情而径自发着呆的高桥湘濑,故意压低的声音仍难掩起不悦,“人还没治好你就要报酬了?”
“夜长梦多,我们不熟,当然要作好打算。”言下之意是信不过在座各位的人格。
“那我需不需要先交定金?”炅璟的怒气再次被眼前这目中无人的家伙挑起。
“如果你争着要交,我也不介意。”
“你……”
悦耳的铃铛声此际传来,店门敞开之时,熟悉的面孔已站立在他们眼前。本来白热化的争吵立即有默契地中止,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不集中到银色的身影上。
“恒哥哥!”小湘濑一看来人便高兴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龙习恒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笔直走向程洛桥。医神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是那么刺眼:“真准时。”
“亲爱的,人家好想你呢。”于雨岚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像章鱼似的缠住他。
“我也是。”
淡漠的口吻让当事人赖皮的笑容缓减了些,“有多想?”
“刻骨铭心。”
“哦?”
龙习恒泛起恬静的微笑,再转向程洛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程洛桥要得到天眼的作为医治高桥湘濑的条件,而灵力的转移的唯一方法,就是让程洛桥吸取龙习恒的灵力。不过,前提是程洛桥是隐性的白灵力者。定金的意思,是先让程洛桥吸取他的一部分灵力,等确实了高桥湘濑无恙再把他余下的天眼神力拿走。而这些,小湘濑至今还毫不知情。
“我改变主意了。”
清淡的一句话,如一记闷雷划破长空。
“我的主意改变了。”他再次补充道,“我现在不要天眼神力了,我要四灵神兽。不过,我希望你今天可以留下你的天眼作定金。”
“姓程的,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相对于炅璟,龙习恒则显得平静无波:“没问题,我都可以奉上。”
“流沙,你疯了?”奥斯汀也忍不住插嘴。
“恒哥哥,怎么回事?”高桥湘濑倒吸了口气,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天眼送给程先生?”她想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灵巧地闪开。
“行者流沙果然有情有义!”程洛桥愉悦地笑了,“只可惜,通常这种人都是悲剧角色。”
“如果真有命运的存在,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最终的结果都是殊途同归,并没有任何区别的。”
程洛桥对这种方式的自嘲更觉兴味,“这算是认命?”而龙习恒还是维持着淡淡的表情。“我明白了,”程洛桥没有继续刁难下去,率先迈开了脚步往二楼走去,“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龙习恒的只移动了几步,高桥湘濑便焦急地拦在前方:“恒哥哥……”
视若无睹地越过了她,前方却又是另一道人墙堵截。
“简直是厚颜无耻!他明明答应是天眼神力和维纳斯之泪作交换的,如今却贪得无厌、出尔反尔!”
欧阳昶也道:“你要把四灵神兽交给那样自私自利的家伙,好让他为非作歹吗?”
“亲爱的,我还是建议我们合力……”
“请让开!”于雨岚的话还没说完,龙习恒便已打断。
于雨岚无辜地摊摊手,身旁的奥斯汀的脾气也被激起了:“好,你答应了他这一次,那如果在过程中他又要更多的呢?到时候你是不是要把性命也给了他,流沙?”
“如果他喜欢,也可以拿走。”
“是吗?”冷清的女音带着揶揄从门口处传来,介入了话题:“我倒不知道,天龙行者的性命原来是那么不值钱呢!”
咖啡店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静漩?!”
纯白的修长完全融入了咖啡店,蓝发女子的笑容此刻美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荒木则背着一个破旧的长皮箱,毕恭毕敬站在她的身后。店门在扣上的时候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乐音。
“欢迎光临。”于雨岚不忘反客为主地招呼。
“久违了,各位。”
…………
“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打趣的眸光询问着鲜有怒色的奥斯汀。
“你问他吧!”
华静漩的微笑对上程洛桥的,后者还是一派悠然自得。
“维纳斯之泪和四灵,阁下的价码开得愈来愈高了。”
“华小姐本来有要求免费的机会,可惜你放弃了。一言九鼎的信条,你也懂得吧。”
“当然,我怎么会忘记?但,如果我还有比四灵更优渥的条件呢?”
“华小姐很喜欢玩以命易命的把戏吗?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同样的把戏我怎么敢在医神面前玩两次?这次我奉上的诚意可是稀世奇珍啊。”
“静漩,连你也疯了?”奥斯汀忍不住出口。这个疯子医神的医术是否如传闻中的厉害还未见分晓,但肯定他根本毫无人格可言。把所有希望放在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身上,是最愚蠢的事情!
而华静漩的诱饵成功地挑起了贪婪者的兴趣:“有东西还能超过四灵和维纳斯之泪的价值?”
“价值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记得你第一次在这里弹奏的乐曲吗?”她巧言倩兮,“琴音,是弹奏者的心镜。”
医者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弱点嘛。”
“我的弱点又是什么?”
“跟奥斯汀一样,程先生你也很想改变一些遗憾。而改变遗憾的方法,不多啊!”华静漩在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不徐不缓的口吻像谈论天气似的漫不经心。“如此一来,在程先生心目中就当然有比四灵更重要的东西了。”
“时之洋笛……”奥斯汀眸光一黯。
绝美的笑靥此刻却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华小姐撒的谎也太不高明,在场的灵力者有谁不知道时之洋笛不过是传说中圣物?”传说的事情,多如夜空的繁星,在大家熟知的事情上当中大做文章,唬得了谁?“再说,神族的东西又怎么会无端落入凡人的手中?”
“嘻嘻。四灵神兽好像也是传说中神族的东西吧,既然你都确定它们是存在而且正好听命于流沙这个凡人,时之洋笛在她手上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于雨岚不怀好意地插脚,让在场的气氛更热烈。
“所以,我可不会强迫你信任我的话。”她倒也不急,“你可以选择——四灵神兽和维纳斯之泪,或者我的瞎编乱造。”
这女人根本就把他当猴子耍!程洛桥的脸色越来越深沉。
“很难取舍?人家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的哦。”口气无比大方。
这下,轮到众人以看好戏的神情看他了。
“程先生,是你先答应我的条件的!”龙习恒冷清的嗓音打破他的踌躇。
“流沙!”
“既然答应了我,就没有任何人介入的余地,不是吗?”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吕洞宾总被狗咬。”嘲讽的微笑凸现在程洛桥眸中,“华小姐,你觉得呢?”
“最初请医神来的是我,可惜在中途出现了一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于情于理,我和程先生你都是受害者。”
“这么说来,我是该选择华小姐了。”
简单的几句话,言而无信的罪名便被洗刷得一干二净。龙习恒不能不为这两个家伙的伪善惊叹。“天龙和赤虎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插手!”
华静漩不满地嚷嚷:“旁人?小兔子可是人家的爱徒呢!”
“是吗?”流沙冷笑以对,“你对她真好!”
“哼,始乱终弃之徒又凭什么跟赤虎拉关系?”
“荒木!”身后黑影不屑的轻哼立即被主人截止,然而有意无意的嘲讽已击中了龙习恒的心扉。
静默了好久,龙习恒转过了身:“我先告辞了。”
不看高桥湘濑冀盼的眼神,也没有理会朋友们挽留,越过了人群,跟华静漩擦肩而过。
“习恒……”
“轰隆——”
在他的脚步快要踏出店、华静漩开口要喊住他的时候,巨大的爆裂声响从店外传来,咖啡店的玻璃门也被震得吱吱作响……
第十一章 箭在弦上
位于三不管地带的灵异咖啡店,是失乐园的延续。这里已经不是从前地下帝国X的据点,而今换上全新扮相的它,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间咖啡馆而已。虽然已脱离了X的操控,却仍难以摆脱X的纠缠,使得霓虹灯下的热闹再度蒙上阴影,硝烟弥漫。
飞影和天龙的行者琉璃,还有一个黑衣人,三方就在灵异人的地盘较起劲来。琉璃自然不是新任梦戮者的对手,可是加上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之后,双方的实力又是一面倒的局面,而身处弱势的便是飞影了。
但最惹人不爽的不是这两个讨厌的女人孰占上风,而是她们选错了战斗的地点!
“X的人连打架也要打到你们的地盘上来,气焰还真嚣张啊!”明明是不平的语句,在程洛桥口中说出来,反倒只有嘲弄和期待,分外招人反感。
身为老板的华静漩此时还不作声的话就似乎太对不起自己,何况眼前叫做飞影的丫头和叫琉璃的老太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举动是在能把人的脾气激发到最高的潜能,“我还以为是哪位醉汉或疯狗闹事来着,可没想到是两位大人哪!”
听到主人家威胁性的发言,对战中的飞影和黑衣人仍未见有收手的迹象。
身处闹市的两人只有纯粹的过招,而没有直接较量灵力,但仍能轻易看出黑衣人的实力远在飞影之上。别的先不说,但是连龙习恒的天眼也看不出其真面目已可见一斑!而能做到这样的,说明那人的灵力远在飞影甚至流沙之上。
当飞影被黑衣人拂退了数步,黑衣人欲乘胜追击时,龙习恒截在两人中间,护在郁子文之前。
“虽然咱们已经打烊,虽然这里的蓝山真的很很很很……美味,你们也没必要大打出手嘛,明天早点到不就行啦?”时已值深夜,围观人数虽不多,却是机不可失,于雨岚连忙推销起来。
“要喝咖啡可以,先把打破大门的费用算上再说。”奥斯汀一派绅士风范,却绵里藏针。
“你真不通情理啊,好歹也是流沙妈,咱们怎么好意思跟老人家讨钱嘛!”
不顾其他人的恶搞,华静漩再度开腔:“今天是什么风把飞影大人你吹来呢?”
“飞影是跟我一道的。”龙习恒淡然地回答。
这让灵异众人都禁不住一阵诧异。
“那行者琉璃夫人呢?”华静漩继续追问置若罔闻的琉璃一心注意着刚才出手帮她的黑衣人,窈窕的体态和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她的知觉,让她心惊胆颤:
“你到底是谁?”
“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吗?”
恬淡闲适的话句一出口,在场的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变了脸色。
“妈妈!”
高桥湘濑首先不由分说地欲冲上前,却被于雨岚巧妙地困在原处。
面具在众人惊惧的注目中轻轻被拿下,熟悉的优雅面容在惊呼声中乍现。
高桥利奈看看急欲奔过来却抵不过于雨岚拉扯的女儿,又看了看龙习恒,微笑还是那么自然、那么祥和,可……事实上,不论是高桥石的还是高桥利奈的躯体,明明早就已经入土为安!
死者在以活人之姿再先,简直骇人听闻!
龙习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习恒,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说话间,包容的目光多了一丝责备。
龙习恒一颤:“我……没忘。”
“是吗?”她的笑容加深了,“那就好。”
话音方落,精钢炼成的丝线便快速地缠上她的颈项。
“姐姐老师……”
“静漩!”
“让开!”杀意在她的眼底氤氲。
炅璟等人欲出手制止华静漩的行动,却被高桥利奈的微笑怔在原地,她依旧优雅不减,徐徐走向华静漩:“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突然的了悟在她脑中闪逝,丝线才缓缓地松开。
高桥利奈的微笑扩大了些,望向神色深沉的华静漩,却没有再与之争持。轻轻的回首却发现琉璃已不见踪影,高桥利奈脸色一黯,瞬间消失在围观人群的视线下。
“是鬼?”
“会呼吸的鬼?”对炅璟失去理智的推测,奥斯汀只觉无比荒谬。
“灵力在四阶以上的鬼?”于雨岚也加入了驳斥的行列。
“静漩你怎么说?”欧阳昶话才出口,便看见华静漩迈开脚步往她们消失的方向追去,龙习恒和炅璟察觉她的行动亦立即紧随其后。
这件事很不寻常,于雨岚和奥斯汀对看了一眼,也带着小兔子跟上。荒木和欧阳昶也不甘落后。
程洛桥则怀着玩味的表情慢步跟上,不过,在于还为刚才对战喘着气的郁子文擦身之际,唇角的微笑加深了。
※ ※ ※
逃!
这是她现今唯一的意识。
可是,漆黑却把她勒得紧紧的,怎么也逃不出寂静的林间,她只能在这方漆黑的角落不停打转。雪融后的寒冷让人感到窒息,荒林的气温更凛冽得犹如地狱一般。
没想到,那朵长居温室的小花竟然变得那么强!还为她出手抵挡飞影的无理挑衅!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她亲眼所见她死在华静漩手中的,不是吗?怎么会变得那么强大,甚至那向来懦弱的微笑竟然变得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死了的高桥利奈,死了的北斗,死了的龙翔,还有,还有……脑子越来越混沌不明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只顾没命地奔跑。
来自地狱的罗刹。是的,一定是!高桥利奈一定是回来找她索命的!
行者琉璃不由打了个寒颤。
走神间,她撞上了那个黑色的影子,吓得跌坐在干瘪的草地上。
高桥利奈伸出了手,笑容还是那样恬淡释然:“你怕我,信子。”
“我为什么要怕你。”
“可是你在颤抖。”
琉璃止住了往后退的脚步,“我没有!”
高桥利奈的目光隐约浮现着包容和同情。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你想怎么样?”
“我们从来没有好好地谈过。”她难掩落寞,“信子,我一直想跟你好好地谈谈。”
“哼,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你还是很恨所有的人吗?龙翔,高桥石,北斗,还有我的死,都不能化解你的怨恨吗?还不够?”
幽怨的目光让琉璃的心不由抽搐,“当然不能!你能把本来我的幸福还给我吗?还有我的天龙,还有我的丈夫、我的一切!你能全部偿还给我吗!”
“你最在乎的真是这些?”高桥利奈叹了口气,“琉璃,难道恨意真的把你的心蒙蔽到这种程度?”
她嗤之以鼻:“那是因为除了恨你们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你还有一个儿子。”
“那是你的儿子!”她力竭声嘶地喊着,“那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你当然可是满口的宽恕,满口的慈悲,那是因为你不能体会到我的痛、我的苦!”
“我怎么会体会不到?我的儿子也离开了我啊。”
“那,”乱哄哄的脑子闪过希望的火光,“你……你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吗?”
高桥利奈的眼里又是一如既往地盛满了哀伤和怜悯。
“信子……”
“不能吗?我的儿子不在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紧紧抓住高桥利奈的手腕,急切地追问。
“信子,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高桥利奈叹了口气,从袖间取出了当日于雨岚交给她的那支短小的铅箭,交到琉璃手里,“你现在的心就像这支短箭,即使无坚不摧,却早已被黯淡的铅所注满,沉重且灰暗,自是看不到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真相就是:一直以来作茧自缚的是你自己。”清澈的女中音在林间响起,如天籁。
“北斗替你和他的儿子改的名字的含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习恒’,‘习恒’,不是对利奈的承诺,而是他希望你懂得永恒的真谛。”
“永恒的真谛?” ……
“你相信永恒的爱吗?”曾经有人这么问过她的,很久很久之前了,那个爱笑的男孩。后来,男孩不太笑了,因为她的尖锐总是让他想落荒而逃——
“或许没有永恒的东西,有的只是不变的真心……还有信仰。”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离开了她。
最后她记得的是他浑身鲜血凝视她那一幕:“信子,你相信永恒吗?”
你相信吗?
你总会懂的。
把它教给我们的孩子,好吗?
……
你相信永恒吗?
……
“习恒……习恒……我的儿子……”她扑向白色的身影,“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他在哪里?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是不是?”
华静漩眉头蹙了下,轻巧地拂开她,淡漠的微笑对上高桥利奈的:“既然‘高桥夫人’什么都知道了,你何不问她?”
直到抵不过琉璃迷离的眼光渴求,高桥利奈才幽幽地述说:“没有交换,孩子没有交换。”
“习恒是你和北斗的亲生骨肉。”
话音不高,但足够让刚赶来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龙习恒和高桥湘濑。
琉璃愕愣当场,半晌竟笑了:“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打倒我吗?我不会……”
“流沙的确是你的儿子。”华静漩平静的语句粉碎了琉璃的挣扎,“如果你不是那么执着于仇恨,如果你肯看自己的儿子一眼,你会发现,他的眼睛跟你的长得一模一样!科技都那么昌明了,可你从来就不曾放下你的论断去鉴定一下DNA,甚至连考虑都不曾。”
“可是……龙翔跟高桥石是做了交易没错啊……怎么会……怎么……”
“天龙和赤虎的交易,表面上是做了交易没错,两个孩子的交换。不过在中途赤虎主作了安排……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交换!终究,你一直作茧自缚伤害了的是你自己的亲儿子啊!”
“不是的,不是的!”
“我可以作证,小石子为这个安排还高兴得几个日夜都睡不着呢。”
欧阳昶问:“那另一个孩子呢?”
“高桥夫人的儿子比琉璃的略大了几个月——小恒恒,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零八个月。”回答的声音分外沙哑。
于雨岚在走向相交多年的炅璟,明知故问:“那璟璟你呢?”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炅璟陡地一凛:“下……下个月是我二十一岁的生辰。”
“很明显了啊,小璟璟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领养回去的,所以一直喊小石子作爷爷,喊高桥夫人作阿姨。因为怕天龙人的纠缠,同时保护好他的小外孙,小石子的计划连高桥夫人也被蒙在鼓里;而北斗,在之后的三年都躲在他和高桥夫人所建的赤虎秘道内,躲避赤虎和天龙的追杀,直到高桥夫人有了小兔子。”
“岚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于雨岚给予小兔子一个温暖的微笑,“小石子跟高桥夫人的关系只是单纯的父女关系,小湘濑事实上是北斗和高桥夫人的女儿。得知北斗潜藏在赤虎后,他宁愿背上觊觎自己女儿的恶劣名声,也不要女儿和女婿陷入危险之中,他那是真正的大丈夫!”
高桥石软禁自己的女儿,要她成为名义上的妻子,湘濑就成为名义上的不伦产物了。这样是一种保护,天龙人永远不知道小兔子是北斗的女儿。
“也就是说流沙和高桥湘濑是亲兄妹!”
郁子文尖锐的强调立即让当事人陷入无地自容的境地。
“那后来北斗为什么……”
“在璟儿三岁的时候,湘濑满月的当日,北斗被天龙人找到了……”高桥利奈凝视沉着的华静漩,静默下来。
不明就里的炅璟察觉众人的神色有异:“为什么不说下去?”
“真奇怪哟,北斗被天龙杀害、天龙把北斗除名而没有大肆宣扬,加上小石子封锁了所有消息——所有过程,高桥夫人是全不知情的;恒恒和璟璟的交换亦然。这位死而复生‘高桥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顶着灿烂的微笑,于雨岚直指红心。
“那是静漩入侵我的梦,在把我杀死之前告诉我的。”
“我从来没有进入过你的梦。”铿锵的语气,来自华静漩口中。
“那我的梦呢?”琉璃恍惚的话句蓦地响起,“我的梦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没了……”
“信子……”
“没了……一直的努力这是为什么……都没了……”
龙习恒心中泛起无比的酸楚,走过去欲搀扶起她,却在她抬头时被她血红的眸吓得倒退了几大步。“琉璃!”
“我不会屈服的!告诉你!我不会!”锐利的铅箭此刻像灌入了黑色的火焰,连近在咫尺的鬼魅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已刺中她的心脏。更诡异的是,此时高桥利奈的肉身,竟立刻如花瓣般瓦解!“我不会输给你的!”
“妈妈!”
高桥湘濑不要命似的要冲出去,母亲却早已在尖叫声中消失于尘土。慢了半拍的龙习恒立即护在她身前,惊险地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铅箭带着所向披靡的巨大威力在顷刻间爆发。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此刻在神智已陷入狂乱状态的琉璃手中,威力竟大得惊人,弄得“灵异”人一阵手忙脚乱。黑色的冲击比灵力所发出的更要致命!
“好端端的一支短箭怎么会变成这样厉害?”
于雨岚只是吐吐舌。
很明显是给人作了手脚!
铅箭本来就是传说中圣箭的一种,带着仇恨的终极武器,几乎没有东西可以与之匹敌,灌以这样强大的力量,实在不顾后果。是谁拥有这样的力量?是谁策划这些?刚才是高桥利奈把铅箭交到琉璃手里的,可是,她会策划琉璃利用铅箭刺死自己吗?而且刚才那个高桥利奈的心根本就无法透视!
是谁操控这根命运的绳索?
“我不会被你打倒!我不会被打倒的!我恨你,高桥利奈,北斗,还有……还有你这个孽种!”
挥动的铅箭再次静了下来,握在琉璃的手中,黑色的弓弦在铅箭的黑色火焰中成型,被黑色力量包裹利箭在琉璃拉紧的弓弦中伸展、扩大,猩红的双眼清晰地锁定龙习恒,她泛起了诡异的微笑:“我要你们下地狱,全给我下地狱!”
套进了弦的箭被她奋力射出,快得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遥远的距离让所有灵力者都鞭长莫及,便疾速飞向龙习恒的心口——
“恒哥哥!”
这一次,是小湘濑挡在他身前。
带着巨大的黑色风暴,箭矢贯穿了两个人的身躯,停插在两个人的心脏位置。
黑色的灵力漩涡却没有停歇,脱离了铅箭,往远远站在龙习恒身后的华静漩主仆射去,闪避间插入了荒木手中的旧皮箱,立即化解。
“习恒(流沙)!”
“小兔子!”
尖叫声把刚脱离险境的华静漩的注意力吸引到前方所发生的一切——
时间静止了。
第十二章 逝者如斯
生之始暗,死之终冥。※ ※ ※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鲜血分别从龙习恒和高桥湘濑的胸口和背部喷了出来,仿佛骤雨般洒落于大地。锐利的箭矢直插两个人的身躯,把两颗心紧紧地贯穿在一起。
随着欧阳昶制住了疯狂的琉璃,骚乱终于宣告暂停。荒芜中分散了的众人马上向中箭的龙习恒和高桥湘濑靠拢。
“习恒!”
“小兔子!”
月光在云层中钻出,照亮幽暗的荒林,染血的银衣在此刻更显突兀。
箭身是由铅制成,难以折断,由于顾忌二人的伤势会因此恶化,更没人敢触碰串连着兄妹二人的铅箭,奥斯汀和于雨岚只能分别用力按住伤者喷溅着浓稠的红色液体的伤口,却无法止住它的流失速度。相融在一起的血液注入枯草之中,被夜的死寂吞噬。
就连流沙也抵挡不过的重伤,身体孱弱的高桥湘濑更哪堪承受如此的锥心之痛。被硬拉过去的程洛桥不情不愿地替他们检验伤势,磨蹭了半晌,只是摇头。直到炅璟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他才略为遗憾地开口:“……来不及了。”
相对着的兄妹二人都全身浸浴在鲜艳的血色中,只要稍有战斗经验的人都能轻易判断他们已经回天乏术,再没有办法抢救。血丝不断从小湘濑口中溢出,倚在龙习恒怀中,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结果,你还是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湘……湘濑……”
刺痛冲上炅璟的眼睛,他紧紧握着妹妹的双手,却感到她生命迅速地流失:“湘濑!”
小手在顷刻松开了,含着微笑的唇角化为僵硬的线条。
华静漩无比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的就是爱徒含笑远去的一幕。与高桥利奈许下的承诺还言犹在耳,而眼前的事实却是无比残酷。
震撼中,突如其来的力度掐进她的手臂。
龙习恒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嘴角也沁出了鲜红色的液体。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慑住了华静漩,朦胧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习恒清秀的脸。脑里依稀中盘旋的是当日的相遇,还有他认真的容颜:“虽然你总是作弄我,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是说真的!”
曾经信任的眼睛,而今却丧失了灵动。而他此刻的神情是如此绝望!
“习恒……”
“流沙!”郁自文神情哀恸的跌坐在他跟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握,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她的本意明明不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为什么却会这样……
亲眼看见高桥湘濑的离去,更加速了这份苍白,让他此刻看来更让人心颤。
迷离交错,是龙习恒此时唯一能感知到的景象。
他要死了么?就这样完结了么?
龙习恒眼里那被他紧紧捉紧的染血的白色影像渐渐模糊了,世界像离他越来越远,平常的观感迅速收缩,明明看到朋友们力竭声嘶地呼喊,声音却越来越遥远了。恐惧和不甘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点。
他只能扣住那个始作俑者的手臂,紧紧地,毫不放松,却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答应过高桥夫人要好好照顾湘濑的,答应过爷爷要重振天龙报仇雪恨的,可是,现在的他注定什么都做不了了。
突兀的笑容却在不断扩大,大笑声在流沙喉间溢出,干涩而苍凉。
“都是你,华静漩!一切都是你!”
愤怒的银枪猛地指向华静漩,却在扣下之前被黑色的光芒打掉在地上。一贯以来洞悉人心的笑眼以前所未有的凛冽扫向她:“飞影大人还不够吗?”
她立刻噤若寒蝉。
“习恒!”
惊恸的呼唤立刻凝聚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一切……一切还来得及……该有多好……如果……”
华静漩反握着他,急切地喊着:“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相信我!一定可以的!等你好了之后一切都可以加倍讨回来的!”
“……是……是吗……”
自嘲和认命的弧度再次让华静漩心头一紧:“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相信我!”
伤者的笑容却在此刻渐渐褪去,力度也渐渐减退,深陷在华静漩手臂的手终于松开……
“习恒!”
任凭他们怎么呼唤,垂死的神智并没有清明了些许,焦距更越来越涣散。
笑容消失了……
※ ※ ※
咖啡店门前还是车水马龙,客人还是络绎不绝,对各式各样的咖啡着迷不已。神秘而绚烂的色彩一如既往吸引着顾客的目光,独特的蓝山更是常客的最爱。
满室柔和的星光在清一色的黑色装潢中闪耀,晶莹的水晶钢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水晶桌椅、水晶餐具、水晶灯饰、水晶花瓶……在朦胧的光线映射下,如点点繁星,闪烁在晴朗的夜空,更如天使那纯真的眼,一眨一眨在夜里微笑。
今天的弹奏者是一身素白的绝美老板娘。
十指下飘溢出的优美曲调如行云流水,荡涤着萧萧天地的尘埃,清洗红尘凡俗的灵魂,悠然潇洒地,像于音符间跳跃回旋,讼奏于一起一落,温暖甜蜜不觉使人沉醉。
就连最澎湃人心的高潮——不是跟一般曲韵那样拥有着激昂的步调或是乱哄哄的起伏,展现在眼前的无穷天地,是谐和而温暖的家园、是久违了的安慰、是宁静致远的怡人!
微微苦涩的咖啡中和着甜丝丝的旋律,客人们更是如痴如醉。
但同伴们除外。
曲子,还是当日的曲子,但聆听的人的位置已空缺。
“要是琴声真能反映人心,从现在的琴声看来,华小姐定必非常高兴吧。”程洛桥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话语也达到了意料中的效果。
“这女人到底搞什么?难不成还要大肆庆祝一番?”炅璟气得咬牙切齿,那自以为绝美的笑容真是越看越讨厌!沉不住气的他索性站了起来往弹奏的方向行去。
不过,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鬼魅般的欧阳昶就在这个时候先一步站立在华静漩的身旁,按住她活跃的指头,众目睽睽之下截断了婉转的节奏,神色复杂地低问:“你不去看一下流沙和湘濑?”
拨开他的大掌,华静漩又重新弹奏起来。
刚起的调子再次被截断——
“我们不都是好朋友吗?”
他们不懂。几天以来,她就是在谱曲弹琴为乐,没有一点点难过的样子。难道对待撒手人寰的朋友,她就连到他们坟前看一眼也不屑?对待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竟能无情至此,这个女人是何等铁石心肠!
“我说过了,没这个必要。”
“那什么才是必要?谱曲?还是弹琴?好有闲情逸致啊!”讥讽的话句来自炅璟口中,洪亮的声线让高朋满座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客人们都为主人家突来的争执行注目礼。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好一阵,华静漩显然没有缓解的意思,径自又自得其乐地按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奥斯汀和欧阳昶好不容易按捺住气急的炅璟安坐下来,于雨岚却带着一贯的微笑走上舞台,巧妙地霸占了华静漩的半张椅子,加入了“抚琴为乐”的行列。俊男美女,亮眼的弹奏组合立刻引来客人们的呼声。
于雨岚仔细地端详了曲谱一阵,嘻笑着指向夹在五线谱间的汉字:“这是什么?”
琴声突然转了调,迈向了另一个旋律。华静漩淡漠地回应着,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赛过键盘的吸引力:“歌词。”
“歌词?”
“……这曲子好温馨哦,就像那天看见你跟岚哥哥他们斗嘴的感觉……不过,要是这曲子能唱就好了!”小兔子天真烂漫的建议似乎还在回荡着。
烦人的苍蝇毫不放松:“不错哦!哇哇哇,了不得哟,还把俺们的名字都贯穿上了呢!呵呵,这歌叫什么名字?喂喂,不要那么吝啬,唱来听听啊,人家好久好久没引吭高歌啦,要不我来唱也行啊……”
琴声嘎然而止,白色的身影起身离座:“那你慢用,我失陪了。”
“是啊,这么好的曲子,当然要弹给所有人听,一个也不能少。”轻描淡写的笑言让她的脚步顿住了,也让在场的观众们热烈和应。
简单而轻快的几个敲击使鼓噪在瞬间停止,琴声翩然再起,在他的双手下,音符又飞扬了起来。随后响起的是醇厚的男声——
“不要 因为分离 泪染 心田不要 因为思念 忘却 明天不要 太过匆忙 忽略 星光不要 忘掉咖啡芬芳 多少灵异愿望 几许年少轻狂人海 苍苍茫茫情感 万水千山日子 悠长漫漫因为你 不曾绝望……”
琴与歌的结合,像如瀑布的凛冽过后得到的蓝天碧海,风雨过境后的阳光明媚,整首曲子只有这一个基调,却在千变万化的细腻中荡涤一切--包括血的仇、泪的哀。 一切在舒坦中渐趋平静……
掌声如骤雷一般,顷刻爆发。
…………
“小湘濑最爱的就是那首曲子呢。”迎上华静漩的讶异于雨岚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是吗?”
“是不是其实你自己还不清楚?”他洞察地咧嘴,带着调侃的味道:“歌词,能令填写人的心迹无所遁形。”
华静漩懒得理他,又专注于钢琴前程洛桥那出色的演绎。
“亲爱的,”在看看台上医神自我陶醉的精湛弹奏,于雨岚毫不在乎的耸耸肩,“你还欠我三件事呢!也是时候还债咯!”
怒火在华静漩的眼底怂动:“这算是讨人情吗?”
“要实践对小恒恒的承诺,现在只有一个方法了。聪慧如你,该也懂得唯一的解决方法。”他的笑容沾上一丝期待,“之所以不去拜济是因为你已有势在必得的信心?呵呵,东方未必肯见你呢!”
华静漩目光一凛:“这是我的事。”
“可是你欠人家三件事啊,亲爱的肋骨。”
“那又怎么样?”
“人家要你办的第一件事——跟我一起去找东方。”戒备的目光让于雨岚委屈地努起嘴巴,“喂,这是俺们的承诺耶,你不会那么小气违背吧?况且,以东方跟人家的交情,胜算总是会大很多!”
“是么?”
他笑着起身:“呵呵,就这么说定啦!把吸血鬼也叫上吧,明天就启程咯!”
“于雨岚,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不知道,算是……好玩吧。”他沉思了好久才得出结论。
“好玩?”她鲜有地动气了。
“本来就是好玩。”此刻,一成不变的笑容更显得耐人寻味,“不觉得所有事情都发生得非常突兀吗?不抱着好玩的心态怎么能快乐?学不会这种心态又怎么能超越我,怎么能把我搁倒呢小丫头?”
他的话让华静漩微微一愣。
带着好比太阳神的灿烂笑容,于雨岚则离开了座位,再次走向妖艳的钢琴前,加入了炫耀的行列。
那歌声又飘动起来了,夹杂这不知名的恐惧,弥漫了整个咖啡店。而昨天和明天,都在这纷乱的嘈杂中越拉越远……
《灵异咖啡店》第四卷(完)
※ ※ ※
(后记)
本来设定本单元篇幅为八章的,但写完第二章就发觉龙习恒和高桥湘濑这样就被干掉了的话会突兀多于伤感^_^。再要加入天龙和赤虎的恩怨,还有所谓爱恨的探讨,还有每个人物对爱与恨的诠释以及坚持……便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金箭与铅箭,所指的并不只爱情,它包括对所有东西的喜恶情绪。笔者总是认为,爱恨虽是人本有的情感,但人心若只执着于单方面都是残缺的。我们往往因为一时的喜恶推翻了很多美好的事物,错过本该拥有的幸福……把爱恨说得理智话似乎太矛盾,哎,随便啦!还是不要太斤斤计较舒服得多。
管他有没有人看,字数突破了25万,也不失为甜蜜的自我慰藉。相对于虚无飘渺的点击率,其实最大的动力还是读者的书评和石头,拜托!
第五卷 时之洋笛
第一章 启程“只是上一趟天山而已,没必要那么夸张吧?”看着被整理出来的行李,于雨岚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个儿的下颚不让它掉落。
“那里的天气可以冻死人。”
欧阳昶只是淡淡地回答,双手却没有停顿过。
倚在房间门口处的炅璟质疑地瞄向帮忙的奥斯汀撇撇嘴:“怎么决定得那么匆忙?”
“嗯,”平日和煦的脸蓦地愁眉不展起来,“族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光看他的表情,后果有多严重便可想而知。当中只有暗笑的怪杰才知道那是吸血鬼迫不得已说谎时才流露出来的为难神情。
“又是叛乱?”
奥斯汀笑笑。
“在天山?”冰天雪地的地方有什么好占据的?发动者的脑筋秀掉了?
“呃……也不算是叛乱……”两道金色地浓眉再次蹙起。
“不会又是那个霍德吧?”炅璟突地捏紧了拳。
“霍德?!”
“当然不是咯!”于雨岚迅速抢白,“要知道,这种时候霍德对中的毒怎么解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这个美国时间搞分化独立?”
“那什么事非得要你跟那个黑白无常一道跟去那么严重的?”黑白无常,是炅璟对那个只穿黑色和白色衣裳的女人的“尊称”。
于雨岚善解人意地挨向炅璟:“亲爱的,你就别为难奥斯汀了,他自己族里的事,总不能事事跟我们交代清楚的嘛……这叫机密、保密啊!假如你真的那么舍不下人家的话,人家就在这里陪你好了……”
“那你还是早点启程吧!”炅璟没好气地叫道。
********
镜子中,忠心的仆人正为绝美的主子专心致志的梳着蓝色长发。
“荒木,你每天都替我梳头发,不烦腻么?”
荒木露出笑痕:“怎么会?主人的发质我一向羡慕。”
“是么?”
“当然……眨眼都快十年了。”
“是九年吧。”
“呃?”
“刚好九年零九个月。”
“呃……是的,九年多一点……”
“记住,”她的语气里充满淡淡的忧郁,这是跟随她多年的荒木从没有看到过的,“九,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
荒木心底泛起了不安的预感,不自觉地正了神色:“主人,让荒木跟你一块儿去好吗?”
“只是上一趟天山而已……”
“这么多年来,荒木没有离开过主人一步。”
华静漩挑眉笑道:“游戏的时候不是也离开过了?”
“这……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些话荒木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话?”
荒木迟疑了一阵:“对那些人的事您似乎花了太多的心思。”
她所指的不但是这次随奥斯汀远行的事,还有天龙和赤虎的事,欧阳昶、甚至那个性格跟主人如出一辙的怪杰。
********
“启程啦!”
兴高采烈地拍拍满是灰尘的手,于雨岚跃上了机车。闹市中,大包小包的行李相形于三个人的座位,显然臃肿了些,也分外抢眼。
于雨岚扁扁嘴:“昶昶、荒木,你们肯定要带那么多吗?”把这座小山搬上天山,小命休矣!
“卸下来吧,不需要这么多。”华静漩边说边把大大的包袱拿下,“我们五天之内就会回来。”
“五天?!”喜出望外的声音来自荒木和欧阳昶。华静漩开口保证归期,就印证了此行并非如想象中的凶险。有了这个保证,他们确实释怀不少。
丢下了多余的物件,机车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华静漩不忘转身吩咐:“荒木,把皮箱拿给我。”
“主人!”荒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
“没关系的,替我带上。”
“是。”荒木不敢多言,按照她的话去办。
就在不舍的目光中,华静漩和奥斯汀二人上了机车。
“静漩。”欧阳昶有点急切地开口。
“什么事?”
“你怪我吗?”他深呼了口气,“你要我好好照顾小湘濑的,我不该让她跟习恒见面……”如果那天不让他们见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景况了。是他没有遵守承诺,才会导致悲剧发生的。
“呆头鹅!你脑子是想什么的啊?我怎么会怪你呢?”华静漩真被这闷葫芦打败了,再瞄向倚在店门冷眼他们离去的医神,她的语气才又尖锐了起来:“要怪,也只怪某些人居心叵测。”
“可是……你们都要走。”
连奥斯汀也为他的胡思乱想失笑:“我们看起来像那些脆弱的逃避主义者吗?只是会去几天而已……”
“我不是说过了么?不出五天。”
“你记得就好。”
华静漩则是一副发誓状。
“出发咯——”
机车就在这时开动了,混浊的汽油味儿扑鼻而来,于雨岚豪迈地吆喝了声,便踏上了征程。
送别的人影化为零星的黑点,在身后消失,繁华的闹市也逐渐远去……
“俺的肋骨真有魅力啊……”于雨岚吃吃地偷着乐。
“臭鱼腩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都那么明显了呢,女神你不会吧?”男人果然都是坏坯子,连八风吹不动的奥斯汀也活跃了。
“不会什么?”
“就是看出来啊……”
“看什么?”
“哎哟,”于雨岚立刻千娇百媚地倒在奥斯汀的怀里,风骚入骨地撒着娇:“小漩漩,你怪我吗?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我怎么舍得怪你呢?我会尽快回来的。”奥斯汀却还是一派绅士风度,语气里的调侃味道却极尽揶揄。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无比陶醉,丝毫不理会观看者胃部的波涛汹涌,机车也在颠簸中继续前进。
“你确定我们回到咖啡店真的只需要五天?”奥斯汀朝华静漩发问。
要知道,一旦踏入那个不知名的时空,能不能出来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难题,何况保证确切的归期呢?传说掌控时之洋笛的神祗就是生存那个停滞了的时空,所以才可以对人间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嘻嘻,这是不是叫做‘长岁不长智’?吸血鬼你的智商愈来愈呈负增长了哦。”
“要不你来告诉我怎么能五天回去?”
“原来你还打算回去啊。”
奥斯汀一愣。
“若你改变了过去,跟你的妻子有情人终成美眷,你还会去弄什么游戏吗?我们还会认识吗?呵呵,过去一旦改变,现在根本就不存在嘛!” 华静漩也开口了:“而如果习恒和湘濑还在世上的话,我们也不会有这次的‘天山之行’。”
“结局一旦改变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改变,包括他们现在拥有的记忆也会随我们改变了的方向发展。所以啊,也不会有这个‘五天之内就回去’的承诺了。”
奥斯汀终于了悟:“也就是说,我们以后……会变成陌生人。”
“也不一定吧,或者我们三个记得呢!嘻嘻。”
“你确定?”华静漩抬头问道。
于雨岚却赖皮地耸耸肩:“鬼知道!这些问题还是拿去烦死东方好了,反正他都无聊了那么多年了。”
“我最担心的是,东方要的是什么代价。”跟那个所谓悬壶济世的医神相处的日子多了,使得求助于人的时候奥斯汀总有所忌惮,愈来愈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干笑了两声,于雨岚大方地说道:“他向来不收取报酬的,也不会为难对他有所要求的人。”
“没有要求?”
“没有。”
怎么会?那岂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改变时空?
“才不会,”华静漩看穿了他心底的狐疑,遂开诚布公,“从古到今,真正动用到时之洋笛的次数少之又少。听说才有一个人破了先例的。”
“谁?”
“一个皇帝。”
那他得到了江山还是得到了美人?
“都没有,他了断了自己的性命。”笑意渐渐从于雨岚眼中减退,“等见到东方,你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
大清早,还没有开店。
只有医神,荒木,欧阳昶和炅璟四个人的咖啡厅显得稀疏。加上没了于雨岚这聒噪鬼,过分的安静更让人受不了。
幽深的黑色在水晶和灯光的映衬下仍有着独特的神秘感,只有独树一帜的水晶钢琴才能与这份神秘的黑融为一体。欧阳昶悄然步上小舞台,感受水晶冰凉的触感,隐约仿佛回到了个多月前的悠然情景。
脚下的突兀让他停住了动作,原是个银质的半环。拾起它放在手中,应该是半截断开了的戒指,花纹已差不多磨损光光了,连截断处的菱角也几乎磨平了,让人质疑它的年份。
谁会收藏这样的东西?
“会弹吗?”
身后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摇摇头,也顺手把它插进衣袋。
“这水晶琴跟随主人好多年了,是她最喜欢最珍视的,就算走遍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水晶钢琴。”荒木打开键盘,黑白相间的琴键有节奏地跃动了几下,细碎地弹下了几个单音。
“我见过。”
“你……见过?”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见过这琴。”欧阳昶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暖意,“很久以前了,在我和阿旭都还没被‘白痴’收养、还没进入X之前。”
“十一年前?”
他微微一怔,“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惊觉自己失言的荒木笑了笑:“以主人跟X的关系,我自然知道一些。”
“也对。”他几乎忘了,她不但是他们的暴风雨女神,也是白痴的女人。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琴的?”
朦胧的回忆,如桂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父母因意外双双去世那年,他只有十一周岁。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也只够草率地张罗父母的丧事。而后,兄弟二人也就被冷漠的亲戚送进了孤儿院不闻不问。
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温饱还能算得到保证,但生性冷漠的他和弱小的弟弟很快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蓝眼的妖怪!”
“邪灵……”
蓝色的瞳孔是他与别不同之处,却招来了无知孩童的畏惧心理。在唾骂和排挤中过活的日子,虽不致于挨饿,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第一次杀人,就是在弟弟八岁生日的夜晚。那天晚上的梦里,他错手把平时经常欺负他们的孩子王杀死了。
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这样可怕的恶念!
把尚在酣睡的弟弟叫醒,他们惊得落荒而逃。
一个十二岁和一个八岁的男孩子,在闹市里开始了三餐不继的流浪生活。
“哥哥你看!”欧阳旭的小手指向了一家华丽的餐馆。
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幽雅高级的布置隔着玻璃透射而出,点燃了夜。
吸引他的却是那耀眼的琴。在辉煌的灯光映射下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水晶钢琴,还有那飘动在悠扬的乐声中的凄美歌声。
…………
“后来呢?”
欧阳昶摇摇头。
“就这样?都没有了吗?”
“只约莫记得歌词的一段——无论如何,我都会留在这里等待着你。”
“等待……”荒木失笑了,神情变得若有所思,“魅影,你相信永恒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例如,永恒的等待,永恒的信仰,永恒的爱情,还有……永恒的生命。”
“其实都不重要。”
闻言,荒木怔忡了。
“试想想,若你拥有了永恒,还会珍惜生命吗?”
**********
“怎么啦?”
车子停在当日发生意外的荒林,看着华静漩还在座位上翻着衣袋似乎在找着什么,于雨岚也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有没有见过……”
“要开始了吗?”奥斯汀期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二人闻言神色一正,华静漩首先站起走向他——“伟大的创世主,请您聆听我虔诚的祈求,在浩瀚的宇宙见证下,在时间女神的庇佑下,呼召神圣的时间洋笛,以穿越时空的裂缝……”
三个人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小圈子,闭目呼召。
“我们谨献上忠诚,奉上所有,只为架起时间的桥梁,跨越纷纭世代,打开时空巨门。契。”
诡异的空间如巨大的空洞,把手挽手的三人吞没于瞬间。
…………
第二章 假设悲剧
黑色的身影融入黑色的夜晚,为如水的夜倍添森寒。“华静漩他们已经踏上寻找时之洋笛的途中。”
苍老的声音在昏暗中发出愉悦的笑声,让她好不舒服。
“你确定她真的会为赤虎那些人不惜代价改变过去?”她可不相信真会这么顺利,毕竟那女人可不是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而是冷血的罗刹,她会为朋友不惜一切?谁信!而且——“流沙……真的会没事?”
“现在才问这句话有点迟了吧。”老人扬起嘲讽的唇角,“当初是谁急着要报仇,置自己情郎于不顾的?你不是一早就预料到的吗?何必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这样你就会好过一点?”
“卡兹!你……”
“耐心等候你要的吧,小姑娘。这是场赌局,输和赢都得看运气。他们是,我们亦然。”
老狐狸奸佞的眼睛布上诡异的色彩,让正想发作的郁子文不由打了个寒颤。
********
空荡荡的地方。
连回声也不存在。
只有无穷无尽的光芒,和他那模糊影子陪伴着他自己的。
“这是虚无界。从来不被魔族踏足过的地方。”
奥斯汀反射性地寻找声音的源头,却遍寻不着。只有白得近乎透明的羽毛在他眼前划下优美的弧形,飘落在地上,被白茫茫的世界融化。
“你是……时间?”
“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透明的人影逐渐在他眼前凝聚成浅淡的轮廓,如幻似真。传说中硕果仅存的神族,而今就只有这位掌管时间的神祗乐意过问昊海人间的事情了。“说出你的要求吧,魔之子。”
吸血鬼讪笑,举手投足间还是一贯迷人的优雅风度:“我还以为自己是神族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圣战已经结束了几万年。”
“所以阁下不介意帮助神族的敌人?”
“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位永远身处局外的旁观者断语,“你该最清楚不过。”
“既然魔族的身份不是我们的藩篱,为什么要单独见我?”
“这里的规则。待会轮到她的时候也是会跟我单独见面。”
他略微惊讶地抬眼:“你什么都知道?”
“我是时间。”
淡漠的笑容让奥斯汀心头绷紧,犹豫在他神色间闪过,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坚定信念:“我想回到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对于这个异族客人的要求,东方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谦逊有礼的待客之道。他微笑着询问:“要不要先看看结果?”
…………
********
周遭的气极不稳定。
苍白,是触目所及的唯一色彩。
前一刻还在手牵手的三个人在踏进这个世界之后骤然分散。奥斯汀竟在于雨岚和华静漩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诡异得连方向也难以分辨。茫茫的空白中,华静漩和于雨岚踟躇前行,却完全找不着那熟悉的优雅身影。
“操什么心嘛!以吸血鬼的身份必定是东方给他优待,先处理他的事咯。”怪杰的话语里掺杂着一丝丝对好戏的期待,还有更多的是被隔绝在好戏之外的埋怨,“哎!要怪也只能怪俺们没身份没地位,才会得到这种待遇,心酸呀……”
“你一点都不担心?”魔族和神族自宇宙爆破伊始便誓不两立。
“嘻嘻,东方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而那伪善的吸血鬼又是温温吞吞的,才不会有事。”
“你猜东方会答应他的要求?”
“Why not?那是他的工作操守。”
“可你也别忘记了,时之洋笛只有三次的使用机会,之后那位神祗就要投进轮回。”轮回意味着的不但是功成身退,也是死亡的注解。之前的它已动用过一次,加上奥斯汀和她的,不正好是三次?到时候东方真的会答应她的要求吗?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你该担心的不该是东方,而是四方会的问题吧。东方是他们的首领哦,要是他因为帮助我们而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呵呵……”
时间东方,先知南宫,浪客西门,华佗北堂,便是西方会的全部人马,也是贩卖希望的组织西方会的核心成员,而南西北三个灵力者均以这位神族的时间之神东方马首是瞻。撇开不问世事的东方不说,其余三位灵力者,绝对不会比X的副首逊色。
“不足为惧。”她冷哼道,“况而时间一旦逆转,我们现在还会来找东方吗?那些人又怎么知道最后动用时之洋笛的人是我们?”
“你好狠心哪,东方若为我们挂了,你难道一点内疚也不会有?”
“当然不会……那是他的职责。”
“真的不会?”
“不会就不会。”华静漩烦躁地挥手,便又继续寻找奥斯汀的踪影。
“你只会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这样失控呢,真高兴。”
华静漩鄙夷的瞟向他。
“亲爱的肋骨,这又是什么东西?”他漫不经心地往她背上的箱子指了指。
她利落地躲过他的触碰。
“那糟老头大老远要你跑回去就是要送你这个?哼,吝啬!”他吃味地嘟起嘴巴,“要是你肯嫁给人家,人家连四灵都可以双手奉上呢,才不会让你背着类似龟壳的东东招摇过市……”
“这么说习恒是嫁给你了?”
“嘻嘻,俺男女通吃。”他不忘用力地眨眨眼,“你就考虑考虑嘛!”
这么一要求,华静漩倒也停住了脚步专注地打量起他来。她努努嘴,“可惜看见了你,我就大倒胃口。”傲慢地发表完高见,她继续前行。
“不怕不怕!你忘了?你还欠我两个愿望,人家还是相信咱们可以天长地久的!”于雨岚追上去,笑得更无赖:“只要你别理傅博那个糟老头,最重要的是,顺便把咫井航忘了……”
亮眼的丝线突地缠上他的脖子:“你再说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从来对我都不客气啊。”
“于雨岚!”
“你就只会委屈人家,却为他们鞠躬尽瘁。”指责来自于雨岚的口中,神情却是不痛不痒。“若哪天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不惜一切为我来找东方吗?”
像他这种人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少来吧你!”
“人家就知道你不会……”于雨岚委屈地扁嘴,“上次你来这里、还对东方使诈不就是为了咫井?哼,要不是看在俺的份上,你早被东方列入黑名单了。”
她轻嗤:“那我该怎么感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反正你也没成功嘛!”不怕死的笑容依旧灿烂,“按照东方的这种侍侯客人的方式,没有人会受得了的。每个人在改变过去之前得先看自己不幸的收场,而且结局还不是自己想要那个——那样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想改变过去了嘛!”
这就是东方虽然有求必应却从古到今只动用过一次时之洋笛的真正原因!
凡是来寻找时之洋笛的人都知道,改变时间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们亦会受到诅咒。而这些人在进入这个异空间的时候也不缺准备“不惜牺牲自己以求改写历史”的人。但是,若改变过去,“历史会怎么发展,是否就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个问题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东方对待这些人的确不会索取任何代价。在打开时空之门之前,他只会询问你一句话:
“要不要先看看结果?”
没有人抗拒得了这份甜美的诱惑,更没有人不点头答应的。
时间之神让当事人要先看故事的结果再选择是否执行。可看完结局之后未改变过去之前,这些人大都已经付出了此行的代价:他们有的疯了,有的崩溃了,有的堪破红尘,有的心如死灰……可怕的诅咒便成为所有寻找时之洋笛的人的噩梦。
没有人会选择一个比现状更糟糕的结局,自然而然,打开时空之门的次数少之又少。
包括华静漩。
十多年前,在于雨岚口中得知东方的存在之后,她就不顾一切前来过这里。
“要不要先看看结果?”
当东方这样问她的时候,她的选择跟普通人无异—— “那时候,你越想越不甘心,就动手要抢,东方又不是你的对手,还好最后人家赶来,你才不会得逞。”
他还敢说!“如果不是你插手,时之洋笛早已是我囊中之物!”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是于雨岚的对手!那家伙把时之洋笛的信息告知给她,让她来找东方本意就是戏弄她!
“所以你讨厌人家?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好歹也是你的恩人哪。”
“恩人?”华静漩自嘲地扬起唇角:“当初你救我,纯粹是觉得好玩。”
他搔搔头:“我有那么恶劣?”
“你本来就恶劣!”
“是吗?”于雨岚狡猾地咧开大嘴,“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有生存下去的动力——要找到背弃你的咫井,要超越可爱的人家。你看,没有比活着是更让人感动的事情了!今天你再来到这里找东方已不是为了咫井或我,而是出于你对其他人的感情。”
面对着嬉皮笑脸的怪杰,华静漩总是莫名地觉得生气,非常生气。
丝线再次缠上他的喉,“跟我打一场。”
“怎么可以?俺是文明人……”
“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当然不放在眼里,”他煞有介事地牵起她的手,“人家一向都把你放在心上的……”
恶心巴啦的话还没表达完,周围却开始动荡起来。白茫茫的天地兴起一阵诡异的波动,整个单薄的空间变得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有人跟着我们的足迹闯进来了。”
“也是来找东方?”
“难说哦,或者是找我们呢。”于雨岚自恋地眨眨眼。
就在这个时候,世界崩析了一角,模糊的人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东方!”
“奥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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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世界再度合而为一,短暂的分别带来了另一场变化。
透明的身影还是七情不动,向来恬淡闲适的吸血鬼已不复优雅。汗水淋漓、失魂落魄,这些词汇鲜有地跟奥斯汀扯上关系。
“不,不会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你骗我!你只是不想帮我,你根本不想动用时之洋笛,因为我是魔族,你故意编造这样的幻象来骗我,你要我不好过!你们神族永远都是这样卑鄙无耻……”
难以想象吸血鬼也有如此偏激和不理智的时候。
东方的确可怕。甚至能把最完美的人潜藏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发掘出来。
“奥斯汀……”
奥斯汀恍惚地跌坐在地,犹喃喃自语着。
这情景对于他们来说都太熟悉了。“他看到改变了之后的过去?”于雨岚笑看东方,没疑问的语气,只有肯定。
“他看到了什么?”
“不幸。”
“东方你还是玩不倦这样的游戏。”
“对于自己的选择,我们都不能迁怒于他人。”面对华静漩的冷嘲热讽,东方一脸平淡,“真是勇气可嘉啊,从没有人敢第二次踏进这个地方的。”
于雨岚转向华静漩,笑得很欠扁:“他在骂你不是人。”
她不屑地冷哼:“也不见得你是人。”
“嘻嘻,”他乖巧地讪笑,“俺们都不是人,是狗男女……”
“你狗屎!”
“狗屎男女?”他一副沮丧又哀恸的样子,“这样不太好吧?”
就在华静漩气得语不成焉的时候,东方竟忍不住泛起了笑容:“你们来找我就为讨论这个?”
“要讨论这个,恐怕还不是时候哦。”于雨岚笑着指向远方愈来愈清晰的人影。
能如此大摇大摆走进这个世界的,除了X的人物不作别论。
当然,还包括了誓死追随东方的守护者--四方会。不知天高地厚、张狂得可以的飞影,温文儒雅却心事重重的南宫凌云,加上飘忽浪荡的金发美男子西门无名,如此奇特的组合构成了一幅独特的剪影。
“大叔,人家好想你哟!”一见睽别已久的四方先知,于雨岚首先熟稔地过去招呼。
南宫的脸色并不好,他看看华静漩,显然不悦:“你认识这个女人?”
“久违了先知,还有--浪客。”先前烦躁的神情一扫而空。只要对手不是相生相克的怪杰,她的表情和作风就跟恶魔于雨岚如出一辙地教人头痛不已。
西门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当作回应,身旁的影子已迫不及待地开口:“华小姐此番前来,想必又是打时之洋笛的主意吧。”
此话一出,整个气氛立即陷入冰河时期。
当年华静漩抢笛一事,叨扰的不只是东方,亦跟四方会结下了不解之缘。
十多年前的四方会,别说最年轻的北堂,即使是南宫、西门,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们的力量相对于神族的东方,还不成气候。但那个愤世嫉俗的女孩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们心目中的神祗夺得了时间的神器!对于如今声明显赫的四方会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虽然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东方重得时之洋笛,他却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作为罪魁祸首的华静漩便在他们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欲除之而后快。
而今她竟还有面目在踏足这个地方来讨时之洋笛,简直欺人太甚!
当然,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时之洋笛重回东方手中的因由。于雨岚不愧是习惯置身之外的掌局者。即使帮助东方化解了危机,却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以致除了东方之外,四方会的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其存在。这也是当初在失乐园才算结识南宫凌云的原因。
“郁小姐此番前来,想必又是挑拨离间。”
“公道自在人心。”
“真失敬啊,原来郁小姐为讨公道而来。”于雨岚恍然大悟似的赞叹。她抬头挺胸,形象立刻高大起来。“东方,我怎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变了嘛!”
东方笑了笑:“这里的规矩没变。”除了四方会和要求改变过去的人,这里自盘古初开便是人间的禁地。
这时,华静漩才悠悠开腔:“那你还不送客?”
“等一下。”在东方有进一步的行动的时候,西门无名上前阻挠。
“大哥你要纵容这个女人?”南宫凌云直指华静漩。
“我不会拒绝任何人。”
“她差点害死你!”
东方粲然一笑:“不会的。”
南宫凌云气岔了:“你怎么知道不会?”
“真正能害死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回眸对上于雨岚和华静漩的时候,氤氲却浮现在他的眼眸里。
第三章 孤注一掷
时空之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徒留被赶出来的三个人。“你在笑什么?”飞影突兀的笑容吸引到西门的侧目。
“我笑的是:红颜祸水。连你们也动员不了东方,华静漩媚惑人的伎俩是越来越厉害了,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
南宫冷哼:“那你又是什么?”知会他们到来,只为声讨华静漩的罪状、劝阻东方那么简单?前事让南宫凌云不喜欢华静漩,但眼前这个尖锐的女人更让他嗤之以鼻,他可没有忘记卓榆的死跟这个飞影大人脱不了关系。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她好笑地扬眉,随即迈步离开,“就凭我,能打什么主意?”
西门望向南宫,“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继北堂在那个见鬼的游戏里面不知所踪至今已有数月,西门曾经借用吸血族的莱恩的力量到千年时代寻找过,却一无所获,连尸骨也遍寻不着。对于华佗,他们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今更不能再失去东方这个灵魂人物。
南宫的拳头蓦地收紧:“我们在这里守着。”直到他们出来为止!
“有用吗?”西门只觉得好笑。
他们担心的是东方再次动用时之洋笛而已。如果那一男一女会出来,他们还守在这里干吗?而假若再次使用时之洋笛的话,过去必被改变,他们还会出来吗?
哎……这个不识变通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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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开始了。”
驱逐不速之客之后,东方正式宣布。
不过他可忘了把最烦人的苍蝇一并赶走。没点自觉的于雨岚丝毫没有移动尊脚的打算,悠哉游哉地晾在那儿动也不动。当然,那神不守舍的落魄的吸血鬼也不在话下了。
东方只得开口:“你和你的魔族朋友是否需要回避一下?”
单独接见对他有所要求的人,是这里的守则。
“东方你搞错了,是她要求动用时之洋笛。”于雨岚不徐不缓地爆出惊人的答案,“可要改变过去的人,是我。当初是我要求他们跟我来的!所以这是俺们的共同要求,我为什么要回避?”
“改变过去?”东方错愕地重复他的话,“你要我帮你改变过去?!”
“不可以吗?”
“为什么?”
“好玩啊。”
华静漩一阵天旋地转:“疯子!”
“你甩不掉我的!”他幼稚地宣称,“上天下地,俺们都不分开……”
东方收起惊讶,对于雨岚的歪理他总既好笑又无奈。他看向沉默的奥斯汀:“奥斯汀先生你决定放弃了?”
“是的。”
“不再考虑?”
奥斯汀泛起勉强的微笑。
东方深思了一阵:“那要跟他们一道吗?”
“无所谓。”
“吸血鬼,不行的话可不要勉强哦。”
“反正对我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他想要的完美结局,在三百年前。可是……他的结局注定了不圆满。那跟不跟他们回到他们想要的,还有什么所谓呢?
“或许,你要的结局不是在三百年前。要知道,珍惜眼前人总比缅怀过去来得圆满。”
东方没头没尾的说话让奥斯汀怔忡了起来。
“好,那咱们就真正出发咯!”于雨岚不忘作了个必胜的手势。
“且慢——”
“你想反口?”
“当然不。只是,”东方笑了笑:“你们要不要先看看结果?”
“要求动用时之洋笛的人是她,当然由她决定咯!人家只是倒霉的执行者。”
东方别具深意的眼球转移到华静漩身上:“你的意思?”
“不。”
草率的决定连沉迷在愁云淡雾中的奥斯汀也倒抽了口气,华静漩却坚定不移:“这次我们不看结果。”
空气凝滞着。
半晌——
“我早该猜到了……不问结果,尽力而为,”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东方还是保持着主人家的慈和,“就是你这次志在必得的原因吗?”
“厌倦了被伪善的神所摆布,我们不想再受你的迷惑。”
矛头的尖锐直指东方,他却沉默了。
“既然作了决定,现在就出发吧!”
直到于雨岚那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提醒了神祗的职责。
东方约略回神,从衣袖间取出了一只古旧的小洋笛,亲手递到于雨岚面前,笑容里写着明显的担忧和感伤:“从来没有是人选择不看结果的,这就成了所谓的时间之门的禁咒。你们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但愿你们真的可以改变你们没有看的那个结局。”
“对不起。”很轻很轻的语音,让人以为是幻听,可是当于雨岚接过笛子的时候,他的笑容淡得几乎不见了。
东方微微颔首,随即闭起双眼全心感召,笛子在于雨岚的手上散发着七色的幽光,分外璀璨。
在幽光开始往他们三个人扩散时,华静漩问道:“你知道我想回到哪个时候?”
“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带来的东西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东方往她上背着的箱子指了指,“传说中能克制无坚不摧的仇恨之箭的,非爱之金箭莫属。”
透明的身影逐渐化淡,苍白的世界又化为混沌。荒谬的结界便又如进入的时候一样,糅合在纷乱里头。恍惚中,纷纭的色彩迷惑了他们,时间的汹涌巨浪咆哮地把他们渺小的身躯覆盖……
“愿诸神的力量与你同在。”
岁月的齿轮缓缓地退后,只有孩童独有的烂漫纯真的笛声在旁吹奏,吹奏……
******
“轰——隆隆——隆——”
漆黑的天空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咆哮停歇,回复到如船过水无痕的静谧。睁开晦涩的眼睛,周遭清一色的白已被黑色的夜空代替,只有荒芜在脚下蔓延,唯一的光亮便只有天空中被乌云覆盖隐约透着的白荤。
“静漩!”是奥斯汀首先发觉他们的不同:华静漩刚才的黑色衣服晃眼间变成了白色的长裙,还有于雨岚和他的穿着……
“我们回来了!”
随着于雨岚的欢呼,兴奋立刻在凝重中炸开,雀跃了每个人的神经。
“我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我们现在在哪……”
奥斯汀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阵惊呼从荒林的深处传来。
“铅箭!”
华静漩突地想起了什么,抓紧了背上的皮箱拼命往荒林更深处跑去,其余两人立即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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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响枯草发出的沙沙声,把这里衬托得更寂静。夜间的郊外,寒意 沁入心脾。
“琉璃,难道恨意真的把你的心蒙蔽到这种程度?”幽怨的声音如呢喃,立即吸引到华静漩的注意。
行者琉璃对高桥利奈的痛心嗤之以鼻:“那是因为除了恨你们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是她们!
栖身于隐蔽的草丛,她确切松了口气。
“你还有一个儿子。”
“那是你的儿子!”她力竭声嘶地喊着,“那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你当然可是满口的宽恕,满口的慈悲,那是因为你不能体会到我的痛、我的苦!”
“我怎么会体会不到?我的儿子也离开了我啊。”
“那,”乱哄哄的脑子闪过希望的火光,“你……你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吗?”
“信子……”
“不能吗?我的儿子不在了是不是?是不是?”她急切地追问。
“信子,你还不明白吗?”高桥利奈叹了口气,从袖间取出了当日于雨岚交给她的那支短小的铅箭,交到琉璃手里,“你现在的心就像这支短箭,即使无坚不摧,却早已被黯淡的铅所注满,沉重且灰暗,自是看不到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信子!”华静漩站了起来,在琉璃和高桥利奈愕然的目光中徐徐步近。
“你还不明白吗?习恒才是你真正的儿子!你一直伤害的是自己的儿子啊!”
“你别耍我了!”琉璃激动地回身,看着她的双眼布满了红丝,“这一切都是骗局!是骗局!”
华静漩为她的狂乱一怔。
“习恒真的是你跟北斗的亲骨肉。”高桥利奈不死心地劝说,“没有交换,孩子并没有交换——天龙和赤虎的交易,在中途赤虎主作了安排……根本没有交换!”
“不是的!不是!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打倒我吗?我不会……”
“我可以作证。”
循声望去,于雨岚刚好赶到,跟上次一样介入了对话。
赶在于雨岚身后的,不只奥斯汀,还有灵异咖啡店的所有人。包括满眼震惊的龙习恒和痴痴盯着自己母亲的高桥湘濑!
跟上次一样!
一模一样的情景——
“那另一个孩子呢?”欧阳昶开口。
“高桥夫人的儿子比琉璃的略大了几个月——小恒恒,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零八个月。”
“那璟璟你呢?”
炅璟骇然一震:“下……下个月是我二十一岁的生辰。”
“很明显了啊,小璟璟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领养回去的,所以一直喊小石子作爷爷,喊高桥夫人作阿姨。因为怕天龙人的纠缠,同时保护好他的小外孙,小石子的计划连高桥夫人也被蒙在鼓里;而北斗在之后的三年都躲在他和高桥夫人所建的赤虎秘道内,躲避赤虎和天龙的追杀,直到高桥夫人有了小兔子。”
高桥湘濑侧着头,万分不解:“岚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于雨岚!不要再说了!”再看琉璃血般殷红的双眼,华静漩急切地想喝住他。
奇怪的是,所有人皆置若罔闻,于雨岚还是谈笑风生地继续着:“小石子跟高桥夫人的关系只是单纯的父女关系,小湘濑事实上是北斗和高桥夫人的女儿。得知北斗潜藏在赤虎后,他宁愿背上觊觎自己女儿的恶劣名声,也不要女儿和女婿陷入危险之中,他那是真正的大丈夫!”
“也就是说流沙和高桥湘濑是亲兄妹!”郁子文冷笑道。
“你们给我住口!”
“在璟儿三岁的时候,湘濑满月的当日,北斗被天龙人找到了……”高桥利奈凝视沉着的华静漩,迷朦的水眸闪过一抹光芒,“就是她,就是她!一刀一刀地,把北斗的心挖下来……”
众人愕然。
“枉我如此信任你,枉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知己,我万万没想到,杀害我、杀害我丈夫和我父亲的人,就是你!”
连串的指责让人措手不及,剧情开始脱离原轨发展——
易怒炅璟迫不及待地上前:“难怪你口口声声要她住口,就怕你的恶行背揭露?”
银光闪闪的钢线箍上了高桥利奈,毫不理会众人的惊诧:“你到底是什么人?”
真正的高桥利奈的眼底永远是那么温柔婉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闪着毁灭性的光芒。
“这就奇怪了,”于雨岚的疑惑也适时响起,“北斗被天龙杀害、天龙把北斗除名,恒恒和璟璟的交换——所有过程,高桥夫人是全不知情的。这位死而复生‘高桥夫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
“那是静漩入侵我的梦,在把我杀死之前告诉我的。”
“我从没进入过你的梦!”
出于本能的驳斥,华静漩操控的丝线也迅速勒紧。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高桥利奈的肉身竟立刻如花瓣般瓦解!
“妈妈!”
高桥湘濑哭喊着尖叫,不要命似的要冲出去,母亲却早已在尖叫声中消失于尘土。慢了半拍的龙习恒立即护在她身前。于雨岚和奥斯汀不约而同上前,分别护在他们前方,有意无意地格开琉璃。
“华静漩!你……”
“那我的梦呢?”似曾相识的绝望让正欲爆发的龙习恒顿住了——“我的梦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没了……”
“琉璃……”
“没了……一直的努力这是为什么……都没了……”
“我不会屈服的!告诉你!我不会!”锐利的铅箭此刻像灌入了黑色的火焰,带着所向披靡的巨大威力在顷刻间爆发。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此刻在神智已陷入狂乱状态的琉璃手中,威力竟大得惊人。
即使是数个四阶以上的灵力者,也无法控制这混乱的场面。
“你听着!我不再成为你们的傀儡!我不会再忍受你们的摆布!”黑色的冲击比灵力所发出的更要致命,“华静漩!”
狂乱的攻击直捣华静漩的面门,失控的琉璃,无坚不摧的铅箭,突如其来的进逼,就连强大的她也无法招架。几番纠缠、追逐,强横的进攻似乎无所不在,琉璃的神情愈显狰狞。
自古以来,使用时之洋笛的人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个认知闪进奥斯汀和于雨岚的脑海。
要改变过去的人是华静漩,那么,付出的代价是……
性命?!
晃神之际,黑色的箭矢已以瞬雷不及掩耳的汹涌来势插入她的肩膀——
千钧一发时,于雨岚飞速的身影截住了琉璃欲加重的力度,拉开了华静漩。一切就在刹那发生,无影无形。琉璃拖着染血的铅箭被推离了好几步,刺杀受阻使她本来就纷乱心更加愤恨,神色亦更形恐怖。奥斯汀、炅璟、龙习恒等人合力也未能将她制伏。
搀扶着华静漩,于雨岚轻巧地落在荒木面前,欧阳昶、程洛桥等人快步围过来。幸好箭头才刚刺进肌理而未入肩胛,并没有造成大创伤,却足以让荒木等人心惊胆颤、一阵手忙脚乱了。
“亲爱的,你也太积极了吧。”
对于雨岚似有若无的责怪,她不以为意。再看琉璃疯狂的神态,毅然打开破旧的长箱。金光闪闪的长箭映入眼帘。
“金箭!”
“金箭……”连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程洛桥也提起了兴趣:“这箱子里面装的就是传说中的金箭?”
“没错。”
欧阳昶眼里写着惊恸:“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还没来得急开口,于雨岚就一阵抢白:“亲爱的,你该知道身为暗灵力者是无法射出爱之金箭的,而且以你现在的状况……”
“你少管!”
“可是……”
战况又现突变,黑色的旋风已把奥斯汀和炅璟逼到角落。
“我不会被打倒的,我不会被打倒!我恨你!高桥利奈,北斗,龙翔,赤虎,还有……还有你这个孽种!”
挥动的铅箭再次静了下来,握在琉璃的手中,黑色的弓弦在铅箭的黑色火焰中成型。被黑色力量包裹利箭在琉璃拉紧的弓弦中伸展、扩大。猩红的双眼清晰地锁定龙习恒,她泛起了诡异的微笑:“我要你们下地狱,全给我下地狱!”
瞄准琉璃拉开的弦,华静漩手中的金箭也渐渐被金色的光芒包围,白色的弓弦在手中渐渐成形,灰色的气旋却无端卷入了金箭力量的范围环绕着。
于雨岚从她背后搭上了手,一并拉紧了弦,顶着可媲美太阳神的笑容讨价还价:“暗灵力无法驾驭纯白的力量,就当是你欠我的第二个愿望,如何?”
“不行!”荒木急切的阻止,“你的白灵力和她的暗灵力是相冲相克的!”
与此同时,琉璃手中的黑色火焰已随流沙的方向射出!
对周遭的劝阻充耳不闻,金箭蓄势待发。“地狱的鬼火啊,请你到来与我相见,化作最勾动人心的烈焰焚烧,我愿化身飞蛾,投奔你的怀抱,只为得到一霎那的光明!”
来自怪杰口中太古的最强咒语立即把两股力量合而为一,源源注入与仇恨之箭相继发射的金箭中。
一黑一金的力量在黑夜中剧烈地碰撞,爆发出刺眼光芒,照亮了整个荒野。单薄的琉璃当然比不过两位强大的合力,爱之箭所到之处,铅箭立即被分裂为碎片四处飞溅……
成功了!
不同的过程,不同的结局。
锐利的碎片乘着迸裂的冲力飞扑向华静漩的脸,被于雨岚眼明手快地一手抓紧。待她回神时,顿在眼球前的拳头已透出鲜红。
于雨岚仿佛不痛不痒似的,笑嘻嘻地挑眉调侃她:“人家还是觉得微笑比较适合你。”
她松了口气,对上他的眼睛,淡淡的微笑泛了开来。
四周还是很静,很静。月光此时在云层中钻出了脸儿,照亮幽暗的荒林——
“习恒(流沙)!”
“小兔子!”
尖叫声把华静漩的注意力吸引到立在前方的于雨岚身后,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到蔓延的鲜红上时,笑容僵住了。
时间,在刹那间凝滞。
第四章 重新
灵异咖啡店所在的三不管地带依旧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对各式各样的咖啡着迷不已。神秘而绚烂的色彩一如既往吸引着顾客的目光,独特的蓝山更是常客的最爱。
满室柔和的星光在清一色的黑色装潢中闪耀,水晶钢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水晶桌椅、水晶餐具、水晶灯饰、水晶花瓶……在朦胧的光线映射下,如点点繁星,闪烁在晴朗的夜空,更如天使那纯真的眼,一眨一眨在夜里微笑。
如云的乐章在浓郁的咖啡香里飘溢。
相对女主人只专注于演奏的闲情逸致,其余的“灵异人”则显得若有所思。
心情低落的奥斯汀和难得沉默的于雨岚对坐着,各自品着他们所钟情的咖啡;荒木聚精会神地打理着店务,冷漠依旧;倚坐在吧台上的欧阳昶显得失魂落魄;炅璟自从那天开始就没了踪影,摆明跟这里的人分道扬镳。
没有人的心情是晴朗的。
音符在轻灵的跳跃慢慢沉寂,掌声炽烈……
“要是琴声真能反映人心,从现在的听来,华小姐定必非常高兴了。”程洛桥从旁冷冷嘲讽。
弹奏者对此充耳不闻,指尖又轻触上纯白的琴键。于雨岚按住了她:“我为大家献上一曲好不好?”他摩拳擦掌,兴致高昂地朝在场的客人询问着,屁股已在华静漩身边摆下。
蓝发女子意兴阑珊地起座,随着热烈的附和声,琴声翩然再起——
细碎的铃铛声响起,瘦削而颓废身影恍惚地走进,跌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吧台旁边:“荒木,给我一杯威士忌……”零乱的头发,满脸青髭,邋遢得如废弃报纸的银衣引来不少瞩目,他丝毫未觉,只顾把头深埋在掌中。
“这不是酒吧。”荒木平静的陈述着,眉头只差没打结。抬眼望向主子,主子却朝她点头。无可奈何地,只得倒了满满的一杯烈酒放到他面前。
这时候,音符飞扬了起来,浑厚低沉的男声在台中央低唱——
不要 因为分离 泪染 心田
不要 因为思念 忘却 明天
不要 太过匆忙 忽略 星光
不要 忘掉咖啡芬芳 多少灵异愿望 几许年少轻狂
人海 苍苍茫茫
情感 万水千山
日子 悠长漫漫
因为你 不曾绝望……
琴与歌的结合,像如瀑布的凛冽过后得到的蓝天碧海,风雨过境后的阳光明媚,整首曲子只有这一个基调,却在千变万化的细腻中荡涤一切——包括血的仇、泪的哀,钻进已死的灵魂,灌溉枯萎的心田。
没想到平时只懂得嘻皮笑脸的家伙唱起深情的歌还有模有样的,连自哀自怜的醉汉也被吸引——不为别的,那曾经是他听过最动人的旋律,也是小兔子最爱的曲子!
雨后蓝蓝的天 花瓣静静绕旋
清风习习亘远 丁香丝丝的甜
洛桥水天相连 朝阳燃亮窗檐
风景瑰丽视线 愉悦灼热容颜……
多美的意境!
要是在一年之前听这样的歌多好啊!那时候心无挂碍的他必然热泪凝眶感动至深的。要是小兔子知道这钢琴曲也可以唱的话,那又是怎样的天籁之音?可是现在呢?
晚了。一切都晚了……抓过眼前的烈酒,他猴急地饮尽。
“大白天喝这种东西不太好。”
白色的身影占据他的视线,他没好气地别过头:“我不想跟你说话。”被拒绝的华静漩没有不满,在迈步走开的时候,龙习恒却突然把她喊住:“陪我喝一杯?”
望进他挣扎的深邃,她在他最近的位置坐下,接过荒木递来的威士忌和警戒的眼色,双方沉默了好久。
龙习恒侧身看她,除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忍让,这个女人自始至终竟一丝悔意也没有。“你没有话要说?”连没有诚意的道歉也不屑?
“没有。”
“不想说?”
她的眼睛是透明的,如天使:“我现在说的你都不会相信了。”
“我不相信?”
“是你的心告诉我的。”
“我的心?”恨意在他的眼眸里迸发,“你总是自以为是、有意无意的决定了一切!”
华静漩不反驳,默认似的扯动了下唇角,把手里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龙习恒从没见过这样意兴阑珊的她,意欲出口的批判一下子消逝无踪。他按捺住自己,颓废的挨向吧台。
“一直以来,我都在拼命地把所有事情都做得最好。”
语气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吸引了华静漩。
“连爷爷也说,我是他最争气的继承人。其实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眼、成就、天龙和赤虎,只是单纯的想琉璃正眼关注、疼爱。我不懂为什么有母亲看着自己孩子时的眼神可以是充满恨意的,我多么想改变……当她在赤虎秘道亲口把答案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清醒,不管怎么努力我永远都不会及格。”
“可是我恨不起来……即使在以为她不是我亲母的时候也恨不起来,只是可怜她;即使在知道真相之后也只更感到痛心。为什么不能善待自己呢?为什么要作茧自缚被恨意支配一辈子?她明明可以活得更好的,像高桥夫人一样……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她的感受了。”复杂的情绪压抑在他眼底,快得难以捉摸,“因为爱和恨,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你恨我?”
恨?
隐约中,天龙的混乱,月夜中小湘濑染血的凄美,还有琉璃被华静漩和于雨岚射出的金箭穿心而过的一幕幕又在脑海重现……
“当然不!”龙习恒立即否认。
“真的?”
他低下头,沉郁的视线凝固在褐色的液体中:“还记得……我们当初是在沙漠认识的——那是我第一次的任务。可是失败了,因为你作了手脚,我拿回天龙的并非是真正的蓝星——这些,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的。可是……我就是相信你。我了解你爱捉弄人的个性并非出于恶意,我更清楚要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死在大沙漠……”
“你真的这样想?”
突兀的问话让他一愕,旋即释然地笑开:“当然。”
华静漩也笑了:“我也相信你。”
“只是,”流沙叹了口气,“我可以不断地为好朋友开脱,可事实上过去已一去不返。我亲眼目睹琉璃的死……”
“我懂。”
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当日他们射出的金箭虽然把铅箭击碎,金箭的力量却大得惊人。现在她和于雨岚可以说是他的杀母仇人了。而小兔子替龙习恒挡去铅箭纷飞的碎片而猝死。时间没有厚待他们,能在此场灾难里全身而退的只有流沙。
而要回到灵异咖啡店从前融洽的日子,唯有时间是医治所有创伤的灵药。
“你放得下天龙和赤虎的仇?”不跟X算帐可不是行者的性格。
“你相不相信报应?”
凌厉的问话使华静漩怔忡了一阵:“……相信。”
“我也相信。”他似笑非笑地朝她举杯,落魄又诡异的样子不复以往的清纯:“咱们就交给上天安排吧。”
******
怪杰的演唱方毕,欣然接受客人们的欢呼,兴致盎然地回到座位。
品着最钟爱的蓝山,迎上奥斯汀打量的眼神,他展现了最灿烂的招牌笑容。
“总把自己藏得密不透风,”奥斯汀也跟着泛起礼貌性的微笑,话语却充满怜悯,“雨岚,你真若表面那么高兴吗?”
他作了个鬼脸:“多愁善感的吸血鬼……”
“或许吧。你对这次的结果真的满意?”
“我一向不贪心。”
“不是不贪心,其实你根本无所求。可是这次你为她逾越了,”奥斯汀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愿你没被冲昏头脑。”
“好深奥哦……嘻嘻,那你呢?”于雨岚三八兮兮地挨向他。
“我?”
“别装蒜了!东方叫你珍惜眼前人,不就是给了暗示?或许爱莎就已经在你面前了!要是你真的等到她,你是不是也会被冲昏头脑为她倾尽所有?看着优雅的吸血鬼被折磨的样子……”他恶毒地眯起眼,“人家好期待哦!”
对待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奥斯汀永远只有挨打的份。“还是先期待你的烂摊子吧,你使用了融和咒,只怕麻烦会接踵而来。”
融和咒,号称太古时代的最强咒语。凡是灵力者都知道,光和暗是水火不容的,只有这个咒语能把能把光与暗肆意结合结合且发出比原来力量相加起来还要强大数倍的力量。得到这个真传的人,灵力大成指日可待。千年时代便已失传的咒语再现,势必掀起千层巨浪。
而身为巨浪核心的于雨岚,一夜之间即便成为所有野心家的追逐目标。
“这样才刺激啊!”
奥斯汀不由失笑:“是啊,我还差点忘记了,你常常闲得发疯。”
“哦呵呵,知我者,僵尸也!”
这是人身攻击!奥斯汀几乎拍案而起。
正在这个时候,婉约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暗暗浮动,吸引了在场的听众。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明亮的舞台上忘形演奏,白色手套包裹的纤长十指与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飞扬,高不可攀的孤傲和淡得几不可闻的压抑,在音符间萦绕。
遮住了泰半面容的头发,孤傲的背影,乘着诡秘的气流,连水晶钢琴亦愈发妖媚……
某种熟悉感慑住了奥斯汀。
“他弹得蛮好的嘛!”于雨岚乐得转移视线,“是不是没想到冷血的疯子医神也能弹出这样富有感情的乐章?”
“是……有点意外。”
瞄向弹奏完毕离开水晶钢琴的程洛桥,于雨岚用力地拍拍奥斯汀的肩膀:“那你去超过他!加油!”
又被摆了一道的奥斯汀哭笑不得,难抵身为啦啦队员于雨岚的热情,起身往舞台的方向迈步,刚好与正朝这个方向走来程洛桥擦肩而过。冷眼于雨岚的嘟嚷,程洛桥在他邻桌坐下。
“没想到程兄除了手术刀法无人匹敌,弹琴的技术也堪称一绝!”于雨岚捧着蓝山在他对面坐下,奈何对方甩也不甩他一下。这位医神仁兄台前台下可谓天渊之别,莫负“疯子”的美名。
这里唯一能让他忍让的,大概也只有华静漩了。
不过倚仗脸皮特后的傲人之处,于雨岚绝对不屈不挠:“程兄喝的是什么咖啡?”他夸张的嗅了嗅,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柠檬苏打、烘焙香味……跟吸血鬼喝的一样哦!”
程洛桥冷冷地提起咖啡杯,浅酹了口。
“小器……”
这回程洛桥终于朝他开口,“你最好尽早料理身后事。”
于雨岚为他的威胁挑眉:“用不着那么凶吧?!”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医神的话语里掺杂着一丝快意,“仇恨之箭的毒液无药可解,任凭你的力量多强大,也于事无补。”
尊口终于闭上,怪杰带着让人费解的笑容,专注在台上弹奏的奥斯汀身上。
当事人无所谓的态度让程洛桥再度结霜,同时暗暗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
“你觉得他跟你谁弹得更好?”
面具下传来一声嗤笑。
“听见了吗?”于雨岚享受地闭上眼,感受满室的柔和。“他的虔诚,你的孤傲——你们的曲风截然相反呢,可是却让人有热泪凝眶的感觉。”
合眼细听,旋律竟也出奇地优美。
如诗,如风,如行云流水,暗影浮动,奥斯汀指间流泻的神韵,不再单纯。
在满满的爱意里,描画出的是一幅醉人的风景画册。万物更新的春季,浅蓝色的天空,嫩嫩的青草味,青葱的森林,淙淙的流水,宁静的小村落,米白色的小屋子,怡人的咖啡香,还有黑色的帷幔,还有熊熊的火光、热切的呼唤……
依稀中,是谁在叫唤?
是谁?
是谁绝望地迎上晨曦的阳光,心碎地呼唤着失约的爱人?
…………
《灵异咖啡店》第五卷(完)
第六卷 幽灵岛札
第一章 死者邀约我以反抗上帝的力量去坚持,
计划要走的路和决意要做的事,
地狱的魔王我也决不会俱怕,
我要航行到最后审判的那一天!
******
飘忽的眼神在看到名为《Athanasia》的书籍时专注下来,华静漩眼底浮现出片刻的迟疑。
随手把书拿了出来,翻开扉页,赫然的字迹让她一颤。
身后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扇门,环形的阶梯不断往地下延伸。
楼梯很长,只有出口处摇曳着一点光,却混沌不明。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警告的声音在心底盘旋着,双脚却不听呼唤似的继续前行。就在走到尽头的时候,明亮的光线让视界终于豁然开朗。
浸泡着活人的实验容器展现在眼前,随着那熟悉的面孔愈来愈近,随之而来的是骇然和颤抖——
她蓦然坐起。
汗水爬满她的额,喘息着滴落在床单。
黑夜的冰冷让惺忪的意志迅速凝聚回来。
是梦。
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粗喘着气。头还是习惯性地隐隐作痛着,窒息的感觉如影相随,那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只是梦?
挂在窗檐的风铃细碎地敲打出美妙的乐音,使人迷醉。唤起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片断。
略显烦躁地下了床,拉开窗前的帷幔。清风渗入她的发,稍稍抚平心底的惧意和浮躁。这是一天最黑暗却也最宁静的时候,天还没亮,眼下只有黎明前的死寂在夜中铺展。
迎着万籁俱寂的红灯区,红唇勾起了自嘲的弧度:“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吗?”
******
某个可爱的凌晨。
“啊——”
恐怖的暴喝震碎了红灯区难得的宁静,肃杀之气瞬间弥漫。素有“会移动的活火山”之称的炅璟直奔楼下,迫不及待地要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本来以为只有无聊的于雨岚才会作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没想到这个黑白无常也为恶不甘后人。天刚亮就在这里弹起铿锵的命运交响曲,大清早耶!任凭弹奏得多么高超多么非凡,这要命的激昂彭湃分明是扰人清梦。
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亲爱的……”身后突而响起拖得长长含糊声音,吓了他一大跳,这才发觉不修边幅的于雨岚揉着惺忪睡眼、张大着血盆大口,打着呵欠跟他说话,“这么早就梦游啦?”
炅璟从惊吓中回神,不忘低咒起来。
该死的!自赤虎灭门,接受于雨岚的邀请住在灵异咖啡店已经有两个月,向来急躁的炅璟忍耐已到极限,再要受这样的折磨他早晚也会神经衰竭。
他甚至有错觉,怀疑自己住的不是什么豪华咖啡厅的上层,而是鬼屋——
阴魂不散的怪杰喜欢捉弄人,他早就习以为常,可以不计较;神出鬼没的医神不知什么时候会站在身后吓人一跳,那个疯子本就行为乖张,可以接受;酷爱子夜的奥斯汀深夜总爱放着四五十年代的老唱片,他一向敬重长者,只得包容;好不容易入梦之后,间或看见欧阳昶失神地在他们的梦里游荡,可毕竟人家不是故意的,也算了;但是,乐器之王每每在凌晨忽而响起的钢琴曲,还有穿着白衣的长发女鬼坐在漆黑中回眸……
想也毛骨悚然!
最让炅璟抓狂的是,所有人第二天总能神采奕奕、各自各精彩,丝毫没受骚扰的样子,就连吸血鬼在白天的时间里也能精神饱满,唯独他的生活作息全被打乱!
当他要死不活地打着瞌睡的时候,他们在谈笑风生恣意享乐;当他备受滋扰寝食难安的时候,他们早就呼呼大睡或是制造噪音——为什么?造孽的明明是那些没心没肝的坏坯子,为什么受苦的独独就只有他?
想也心酸,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现在的他只感到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随“明智的习恒”结伴到外散心,而要留在这里饱受群众的摧残荼毒?
呜呼!
暴怒的火花使漫天飞扬的音符稍竭,弹奏者转过身来,绝美的脸庞上写着“无辜”二字:“小璟璟,早安。”
额头传来阵阵抽痛,炅璟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情绪。取自于雨岚的昵称自然地出于这个女人口中,他那原本就被贬低了的地位又矮了半截。炅璟没好气的撇嘴:“华阿姨很好的闲情!”
于雨岚从后一把抱住他:“嘻嘻,小璟璟乖,让雨岚叔叔抱抱你……”
“该死的,别对我毛手毛脚!”
无奈不管他怎么用力拔开这条八爪章鱼,对方却赖着不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厚此薄彼?叫别人就阿姨阿姨地叫得亲切,却喊可爱的人家该死的……我不依!人家也要,人家要……”
青筋在炅璟的额际跳动:“死老头,快点放开你的手!”
“死老头?!呜呜呜……”
这厢,华静漩终于忍不住开口:“小璟璟不乖,怎么能称呼他死老头呢?”
“还是亲爱的有人情味多了……”于雨岚吸鼻子的委屈相看得炅璟直翻白眼。
华静漩给予于雨岚恶毒的一笑:“好了,阿伯,别哭了。”
“阿伯?!呜呜呜哇呜呜哇哇……”为这称呼深受打击的于雨岚索性啕声假哭起来,直到把所有人吵醒仍方兴未艾……
灵异咖啡店独特的一天,伊始拉开了序幕。
******
天还没全亮,咖啡店的布置还是维持着晚上的净白色。而在这还没开店的时候,早餐散发的香气已飘散到每一个角落。
这是每天最温馨的时刻。白色给人安心纯洁的感觉。单单是散发着晶莹光彩的水晶钢琴,就让人如沐春风。在唯美的环境下,灵异人一同享用着荒木亲手炮制的美食,加上有贫嘴的于雨岚在,吵吵闹闹的热络气氛更有家的味道。
“对了,小璟璟。”华静漩往吧台上摆放着的白色信笺指了指,“今早荒木打开信箱就看到了的,不知道是你哪位FANS寄来的情书……”
“情书?”于雨岚这下更委屈了,“没天理!连这副尊容也能收到情书,为什么我活了这么半辈子却连半个字也没收过?”
“怎么会没有?”奥斯汀懒洋洋的开腔,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静漩,这就是你不对了。”
“她从来就没有!”于雨岚耍赖到底。
欧阳昶提醒道:“游戏的时候我们就收到过。”
“笨蛋!邀请函也算情书么?”
华静漩不怀好意地瞄向奥斯汀:“是不是情书就要问问奥斯汀对你的心意了……”
没等奥斯汀反应过来,于雨岚已夸张地投进他的怀抱,眨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恶心巴啦地诉起衷情来:“噢,这是真的么?天哪,人家不敢相信了,这是真的么?奥斯汀,你爱我吗?”说话间还不忘把吸血鬼桌面上的吐司据为己有。
幸而吃鳖多了的奥斯汀早有防范,在怪杰伸出魔爪的同时顺势K掉隔壁餐盘上的火腿片,而坐在他隔壁的正好是专心致志吃着早饭、自始至终没有参加“研讨”的医神程洛桥。看到自己的东西被侵占,医神的即时反应不是抵抗,而是侵占完好无缺的那一份——那个前去取信的倒霉鬼炅璟的早餐……
隔天上演的早餐争夺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刚展开的嬉闹却在炅璟展开来信的一刻灭了音。他苍白的脸色让在座的灵异人均觉不妙。直到他把信完全读完,呆愣的神情足足定格了数十秒,仍不发一言。
于雨岚把他盘子最后剩下的吐司放到他面前晃了晃,然后边送进嘴里边笑嘻嘻地道:“能把偶像吓成这副模样,璟璟的这个FANS还真有份量!”
“该不会又是另一个游戏的请函吧?”提起千年游戏之行,欧阳昶现在还心有余悸。
在旁奥斯汀结果炅璟跌落的信盏,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让他读得眉头深锁:“吾儿……救我……署名是……”
难掩惊愕地挑了挑眉,华静漩遂开诚布公道:“高桥石?!”
话甫出口,咖啡店内瞬即鸦雀无声。
对于死人来信一事,灵异人首当其冲的想法是来自有心人的设局。一般的陷阱都是直接指明位置的所在,可最奇怪的地方是信盏除了短短七个字,就连目的地也没有指明,追究来源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凭空而降。
可就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封信,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次的敌人还真懂得玩欲擒先纵的把戏。
“依照笔迹来分析,的确是来自小石子。”于雨岚中肯的分析。
沉默了片刻,欧阳昶道:“笔迹可以冒充。”
华静漩迎上众人的焦虑,“照此推断,应该还有下文。”
“我感受到灵力的异动,有客人来了。”奥斯汀蓦地说道。
“客人?”
“没错,而且不只一个。”
于雨岚话音方落,伴随这铃铛的声响,店门即便被推开了—— ******
风尘仆仆的来客不是别人,而是如雷贯耳的四方会成员南宫凌云和西门无名,神风世家的后人步如风、步如飞兄妹,以及帝河的主人梵森·潘以及有有“灰熊”之称的帝河第一战将狄讯。
星光熠熠的阵容真让红灯区的小小咖啡店蓬荜生辉。
“华静漩?”南宫一看到店主,眉头便打了好几个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多年没见了,先知。”
华静漩说得没错。南宫对华静漩的印象的确只停留在她抢夺时之洋笛未遂的阶段。凭借着时之洋笛的力量改写了的结局,也把他们相遇在虚无界的记忆全数删掉。毕竟随着结局的变迁,那段记忆只不过是幻象,从没发生。
“这么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于雨岚笑嘻嘻地介入对话,“南宫大叔,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呢?该不会是单纯的巧遇。据我所知四方会和帝河没有什么交情哦。”
“帝河跟我们纯粹是巧遇,但步家和四方会却是约好前来找你的。”
步如风的话吸引到众灵异人的注意。
端坐角落的医神终于说话了:“能促使人如此齐心的,非仇恨莫属。”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雨岚看向低咒着的梵森,询问道:“大胖子,你的说法?”
“赤虎被X毁掉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你来是要找X算帐?”
“不,”梵森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收到了高桥的信。”
以梵森和高桥的交情,收到高桥的信不足为奇,但发信人在几个月前便入土为安又另相别论了。
随着属于咖啡店白天的黑色布置登场,唯美的黑色布置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恐怖的气氛。几方人马均沉默着,窒息感在这方小天地内不断扩张。
欧阳昶率先打破沉默:“信的内容是什么?”
“四个字:久违,吾友。”
于雨岚可逗得乐了:“大胖子你就为莫名其妙的一封信来找我?不像你哦。”
“这或许很莫名其妙……”梵森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怨怼,“自赤虎灭门的消息传到帝河,我一直想为高桥做点什么,不像某人那样铁石心肠从头到尾袖手旁观。”
对梵森的指责,于雨岚只是嘻嘻地带过。梵森的来意很明确了,那四方会和步家兄妹呢?“那你们又为什么会在前来咖啡店的路上碰见的?该不会也是小石子的信召唤你们来找我的吧?”
“说对了一半。”步如飞答道。
“哦?”
“也是死者的信让我们束手无策,所以才前来找你们帮忙解决这道谜题的。”
“这么看得起人家?”自恋的神采爬上于雨岚一成不变的笑容。
步如风坦然地承认:“我们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忙。”
奥斯汀问道:“你们收到的是谁寄出的信?”
“那还用问!”华静漩笑得胸有成竹,“能把步兄吸引到这里来的死者,非这里的前任老板莫属。”一年前X谍影的事在江湖上可是人尽皆知的。步如风、南宫凌云跟失乐园的渊源在座的也无不知晓。
欧阳昶为这猜测惊恸:“谍影的信?!”
“不错,的确是来自卓榆的信。”
“信的内容呢?”
“别急,倒不如把四方会的来意也弄清再讨论信的内容也不迟。”华静漩打断了欧阳昶的急切,转而面向南宫凌云等人说道,“能让先知和浪客出面的,大概也只有失踪多时的女华佗北堂了。”
“惊虹还没死?!”一下子急切的换成是炅璟了,他迫不及待地提起南宫的领子大喝:“信在哪里?告诉我,信在哪里!”
“问题是,那真的是卓榆、真的是北堂惊虹吗?”
程洛桥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让方寸大乱的两人立刻静默。
“你们怎么确定那信来自他们本人?”
“那的确是高桥的字迹。”梵森说道。
“北堂的E-mail所用的代号是只有四方会才知晓的密令,传发也是采用我们几兄妹特有的联系方式,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西门无名强调。
“字迹可以模仿,密令和联系方式也会泄漏,没有尽信的理由。”华静漩分析着,继而转向脸色不定的步如风,“你呢?”
步如风和南宫对看了一眼,“我收到的信跟他们的不一样。也因为这样,我才动身前往四方会找南宫。”
诡异的神色勾起了大家的注意:“怎么不一样了?”
“我收到的是一个光碟。”步如风说着,在惊呆的注视中递上了他所收到的“信”。
…………
影片不断重复着同一个画面,同一个笑容。
原本波浪似的曲长发被剪成清爽的短发,炯炯有神的双眼不复以往的迷失,笑容中虽有沧桑却难掩闪烁着的希望神采……
影像只有短短的几秒,单纯的微笑刹那间便把昔日的挚友们征服。
“是他!我敢百分之百肯定,里面的绝对是他!”步如风再也忍不住低呼。
西门无名分析道:“没有丝毫的合成迹象。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卓榆尚在人间,要么就是对方设的局太高明了。”
“卓榆没死!”南宫几乎是立即断言,“当初我们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或许……”
“或许这只是你的美好愿望,”程洛桥轻易地敲碎他的遐想,“没说准他的尸首早已被白痴当作标本裱起来陈列着。”
“你……”
“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争论这些可能性。”奥斯汀打断一触即发的战争,平静地道:“我们先要想清楚的是,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我们这次的敌人是谁?谁有这样的能耐了解我们所有人的弱点,谁能这么容易便做到这些?”
大家立即意会,其中几位更是咬牙切齿:“X(白痴)……”
“倒也未必。X帝主没有任何理由作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甚至不惜与我们全部人为敌。”华静漩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票,使大家跌破眼镜。
“这不正好是他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奥斯汀反驳:“如果是,早在千年游戏的时候他大可袖手不管、好收渔人之利。”
又是一片沉静。
华静漩道:“暂时先不管猎人是谁,这件事的确诡异,我们没有不闻不问的理由。事已至此,猎人下一步就是把我们引向陷阱的深处。”
而注视着这一切的于雨岚不忘挨向南宫凌云,“南宫大叔,你好像还没向俺们公布惊虹信中的内容哦。”
“本来我们还为这个棘手的问题烦扰,不过现在该没有问题了。”南宫凌云深深地看了华静漩一眼,似乎对这次的“巧遇”仍颇有微词。“信里面写的也是四个字:靖岛之船。”
靖岛?!
灵异人莫不面面相觑!
事情越来越怪异了。来历不明的信件,陷阱所在的地点竟是华静漩的私人岛屿,岂不荒谬?!对方能在自家的地方玩出什么花样?
迎着众人的惊诧,于雨岚笑意分毫不减:“这么说,俺们这几天要进行一次集体春游咯。”
程洛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分明是个陷阱,值得吗?”
华静漩笑道:“各位老爷大老远跑来,不正是抱着以身犯险的决心?”
一席话,使又犹豫起来的人坚定了寻找真相的决心。
“医神大叔这样说,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咯?”
突兀的问句和洞悉人心的双眼让程洛桥怔了怔,他刻薄地回道:“我当然会去!看着可怜兮兮的羔羊们被送入虎口而不自知,是件快慰的事。”
华静漩也插上一脚:“真的只是这样?”
迎上熟悉的容颜,程洛桥一时语塞。
“呀呼,要去的快到俺这里报名,顺便交点手续费,逾期不候!”于雨岚也不管客人们愿不愿意,索性叫卖起来……
第二章 幽灵船疑云
“我要去一趟远行。”白色的病房内,悦耳的女中音如是向老人报备着。“多久?”
“暂时还不清楚,可能几天,可能……”
老人看着他的妻子,流露出沉重的神情。
华静漩笑道:“我可从没让你担心过呢,老头子。”
“孩子,你猜我在想什么?”
她丢给他一记白眼:“少来了,我从来没看得懂你。”
“是你不愿意看吧。”傅博的凝重未减分毫,“我在想怎样才能帮到你?”
眉心一凝,华静漩握紧他的手,说得恳切:“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她半生的心愿,部署了这么久,她没有放弃的理由,也没有东西可以阻止她!
“能解开你的心结未尝不是好事。”他叹道。
坚定的眸子里透着无比的自信:“我没有失败过。”
“放手去办吧,组织内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调配……只要安全回来。”
“老头子……”
“要记住,不管成功与否,这里永远是你躲避风雨的港湾,永远都是。累了的话,就回来吧。”
…………
“主子,这样好吗?”
看着华静漩毫不犹豫的背影,遥禁不住问道。
主子的肝癌已到末期了,不但不让夫人知道,还对她的为所欲为不加阻止,就怕夫人不把这份疼爱放在心上,忘了自己的身份。
傅博泛起了微笑,有信任,还有更多难掩的狂热:“我相信她,她从没让我失望过……”
******
靖岛,在地图上根本找不着的小岛,位于在临近日本海的神秘私人岛屿。
十多年前,这个荒岛被当地人戏称为“鬼岛”,周边岛屿的渔民都不敢向这边靠近。即使是碰上暴风雨,他们宁愿被怒涛吞没,也不敢在鬼岛停留片刻。只因在海上漂浮还有一线生机,但若进入这个小岛的范围,只有死路一条。之前几十年已经有许许多多的渔民因为误入鬼岛一去不返,前去勘测的人员亦然。当地政府对此也束手无策,只能下禁止在该岛范围内捕鱼的命令。自此更没人敢接近鬼岛,恐怖的传言更甚。
鬼岛在十年前开始为华静漩所拥有并命名为“靖岛”。自始恐怖的传言才稍稍歇止,但仍为当地政府封锁,除却它的拥有者,其他踏入这个范围的人一律被驱逐。
有人说神秘的拥有者被鬼岛迷住了心窍,居住在靖岛的人皆异常至极;有人说鬼岛已被改造,成为一个研究基地;也有人说鬼岛现在已脱胎换骨,俨然成为一个世外桃源,主人却吝于跟世人分享……
种种传闻让靖岛更形神秘,外人都被这富于传记色彩的小岛所迷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踏上这个小岛的人却有着另外的一层见解了。
时值深夜,当他们的船只到达这个鬼地方的时候,首次到来的人莫不为靖岛渗出的寒意怔忡。
鬼岛还是鬼岛,主人似乎没有刻意为它打扮的意思。这里荒芜得像未开发的一样,除却几栋破旧的大楼,便是一望无际的沼泽。继而联想华静漩两极化的怪异性格,真实的靖岛似乎更倾向于第一种传言……
走进荒废已久的大楼,同伴的眉头只差没打结。
四面的墙角都已长出茂盛枝叶,两栋大楼被绿色植物穿插着,显得摇摇欲坠,好不牢固。更离谱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电力照明,在夜里他们只能摸黑前进。
“这里有多久没打扫过了?”奥斯汀也忍不住沉吟。
炅璟没好气地道:“你该问的是,‘亲爱的华小姐,这里到底是不是你的地盘’。”要不怎么会成了这副鸟样!
“上次我来的时候靖岛这里虽然简陋,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程洛桥的话让狐疑的视线全瞄向小岛的主人华静漩。后者却不徐不缓地查看着电源的烧焦痕迹,然后才莫可名状地摊摊手。
步如风打趣道:“不会是被海盗洗劫一空吧。”
“不可能,这里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鬼岛,而且四周的海岸线都被政府封锁,除了在静漩的带路下没有人可以进来!”
“但这儿很显然是被入侵、被破坏了……”
“那就奇怪了,嘻嘻,”于雨岚笑道,“像不像密室杀人事件?”
炅璟用眼光杀他:“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里有没有土著居民?”
出其不意地,梵森的头被敲了一记:“笨胖子,有土著居民就不叫荒岛了。”
“还有一个可能性。”
南宫和华静漩异口同声的话句让在座的莫不安静下来。这个猜测除了四方会和改变过时空的三个人明白意思外,其余人均摸不着头脑。答案呼之欲出:时之洋笛!
“怎么会?那笛子现在还好好地掌握在东方手中呢。”于雨岚站了出来为敌视着的南宫和华静漩打起圆场。
“是吗?”先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他却没有说出口,直觉告诉他,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时之洋笛和华静漩,而是自踏入这个小岛,前所未有的惊栗便慑住了他,勒得他喘不过气。这种恐怖的气流超越了正常生命本有的范围……
“你们都忽略了另一个可能。”
时空的定义划分为时间和空间,时之洋笛可以同时改变两者,以擅长改变遗憾而闻名。魔族的禁咒亦然,不过它的范围限定在千年时代和空间且未必真实,充其量不外是个异次元入口。
而若要改变时空,还有一种方法。
凡是灵力者都懂得:修炼达到六阶(神力阶段\\魔力阶段),虽不能具时之洋笛改写历史的法力,却可随意扭曲空间。
“荒谬!”步如风痛斥。
炅璟也不可置信:“不可能的!能从灵力阶段到达五阶的魔导阶段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到达六阶神力魔力阶段的,除了神话传说中的勇者艾尔,没有人做到过……”
“但事实却告诉我们,有人做到了。”浪客西门无名打断他的否认,“而且这个人决不会是我们的朋友。”
“于雨岚,你的灵力到哪个阶段?”程洛桥天外飞来一笔。
迎着十多双惊奇的眼睛,于雨岚的鬼哭神嚎在静寂中爆发:“俺怎么那么倒霉!莫名其妙被怀疑了……”
炅璟暴怒地扯起于雨岚的衣领,狠狠地警告道:“要是找到了那个冒名发信的人,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呜呜呜哇呜呜哇哇……委屈……”
正在大家为怪杰的噪音所滋扰、烦不胜烦之际,人群中传来了叫嚷——
“船,快看!我们的船!”
几个灵力者从建筑物的窗口跳下,以图追逐远去的船只,最终也无功而返,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只沿着浪涛的方向愈漂愈远而跳脚……
******
锚链断了!眼看船只漂流远去,留在船上的水手竟毫无动静……
“这下完了!食物全在船上,我们会不会饿死?”思及这种惨痛的死法,于雨岚又啕哭起来。
华静漩斜睨着他,冷冷道:“靖岛上有足够的食物。”
“你怎么知道入侵这里的人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食物也搬光光?”狡黠的笑意让华静漩微微一怔。
“该担心的是没有了船,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炅璟没好气地嚷道:“最值得期待的该是往后还会有什么‘惊喜’吧!”
“像不像某部恐怖电影的桥段啊?”于雨岚笑得很阴森,“旅客们先是丢了船被困在怪异的小岛,被分散的他们一个一个地被幽灵干掉……”
毛骨悚然的幻想被奥斯汀打破:“可这是静漩的岛。”不是恐怖片里的幽灵岛。
“所以才怪异啊。”
“……”
“人家开始羡慕起留在店子里面的荒木和昶昶了,在这种时候,他们一定是悠闲地听着钢琴曲、享受着美味的咖啡……”
于雨岚还陶醉在美妙的幻想中,便见原本留在大楼内步如风兄妹却急匆匆往他们跑来,指着被大楼遮住的那方,一脸仓惶:“他们在那边同时发现了两艘船!”
“不会是来迎接我们奔赴极乐世界的吧?”
“有可能。”对纯粹的自我解嘲步如风却笑不起来。
在场的无不为他的话侧目。
…………
停靠在海岸边的中型轮船比他们驾驶来靖岛的小轮豪华宽敞,在皓月的映射下却透射着不寻常的味道。然而,相比起这艘看似平常的轮船,后方的庞大影子就显得触目惊心多了。
远离岸边约三四百米的远处,夜雾里驶出了一艘扬满了帆的东印度帆船。夜已深,但依靠着月光仍能清晰地看见宽阔的船身和高高的船尾,甚至它的帆桅,都全不像现代的帆船。
灵力者对匪夷的事情都有着非一般的免疫能力,但初见此情此景,莫不从心底掠过彻骨的寒意。当中熟悉古典音乐的犹为震惊。
“靖岛之船……”强悍如灰熊狄讯,也不觉咽了沫,“北堂惊虹信中所指就是这两艘船?”
“怎么会这样?漂泊的荷兰人……”奥斯汀看着原处的帆船,愣愣地自言自语着。
炅璟狐疑的问道:“漂泊的荷兰人?”
“《漂泊的荷兰人》是歌剧大王里夏德·瓦格纳的作品,灵感来自一则灵异事件的坊间传说。”于雨岚站在炅璟的身后突然出声,吓他一大跳,“神话中的一艘永不能到岸的船。”
“古老的文献中记载,1680年,一艘由亨利·范德狄根船长率领荷兰东印度帆船,从阿姆斯特丹起航,要驶往巴达维亚的荷属东印度群岛。”
“范德狄根为人大胆而爱冒险,似乎是个不择手段而声名狼藉的人。但他精于航海,所以虽然他在码头的酒肆里不负责的口出狂言,船主还是毫无顾虑地把船交给他去掌管。”生存了好几百年、最渊博的吸血鬼喃喃地接道。“范德狄根和他的水手,在阳光普照下的热带海洋向南航驶,一直都似乎很顺利,但是,就在好望角附近,突然卷起一阵热带风暴,把帆撕破了,浪又把舵打坏。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船在好望角外颠簸不停,被强烈的东南逆风吹得无法前进。据传说范德狄根虽然施展了浑身解数,但是仍不能绕过好望角,因此变得越来越忿怒。”
“魔鬼掌握了范德狄根怒火如狂的弱点,托梦给他,唆使他公然藐视上帝阻止他绕过好望角的旨意。在狂怒中,这个荷兰船长接受了魔鬼的教唆。他以盖过了狂风怒号的响亮喊声,在疯狂中立下毒誓:‘我以反抗上帝的力量去坚持,计划要走的路和决意要做的事,地狱的魔王我也决不会俱怕,我要航行到最后审判的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是谁最先传出那船长的话。但报应就在眼前。上帝的使者下令要范德狄根在海上游荡,‘直到最后审判的号声,响彻云霄。’船是终于要沉没的,而船员也会死去,船身腐朽了,船的灵魂依然在海上行走。但范德狄根则一定要把守着那艘船,直等到审判日来临。”
不明就里的人脸色越听越苍白。
“范德狄根和他的船一直没有到达巴达维亚。”说故事的人神情越发凝重,“自1680年以来,有无数的报告说看到他的船……”
故事到此为止,气氛也异常阴森。
“妈的!开什么玩笑!”炅璟最先爆发:“不要告诉我发信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船长!”
沉默了一阵,步如风茫然地说道:“还是……他们枉死的灵魂都漂泊到那艘船,进行无止境的旅途,等待着我们的救赎?”他们,指的是枉死的赤虎人、卓榆,还有惊虹……
“何必想得那么复杂?这不过只是一种预兆。”
看着原处的帆影,华静漩倒显得异常平静。
“预兆?”
奥斯汀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起来,向来文风不动的吸血鬼语气里竟渗出不难发觉的慌乱,“传说遇上这一艘幽灵船只很快就会交上恶运。流落大海的人临终前都会看到这个船影,就像垂死的病人会看见死神站在你的床头,宣告他的生命已到尽头……”
“这是不是在宣告,我们将无人生还?”
这问句像末日预言更仿如诅咒,把灵力者们惯有的冷静敲碎。
西门无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问:“南宫和梵森呢?”
刚才匆匆赶至的这才发现少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到轮船上查看去了。”步如风回答道。帆船在海上,离靖岛还有段距离,轮船停泊在海边,这二人理所当然地到轮船去打探个究竟。
西门无名心一抖,适才于雨岚的玩笑刺进他脑海,“我们立刻去跟他们汇合。”说着,迫不及待地迈开了步伐。
于雨岚喊住他:“那艘古代帆船怎么办?”
“该死的!难道同伴的安危不比你的好奇心重要吗?”
面对炅璟再次粗鲁地提起他的领子,于雨岚无奈地耸耸肩:“大家误会人家的意思了……”
“你还有什么意思!”
“都是出现在靖岛的船,我们不该厚此薄彼。万一惊虹指的是那艘幽灵船,我们岂不是浪费时间?”他展现了一个自以为最可爱的微笑,“俺建议兵分两路,人家去幽灵船探个究竟,然后再去中型轮船跟你们汇合。”
他的话不无道理……
“我跟你一起去。”华静漩说道。
沉默了一阵,步如风建议:“要不把人手平均分配……”
“不用。凡是陷阱大都看似平常无害,轮船里面的玄机必不简单。”细碎的铃声钻入耳里,让华静漩震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于雨岚,“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去轮船汇合。”
后者却一脸色迷迷的陶醉状:“俺与肋骨生死相随,感动……”
西门无名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现在就出发吧!”
战斗力最强且又诡计多端的于雨岚和华静漩无疑是前去幽灵船的最佳人选。眼看南宫和梵森迟迟没有出来,他们也不能再拖延下去。兵分两路是最佳的方法。
“等等!”
就在迈出前脚的时候,吸血鬼的话在身后介入,打断他们正要开始的行动——
“程医生呢?”
第三章 惊魂夜
静谧的夜,诡异得连一丝风也没有。打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停泊在近处的轮船开始,灵力者们便步步为营。
先前讨论的结果是他们实行兵分三路:由于雨岚和华静漩前去幽灵船;吸血鬼负责留在靖岛寻找失踪了的医神;余下的步家兄妹、西门、炅璟和狄迅则上轮船调查事件以及汇合上船多时却毫无音讯的南宫和梵森。
但他们失算的是,这艘中型轮船没有预想中的机关重重。
装潢所留下油漆味还没散去,丝毫没有居住过的人气,崭新的布置显得冰冷。即使在漆黑中也可以轻易察觉轮船全新的。
调查一无所获,再三搜索还是同样的结果。当中也包括翻遍了整艘船也找不着南宫和梵森的影踪。再集合在船舷上,各人显得心事重重。
轮船最古怪的地方,即便是两个被同伴亲眼目睹着踏上轮船的人凭空消失。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撤退之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发现不妥的是步如飞。她指着岸上的景物,活象见鬼似的一脸惨白。众人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皆被眼前的小岛镇住了——
时值夜深,原本荒芜的靖岛在被恶意破坏后明明刚才还是漆黑死寂,如今在他们眼前的小岛中心竟透出灯光。而最让人惊愕的是,一草一木均与方才上船时截然不同——轮船已不在刚才停泊的海湾,而是远离灯火的偏狭地带!
目测便能得知这里比靖岛大上数倍不止,岛中心耸立着一栋庞大的圆顶建筑物,在海边的他们还能一目了然。
他们所在的地方已不是靖岛!
“该死的……”炅璟咬牙咒骂,却无从骂起,震惊慑住了每一个人。
上船前奥斯汀所说过的话不约而同地盘旋他们脑海里,此刻更惊心:“传说遇上这一艘幽灵船只很快就会交上恶运。流落大海的人临终前都会看到这个船影,就像垂死的病人会看见死神站在他的床头,宣告他的生命已到尽头。”
“不可能的!船明明就没有开动过……怎么、怎么会……”狄迅不可置信地重复着。
“妈的!别告诉我这该死的船就是把我们载往极乐世界的幽灵船!”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怎么看也不是纯净污染的死后世界!
适才还在把玩长尺的浪客西门无名手上的动作一凝:“空间转移。”
“你的意思是……”步如风看向西门无名,又惊又忧,“我们假设中的那位七阶灵力者真的存在?”
狄讯道:“七阶!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承认。”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猜想错,陷阱所在地就是这里了。”西门无名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霾,“先前要我们到达靖岛不过是一个幌子。所谓的‘靖岛之船’就是指这艘轮船——七阶灵力者施法把我们送来的媒介。”
身为赤虎御术高手的炅璟急问:“施法?”
“也就是说,靖岛的轮船上已有人先一步布置好通往这里的结界,我们上了船就是踏进了这个空间。”
步如飞疑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引来?就算我们合力也未必是一个七阶灵力者的对手。如果真是要消灭我们,设陷阱的人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西门无名无可奈何地耸肩:“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南宫和梵森呢?”
“既然船上没了他们的踪影,他们两个应该下船了。”
迎着细微的海风,众人的目光有默契地停留在远处灯火阑珊的岛中心。
斗志燃亮了他们的眼。
这是个陷阱。
或许“漂泊的荷兰人”的出现预言着不幸的发生。然而,除了前行,上天没有给灵力者们更多的选择。
******
跨过面前的小山丘,他们在山丘的边缘眺望,与山下的小村落还有一段距离。
与其说那是村落,倒不如说是一座冷冰冰的囚城。因为里面的每座房子都建得像一个笼,而在半夜还路上走动的,都是警卫。偶有其他的人,他们所穿着的衣服却一模一样。每户人家的门牌上都被贴了奇特的标签,就像监狱里的囚室。
灵力者们又惊又疑。
炅璟用审慎的眼光打量着四周,轻哼道:“被人故意用结界封锁而与世隔绝的小岛,还布置成这副格局,必然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步如风提醒道:“猎人既然把我们引来,想必为我们做好了囚室,还是小心为妙!”
“可是这里的守卫好像还没发现我们的踪影。”
“南宫和梵森现在会在哪里?”步如风现在最忧心的还是这个。
西门无名往那栋圆形建筑的下层指了指,那里的警戒明显地增多,“该是刚出现了一场小混乱,能引起混乱的非灵力者莫属。”
“那还等什么!”炅璟二话不说迈开脚步。
…………
素有“神风家族”之称的步家有两项绝技:开锁和易容。
借着这两种出神入化的绝技,他们假扮成岛上的守卫混进了圆形建筑的底层。
由被步如风摆平了的大楼内的侦测计算机得知,这栋建筑物被岛上人称为主楼,是岛上的控制中心。除了主楼上层允许,岛上的居民包括守卫,都不能擅自入内。主楼楼高三十层,十楼以上的全线封闭,内部的人员和外部的则被全线隔绝。
而这里的守卫皆神情麻木,如行尸走肉,毫无思想似的。在他们的后脑处,有着独特的条形标签,应该是用来鉴别身份的。
混入主楼却依旧未见有南宫和梵森的踪迹,刚才的混乱则船过水无痕,仿佛从没发生。
这里应该是分类贮存物品的仓库。
主楼底层本身的设置就是一个个小房间相连,每个房间的门口都长得一样,回廊曲曲折折在重重的房间里穿插,就像迷宫。加上里面除了最顶层灯火通明,其他的地方都非常阴暗,虽不致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窘状,但照明的光线却非常不足。
灵力者只得紧挨着前行,恐防被发现或遭遇突袭而被分散。
寻人的工作难上加难,何况刚才的骚乱是否真由南宫和梵森引起的还不见得。
“等一下,”步如飞狐疑的视线在回廊的两头来回,“这个位置我们好像刚才走过了的……”
所有人因她的话停下了动作,也跟着狐疑地审视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前前后后已经第五次了!炅璟有点抓狂:“我们是不是又回到原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狄讯开口道。这里的每条走廊每个门口都没有差别,再这样走下去只会虚耗时间和体力。
步如风思索了一阵,“倒不如在我们经过的地方都作上标记,那就不会再走重复的路了。”
“谁不知道?可是你看,”炅璟闷哼道,“光线这么暗,什么标记都看不清!”
“……”
一阵沉默过后,漆黑中西门无名提议:“把我们所经过的门都打开,这样的标记就够大了。”
这不失为最方便的办法,步如飞依言上前把身旁的门打开。房间没有里面漆黑的一片,隐约看到的是废置了的庞大机器塞满了狭小的空间。第二、第三个房间亦然……
他们就沿用着这麻烦的方法,继续摸索前进。
一个个房间在面前晃过,回廊也一道道地走过了,最让他们不惑的是,主楼底层的内部连一个守卫也没有。直到看见回廊尽头出现的环形楼梯和旁边古旧的电梯入口,漫长的迷宫游戏才终于宣告结束。
可是当接触到通往上层的入口时,欣悦的心情立即扫空。
电梯被弃置已久,根本不能派上用场;楼梯的上方被厚厚的铁板封死了。
“没有出口?”奇怪的建筑物!平常这些人都是怎么上去的?
“会不会有另外的通道?”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纷纷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奇异的恐怖感慑住了灵力者们。
没有时间细究声音来源,他们反射性地急欲摸索封死了的出口。
通往二楼的出口被封,唯今之计要出去就得再走进迷宫里头,按原来的路线摸索最初的入口,而今外面的守卫从那边追来,他们的出路似乎也被截断了——而今,或者合力把封在旧楼梯口大钢板掀翻,则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碎裂声之后怪声接踵而来,且愈近愈杂乱无章,细听下如液体的流动跌宕,又如人不稳的抬步。
是守卫么?
不像。诡异的脚步听来毫无警戒,相反地更像一群醉汉蹒跚着向他们晃来,步声里还夹杂着不知名的嘶吼。从通道深处突地传来婴儿的笑声,让灵力者们如坐针毡的防备一凝。
“我、我好像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了……”步如飞语气不稳地低语着。
“当然不会!”炅璟几乎是立刻否认,“这是仓库,不会有……”
狄迅截断了他:“我也听到了。”
再看向沉默着的西门无名,他已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了,还不免脸色铁青。
“你们听,”步如风眯起眼睛看着声音的来源——那甬道尽处的黑暗,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意,“又笑了……”
他们当然听到。
令人屏息的沉默和惧意慢慢地扩张、延伸着。
“妈的!于雨岚这只乌鸦!”说什么鬼片情节,这下好了,莫名其妙的事情真让他们遇到了!
伴随着炅璟的低咒,孩童的笑声又再次飘至,最左边的迷宫通道里爬出一双雪白的小手,一颗可爱的小头颅钻了出来闪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灵力者们。
孩子!
真的是个孩子!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出现在无人的仓库里,他们的面前。
所以刚刚才会听见怪异的走路声,那是小孩爬行的声音!
众人的惊觉蓦地松懈了下来,母性大发的步如飞迫不及待地向那孩子跑过去……
然而,他们几乎是立即地察觉到,周围的压迫感没有因此消失,相反的愈来愈重杀气,这里的气味却变得更加混浊,他们甚至听见更多怪异的婴儿的笑声和爬行的步声在仓库内回旋……这个小孩有问题!
在同伴们惊觉、却还没来得及唤住步如飞时,她已经把那婴儿抱起。
就在她把婴儿纳入怀中的时候,婴儿的笑声更甜美了,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灼热立即从她和婴儿接触的地方扩散。在步如飞的尖叫声中,她的暗灵力源源不断地被吸取到婴儿的体内。
她想挣脱,那小孩攀着她的四肢却像生了根一样牢牢扣住她。
步如风欲前去把那小孩拖开,西门无名急欲上前制止,另一头急躁的炅璟已向那孩子发动攻势。白色的灵力球疾速命中那孩子后背,怎料光球没入他的身体内,瞬间被消化掉。
西门无名道:“他会吸食灵力,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什么灵力都能吸收!”即使是白灵力和暗灵力这两种无法融合的力量。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如飞被他吸干!”步如风话音方落,边即着手攻向那笑得甜美的小孩。
可惜盲目的攻击,只等于白白把力量输给那小孩,助长他的能量。
束手无策……
越看越怒不可遏的炅璟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便抓起身旁的东西就向那小孩砸过去以消心头之恨。狄迅见这样怪异的招式竟然有效,也加入了“虐儿”的行列。在同伴们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中、在完全没有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砸得贪婪的吸食者满头是包。
西门无名乘此空隙把长尺一伸,简易的招式挑开了那孩子跟步如飞的距离,步如风则立即眼明手快地接住了陷入昏厥状态的妹妹。
她的灵力被吸取了大半,几乎因殚精竭虑而死。
本以为就此结束了这场危机。步如飞抱着妹妹急欲寻找进入这里的路走出去,然而就在他们抬眼时,对上的是围观在旁边那一双双锁准猎物发光的眼睛。
赤裸的孩童从一个个被打开了的房门爬出,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大概是饿了,灵力者的气味吸引着婴儿饥渴的兽性,重重把灵力者包围成一圈。
“这下怎么着?东西都不够扔了。”狄迅类似于自我解嘲地说道。
成为数以百计的婴儿的鱼肉,这种处境真难以习惯。
“仓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
“可能是实验品。”
“什么?!”
“能吸食灵力的决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环视这个无人看管的仓库,西门无名定论道,“这里可能是存放实验标本的地方。”
灵力者们不断后退,直到背贴向破旧的电梯口。
“该死的!出去以后我要狂扁那个乌鸦嘴一顿!”炅璟激动地宣称。
“算我一份。”步如风答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集合灵力把钢板撬开。彼此有默契地交换了眼色,他们立即展开行动。可是几乎用尽全力攻向钢板,预计足有千斤的钢板稳重如故,丝毫不受灵力球的攻击损害。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文风不动的电梯门“当”的一声被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流沙(习恒)!”
虽对于流沙的出现感到惊愕,危急中他们还是选择快速地步入电梯内。婴孩们也大概是感应到猎物要逃走,爬行的速度也相应地加快了许多。
在灵力者陆续踏进电梯的时候,殿后的狄迅被离他们最近一个的婴孩攀住了小腿,顺势倒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后赶上的婴孩们以合力把他拖出了好几步。狄迅的灵力亦随着惊呼声的迅速流失。
炅璟和西门无名不约而同地伸手拉住急速向后滑行的灰熊,奈何却比不过上百个如狼似虎的婴孩的气力,连带着他们也有向电梯外划去的态势。
眼看旁边的部分婴孩们已爬向梯口,情势非常危急。
狄迅暴喝一声,使劲把拖住他整个右脚的孩子甩飞了出去,同时也睁开了同伴们的手。他踉跄地站了起身,海浪似的孩子又再度扑向他,死抱着不放。
对于灵力源源不断的流失,狄迅却显得不动如山,他回头朝同伴们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到!”
“不……”灵力者们欲奔出去救援的步伐被龙习恒硬生生地截至。
只见狄迅奋力蹬开缠着他身子婴孩,大吼:“快走!”
“不行!”炅璟坚定地回道,四肢却被龙习恒先一步缠紧,无法冲出去救人。
“浪客,关门!”
“快关门……”陷入苦战的狄迅坚决地命令。
西门无名等人还在犹豫着,眼看婴孩们从电梯入口探出了头来注视着他们,龙习恒立即伸手按下电梯的按钮。
在梯口的狄迅撑开了身上的重重枷锁,一把扯过要欲钻进去电梯的婴孩摔在地上……
门就在这刻合上。
余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朋友!
看着电梯的指示灯闪亮着,灰熊脸上乍现出些许笑意,很快便隐没。
回头面对那帮惹人嫌的小鬼再度扑上来,他深知所剩无几的灵力撑不了多久。
“来吧,你们可别得意了!老子今天就要告诉你们这帮乳臭未干,对干架来说,灵力是什么!”挥开馋得咬住他手臂的婴孩,他振臂高呼:“干架就是真功夫!你们要的灵力?是狗屎!”
第四章 死者之谜
“为什么阻止我?”电梯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炅璟突然爆发。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龙习恒的阻拦,他显得义愤填膺。
龙习恒叹了口气:“救?你怎么救?去也是白白送死。”
“送死也得救!难道就该像你什么也不做?”
“总不能因为他的不幸而要我们全部人陪葬。”
一瞬间,炅璟觉得自己认错了人。最后,他低咒了几句,站在电梯的角落陷入了沉默。
“你就是行者流沙?”西门无名狐疑地审视着龙习恒,总觉得不妥。
在旁边照顾着昏迷的妹妹的步如风也抬起了头,问出心中的疑虑:“习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以救星的姿态出现,未免太巧合了点。
“说来话长。”龙习恒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我是被一封奇怪的信吸引来的。”
众人莫不流露出惊讶。
“是……谁的信?”
龙习恒的眉间染上了肃杀之气:“署名是高桥湘濑。”
“湘濑的信?”炅璟捏紧他,“现在信在哪里?”
“我扔了。”
“扔了?”
“当然!这是侮辱死者的行为!”他说得慷慨激昂,“上面只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字,让我到‘靖岛之船’救她……本来,我还以为那是静漩的恶作剧,毕竟靖岛是她的所有物,所以到后来我还是取消所有行程来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靖岛真的有船?”
“更没想到靖岛真的出了问题,包括被人恶意地切断了所有通信设施。我来到的时候,自己的船不翼而飞了,只剩下岸边那条崭新的中型轮船。”
“所以你就上船查看,然后就流落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见龙习恒毫不犹豫地点头,步如风不由苦笑:“跟我们的情形一样……”
西门无名却注意到另外的:“你只看到那艘轮船?”
他们的异样引起龙习恒的好奇:“要不还会有什么?”
“你没看到幽灵船吗?”
“什么?幽灵船?”
“就是停在远离海岸不远处,扬满了帆、有着宽阔的船身和高高的船尾的17世纪的商船。”
“没有。”龙习恒只狐疑的摇头,“你们呢?怎么又会来到这里?”
“我们跟你一样,也是收到了死者的邀约,要我们寻找靖岛之船……”步如风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
“这么说,发邀请给我们的人是同一人了。”西门无名下了结论。
炅璟问道:“习恒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天了,凭借着天眼的力量,看穿了这里的布置,也发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
“就像你们刚才遇到的婴孩。当然,还有更恐怖的,”龙习恒说着,电梯已经到达了四楼,他径自迈开了脚步,“跟我来。”
当电梯门再度开启的时候,灵力者踏入的是主楼第五层。
“这里的最底下十层都是储藏室,第一层和第二层的诚如你们刚才所见,都是灵力婴儿标本。之后三层都被封死了,这部老旧的电梯不会经过,我们现在是直达第六层。”
龙习恒说着,带着他们走向庞大的机器前,这里比底层光亮多了,周遭也清洁明净得透出冰冷的气息,没有阴森恐怖的气氛。没有流沙先前所形容的“恐怖”。
但当那一个个玻璃容器内、独立浸泡在淡黄色溶液里的人体标本立在面前的时候,原本以为还可以冷静应对的灵力者几乎被吓倒了。
也许人体标本出现在这鬼地方没值得大惊小怪,可是如果当中有着从前就认识的或已经过世的人就相当诡异了。
高桥石,龙翔,上任炎狐……有的是几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甚至有些是说不出名字的,但毋庸置疑这都是世间最上乘的四阶灵力者!
隔着玻璃抚着被浸泡着的龙翔,龙习恒的眼里充斥着恼火:“惊人吧?”
旁边就是高桥石。讽刺的是,生前誓不两立的两大亚洲组织巨头如今竟成为比邻。
炅璟的拳头蓦然收紧,狠狠地敲在玻璃上。
“轻一点,这样会吵醒他们的。”
龙习恒认真的说话让灵力者们不约而同的呼吸倒流。
“他们还有微弱的生命反应。”
“生命反应?”步如风只感到眼花缭乱,“你确定他们是活人?”
“可是上任炎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而且爷爷是当初我们亲手安葬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炅璟一脸激动,“还有,天龙的主人不是死了么?还有……你们看清楚一点,这里的人有的甚至是几十年前就作古了的灵力者!你竟然说他们有生命反应?你……”
“这里的标本是不是他们本人不晓得,但我也能感应到他们体内所释放的微弱的灵力。”西门无名截断了炅璟的驳斥。
“他们只是标本……”
“可是他们醒来了的话,我可不晓得会带来什么毁灭性的后果。”龙习恒提醒,“就像刚才底层的婴孩。”
一席话,所有人皆如坐针毡,凛冽的寒意慑住了每一个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死者的邀约了……”
炅璟难以苟同:“你该不会认为邀请函是他们发出的吧?”
西门无名扯出牵强的笑:“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今晚他们都全遇上了不是吗?死者请柬,幽灵船,怪岛,像牢笼般的房屋,怪异的居民和守卫,吸取灵力的婴孩……这标本又算什么?
“天杀的!我要宰了于雨岚这只臭乌鸦!”炅璟再次重申。
西门无名又向龙习恒问道:“你怎么会发现这些?”
龙习恒思索了一阵,回答道:“我比你们早到了一天左右,漫无目的地到了村落,救了一个欲逃走的村民,从他的口中知道,而这个岛正是黑洞组织的核心地带。”
“黑洞?”
“记得千年游戏的设局者吗?”
“黑洞的卡兹。”曾参与游戏的人莫不心里有数,“你是说,是他把我们引来这里的?”
龙习恒道:“不确定,可是这的确是黑洞的核心。”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卡兹主导的,毫无疑问是跟发起魔导游戏的本意一样,要把我们所有灵力者尽数铲除。”步如风分析道。
炅璟暗自咬牙:“是那家伙害死惊虹的!”没有千年游戏,就没有那意外的发生。
西门无名神色凝结了片刻,又问龙习恒:“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还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居住在这的人都是被诱导而来的实验品,黑洞付给他们大笔的赏金买下了他们。”
“这么说,我们该不会也是被诱导而来的实验品吧。”由刚才那些婴孩和这儿的标本,可想而知黑洞做的是什么样的实验。
开发灵力。
甚至是随意吸取灵力以增强自己的方法。
向来隐藏得严严实实的黑洞,暗地里竟是从事着惊天动地的研究!如果说X的白痴擅长整垮对手的操控者,那么黑洞的卡兹无疑是最懂得自保和壮大自己自身实力的野心家了。
“凭借天眼进入这里调查了半天,为这里的发现意外之际便发现你们也走进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会笨得打开了所有标本室的门。”对于他们愚蠢的行为,龙习恒只感头痛不已。
西门无名和步如风则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再狡辩什么。
对有失公平的指控,炅璟似乎不甘受辱:“拜托,我们又没有天眼,怎么知道里面全是吃人不吐骨的妖魔鬼怪!”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南宫和梵森,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他们暂时算是安全了,可是想到行踪未明的战友,步如风难免忧心忡忡。
龙习恒眼里闪过一抹幽光,“我没看见到他们进入主楼,大概是混进村子了吧。”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继续上去,还是先找人?”
“继续上去吧,”西门无名给出了意外的答案,“如果南宫他们混入了村庄,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的。既然我们莫名其妙的掉进这里,应该找出谜底。”
“我也同意,”龙习恒也投赞成票,“不过主楼第十层之后的东西,天眼完全看不出来,我无法看到我们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天眼也看不到?”
西门无名道:“天眼看不到也不稀奇。若是开发灵力的基地的话,应该会设置一些限制灵力的障碍,这样才能看守好他们的实验品,包括极具毁灭性的灵力者。”
“就是说第十层以后的应该被封了结界,而且是五阶魔导士才有能力封印出来的结界。”身为布置结界的高手,炅璟自然领会。“又是魔导士,哼,这年头到达魔导阶段的灵力者真不少数。”而且都是大恶人!
“我们该撤退吗?”
“不,这个地方不定数太多了,我们要在短时间里速战速决。”
西门无名和龙习恒意见一致:“我们不能让狄迅的努力白费了。”
“可是前路未明,而且如飞她现在……”
“我建议兵分两路,如风你照顾如飞,如果如飞醒了的话你们就到岛上寻找南宫和梵森的下落。我、璟和西门三个人上去。”龙习恒如是建议。
“可是……”步如风总觉得这样的赌注太冒险了。
“这主意不错。”西门无名也下了决定。
步如风还想说什么,但回心想想,赤虎少主炅璟是御术的高手,流沙有天眼,而西门无名也精通于谋略和战术,这样的组合也算铁三角。且这几个人的执拗脾气他也劝阻不了,也就无从反对。
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只是,破旧的电梯只能去到五楼,之后的在找到别的直达工具之前就必须步行上去。
越过了五楼那些泡在溶液里的“长辈”之后,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应该是与第六层相接的环形阶梯。
阶梯看起来很破旧,摇摇欲坠地环绕着四周的墙壁爬伸往上,外壳已呈龟裂的斑点,有其中几格还崩析了。然而,除了这梯子却已没有别的出路。
炅璟忍不住嘀咕:“难道管理主楼的人都用不着理会第十层以下的么?那谁把那些婴孩和灵力者的标本放得井然有序的?”十一层之后是否会有更先进的“交通工具”他不清楚,只是他们所走过的楼层竟然都没有像样一点的电梯楼梯,却能将标本都放得井然有序就非常可疑了。
“原本有电梯都建在外部,不过我们来之前好像刚被拆卸、连出入口都封死了。就只剩下刚才我们乘坐的老爷电梯。”龙习恒边解释着边埋头把电梯用灵力把电梯的内部电源切断。
炅璟愣愣地问:“为什么要破坏它?那我们怎么出去?”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龙习恒平静地道,“底层的婴孩智商跟十岁的平常孩子相当,泡在溶液的灵力者也随时苏醒——他们都会乘电梯。我们在前路茫茫的情况下最少要确保没有后顾之忧。”
“你切断了电梯,那如风兄妹怎么走?”
西门倒赞同龙习恒的壮士断臂:“下面都被吸食灵力的婴孩占据了,他要走也不能走那条路。”
“可不用担心我,”步如风拍拍一脸不满的炅璟,笑道:“你忘了步家的拿手绝活了吗?”
“梁上君子的‘绝’活……上吊啊?!”
步如风当即丢给炅璟一记白眼。
往梯间的小窗指了指,西门无名促狭地接过话头:“既然是神偷,当然精于‘爬墙’。”
第五章 异灵力之战
楼梯是一直通往到第八层的,灵力者们发现到第六层和第七层都空无一物,有的只是被打破了的胚胎容器。而八层的格局不像先前分门别类的仓库,反而更像动物园里的铁笼。福尔马林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四周黑漆漆的,炅璟和西门无名只能跟着龙习恒,蹑手蹑脚地摸索。炅璟和西门无名还没把疑惑说出口,龙习恒已先一步开口:“第八层放的都是生物实验品。”
“生物实验品?”
“……灵力者和动物结合得出的后代。”
炅璟和西门对看一眼,都有着有片刻的怔忡:“习恒,你在开玩笑吧?”
“不,”龙习恒停滞了一阵,心神不宁地说道,“我们将会遇到一些可以媲美酷斯拉的怪物,或者是会说话的人猿,而这些动物都具有可怕的灵力。”
西门失笑道:“还具有灵力的……这让我想起脱俗的妖精。”
炅璟翻了个白眼:“是吗?如果看到的是人类和蟑螂的合体,老兄的感想大概不止这些。”
“不会那么呕心吧?”
“哼,难不成你以为会在这里邂逅人鱼公主?”
西门还想反驳什么,却注意到前方的龙习恒加快了步调,急欲寻找第八层的出口。“怎么了?”
“我们赶快离开这层。”他的脸色有着明显的苍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还不住回头看向他们身后。
脚步越来越快了……栖身于黑暗中的炅璟和西门无名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只能跟着龙习恒走得步步为营,对于天眼所见的自然不明就里。
知道快到通往九层的楼梯之际,龙习恒蓦地收住了脚步。
楼梯旁那一排排盛载着胚胎的容器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玻璃片散落一地,隐约地能看到两个人影蹲在容器侧在大块朵儿。光线明亮了些许,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比今晚所遇见的都要触目惊心——
这两个人的个子看上去比常人矮了一截。
全身上下长满深棕色的短毛,沾了胚胎所流出的溶液,此刻更是乱糟糟的一团。比起圆滚滚的身躯,它们的四肢显得异常短小,却能灵活地撕裂着食粮。它们的头部比一般人扁长,下颚明显地突出、露出过长的门牙。
人的鼻子和耳朵嵌在毛茸茸的脸上,这种配合说有多怪异便多怪异。
此刻的景象看来是两只庞大的人形老鼠各自一头啃咬着胚胎的头尾部分。
当狭小的眼睛骨碌碌地对上观看他们吃食的灵力者,爪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黑色的长尾还在甩动着。长着几撮白色长须的嘴角潸潸流出的已分不清是它们的唾液还是原本浸泡胚胎的福尔马林溶液。
灵力者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西门还忍不住一阵干呕。
“天哪!我们打扰到他们磨牙了……”炅璟只感到胃部在拼命地抽搐着。
“撤吧!”
“不……”
西门二话不说地往后冲,龙习恒本想喊住他的时候,他惨无血色地却退了回来。
炅璟扭头一看,原本快要出口了的咒骂硬生生地噎住在喉间。
几个青色的物体整齐的排在他们后方虎视耽耽。
这几个家伙又与前方的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尾巴,端着大大的肚子,大腿的长度足足是身体的三倍,前肢却短得可怜。突出的大眼长在稀疏的头发下方,正在笔直地瞄准他们所要的猎物。墨绿色的体表有着明显的疙瘩,分泌出的粘液滑落到地面或滑腻得反光的腹部。
而它们的猎物,当然是比标本美味多了的细皮嫩肉的灵力者。
“没想到我们遇不上人鱼公主,倒跑来青蛙王子了。”西门全然自嘲道。
炅璟和龙习恒撇撇嘴,眼看两头的基因人都把他们当作了争吃的美点,实在幽默不起来。连天真无邪的婴孩也具有非凡的毁灭性,天知道这些怪物会有什么吓人的招数?
何况,照现在的情况足以推断出第六层和第七层的胚胎样品到哪里去了。
这些家伙何其恐怖!
而在灵力者们苦无脱身之时,两种基因人的食物争夺战已一触即发。
为首的蟾人首当其冲地扑向最接近西门和炅璟,幸而灵力者们已有所戒备地翻身,它只能扑个空。他们想穿过被摔破了容器直达通往上层的楼梯,可是脚还没踏出去就被鼠人拦在路口。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灵力者们从没陷入过如此狼狈的境地,此刻的他们就像刀俎下的鲜美鱼肉。
鼠人的接近的动作很快,就在要碰上龙习恒的时候,漆黑中一条长鞭在他们面前拂过,劲力拍开了鼠人的爪。灵力者们错愕之际发现刚才助他们暂时脱险的的不是什么长鞭,而是为首的那一只蟾人的长舌。
被打伤的鼠人动作定了下来,似乎被蟾蜍的挑衅所触怒。两种异基因人把他们围在正中,对峙着。
连串的咒骂出于炅璟的口中,凝聚在掌中的白色灵力球立即在他手中成形,疾速掷向面目可憎的鼠人身上。谁料目标还没被打中,方才那条巨大的长鞭稍稍挥动,截住了攻向鼠人的灵力球,顺势卷到蟾人的大嘴里。
“骨碌”的一声,炅璟那强横的攻击立即化成美点,被它囫囵咽下。
三个灵力者此刻的神情只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了。
“我有没有看错?”西门无名完全无法置信眼前所见,“它的舌头能吸食能量!”
龙习恒沉着地道:“我们都没有看错。这些癞蛤蟆跟底层的婴孩一样,以吸食灵力维生。”
“那这些老鼠呢?我也能从他们身上感应到灵力。它们不仅是靠吃实验胚胎维生的吧?”西门无名连带感到飘散着福尔马林气味的空气也污浊不堪、反胃至极。
“如果这是像它们一样的异基因灵力者的胚胎,就容易理解了。”
“与其研究他们的构造,不如赶快逃命来得实际。”炅璟在后面嘟嚷着。
与此同时,异基因人正式交锋。
鼠人眨眼的功夫便钻进灵力者间,双爪扣住了西门无名的手臂,往蟾人和灵力者的间隙窜去。蓦地,“啪”的一声巨响,蹲在蟾人中的体型最大的蟾人长舌才刚收回,鼠人的前臂便断成两截!
寒意爬上西门的背脊:适才那长舌的落处距离他不足十公分,断爪的血溅到脸上,带着阵阵恶臭,令人几欲昏眩。
龙习恒和炅璟合力拉过陷入怔忡的西门无名。同时只见五六条长舌同时扑向断臂的鼠人,瞬间把它撕裂,连带着肮脏的短毛瓜被吞到蟾人的肚里。另一只鼠人眼见及此,便机警地改变了方向立刻奔窜,可惜只需蟾人的头子舌头一伸,鼠人便被粘住,动弹不得了。
鼠人被拖到蟾人的正中,立即被纷纷投来的长舌撕碎吞食。
“要命!它们还有什么是吞不下的?”
鼠人的威胁算是消除了,眼看下个目标就是灵力者自己,情况还是值得忧虑。
龙习恒带着炅璟和西门无名欲闯过庞大的容器到梯口,后方的两个蟾人只需纵身一跃,便落在梯口拦在他们面前。炅璟突感到脚一滑,瞬即失去了平衡,被两条骇人的长舌卷住了小腿提了起来。
龙习恒大惊,赶紧扯住炅璟的衣服,跟蟾人各一方争夺炅璟。浪客即趁着混乱眼明手快地高举长尺凌空劈下,紧咬不放的巨舌应声而断,两只蟾人随即倒地呻吟。
就在灵力者占上风的时候,从楼层的角落处发生了微秒的异动。某种说不清的怪异音波在空气中浮动。
从黑暗中约略听出无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者的动作和组织能力似乎比笨重的蟾人迅速了许多。动作轻盈、反应迅速……就像刚才被肢解的鼠人一样!
连蟾人也停下了攻击,兴起了狂乱的躁动。龙习恒、炅璟和西门无名面面相觑,心头忐忑着不安的预感——
抬眼望去,数以百计的鼠人已在周围纷纷集结。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的灵力者这才想起他们所忽略的:老鼠不但善于啃物,且具有超流的繁殖能力!
但见适才还意气风发的蟾人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哄而散。然而这正好分散了战斗力,鼠人们似乎对刚才同伴被吃的事非常愤慨,数秒内如潮水般把蟾人淹没。
部分蟾人反抗地以长舌还击,却连伸出得长舌也被纷至沓来的鼠人扑上啃咬。众鼠人倾巢而出,利爪而咬抓,甚至连蟾人背部极具腐蚀性的粘液也未能使之却步。最后蟾人只能无力地蹬着腿,任由几百个鼠人凌迟般啃咬殆尽……
形势非常不妙。
数百个鼠人,分不到一杯羹的大有人在,它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鲜美的灵力者身上。
炅璟只能奋力张开保护的防卫结界护在他们周围,不断往阶梯的方向退去。没想到鼠人的利齿却能轻易把灵力筑成的结界逐点啃食!在蟾人被他们吃干抹净之后,全部鼠人的目标更一致瞄准了防卫结界所散发出来的强大灵力。
但他们根本不能退得很远。随着防护的力量不断被汹涌的鼠人吸食,还没靠近楼梯,炅璟的灵力已不能支持了。
鼠人仿佛是有计划先破了防护、继而发动总攻的。防护一旦崩溃,它们的攻击更有恃无恐。
扑向灵力者的鼠人或啄或啃或抓或扯,无所不用其极。炅璟和龙习恒不断发出灵力球驱赶,鼠人或被打倒却大都丝毫未损地再扑过来,相反只对他们自身纯洁的灵力更垂延欲滴。
黑暗中骤线金色的光芒闪过,优美的弧落入西西门无名手中。长尺将恶心的生物被挥开了数步之遥,它们这才略为收敛,不敢越雷池半步。
灵力在龙习恒掌中凝聚,咆哮着的冰龙势如破竹地朝楼梯的方向杀出了重围,三个灵力者满怀希望地跟着跑出去。但不出十秒,鼠人迅速淹没了巨大的冰龙,灵力迅速被蚕食。两个鼠人还把为首的龙习恒扑到地上啃咬。
头部先着地的龙习恒一阵恍惚,似乎失去了意识。炅璟和西门无名大惊失色,疾速上前驱赶开围剿上去的鼠人。炅璟搀扶着龙习恒,与西门无名背对背地靠站着,不敢掉以轻心。
炅璟再一次张开微弱的防卫膜,以暂时制止鼠人来犯。只是防卫完全经不起人海战术的碰撞,加上带着失去意识的龙习恒,他们根本无法顶着防护前进到梯间。眼看自身灵力不断被侵蚀,两个身怀绝技的灵力者只有焦急的份。
“没办法了,现在只有我来引开它们的注意,你带着流沙往梯子的方向跑,上了楼梯后把入口封死!”
薄膜碎裂之际,西门无名如壮士断臂地道。
炅璟一震:“你说什么鬼话……你要我们逃走,留你在这里被怪物瓜分?”
“这是唯一的生路,”长尺挥手劈开啃咬着他手臂的鼠人,西门无名一脸坚决:“总不能全在这里等死!”
“我们可以一起冲出去……”
“你真的认为可行?”西门转向不计其数的鼠人,神圣的长尺以沾满血污,如无休止的杀戮却仍未能抑制它们疯狂的饥渴。
防护在这刻碎了,甜美的血肉之躯和上乘的灵力就在眼前,前方的鼠人挂着潸潸的唾液不顾一切扑上;后方的因渴望红了眼,挤压着涌上。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炅璟努力遏制自己动摇了的决心。
“这是唯一的方法!”
“我决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那是懦夫的行为!”
刚才扔下狄迅的一幕在他的脑中不断地重复,炅璟依旧懊恼着。如果时间倒流他还是坚持要共同进退,这次他决不会重蹈覆辙舍朋友于危难而不顾!
“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才是懦夫!”看向昏睡的龙习恒,西门无名几乎是以训斥的语气对炅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停在这儿被击倒,狄迅的牺牲就白费了!如飞、习恒的所付出的也是白费!”
“这里只是第八层,我们都死在这里,还有谁去找出真相?没到一半的路程就宣告放弃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欲出口的理由全数被西门无名的一席话而噎在喉间,炅璟无语地背起龙习恒。
西门无名趁着他失神之际推了他们一把,自己则把仅剩灵力完全笼罩在身体上以吸引鼠人的注意。鼠人的攻击立刻集中到西门身上,炅璟犹豫了片刻,回头看西门绝裂的模样,把心以横,便带着龙习恒乘着空隙直奔梯口。
随着西门无名毫无反抗的举动,具有智慧的鼠人似乎发现它们中计了,部分开始往炅璟上楼的方向追逐。
眼看鼠人的觉悟,西门眯起了眼,金色的长尺释放寒光——
鼠人正要抱头鼠窜逃开,竟发现长尺的目标不是它们。
金色灵力者以他的长尺砍下了自己左手,血柱在他的断臂如骤雨般飞溅而出!
浓稠的血腥味迅速蔓延,轻而易举地吸引到追赶上楼的鼠人回流。
炅璟没命地跑,头也没回,血腥的味道扑上鼻端,第九层的钢门也适时被他奋力关上——
西门无名把断臂抛到梯前的容器上,原本追截炅璟和龙习恒的鼠人立刻改变了方向抢夺还在流泻着热血的断手。手臂片刻便化为血肉模糊的一团烂肉,逐点逐点地被啃噬……
失去了两个美味的猎物,加上浑身鲜血的他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数以百计的鼠人迅速地淹没了他。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颈动脉被咬穿、鲜血喷溅的声音,他闻到福尔马林和血腥混和的气味,还能感受到鼠人啃咬皮肤带来的撕裂,还有,还有心跳声——从没这么细致地感受过的心跳声,渐强渐弱地跃动的回响……
一切都是很清晰很清晰的观感。
慢慢地,疼痛远离了他,鼠人啃食的声音不再嘈杂,世界陷入了恐慌的死寂中不断蔓延,他的视界在急速收窄、模糊。
向来睿智的弧度朝着楼梯的方向再一次泛了开来——
随后,黑暗埋葬了他。
第六章 正邪迷局
一切很静很静。静得让人想尖叫、想啕叫。
心,彷佛也被掏空了,感觉空荡荡的。
炅璟跪坐在门前,僵凝着。
天边的曙光乍现,透过宽阔的落地玻璃投射进来,他才微微动了一下。
玻璃容器的反光刺痛了没有焦距的眼睛,也让回神了的炅璟动作再次呆滞--
室内的布置比起刚才任何一个楼层都光亮整洁,围在四周的都是落地玻璃,站在这里甚至能俯瞰整个幻岛。两排玻璃容器分别整齐地列在他的左右,在阳光的反射下,溶液里头浸泡的生命个体闪烁着夺目的金光,散发着生命独有的圣洁光彩。
然而,吸引炅璟的却不是璀璨的光芒,而是浸泡在容器的躯体本身。
他们都有着一致的身形,还有最熟悉不过的相同的脸孔!
“雨岚……”炅璟以飞一般的速度冲过去,敲着厚厚的玻璃,完全无法置信眼前的赝品。
身后传来了冷然的男声,他如惊弓之鸟地回身,发现方才昏睡不醒的龙习恒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他身后:“刚才那些基因人的厉害你都已经尝到了,现在你要吵醒他们来毁灭自己吗?”
炅璟反射性地缩开,看向身后神色怪异的龙习恒。总觉得今天发生地一切与现实背道而驰,他甚至完全看不懂从前最容易看透的龙习恒。
隐约感觉到他不同了,却说不出个理所当然。
“幻岛是黑洞的总部也是超级的生化工场,而他们的野心是制造一个像于雨岚一样无敌的永生的人类。早在十年前,他们已经想方设法得到于雨岚的细胞,进而大规模地复制、繁殖……”
“无敌永生的复制人……”
“可以这么说,所以华静漩才会迫不及待地将这里移为平地。”
炅璟越听越糊涂:“这跟静漩有什么关系?”
“还不懂吗?”龙习恒轻嗤:“也对,要不你们也不会来到这里为她卖命了。”
“你说的话我没一句是懂的。”突然的念头闪进炅璟的脑海,他一把慑住了龙习恒,“习恒,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刚才不是昏迷了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看来神采奕奕、一点事也没有?
炅璟被他的沉默镇住了。
像不敢正视他的震惊,龙习恒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他的行为就等于在默认。
刚才受伤是装出来的!
“习恒,为什么?”炅璟低吼。
后者瞟了他一眼,“我们总得保留实力继续前进。”
“所以你就要假装受伤好让自己脱身?”炅璟感到前所未有地荒谬:“所以在牺牲狄迅之后又要牺牲西门?”
曾几何时犹豫的口气已被偏激蒙蔽:“要达到目标,牺牲在所难免。”
“你在说什么?!”炅璟义正词严地质问:“你早知道西门留下的后果是死,却要耍这种手段……”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作出牺牲是必须的。”
“作出牺牲是必须的?”炅璟瞪大眼想看清他,却越来越觉得陌生,“你有什么权利去决断别人的生死?”
龙习恒呼吸一窒,冷然笑道:“是他们自愿留下来的,不是吗?”
对于弟弟的转变,炅璟此刻仍无法相信:“如果不是你假装受伤,西门根本是不用留下的!”
“你还没弄清楚吗?以鼠人庞大的数目,唯一的方法是西门引开它们的注意力,我们才能够脱险。”
“那为什么引开它们注意力的人不是我或者是你?”炅璟激动地反驳。
龙习恒一愕,旋即生硬地扯扯嘴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怒气灼热了炅璟的双眼,他扭头就往后走。龙习恒一把摄住他,“你想做什么?”
“回去救西门!”
“你疯了。”
“疯的是你!妈的,你鬼迷心窍了!”
“打开这出口,我们两个都会给西门陪葬!”
“陪葬?真正该死的是我们!”炅璟心口一痛,“你怎么可以这样?西门为了我们连命也不顾,你却设计他!”
罪恶感在龙习恒的眼睛闪过,很快又被冷酷所淹没。
“为了我?可别忘了当初你们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他和你都是为了北堂惊虹,可不是为了我。”说着,他做了个悉随尊便的动作,“你要救人你要送死我都不反对,可是你要先确定救哪一个。”
“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直接通往第五层,你当然有所不知了。南宫和梵森其实在第三层,他们现在也陷入了苦战呢。”
炅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该死的!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发现过他们吗?”
“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我们总不能被一些无能的人拖累……”
话还没说完,炅璟重重的拳已在他脸上落下。
龙习恒爬起反击:“我的方法不但救了我自己,也救了你啊,我的好哥哥,不感激我也算了,但非得在这种时候小题大做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炅璟做梦也没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我学乖了,我受够了被欺侮!”
话音方落,炅璟只感到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只见龙习恒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了晃,还没来得及反抗的他便失去了知觉……
后方传来微弱得几不可辨认的铃声,震动在空气中,从暗门处走出了窈窕的身影。
“流沙,你还是心软。”
当尖锐的视线扫过炅璟沉睡的脸进而对上流沙回复清澈的眼眸时,飞影的嘴角扬起惯有的嘲讽:“龙翔知道了一定很失望。”
要不是还存在着懦弱的妇人之仁,他就不会放过步家那两个暗灵力者。
龙习恒的脸抽搐了下,笑容里透出风雨欲来的森冷:“你以为,不放诱饵怎么能让大鱼上钩?”
“原来是诱饵……”
龙翔已经出现了,所有真相大白,现在流沙心内的对那些家伙的恨可是到了绝裂的地步。黑洞和他们里应外合,如今地情况已经到了非灵异人一己之力能力挽狂澜的地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郁子文倚向他的胸前,得逞的笑意悄然爬上她的脸,“那我要就拭目以待了。”
窃喜着的她却没有看到流沙眼里稍瞬飞逝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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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刚亮起来。
步如风摆脱了主楼周围严密的守卫,本想先在村落安顿好灵力虚耗过度的步如飞再一同寻找南宫和梵森的踪迹,没想到却起了场风波。
深入村落,他发现比先前的观察有着更怪异的地方。
岛上居民的装扮和神态都跟监狱里的犯人没有分别,无分男女都是清一色的平头和灰色的制服,有的甚至拷上了手镣。大清早时分,他们在守卫的押解下一个挨一个地往主楼东边走去。居民皆神色麻木,如行尸走肉,对于守卫的监控毫无反抗的意识。最特别的是包括守卫在内的人都像超市的商品般,颈后刻有着触目的条形码,该是用来鉴别他们身份的。
步如风走进了一户无人的居所,猜想这家人是被守卫带去了,遂把步如飞放下,先把自己的黑色灵力过度了一部分给虚脱的她。
步如飞有了苏醒迹象的同时,他也感应到周遭肃然的杀气。逃的想法才在脑中成形,望向窗外,居民和守卫纷纷往这边走来。
囚笼般的屋子连窗门都被烙铁封死,留在这里只怕会成为瓮中之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杀出条血路。思及此,步如风立刻扶着尚未恢复的妹妹冲了出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兄妹俩走出去的时候兄妹俩已被重重包围,人数还相当庞大,几乎全部人都停下了原本的工作往这边过来。
而能这样快集中准确且默契地包围这里,非灵力者莫属。
步如风最质疑的是:他们真的具备反抗的意识吗?会逃走吗?这些人皆神情空洞,行动一致,一点也不像龙习恒所形容的“不满于黑洞的劳役奋而反抗”的特质。相反地,此情此景像极了他们在低层的以吸食灵力为本能的婴孩。
他们都为灵力而来,他们都擅长包抄猎物然后瓜分……
一而再发生的情况几乎能让步如风断定:人海战术似乎是这儿的必杀绝技,不管是主楼里的怪物还是主楼外的怪人。
自身虚耗灵力过多加上又带着受伤了的步如飞,步如风更可预料到这是一场硬仗。
正当他全身进入备战状态时,村落正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如哨子的声响又如笛子的吹奏,没有章法可言的乐声却在短暂的时间内奇迹般地使本来要进攻的村民们疏散。
步如风被迷惑了,此时身后传来了沙哑的嗓音:“他们都是被作了深层的催眠暗示的灵力者,只要感应到灵力便会盲目攻击。” 那声音破碎得犹如被车辗过,依稀可分辨得出是男声。步如风扭头望去,身后丑陋的面目吓了他好一大跳。来人是个满脸脓疮的驼背驼背男人,脸上的脓包渗着脓血,邋遢的打扮和丑陋的面目比钟楼怪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吓着了?”
“……不……没有。”是他听错了吗?那怪人的声音透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你是……你是黑洞的人?”
“如果是,刚才我还会为你解围?”这次步如风听得真切,那人的不满因他的猜忌而扩张。
“抱歉……”
“相信你已经知道这个小岛是黑洞的基因研究所,”他沉寂了下来:“我曾经是黑洞雇佣的生物学家。”
步如风神色一凝:“这么说……这里的居民真的是被黑洞重金买下用来进行灵力开发的?”
那人怪异的瞟了他一眼,道:“没错,这里的研究课题的确是灵力开发。但人不是像你说的被黑洞重金买下的,黑洞向来使用重金的只有开发工程和买下世界数一数二的生物学遗传学的专家。”
“既然……既然是这样,怎么会有这样多居民被劳役?”
“劳役?你哪一只眼睛看到他们被劳役了?”
“什么?!”步如风越听越糊涂。
“他们都是黑洞十多二十年以来创造出的基因人,在幻岛土生土长,黑洞无需自己去买人研究都能自给自足。”
“怎么会?!”
驼子冷哼道:“我生活在这里十多年了,有什么不比你清楚的?”
“可是他们的住所都像建得像牢房、他们有的甚至被扣上了手铐。”
“我想你不太懂得基因改造人的定义了。”冷冷的话句让步如风结舌,“虽然是基因改造,但是人本身就各自有着自己的意志,要控制人的意志一点也容易,除了药物就是催眠。但要控制灵力者的意志相比起控制一般人的,药物和催眠有时都会失效。基地制造出来的意志顽强的灵力者一旦失控而进行反抗后果是难以想象的,除了为他们盖造牢笼和套上手铐脚镣,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吗?”
“可是我朋友说居民当中有过被他救了的,他们声称自己是被重金买下作研究用的!”
“傻小子,你被你的朋友骗了。”他叹息地摇摇头,道:“知道吗,黑洞的基因灵力者比一般灵力者还要顽强,即使是他们脱离了药物和催眠的双控制反抗或发狂,他们的神志也是狂乱的。一般人更是受不了这种控制。即使是有人真的被黑洞买下,精神狂乱者是不会清醒到完全交代事情的始末的。十多年前不经意犯下的大错,卡兹这只老狐狸自始更不容得防卫有半点松懈。”驼子说着,陷入迷离的回忆。
步如风大受打击:“会不会是像我们一样被设局诱来的,所以有了漏洞?”
“这个小岛四周均被结界封锁,封闭了十多年。何来外来人呢?”
“我们就是!”步如风开始沉不住气了,“我们就是被人设计跑进来的。”
驼子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就算你们招惹了黑洞,黑洞也决不会冒着十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的危险把你们送到它的基地生事。”
步如风被驳得哑口无言。
“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驼子指向主楼附近在他们来的时候发生骚乱的位置,又道:“在好几个小时之前,有两个外来的灵力者入侵到主楼,引发了骚乱,你是他们的同伴?”
步如风震惊地扯住他:“两个灵力者?你刚才说,主楼在几个小时之前有两个外来的灵力者被逮到?”会不会是南宫他们?
“有没有被逮我不断定,但主楼确实响起了异常的警号。”驼子思索了一阵,又道:“这些日子主楼的方面也很奇怪,拆卸了大部分的通道,而且把后山的实验失败品也移到里面去了。”
“什么?!”
“主楼一向是幻岛的控制中心,从来不会存放危险的试验品的。但是这阵子却不断把失败的基因胚胎和基因怪物运到里面,现在主楼的底部楼层应该多数被这些试验品占据了。”
“你说的失败的基因胚胎和基因怪物是……”吸收灵力这婴孩和沉睡在玻璃容器的灵力者闪进步如风的脑海。
“黑洞这些年来研究失败的基因试验品多不胜数,总之你还是小心为妙。”
“那你呢?你怎么可以意志毫发无损地生活在这里?”
驼子干涩地笑了:“因为我有免死特权。”
“特权?什么特权?”
“卡兹永远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我要以我现在残缺的身心留在这里,以儆效尤。”
******
今天本来就没什么客人,可是荒木和欧阳昶还是坚持营业到深夜。
真奇怪,人多的时候会嫌他们聒噪得令人抓狂。然而当没有了大嘴公于雨岚,没有了风华绝代的老板娘,没有了活火山炅璟,没有了优雅迷人的吸血鬼,没有了常被欺负得惨兮兮的龙习恒,这些时候竟然发觉这里太过宽敞,灵异咖啡店也不像原本的灵异咖啡店。
只有两个人的灵异咖啡店确实太冷清。
而两个人都是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咖啡店若太早关门结果也是整夜大眼瞪小眼。加上荒木似乎有意无意经营到深夜,利用繁忙来避开欧阳昶的整天刺探性的问题。咖啡店便顺理成章地拖到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打烊。
荒木收拾好客人的杯子,再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欧阳昶正心事重重的坐在水晶钢琴前发呆。
“你是何时开始跟随静漩的?”
看见她出来,他突然问。
荒木怔忡了。
欧阳昶和她都是自愿留下的。
荒木事事遵从华静漩的吩咐,被丢在店里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而这些日子欧阳昶本来就冷的性子现在可堪称绝对零度值。当日提出靖岛之行时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坚持留在咖啡店的。
他似乎有意无意地躲开其他人,也有意无意地提出尖锐的问题让她难以招架。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凡事知道得多一些,就不会总被蒙在鼓里。”
荒木一震,讽刺的口吻鲜少出于平常的欧阳昶口中,“你想问的应该是别的吧。”
大概也没想到荒木会回答得这样直接,他顿了顿,道:“我想知道,静漩为什么会拥有金箭。”
“有什么稀奇的,一枝箭罢了……”
“金箭的意义你该比我清楚才对!”
严厉的口吻再次让荒木警惕:魅影这次来真的。她正了神色:“对于主人来说金箭的意义就是救人。”如果当日没有射出金箭,没人能料想得到发狂的行者琉璃会作出怎么样的伤害。
“除此之外呢?你还要装糊涂?”
“我只不过在陈述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事实就是:金箭是天才的信物、X权力的象征!”钢琴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隐忍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自他退位以来甚至还不曾交出给白痴,现在怎么会落在静漩手上?”
“……是吗?”荒木神色闪过一丝狼狈:“那又能代表什么?人所皆知主人跟X帝主的关系……”
“黑洞是X一直以来的潜在对手,而静漩宣称过她的对手就是卡兹。我也记得,”他声音嘶哑地说道:“在X,‘四影’中的‘幻影’擅长易容,是白痴的影子护卫!”总结所有,答案呼之欲出。
他却不能接受当中任何的一种!
“魅影……”此刻荒木神色就是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无法形容当日眼看华静漩拿出金箭的时候有多么震惊,有多么……痛心。他只感到十多年来他奉上的忠诚都被践踏了,连带着心也被撕成粉碎。
回首过去只感到疼痛,丑陋的结果都摊在面前了,他却只想逃。
欧阳昶深吸了口气,勉强镇静了下来:“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你们的玩弄对象、都是傻瓜,你们终会玩火自焚!”
强而有力的驳斥冲口而出:“那为什么你知道是陷阱却不告诉他们?”
欧阳昶全身如被电击似的战栗起来。
荒木一改以往的沉默,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维护着她?你甚至不舍得离开灵异咖啡店……”
他坐不下去了,逃难似的冲出咖啡店,身后的荒木洞悉的目光却紧咬着他不放:“魅影,你是爱着主人的,对不对?”
“当然不!”
“真的?”欲盖弥彰的否认此刻听来多么软弱无力,“魅影你有私心,你是爱着她的,所以你会帮助她、你会竭尽所能维护她,为了她出卖朋友也在所不惜……”
你是有私心的。
你为她出卖了所有人。
…………
欧阳昶像后面有恶鬼追着他似的,只顾着没命地逃离。心绪激狂的他完全忽略了身后那股诱导的声音。
笑容,不知不觉爬上了荒木的脸。
第七章 心战(上)
靖岛的体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个岛除了北部的主建筑外即便空无一物。岛中央是下陷的低洼地带,与周边的海拔高度相差非常大。但由于地形的反差,置身于岛中心的泥淖区看不到海岸线,就如被无边无际的沼泽包围般令人迷失。而沼泽地更是无形的坟墓,一旦深陷便把人吞没。越过那几栋破旧的大楼,翻过比人略矮的大草丛,程洛桥提着手提电筒踏入这片人人闻之色变的鬼岛沼泽带。
细雨在闷热的空气中飘飞,落在混着荒草上、落在积水的泥沼上,原本就泥泞的路变得更湿滑更难行了。
程洛桥沿着模糊的记忆寻找上次华静漩带他来时所见过的墓碑。
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呼唤着他。
就像明明知道月亭死了好多年,明明记恨着月亭轻贱自己的生命陷他于孤苦无依中,却在面对华静漩的时候永远生气不起来、而且不自觉在她身上追逐童年的回忆一样。潜意识里总觉得某种东西吸引着他怂恿着他,驱使他前来寻找。
天色黑的令人心慌。尤其走进坟墓区之后,他每一步都走得惊心。
这里被成为坟墓区并非岛主的本意,而是这带土质最为松软,不少人因误陷入沼泽而尸骨无存,生者无法营救死者也无从立坟安葬,只能粗木制成的简陋的十字架插放在死者被吞噬的地方旁边以作凭吊。久而久之,三三两两的耸立的十字架成为这里的特色,后人也不敢轻易踏进最为危险的沼泽地。
除了那个石墓碑,立在快脱落的十字架丛中。
华静漩带他来过一次。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在宣称她的父亲葬身于这里时眼里流露出的伤痛。
就连冷漠惯了的心当时也不自觉地紧扯了起来。
不知道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依稀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惊悸的情绪是在亲眼看见月亭出事的时候。对于姐姐的死,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愤恨多于伤痛的,却不知道这种深处的愤恨情绪到底为什么这样强烈,只知道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很生气很生气,因她愚蠢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舍弃了生命、舍弃了最爱。
他无法原谅伪善者所带来的伤害。无法原谅。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痛恨着月亭和父亲的。直到华静漩把他带来,十多年前那种伤痛的感觉好像又复苏了。内心深处的伤痛和仇恨翻滚着撞击着,还有潜意识的声音,促使他脱离了还在为幽灵船发愁的灵力者们,孤身前来寻找……
目的地到了。
电筒的光束停在最触目的墓碑处,浑身湿透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松的步调却在迈向石碑时不经意一滑,他踉跄地跌落在地,脚下松软的泥土顷刻沉了下去!
那一刻他竟忘了挣扎,隐约的欢呼声在他耳边回荡,胜利者的喜悦,群众的雀跃的画面朦胧又迅速地在他脑海闪过,麻痹了他的意志。回过神时身子已沉下了一大半,他使力挣脱,身体却随着他的使力沉得更快,泥沼像有生命似的钳制着他吸附着他,不容他有半点挣扎。
幸而石碑所处的位置泥土坚实且根基颇深,程洛桥静静地伸手抱向石碑借力提起身体。待平衡后一鼓作气地爬上来。
死里逃生的他脏得像个泥人,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喘着气。碑旁的一小方地面此时像被触动似的打开了。
他吃惊的爬起,拾起先前丢落在地上的电筒,站起的时候才发现左脚传来真正疼痛,检查才知道刚才下陷的时候扭伤了。
幸而没有伤及骨络。
脱了满是泥浆的面罩、外衣和长袜,没有任何药物的情况下,程洛桥只得随意用婆布把受伤的左脚包扎了下,便往石碑和碑打开的地面之间察看。
腐臭的沼气味扑鼻而来,让程洛桥呛了下。
细心摸索粗糙的石碑,会留意到上面有着一个小型机关,应该是地下室的入口,门内唯有长石阶往黑漆漆的地下伸展。
执着电筒的手因紧张而颤抖着,犹豫了片刻,他鼓起了勇气一拐一拐地走进去。
岂料终年湿润的墙壁和台阶都长满了青苔,行动不便的他左脚刚碰地就疼的呼天抢地,作为支点的右脚慌忙踩了个空。结果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扑通扑通地直接滚了下去。
一拐,一撞,前顷九十度,翻腾十几周着地,最后四脚朝天。动作完成。
忍着骨头如被拆碎的闷痛爬起,此时右脚和左脚的剧痛正好互相辉映,不堪入耳的咒骂立刻冲出程洛桥口中。
真够倒霉的!都是这个鬼地方惹的祸!没事干吗找事干?!
他都不用望闻问切就知道是右腿膝盖脱臼了。
幸而电筒没有摔坏。翻了记白眼,他心有不忿地坐起来,依着微弱的光芒咬牙把小腿接了回去。
那痛让他几欲抓狂。他虚脱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气闷着。
呆愣在灯心的光源好半晌,他脑子愈发混沌,甚至看到簇拥的火光中被缚的女人隐约的身影……
程洛桥用力地甩去着魔般的杂念,借着电筒射出的光束,眼睛渐渐适应了地下的黑暗。黑暗深处反射的寒光吸引了他的注意。程洛桥想走过去,双腿关节传来的阵阵痛楚提示着他暂时半身不遂的事实,只能缓缓地朝目标前进。
电筒扫过目标,程洛桥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胚胎吓了一跳。
角落摆放着的,是个足够装两个成人的玻璃容器。容器是密封的,不过大概是久经年月表层的封存盖被腐蚀的缘故,里面的福尔马林已经混浊不堪,里面浸泡着的胚胎已经以呈现腐坏的迹象。
这东西粗略估计起码有十年的历史。在这样潮湿的地下能保存这副面目已经很不错了。
照理说,这十年来靖岛都是属于华静漩的,她父亲的墓碑也是她亲手建造的。虽然他到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女人的父亲为什么竟然猝死在女儿的小岛上,但可以肯定地下室应该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程洛桥甩甩头。都什么时候了,自顾不暇的时候竟然还思索那个女人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疯了不成?
昏黄的光束顺着玻璃容器而下,越过一排奇形怪状的机器,在离他较近的书桌处停下。那是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在潮湿的空气侵蚀下已开始发出腐木的气味。而放在桌上的仅有一个扁平的铝盒。
程洛桥撑起身子,吃痛地爬到桌子旁拾起铝盒。铝盒是密封的,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很被它的主人珍惜。盒子喀嚓地被打开,里面放着的只有一叠整齐的笔记。当赫然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大脑仿佛瞬即作平……
“没想到被捷足先登了。”
冷然的声音从石阶传来,唤起程洛桥的警觉——
******
今晚的靖岛下着微雨,天空黑漆漆的,像在酝酿着什么。
低迷的夜里,孤独的找寻,一如两百多年前的那个肃杀的夜晚。当时爱莎彻心的呼唤也是在他耳边不断萦绕,忽远忽近,如回忆亦如真实。
奥斯汀有点烦躁。
寻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这次的目标好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花了接近两个小时仍无所获。他的魔力能感受到人类特有的鲜味,从没有失准的,然而就这个连灵力者都称不上的疯子医神却令他头大!
跟踪到泥泞的沼泽地带,眼下只有积水和杂草,有好几次明明闻到人类的味道转眼却消失无踪。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到底是没有月神的庇佑使他的直觉出错,还是被昨日的回忆笼罩让原本敏锐的直觉完全失准?
犹豫的眼神在触及到显眼的墓碑时一顿,落在被丢弃的白布上。奥斯汀连忙跑了过去,拾起一看,是程洛桥的外衣和手套面罩没错。那些衣服在细雨的洗礼下已经湿得可以滴出水来,可想而知这些衣物已被丢弃良久……
人呢?
奥斯汀看向这片沼泽带,不妙的预感油然而起。
手足无措之际,长满青苔的石碑上清晰的指痕落在他眼里,奥斯汀几乎是冲过去的。
玄关瞬即被启动,通往地下的小门应声而开,让战栗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地下很黑很黑。
黑暗却完全影响不了吸血鬼的视力。奥斯汀能轻易看清房间的摆设。
被打碎了的玻璃容器,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刺鼻的福尔马林,模糊一团的胚胎,快要被潮湿腐烂了的长书桌……飘散在空气粒子中的血味,使他异常振奋。循着吸血鬼的欲望,奥斯汀发现在书桌下瑟缩的身形。
死亡的阴影笼罩这个狭窄的地下室。温热的血潸潸地自垂死的躯壳流出,在地上形成了几条蜿蜒的小蛇。
獠牙发出阵阵的搔痒,潜藏的饥渴蠢蠢欲动。奥斯汀只感口干舌燥,顺从本能走近书桌。
而就在转过那副躯体的一瞬间,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熟悉的轮廓在他的脑里炸开无数的巨浪,席卷了他,也让他迷失的理智返航:“程洛桥?!” ******
记忆中的铃铛被轻轻地摇响,细碎的铃声在脑海盘旋不去……
天空飘起毛毛细雨,黑压压的云层一如此刻的心情。
沿着海岸线前行,已经环绕靖岛接近半周。
于雨岚走在前面,平时最主动最多话的大嘴公今夜居然沉默得反常,总让人有惴惴的感觉。路上两个人都话不投机,眼看走在前面故作深沉的家伙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华静漩开始不耐烦了。
所谓的幽灵船根本没有靠岸,只能远远看见它那诡异的影子,叫他们怎么上船怎么查探?于雨岚由始至终没有打算带她上船,只是在浪费时间。
遥望远方诡异的帆影,漫游似的周旋终于让华静漩按捺不住:“臭鱼腩,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不想浪费时间。”
“我觉得在前往幻岛之前应该弄清楚一些事。”漆黑的夜色中不能看清于雨岚,但可以轻易察觉异常的冷漠在周遭凝聚。他脱下了外套放在最近处的礁石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打一场的吗?”
“这种时候打?”开什么玩笑?
“你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我,不是吗?”
她为这他突来的肃冷皱眉:“也没必要现在证明。”
“反正你已经成功了一半,现在只要打败我就如愿以偿,以后也没人阻碍得了你。”
从来没见过这副态度的于雨岚,华静漩略有点不是滋味:“你生气就直说,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说了你会听吗?”
“那为什么你不当众拆穿也不阻止?又是因为好玩么?”
“我从不用人命作赌注或游戏。”
她反唇相讥:“是吗?那你玩得挺高明的。”
长软剑出鞘的细锐声响触动了彼此敏感的神经:“开始吧。”
“我没心情跟你玩……”
然而就在刹那间,于雨岚的长软剑闪落在她肩膀,剑锋在华静漩耳边疾驰飞过,呼啸割断拢在耳后的长发。华静漩几乎是不信地回头,与此同时她也听见冷冷的宣告:“要跟我对决,你只有这次机会。”
长软剑晃回于雨岚的手里,寒光在他和华静漩之间划下了一道口子,摆出了作战的架势预备着对方的进攻。
这家伙疯了!
一股恼怒冲上她的脑门。
华静漩眼神骤冷,旋即摆出应战的姿态:“这么说我不接受战贴就是不给面子了。”
电光火石间细若丝线的长线已从她手中飞出,直取于雨岚面门。
两种兵器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钢丝进逼的角度猛地转向,巧如灵蛇的长软剑绕着丝线兜了几圈,银白和纯黑紧紧纠结着,互不相让,绷紧在对峙的两头。
漆黑中,于雨岚展现了今晚两人相处的第一个笑容,却带着强烈的挑衅意味。
华静漩的左手蓦地多出了一抹银光,笔直往他面门攻去。长软剑被右方的纠结的钢丝困住,纠结的一团顷刻间无法脱身。于雨岚在无法用武器抵挡的情况下就只能回避着闪过快而猛的招数。
黑色的灵力球在华静漩手中迅猛往于雨岚的方向落下,被剑柄借力挡开,在碎小的浪花处轰然炸开,震碎恬静的海。待于雨岚回身,刚猛的丝线以在他手臂上缠了几圈并立即收缩,随着下陷的幅度增加殷红的液体不断渗出。
被捆的长软剑震动了,钢丝在芒白的光辉散发处纷纷断裂,再次回到于雨岚手里的时候已把缠绕着他手臂的白线尽数斩断。
“不愧是六阶灵力者啊!想必在这十年来下了不少苦功吧。”他舔了舔被钢线割裂的小臂,口气分不清是真诚还是嘲讽。
华静漩没有回话,她身上散发着的黑暗气息仿佛要把一切吞噬。钢线仿佛蓄含着某种旺盛的生命力,游在她的身边绕成锥形的防卫罩。于雨岚的长软剑也开始舞动了起来,带着白色亮光的黑色金属散发这逼人的气势,邪魅的神情跟平时混吃等死的痞子模样更有着天大的差别。
“殛魂锁!”
数十条银蛇从华静漩的掌中窜出,夺人心魄的地缠上于雨岚的四肢和身体上,软剑掉落了,暗灵力灼热了于雨岚的皮肤,紧紧地锁住他地行动。
最强的攻击是没有招式的。
心灵对话传至华静漩耳际,她直觉地拉紧手上以幻化为黑链的线时却已慢了半拍。
掉落的长软剑化为白色的带子,裹住了黑色的枷锁。白色带子覆盖下的暗灵力枷锁渐渐被他的白灵力融和、净化,继而往华静漩的方向反噬。
华静漩拉紧黑链迅速后退,钢丝从粗壮的长蛇拉成绵长细小的,白灵力在反窜到她掌心的时候被及时的防护震碎。掌上传来钢线受力割破的炙痛让怒火更炽。对面那个该死的男人不痛不痒的笑容却又浮现了。
被潜藏的魔性召唤,喂血的钢丝兴奋地在主人的身侧舞动着,异常兴奋。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眸子也变为狂热的红,本来蓝黑色的发丝愈发湛蓝。汹涌的暗灵力如潮水一般涌向四面八方,引起的飓风扑向于雨岚,让人睁不开眼。
眼见这一幕的于雨岚眸光凝止了,他那不复调皮的语调渗着淡淡的寒意:“为了报仇……你真的着魔了。”
“弱肉强食,是你当年教我的。”
“我当初只教你用这些力量去捍卫自己,而不是去欺负弱者、出卖朋友。”
“没错!发信给四方会、帝河、步家和炅璟的都是我,在靖岛布置异次元入口的也是我。”红色眼眸散发的一意孤行依旧让人抓狂,“于雨岚,你现在终于后悔了吧?你救错人了!”
话音方落,强大的白灵力光束从于雨岚发出,以瞬雷的速度落在华静漩背后的海面,炸起的巨浪巨浪扑过几乎把站在海边的人淹没。从浪中跃出的华静漩手里的黑色球体也毫不客气地往于雨岚身上掷去,他只来得及伸手抵挡,灵力球以把他压倒,在被海水掩埋的沙滩上炸开巨大的凹陷。
浪潮褪去,华静漩双足着地的时候,对上的是湿淋淋的于雨岚。从残破了的上衣看来,他是挂彩了——可是这样的攻击对于雨岚来说却没道理闪避不及,除非是故意放水。华静漩眼里的杀气更盛。
“其实只要直接说出来,大家都会很乐意去帮你对付卡兹的。为什么不用真正的实力去消灭你的敌人而非要设计朋友去铲除黑洞不可?”经历海水的冷静,蕴怒的口气只余一丝无可奈何。
“说出来?然后再被你们当怪物围剿?”荒谬的主意惹来华静漩的讪笑,“我只相信我自己——人没有一个是不自私的。你所谓的无私和圣洁的朋友,我从来、一个都不相信!”
“包括高桥夫人吗?”有力的反问让华静漩一时语塞。随后,她听见似有若无的叹气:“虽然嘴里说得再绝情,但心里却未必是那回事——丫头,你自尊心太重了!以致不敢面对过去、面对自己和别人。”
刚猛的钢链拍向于雨岚的脖子索住他的呼吸,深得镌进血肉:“少废话!是你提出要跟我打一场的,不要再罗里罗嗦!”
于雨岚眸光一紧,体内散发的白色力量灼热了长链。注入灵力的长软剑已从原本的黑色化为雪白的长鞭,所过之处钢链纷纷断裂。
风平浪静的靖岛海岸掀起暗涌,气旋在他身边不断集结,于雨岚的外表也随着力量的凝聚渐渐变化。灰黑的眸色化为澄清的湛蓝,漆黑的发色化为一抹动人的雪白悠悠飘逸,稚气化为透明的和善,此刻的于雨岚仿佛骤落尘世的天使。
“终于肯拿开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了,伪善的神族!”
眼看曾经感被感动过的雪白笑容迸发着嗜血的疯狂,他手上紧握着的光带透出冰冷的寒意:“我非神族。”
不以为然的轻哼是华静漩给的回答。
纯白的灵力风与散发着魔性的黑色气旋势均力敌,气流的交汇点碰撞出微弱的火光,仿佛在宣布真正的交锋正式开始。
一黑一白的人形化为光团,电光火石地相撞在一起,继而分开。白灵力和暗灵力产生的排斥每每如交错的雷霆凌空劈下,振聋发聩。
两个六阶灵力者的对决,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个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靖岛摧毁。翻腾的巨浪疯狂地拍向海岸,飞溅的浪花扑向本就被细雨淋湿的身躯,透着寒意的空气间充塞着一触即发的紧窒。
随着时间的推移,暗灵力的攻势更愈发凌厉,白色的灵力圈范围却逐渐退减,浮现出只守不攻的疲态。
跃动的白色光带与黑色链子挟带着他们的全部灵力碰撞在一起,滔天的火焰爆破而出,把收手不及的二人震落在地。白光乘着难得的空隙讯游往华静漩的眼前,黑色的长链也直指于雨岚。
窜动的丝线和黑软剑在天边划下陨落的亮光时不约而同收住了攻势。
在那一瞬间,于雨岚和华静漩同时感应到远方某种灵力的陨落,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是南宫和西门的灵力气息。”
纯粹的叙述听在华静漩耳里,有着蚀骨的讽刺。
魔性犹存的红眸锁住了他,殛魂锁伴随着黑色的闪光加速袭向于雨岚的胸口,他的动作明显的顿了下,直觉换用左手举起软剑抵挡,却如使不上气力搬被长链打掉!闪避不及的他先是撞上灵力球的爆破,沙滩上碎石四处纷飞,弥漫的沙尘淹没了俊美的人影。
同时,感觉到长链刺进血肉,魔性的红眸立即黯淡了下来,蓦然清醒的华静漩却已来不及刹住凌厉的进逼……
第八章 心战(下)
天色渐渐放亮,这场没多大意义的架也宣告落幕。滚滚的沙尘散去,但见已回复原貌的于雨岚蹲坐在沙丘中,拔出尖端插进他肩膀另一头还连在华静漩手上的钢线。看到略显慌乱的华静漩,不忘展现出举世无双最灿亮的招牌笑容:
“真倒霉,人家输了。”
换言之,急转直下地剧情再次展现,只不过这次的受害者是华静漩。
她先是一愕,似乎松了口气,之前的关心随即被不可遏的怒气取代:“臭鱼腩,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看起来哪有什么事?活生生的大嘴公一个!
“导你向善啊。”于雨岚配合地笑得很慈悲为怀,末了还念了句阿弥陀佛,“你难道都察觉不出自己刚才的异样么?”
“异样?”他的话让华静漩停下了所有动作。
于雨岚有点幸灾乐祸地讪笑:“跟琉璃死前一样,没半点仪态。”
“什么意思?”
“人家本来不确定的,在看见你显露魔性的时候就证实了这个结论:肋骨你被下药了,一种能让人不知不觉中丧失心智的药。”
而在于雨岚诉说他这个伟大验证过程的同时,华静漩也得出了不止一个结论:“你刚才要我跟你打一场是为了试我?”
“嘻嘻,露馅了……”于雨岚调皮地吐舌,一如以往的恶魔笑容不复刚才的认真,让人直觉这家伙有人格分裂倾向:“没办法,人家就是学不会昶昶的晚娘脸。”
看看远方的透着恐怖色彩的帆影,她突然了悟到自己的被耍:“那艘幽灵船是你叫来的。”
“宾果。”
“你早就预料到我的计划。”
“Yes--”
华静漩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从头到尾你都在耍我!”
“人家哪有?人家从头到尾都顺着你的计划走啊。”可爱的他好无辜哦。
“既然顺着我的计划,那艘该死的船是什么意思!”
“都说了嘛,为了导你向善……”
“你活腻了是不是!”
后者委屈万分:“人家都被你打成吐血了,你还凶人家,呜呜哇呜呜呜……”
“不要再跟我装模作样!”用力地拍到于雨岚肩处,华静漩恼火地斥责。
于雨岚没来由地缩了下,引起了她的狐疑。刚才于雨岚闪避不及的一幕再次呈现脑海,这家伙怎么看都是败得诡异。
触及到长软剑剑柄上的粘稠,她不由分说地摊开他渗着黑血的掌。在渐亮的天色下,任凭这家伙怎么欲盖弥彰,左手上从掌心扩散的毒伤清晰可见,而且恐怕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认得这个伤口,却从不以为铅箭的碎片能让人致死!
于雨岚乐陶陶地咧开大嘴:“你心疼啊?”
“你给我去死!”
于雨岚扯住她的袖子笑笑,指了指远方的船只,幼稚的举动让人抓狂:“可爱的人家还没把幽灵船的故事说完给你听呢,你要不要听?”
“不听!你该死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粗鲁的女人……哼,人家偏要说。”完全答非所问,他也不管她要不要听:“《漂泊的荷兰人》是歌剧大王里夏德·瓦格纳的代表作。”
“于雨岚!”
“荷兰船长范德狄根航行中遇到了风暴,由于他有冒犯神明的渎言受到惩罚,他的船要永无止境地在七大洋上航行。船员们都死了,船员的灵魂驾驶着船继续航行。船身腐朽了,船的灵魂依然在海上行走。只有船长一人活着,他驾着灵魂船在海面上漂泊。人们认为,若在海面上见到这艘灵魂船的踪影,那将是不祥之兆。”
华静漩拗不过他,也不忍心在这种情况下海扁他一顿,只能不情愿回道:“这些你已经说过了,而且歌剧是怎么样的我比你清楚得多。”
“对哦,差点忘记了我亲爱的肋骨已经是优秀的钢琴家,”他敲敲昏沉的脑袋。“嘻嘻,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你知道自己惹人嫌就好。”
于雨岚扁扁嘴,继而道:“船长受到天使的同情,允许他每七年登陆一次。如果他能得到纯真的爱情,爱情的力量可以使他得到赦免。”
“天使知道,世上每个人最初都是善良纯真的,只是很多信任的人陆续让自己失望,他就再也不相信人性了。不是因为本性变了,其实往往是只出于自我保护而去伤害人。范德狄根最大的心理障碍,是不知道怎么去相信人、爱人。”
“……你又在自比天使。”
于雨岚大笑了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痛得抽了口气,继而又忍不住笑了:“我才不要当天使……你知道故事的结局吗?”
半晌,华静漩好不自然地撇撇嘴:“既然你没事,我们立刻启程去幻岛……”
“肋骨你又再逃避话题了,听人家说完嘛。”耍赖地死拖住她,他乐得自弹自唱。“后来啊,一位姑娘爱上了这位荷兰船长,她纯洁真挚的爱情使船长得救了。”
“……”
“为了让船长得救,那姑娘可是费煞苦心哦。”于雨岚皮皮地挨向她,苍白的笑脸依旧灿亮:“在我心目中,肋骨就是迷失了的范德狄根船长。”
“肋骨是人家的YATO!嘻嘻,而人家不是天使,不是--我只是凡人,能让迷失了的程可亭相信和依赖的凡人。”
华静漩一窒:“你不是凡人……”
他握紧她的手,和煦的笑意里透着勿庸置疑的坚定:“你是,我就是。”
绝望的笑泛了开来:“真可以做个凡人?”
她的悲伤让于雨岚的笑意隐褪,但很快又再呈现得更灿烂,回答如完全出于条件发射:“当然可以!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俺们就一起‘隐居山林、从此不问江湖恩怨’好不好?”
那副唱戏式的大侠口吻令华静漩不觉莞尔。
“那……俺们现在就顺着你的意愿去幻岛。”于雨岚迎着她讶异的目光,那笑容温暖得可以融化所有。“人家知道,不找到卡兹报仇你是不会平静的。虽然人家还是觉得杀人是很造孽的事情,可是这是抱得美人归的唯一方法,只能认命了……”
说到最后,他自语着计算起这宗生意的价值。标准的吃了便宜还卖乖。
华静漩轻哼:“很委屈?”
灿烂的笑容立即在他脸上堆砌起来,虚伪得满泻:“不委屈!人家巴望好久的啦……”
“哼。”
“那……亲爱的船长,你就带着可爱的人家启航吧,偶们一起去对抗那个可恶的诅咒。”他风骚地朝华静漩眨眨眼,浪漫感人的气氛立即扫空。
嘴角的黑色的血迹却让她迟疑了片刻:“那你中的毒呢……”
“你好孤陋寡闻哦,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可见这一千年俺都会很平安的!”把处于怔忡状态的她轻拥入怀,于雨岚此刻窃笑的表情像极了偷到蜜糖的孩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于雨岚立刻又露出了色迷迷的原形,“在出发前,肋骨可不可以给人家一个香吻鼓励下……哎哟!”话没说完就迎来一记爆栗,华静漩猛力的一推几乎没让他栽跟斗。
着地的同时,于雨岚感应到身后追逐的杀机以及华静漩的反抗。
袭击他们的是全然陌生的苍白脸孔,怪异的穿着映在眼里透着熟悉的气味让于雨岚和华静漩有瞬间的愕然。
全身沐血的狼狈、零乱的头发以及充血的双眼、长长的獠牙还有发黑的指端,袭击者的动作比寻常人快速数倍,在黑夜中矫健非常。受伤的于雨岚对那怪物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他的目标完全锁定于雨岚身上且紧咬不放。连番欲将对方置之死地的进逼更如丧失人性的斗兽,凶猛得骇人心跳。
所庆幸的是这家伙还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挂彩的于雨岚虽然失却元气但闪避的动作还算利落,与华静漩合力应付区区一个袭击者算是绰绰有余。
旭日刚从地平线升起,在两个六阶灵力者还没来得及制服那人时,只见那家伙痛苦地跌跪在地,捂着因灼伤而扭曲的脸孔痛苦地呻吟着,并往岛内逃去。二人紧追其后,在抵达黑漆漆的主建筑物时好不容易把如此猖獗的袭击者制服。
这家伙异常的外表与怕光的行为让人想起传说中冰冷嗜血的吸血鬼。
--吸血鬼?!
这个想法冒出华静漩脑海的时候,她也分明看见了急匆匆从沼泽区方向赶来的奥斯汀的身影。再回首被怪杰压制下的那身熟悉的衣服,顷刻闪悟的华静漩瞳孔蓦地收缩,残酷的事实如致命的冲击撞进她的肺部挤压出仅剩的氧气,几欲令她窒息--
她终于知道那失却常性的吸血鬼为什么似曾相识了,那不是别人,而是她的……
医神程洛桥! ******
“我同化了他。”奥斯汀以前所未有的颤抖叙述着,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为什么?”
为什么……如果凡事都能简单而轻松地说出原因就好了。他把脸埋在双掌,说不出的沉痛侵蚀着他的意志,半晌才喃喃地道:“如果我知道就好。”
“吸血鬼……”华静漩迫不及待得略显严厉的问话被于雨岚按捺住。
当洞悉人心的眼眸对上奥斯汀显而易见的痛苦时,奥斯汀的失魂落魄再一次被懊恼取代。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再次说出口:“我对他进行了初拥了。”
在座的三个人都知道,这句话包含的意思绝不简单。它同时宣告着初拥者和被初拥者的完蛋。
普通人被初拥之后,得到的或许是永恒的生命,可是也预示着他的阳寿走到了尽头,生命正式完结——说白了,被吸血族同化的人类不外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行尸走肉。这对鼎鼎大名的医神来说,这种状况恐怕是最讽刺的吧。
而最糟糕的是,根据吸血族的规矩,如果要创造新的吸血鬼,必须要先得到吸血族中长老会的同意。假若违反此戒条,该吸血鬼及和他的后裔都会被处死。不管是密党中的任何吸血鬼,违反这条法则的一律会被诛杀。
奥斯汀如此愚蠢的行为无疑是把族中高高在上的自己拉下台,且将与未经同意创造的后代陷入被全族唾弃的境地。肆意同化人类的结果,会让他和程洛桥均成为日后族人猎杀的对象。
是什么原因让畏首畏尾的他心甘情愿地豁出去了呢?从奥斯汀心有余悸的神色看来,更宣示着他还有更骇人的消息未曾开诚布公。于雨岚和华静漩对望了一眼,都不动声色地静待这吸血鬼平复下来交代事情的始末……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独留在靖岛四处寻着程洛桥的时候竟着魔似的跟着心底的声音寻找前生被割舍的影子,直到一步一步地走进沼泽坟墓里头那个荒废已久的地下室。地下的血腥味牵引着他的触角,顺着浓稠的血腥味走去,发现的人却并非可喜的猎物而是被割断气管和喉管、横卧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程洛桥!
依照鲜血的流量以及伤口深度的判断,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本能地想放弃,却在不经意间对上那张从没有展示在人前的脸容!那一霎,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穿越时空回到几百年前悸动的瞬间——
他认得他!
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冲破堤坝的洪水,在奥斯汀心内掀起千层巨浪。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神,那个倔强不屈的眼神,即使被缚上十字架仍没有半点妥协的眼神,一辈子也忘不了!
失落的回忆,烘烘的烈焰,在生与死的边缘上清晰浮现,那呼唤与哭喊,挣扎与不忿,在跃动的火光中舞动起妖异的节奏……他就这样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深具魔性的能量灌注在垂死的身躯上。
仿如命中注定了的,前生的纠结,今生要清算的偿还……
…………
一切很静、很静。
未几方听见华静漩的略带沙哑的问句:“奥斯汀,你真的确定他就是爱莎?”
“不知道……”奥斯汀摇头,又补充道:“但是我确定,我真的认识他!”
“如果到了后来你才发现判断错误了呢?”华静漩只想狠狠地踹这个短路的吸血鬼一脚。
于雨岚笑了笑:“肋骨你还不明白吗?即使有千分一的机会,他还是不会让爱莎再挂掉一次的。”
“不过前提是爱莎是个女人。”她嗤之以鼻,一语道破奥斯汀的尴尬。
“肋骨,你真不浪漫耶。”
华静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一想到两个大男人玩宿世姻缘就实在浪漫不起来外加大倒胃口,加上程洛桥别扭的个性,这回好欺负吸血鬼恐怕有得磨了。“况且,浪漫之前总得弄清楚对程洛桥下手的人是谁吧。”
所有灵力者都已经登上了轮船前往幻岛去了,除了吸血鬼和程洛桥本人,就只剩下刚才忙于对决的于雨岚和华静漩。如此用脚趾头也可得出推论:有不速之客混入了靖岛。
“我发现的时候,地下室只有他一个人。”
一席话,再为清晨的空气凭添寒意。
能在华静漩不察觉的情况下向她下药、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靖岛,又能使南宫和西门的灵力气息中断的人,谁会有这样的能耐?
这厢于雨岚却懒得动脑筋,只一脸兴致勃勃外加恶作剧地向奥斯汀问道:“他知道前生的事吗?”
奥斯汀看向昏睡在房间较暗一端的程洛桥,眼里掠过了重重暗影:“应该跟我看到的影像差不多吧。”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华静漩也略有担忧,“接受初拥的人都不见得会成为吸血鬼,大部分人会因为无法抵受这种强大的力量而疯狂致死。”尤其现在的程洛桥已经失却了常性,见人就咬。
“我会带他去狩猎鲜血……”
细长的光丝在天空的另一端滑过,触动了他们某条脆弱的神经。
“又有灵力熄灭了。”
“静漩,这次的游戏是不是牺牲太大了?”奥斯汀也道出他所感应到的,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他脸上有着不敢苟同的责难。
华静漩道:“不可能的,黑洞的防卫不可能这么强!”
她最初打算集合灵力者的力量对付卡兹只是出于游戏的启发。卡兹想利用魔导游戏毁灭X等灵力组织,她也可以借刀杀人不费X的一兵一卒集合灵力者灭了黑洞!可是……没道理合所有灵力者的力量也不能战胜这个小岛,幻岛的制成品不会那么强的……除非——
“有内奸。”于雨岚的语气里有着一丝难辨的情绪,“这次,你判断失准了。卡兹早就悉破你的计划并准备好陷阱,就等着灵力者送羊入虎口。”
无可否认,老狐狸的心里战术相当厉害。甚至能完全掌握了华静漩的心理动向。
相对内奸是否存在,奥斯汀则对华静漩的设局有着更多的难以谅解:“你既然拥有六阶的灵力,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将幻岛连根拔起,反而要借助力量不如你的灵力者的进去幻岛呢?”
六阶,意味着白灵力到达当年传说中的天神、暗灵力到达千年前的恶魔、金色灵力到达当年的超级精灵的阶段。人类从没也不可能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因为该能力一旦被邪恶所支配,可能会导致末日的到来。
在第一次圣战之前,神魔的力量强大得足以毁灭一个星界。但由于数万年与两个敌对种族的长久消耗,直到第三次圣战的时候神的战斗力和寿命连原本五分之一也不到,神魔内部某些低等的族群甚至被昊海的大魔法师超越。但得到了神族或魔族遗传的力量,六阶灵力者的实力即与千年时代后期的神族和魔族相当。
虽然那种力量以没有弹指间让整个星体灰飞烟灭的强大,但毁灭一个小岛绝对绰绰有余,奥斯汀实在难以理解华静漩的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迂回的方法。
“我进不去幻岛。”
“进不去?”
“因为进幻岛有着结界障碍。”沉默了一阵,华静漩终于公布谜底:“这些年来卡兹为了堤防我单独进去毁灭他的基地,在幻岛布下了难以逾越结界。凡是单一的灵力者不能踏进这个地域。除非四对光暗互补的灵力者先走进幻岛地域,这个封印才能被打开。”
于雨岚,炅璟,西门,南宫,梵森,狄迅,步如风,步如飞——刚好四对。
“你冒名发信给只为了让他们帮助你打开通往幻岛的通道而已?”及此,奥斯汀这才释怀些许。
华静漩点头,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妥。铃铛还在记忆中轻轻颤动,那悦耳的乐音像在提示着什么。
“但我还没进去呢,怎么会是四对灵力者?顶多是三对半罢了。”
经于雨岚这一提醒,三个人忽而明白了什么,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可能性有两种:要不就是还有一个白灵力者进去了,要不……结界障碍根本不存在,这是卡兹的陷阱。
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华静漩跃过矮窗口笔直往轮船结界的方向狂飚起来。
热锅上的蚂蚁身后传来了不怕死的嘀咕:“哎,真是后知后觉……”
第九章 幻岛攻防
小小的铃铛划下优美的弧度,那铃声是多么悦耳——殷红溅进眸子,化作腾飞的火焰,翻滚着,咆哮着。
长软剑是点到即止的进攻,钢线则是步步进逼见血封喉。华静漩的手段异常激烈。既然不能触碰这些家伙,钢鞭干脆一挥便切断对手的呼吸。
杀戮未能填满心内的空虚,反而无休止地扩张着。窒息感如影相随,不安让杀意蒙蔽所有,一再恶性循环。掀起的腥风血雨席卷整个幻岛,两人所释放的强大灵力更吸引了更多基因灵力者陆续过来围攻。
潮水般的阻碍被扫除,小村落布满殷红的凄迷。从登陆到进入岛中心,再到主楼底层,当钢门再度合上之后,世界仿佛就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阴气也随着漆黑的死寂不断扩散。沿着如迷宫一样的道路搜寻,周遭空荡荡的,破碎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尽头那古老的电梯门不断开合着,仿佛向他们招手似的,透着彻骨的恐怖。
电梯本来是至上到五楼的,但到达五楼的时候门却密合着,困身在老旧的电梯的华静漩和于雨岚此时才发现最上层的电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来。黑色的灵力球骤然击破电梯门,破碎的铁屑四处飞散,还没来得及为华静漩的粗暴喝彩,在踏出电梯的时候梯箱便迅速往底层下坠,轰然着地。
跟底层一样,只是破碎的玻璃容器大了许多,足够装下成人。不过他们显然还是来迟了,四周静得出奇,别说是灵力者的踪影,甚至感受不到半点灵力的存在。转向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楼梯,他们都有默契地加快脚步……
溶液的气味,食物的腐臭以及血的腥味混合着扑鼻而来,足以熏死层内的所有生物。
自踏进主楼到现在已经走到第八层了,不但没受到袭击,周遭还足以用死寂来形容。然而依照乱七八糟的室内来判断,他们的所经之处都发生过剧烈的战斗。地面上金色的光点吸引了华静漩的注意,俯首拾起,是一把断了的长尺。
是西门的……
可是,人呢?
于雨岚和华静漩互看一眼,答案落在彼此心中。
疾速的前进终于在到达第十层前的巨型钢门处遇到了阻碍。当那几个身影在身旁掠过的时候,华静漩奔跑的脚步忽而踉跄着停下,无波脸孔竟浮现起了刹那的骇然。长尺落地——
“肋骨……”弥漫着的诡秘让于雨岚迅速跟了上来。
堵截他们的一共有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亚裔男人,中等身材,略长的头发隐约遮盖了纹在左颧骨处的黑洞组织标记,他的眼自始至终紧闭着,从容的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现,也彷佛在专心聆听着些什么。
他身侧分别站在一男一女,女的年纪与小湘濑相仿,脑后束着精致的穗色马尾,骨碌碌的大眼睛带着好奇朝他们张望着;右侧白发的男人年纪略长些,间或发出几声咳嗽的他看起来弱不禁风,执在他手中的短刀伴随着无力的咳嗽彷佛亦摇摇欲坠。
闭目的男子像早已预知他们的到来,更精确无误地走到华静漩的面前,优雅的微笑悄然泛开:
“好久不见了,6号。”
双拳不自觉扣紧,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刚才剧烈厮杀的缘故,她的声音异常沙哑:“的确好久不见了7号,”华静漩冷冷瞥向他身后的少女和白发男人,“还有5号……和2号。”
年纪略小的女孩分外雀跃:“是啊是啊,眨眼都二十多年了,可亭还是那么漂亮呢!”
5号熟稔的呼唤让华静漩的略为放松:“凯瑟琳你不也返老还童了?”
“呵呵,”5号羞怯地笑笑,接着又皱皱鼻子,对自己的身材左顾右盼,“其实我也想成熟一点,可惜本来就没什么潜质……”
天真的举动让人忍俊不禁。
“抱歉,恐怕暂时不能跟你们聚旧了。”她看向侧头倾听他们对话的7号,眼底的笑意迅速退减,“或者再约个时间,弈?”
“可是人家不舍得可亭……”凯瑟琳不满地嚷道着。白发的中年男人漠然地扫了她一眼,便又断断续续地咳了会儿。凯瑟琳立即安静了,只好嘟起小嘴朝他抗议着。
感受到华静漩紧促的呼吸,弈笑了,笑得清澈而凛冽:“6号,你该知道这不是聚旧。”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能够永远的。”
“为什么?”恼怒的质问难以自已地出口,只有一室的冷清回应。“弈你们也很痛恨黑洞不是吗?为什么要听任卡兹的摆布?”
半晌身后咳嗽不停的3号才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努努嘴,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
弈扬手阻断3号的讥嘲:“我想6号你搞错了,我们已经脱离黑洞十多年。为表清白甚至已经助了你一臂之力。”闭眼的他煞有介事地抬头“扫视”着四周,对自家的成果似乎非常满意。“若不是我们出手,相信你那几个蹩脚的朋友也未至于像现在这样安全无恙。”
“南宫他们呢?”
他不置可否笑曰:“你说呢?”
“你们想怎么样?”这句说话出人意表地来自于雨岚之口,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他让气氛也跌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我们是为谈生意而来的。”邪魅的脸对于雨岚的认真显得兴致盎然,“用星石换取你们朋友的性命应该很划算。”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生意就做不成了。没用的东西,我们会习惯性地把它捏碎……”拾起先前掉落的金色长尺,弈扬起更深的笑容,让她不自觉退了半步。“最后丢弃在风里。”黑色的气流在他优雅的掌心中成形,化为旋风,灵力长尺被握那头竟在瞬间化为砂子一点一滴地在他指缝泻落……
那把被西门家族视为圣物的传言量度世间是非长短的尺子就在顷刻间化为一堆黄沙!即使是长尺主人,身为四阶灵力者的西门无名恐怕也不能轻易把长尺折断,何况是把这无坚不摧的东西顷刻化为乌有?
华静漩眸光黯了下来,却似乎没有半点出手的冲动,某种锥心的东西牵扯着她的怯懦,难越雷池半步。
“可亭……”凯瑟琳略带担忧地呼唤着,身边的白发男人则勾起了冷然的笑意。
“当然,你还有另外的选择。”他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眼眸深处的灵魂,“把我们——你昔日的伙伴们逐个逐个地干掉。”
黑色的闪光在他的位置飞驰而过,弈的身体却早在瞬间移位,与于雨岚和华静漩格开好一段的距离。对于雨岚的突袭,紧闭双目的他应付自如,无损半分优雅。
“现在似乎不该浪费你们太多的时间。反正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再说吧。”
他别具深意地朝于雨岚勾起了幸灾乐祸的微笑,率先迈开了步子离去。5号和2号紧跟其后,凯瑟琳还不停回身张望着。
于雨岚一反常态地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追上去一决雌雄:“肋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人家说?”
“没有。”
“真的?嘻嘻,我想也是。”洞悉一切的眸子对上她的,有意无意地握紧她的手,又回复到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就没有好了。”
越过梯间那打开着的巨型钢门,他又回身对上后者的迟疑:“肋骨……”
“……”
“肋骨……”他索性委屈地扯着还在神游太虚的木头娃娃一角。
“……呃?”
“Yato……”
“……哦……”
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不怕死地扬起色迷迷的神情:“习恒他们还在等咧,迟到太多可能会让大家猜度俺们到哪里风流去了的……”
这一刻,罗刹回魂了:
“于雨岚,你马上给我去死!”
******
没有层数之分,只有无穷的阶梯在面前铺开。断断续续的环形梯子挂在破旧的墙身一重重环绕上去,摇摇欲坠,化不开的暗逼得人一路向前攀上。如没有劲头的黑洞在上方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
一切比之前的更不确定。未知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却无法掌握之后的一切。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心内的那份执着驱使着她一意孤行地向前,即使葬身于这栋老旧的建筑物也在所不惜。一路上华静漩显得心事重重,任凭于雨岚说再有趣的笑话也无动于衷,偶尔也会在烦不胜烦时还以武力对待。
不过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更确切有效抵御黑暗和冰冷的蚕食。
细碎的声响传入耳中,触动了紧绷的神经。
上方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疾冲而下,闪避间已把原处那本已破败不堪的步梯击碎。环形步梯那巨大的石块在半空中剥落,下坠在下层的石阶上,如连锁反应般一重重地坠落摔碎。还来不及回神,无数的灵力球在各个角落射来,凶猛的袭击如潮扫向他们。只来得及张开防卫,尘埃和碎石已然把二人掩埋。
数个影子往碎片步近,细长的钢丝忽而钻出地面锁住了袭击者的四肢,并重重地甩了开去。雪白的亮光迅速在细缝中透射,突兀在暗中分外刺眼。原本压困在身上的碎石随着能量的爆发,纷纷击中周围的袭击者。
站立在瓦砾当中,怪杰手里的灵力光球冉冉升起,照亮了死寂的空间。刚才被击中倒地不起的灵力者身体却彷佛随着空气渐渐蒸发,最后消失于无形……
幻术!
这个认知如一记响雷劈进二人的心扉——能把幻术和灵力结合到神化的地步,世上可谓屈指可数,而且对方还是个白灵力者。这样熟悉的招数--除了赤虎主高桥石,不作别的可能!
正陷入怔忡之际,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好不避讳地展现在受袭者的面前,粉碎了仅余的奢想。
“不是高桥。”华静漩淡淡地叙说着,双眼再度泛起猩红。“这是黑洞制造的膺品。”
于雨岚动作一顿,笑着摸摸头:“原来这样啊……”
当高桥石毫无表情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膺品的收工精细得无可比拟。然而那神情却已不再是熟悉的好友,只是木然的活死人。迷人的笑容再度展现,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老狐狸总爱做些违反自然的无聊举动。”
周遭的猎人在虎视耽耽。杀气在黑暗中沸腾、蒸发,黑色的翅膀在飓风中张牙舞爪,招展着嗜血的灵魂前来索取血的犒赏。
已死的灵力者已纷纷黑寂中走出,高桥石,梵森,上任炎狐,除了认识的之外。有的甚至是早在几十年前扬名或作古的,还有说不出名字的一大堆高阶灵力者……熟悉的脸孔和不熟悉的交替着,围剿的人越来越多了。
华静漩和于雨岚在尘土中背对背地站立,摆出了迎战地架势戒备着。
金色的在环梯中心产生的巨大佛影,蓦地在天空中爆裂,化为潮水般的攻击落满每个角落,袭击激烈而密集,任凭怎么躲亦无处闪避。
不但要闪避空中纷乱的袭击,还要躲避其他复制灵力者的狙击。如无止境的重复使之前就虚耗过多灵力的华静漩和于雨岚再度陷入苦战。
这些老家伙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无孔不入。没来得及动手反抗下一波的攻势便又迫在眉睫。敌人的攻击就像长了天眼一样,身在黑暗却能快准狠地一矢中的,加上从攻击者本身的力量看来应该都在四阶以上,在这样的人海战术下,单为了闪躲便已疲于奔命。
但……这明明是X上任炎狐的秘技,连现任炎狐米雷也无法做到的绝顶招式,身为复制人是怎么做到的?不止高桥石、上任炎狐,还有……龙翔吗?否则怎么会把他们的藏身之处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地无所遁形?
二人心中的疑虑又不自觉地加深了,双方依旧不动声色。
迷离的铃声再次传入耳里,让华静漩再次怔忡起来,暗灵力球在打出的时候偏了角度,被与之交手的复制灵力者有机可乘。于雨岚此刻所在的位置却鞭长莫及,金色和白色的灵力球早已在他发现的时候在华静漩处爆破。待他赶至时只来得及扶起在乱石中狼狈地爬起的华静漩。
黑暗的胎动使二人的警觉如绷紧的弓弦,淡黄色的亮光错综交错结起狭长的网把他们困住。来自四方八面的灵力球更如潮水席卷,当复制灵力者的灵力球射来,远处闪动的紫光吸引起于雨岚的注意。
数十灵力者同一时间的进攻让他们所在的旋梯迅速崩塌,虚拟地灵力链已分别锁住失足者的脚直往上拉,倒吊在最上层的阶梯之下。
由远及近的紫光穿透了人的血肉之躯。血花在昏暗中飞溅,沉淀了所有纷乱——
第十章 黄雀在后
铃声飘散在荒野。天气很坏,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雨,呼啸的风轧在脸上,刺痛刺痛的。
空旷荒芜的土地上,立在悲哭着的小女孩面前的十字架显得格外庞大。
系在她手腕处的小铃铛随风发出凄冷的声音,伴随着没有规律的哭声,回荡在风里……
记忆中的铃声从朦朦胧胧转至清晰,华静漩摆脱朦胧的梦睁开酸涩的双眼。
还是在那个黑压压的地方,半悬的环梯最尽头上,雪白色的平台高悬在主楼最顶处,此刻的她双脚正被灵力的链子锁得紧紧的,倒吊挂在最上层的石阶底下。
充血的脑袋清醒了些,左臂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若不是于雨岚推开,恐怕紫光射中的目标即便是她的心脏位置。
——臭鱼腩呢?
环视四周以及黑糊糊的地下,除了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在重重的环梯上投射出凛冽的寒光之外,哪有那个贫嘴的家伙的踪影?不好的预感以及如被炙烧的伤痛让她一阵晕眩。
“看到万人之上的主人这副落魄的模样,属下真是三生有幸啊。”居高临下的嘲讽传入耳际,平台上方忽而灯火通明,刺眼的光下浮起熟悉的轮廓,那是张尖锐的脸。
双手分别射出细长的钢丝边缠上高悬的石阶,边把脚上的束缚割断,翻腾了几圈,华静漩轻巧地落在阶上。“是你……”她戒备地看向郁子文身后,触及到被缚在架上的于雨岚时猛然一震。
深红色的液体在胸口处泛滥,缓缓滴落在雪白的地上,红与白的鲜明此刻分外触目惊心。手臂上灼烧感再度蔓延,仿佛提示着她刚才于雨岚推开她以自己的胸膛而缓和了致命的紫光攻击的事实。
这个发现让她的神色更阴晴不定。
郁子文嘴角上那诡异的笑意不断扩大:“欢迎两位前来加入我的游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没有我这个游戏就不成立了,而且……每个游戏都有它的主宰者,也就是订立游戏规则的人。”
循望四周,她的目标始终玄藏暗处似乎从没现身的打算:“卡兹呢?”
“你以为他既然千辛万苦地把你引来,还会坐着等你吗?”
盘旋已久的疑问击中华静漩的要穴,感觉到的那股熟悉的灵力,她几欲上前掐死这个兴风作浪的黄毛丫头:“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你真的以为黑洞倾尽所有就为剿灭你们这么简单吗??”
“那是为了什么?”
她勾起懒洋洋的嘲意:“这是我定下的游戏,当然由我作主,你没有问问题的权利。”
“无聊。”
这两个字轻易瓦解对方的得意,嘲弄的脸马上变得恼怒:“无聊?!”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奇形怪状的长枪,在身旁那昏睡的男人的大腿上狠狠地射了一记,紫色的亮光穿透肌肉,剧烈的疼痛使伤者立即传来痛楚的呻吟。
“郁子文,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歇斯底里的怒吼在整座主楼里回旋,“难道这痛楚你也会感同身受么?呵呵,你知道我现在手上拿的是什么吗?”
华静漩目光如炬地锁紧他,抿唇不语。
“真的认为黑洞这十多二十年来在灵力开发上就毫无突破,只有楼下那些不中用的怪物?当然不会那么逊色,可别忘了早在十多年前他们就创造出比那些呕心的家伙更强的你啊。而这个就是谜底了。”她晃了晃手上那古怪的长枪,“二十多年前的教训让卡兹懂得了:要控制灵力者,灵力武器就是其中必须研究的对象。”
“灵力武器?”华静漩眯起了双眼审视着那构造怪异的枪杆,刚才的那一幕提示着她这也是刚才袭击他们的元凶。
肩膀上的炙烧感复燃,麻痹和酸楚感从伤口流向四肢百骇,让她一阵恍惚。
察觉到她的虚弱,报复的快感在郁子文心内挥之不去:“所谓的灵力武器,是针对灵力者力量的相生相克定理来配置的灵力储存装置。十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就在这里: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灵力者,不管他是多厉害的灵力怪物,甚至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灵力属性,就能轻而易举地击倒他。”
“楼下的那些怪物……对于灵力者来说已经难以对付了,但其实那只不过是等待被用来测试这个灵力武器的无助小白鼠而已——这就是实力上的悬殊了,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已经注定你们就是这件武器的祭品。”
“针对灵力者属性地灵力储存器?”华静漩冷笑道:“看来你还不清楚灵力守则吧,才会瞎编乱造地谈所谓灵力武器!”
白灵力、暗灵力和金色灵力都有着相冲的力量制约,这是灵力的守则。光与暗的属性,金色灵力中五行的属性,是相生相克而且无法归一的。就拿白灵力和暗灵力为例,由于光暗无法统一,二者勉强结合在一起的话终会因力量的反噬导致爆破。
再者,若是把所有灵力都分类储存在一台机器里并无不可。但金色灵力所包含的灵力种类更多不胜数,每遇到金色灵力者再寻找克制的种类还说得过去,而一副简单的机械根本不可能把如此矛盾的属性压缩在短小的枪管里头!但是这个前提也是需要知道对手的灵力属性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进而发动攻击,而且分析的结果也未必百分百准确。
依照这机器看来却与压缩灵力无关。依构造看来,就像是改变灵力的波段来控制灵力的属性……灵力的属性能单一以波段或频率肆意改变?这个古怪的发明无疑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忘记了一样可以克制任何灵力的神物。”
答案在心内浮起。华静漩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线。
不会记错,那曾是她拥有的精灵异石……
“想到了?呵呵,无论什么灵力都可以克制的就是蓝果。”愚弄敌人、尤其是把这个老装得深不可测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女人玩弄在手心的滋味既甘且甜。“是不是感到酸麻在伤口扩散、一点灵力也使不上?所以失去灵力的你就迟钝得连身处什么地方也分不清。”
汇聚灵力在手里,她强忍着痛楚意图反击,但灵力球还没成形却已然消失,反而加速无力感的扩散。
“不要白费气力了。射进你体内的不是普通的灵力光,而是带有蓝果种子的灵力攻击啊。它不但能在对决的时候瓦解你的白灵力,而且只要蓝果的种子随着灵力攻击进入你的身体,就会一直在你的体内作祟,抑制你的灵力让你像普通人一样毫无还击之力,任人宰割。”
听着这个惊人的研究成果,华静漩彷佛无动于衷。
郁子文走向昏睡不醒的于雨岚,笑道:“这武器真是旷世之作!你看,像这样强的家伙也被它击败了呢。”
“黑洞研究这个东西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嘛。”华静漩冷道。
“当然了!蓝果本身融和各种各样的灵力,遇到攻击时又可调解自己的灵力属性以克制外在各式各样的灵力刺激。其实那是比什么维纳斯之泪还要有价值的东西啊。”
“黑洞这些年来的研究包括如何激发蓝果的力量,如何控制蓝果的力量……不过,最难的还是要把蓝果的拥有者把蓝果双手奉上吧……那么最折衷的方法就是让你知道高桥夫人将死,好让你出手奉上蓝果去解救窘困的赤虎了。”
华静漩眸光一黯,胸中迸出的怒火瞬间又被按捺住,冷然道:“是要让我知道高桥利奈将死,还是让她将死好让我知道?”
“这个分别可大了,”她一副苦思的样子,“不过如果蓝果刚好不在你手上,她必然还会活久些。”看到华静漩收缩的双拳,她的语气更显得意洋洋:“料事如神的主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心甘情愿奉上蓝果去换取好朋友的女儿,原来是一个局吧。”
“你们向利奈下毒?”
“毒是高桥夫人的专长,我们又怎么敢班门弄斧?你认为这么辛苦得到那只吸血鬼的身体并且让他进入赤虎冒充炅璟少主为的是什么?除了千年禁咒,你也该知道魔族还有更厉害秘技……”
冷峻的气息在暗涌,身边眉飞色舞的女人却忽略眸子透射出的血红。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以为你们一直在赢,其实不过是一步一步迈向毁灭。”
“一直在背后支援你的人是卡兹?”包括初识时进入欧阳昶的梦、伪装猎杀龙习恒领取飞影的位置直到取得“白痴”的信任、还有赤虎秘道的时候,还有琉璃和湘濑的死……
背后还有更多么?
华静漩忽而感到浑身冰冷——飞影说得对。的的确确,她和于雨岚的每一着棋都看似精密无比,事实上却是按着某些人的意愿走向某个设好的陷阱!那个人是卡兹吗?真的是眼前那个?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琉璃死前的疯狂——最后跟她交手的是你!”
“不错。我是故意引她到灵异咖啡店的,而在交手的时候又向她下了令人精神短暂疯狂的木兰果。”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只可惜你发觉得太晚。”
心口像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你甚至不怕疯狂中的琉璃会杀了习恒?”
“你不也牺牲了所有的灵力者执着前来找卡兹复仇吗?不是只有你才会割舍,我一样可以!”郁子文的神情瞬间弥满愤恨,“要达到目的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你的处世之道,也是我的。天知道我等待今天等了多久!”
“等待今天?”
“没错!我立下过重誓,要让你亲尝被人出卖的滋味,被人玩弄在股间的滋味,无依无靠的滋味……”
“所以,灭了赤虎、在秘道的时候利奈和高桥石的死也都是你们策划的?”
郁子文不置可否,笑意却加深了。
“为什么?”
“在这种时候问我为什么,一点也不像运筹帷幄的靖岛主人啊……”郁子文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以天龙对赤虎的痛恨那不过是早晚的事。你认为老狐狸会让几十年碍手碍脚的高桥石有好下场吗?——不管是以天龙龙翔的身份,还是以黑洞卡兹的身份。”
“那他真是煞费苦心!”大费周章毁了自己的天龙灭了宿敌赤虎然后再嫁祸到她身上。
“X本身也难辞其咎,如果不是你下令魅影在梦中把天龙杀得一干二净,也不会那么容易给我们趁虚而入。”
手上的钢丝意欲缠上郁子文的脖子,肩上剧烈的疼痛让华静漩根本发不了力,只能在中途变了方向,甩向对手的面门。
虚弱的进攻即使是对付普通人也未必凑效,更别说攻击比强了这么多的飞影了。她的灵力甚至已经在第五阶段,而周遭诡秘的气氛和布局更让她的实力彰显得深不可测。
抓紧袭向面门的那无力的钢丝,郁子文得意地走近她,“怎么?恨不得杀了我?”
“身为X的飞影竟然成为黑洞的走狗,任何人都有资格处置你!”
“你终于承认你是X的人了。不过说到处置……这就要看看你现在有没有这样的能耐了……”郁子文笑得花枝乱颤,“不是说过了么?这里是我的世界,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郁子文话语方歇,华静漩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此时迷雾逐渐升起,朦胧的气息从四方八面袭来,涌入了这个愈发混沌的时空。这里并非现实世界!同样有着入梦能力的她竟然恍然未觉自己一直身处梦中!
脚下的地面恿动加剧,眼前的映象愈发难以分辨,只有郁子文不怀好意的笑容鲜明地烙在脑海挥之不去—— 细碎的铃声又响了,为迷离的梦幻更添诗意。
多么熟悉,像是昨日一样……
伴随着笑声的铃声非常非常清晰,如记忆之门的钥匙,开启了那道尘封的大门……
******
铃铛的声响。
以及那久违了的笑语……
喉咙像被抽空了水分般,又如梗进了什么似的刺痛着,湿意在视线间泛滥。
“利奈……”迎着那朦胧的光,她掀开了酸涩的双眸。
还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双脚正被灵力的链子锁得紧紧倒吊挂在最上层的石阶底下,黑压压的深渊,高悬在最上方灯火通明的雪白平台,居高临下的飞影。
而她也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射出钢丝边缠上石阶,把脚上的束缚割断,翻腾,落在阶上。
郁子文身后是被缚在架上的于雨岚,深红色的液体在胸口处泛滥,缓缓滴落在雪白的地上,大腿上的鲜红潸潸落在地面上。华静漩眉头打结。
能把梦里的攻击实化,这足以说明郁子文入梦的力量已经在她之上。而此刻于雨岚的伤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加上在周围看热闹的复制灵力者……在不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实在难以取胜。
“你似乎对重复的把戏有着特殊的偏好。”
郁子文扬起跋扈的弧度:“也许。”
“以为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深度,但却不知道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幼稚无趣。”
“你……”恼羞成怒的郁子文转而刻薄地还击,“那当然比不上你有趣了,你这只本来只会带给身边所有人不幸的怪物!”
即使在听到自己失去了灵力还要孤军奋战都毫无惧色的华静漩却在听到这句说话的时候颤抖了。
“我没说错吧?魅影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弟弟,高桥利奈、高桥湘濑被你害死了,炅璟和流沙家破人亡,”她说着,一步步走向加上被缚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再度举起了有着蓝果力量的长枪——
“不!”
瞬间,血液在他的腹部蔓延,与之前伤口渗出的鲜红混在一起,染红了整个雪白的视界。
收起了长枪,郁子文撇嘴道:“现在连于雨岚也落得这种下场了。”
潜意识里的铃声是那么清脆动听,眼前人的语音此刻却如此朦胧,那久违了的回忆再度扑面而来——
“害死了制造你出来的父亲,救你出去的同伴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整个小岛都毁了、都毁了,现在你又要连累我吗?你根本就是只会带来灾难的怪物!”那个曾是心之所系的男人狠狠地指责着无知的雏鸟;
“违反了自然规律降生是要受到上帝制裁的,我们大概这辈子都得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吧。没有相亲的人,没有值得依赖的人……因为没有信任我们的人。”她曾经最信任的伙伴在背对她离开的时候如是诉说着心底的痛苦。
铃声再次在脑海盘旋,苦涩难耐……
“怎么了?主人好像很伤心……”朦胧化为真实,对手如是讥嘲着。
她冷冷抬头:“别开玩笑了!谁会在乎这些!”
“不在乎吗……”
室内的沉默和对方脸上的冷静却先触动了敏感飞影。
“在你这种人的眼里到底什么才是有价值的?任何人都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的偶不能唤醒你的良知,没有东西可以让你心慈手软……亲人?爱情?朋友?在你心目中恐怕已经没有东西是不无聊的吧!”
又笑又叫的飞影,让华静漩质疑着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发现自己似乎太失控,仿佛要掩饰自己的无能般,郁子文那尖锐的讥讽再度冲口而出:“或者在你心目中,这个可能会重要一点——”
她卖着关子看向华静漩身后的旋梯,逼近的脚步声让华静漩几乎透不过气。
随后,郁子文的轻轻地动了嘴唇:
出——卖——
“这又是复制灵力者吧。”
“是不是你该比我更清楚。”发自心底的愉悦在体内充斥着,她可是很久之前就期待着看这出好戏。
脚步停了,华静漩甚至可以听到身后那急促的呼吸声,可她依旧没有转身,只有怪杰式的微笑在苍白的脸上泛开了:“也对,复制的灵力怎么会有你纯净呢,习恒。”
******
曾几何时,那双灿亮真挚的眼变得愤世孤僻。
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没想到这么快会碰面,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呢。”
昔日的好友只是冷冷注视着她的笑语,没有搭话。
“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郁子文幸灾乐祸的声音介入在二人中间,像是一道无形却难以逾越的墙。
她无法闯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龙习恒终于开口,却没有半点期待的温度。
华静漩神情黯了下来,“你已经找到你爷爷了吧。”
别开了凝视着他的目光,龙习恒默认了。
“看来我们都已经各自选好了各自要走的路。”
双方默然对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的冲动。
这时只见郁子文再度走向于雨岚,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诡异的举动扯动了华静漩的戒心。她缓缓闭气双目,喃喃念着什么。
梦咒?她要进入于雨岚的梦?
那边的郁子文也察觉到华静漩的急切,合着眼的她朝着华静漩的方向微微一笑。
虽然说于雨岚的梦境从来就难以入侵,趁他现在处于最虚弱下手正好。但这时还要进入于雨岚的梦捣乱?这是毫无理智的做法,最干脆的是一枪了断了他的性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进入他的梦内?
飞影到底又要玩什么把戏?
眼看她已然入睡,华静漩想上前阻止却被众灵力者重重挡在眼前。
龙习恒冷淡的表明了立场:“你的对手是我。”
更意外的是,还没等华静漩有所回应,原本被缚在架台上的于雨岚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率先介入他们的谈话——
“不,习恒,你的对手是我。”
第十一章 梦的断羽
六月,是属于熏衣草的。在纯粹的天空与花田之间,清风袭向清新的田野,深紫色的涟漪一波一波地推开。
穿着可爱的连衣裙、带着淑女帽子的小女孩在花田间追逐着纷飞的彩蝶,精致的一串小铃铛系在她小巧的裙角,细碎可爱地随着她的小跑步叮叮咚咚地回荡在风里。
兴高采烈的小身子不经意在小水洼处踩空,摔了一跤。
突如其来的挫折、膝上的疼痛让她红了鼻子,倔强的眼睛凝满了水气。
爸爸……
哭声正要代替呼唤咽呜而出,却在瞄到前方垂死挣扎的幼鸟时却忘记要哭下去了。胖嘟嘟的小脸被吸引了过去——
地上的小鸟儿不停地拍打着青绿的翅膀,渴望展翅高飞却只能受困于伤痛苦苦哀号着。
“爸爸……爸爸……”
她热烈地呼喊着,心急地跑到正在细心移植着熏衣草的父亲面前。满怀宠溺的父亲放下了手上的活儿跑了过去,无视自己头上已爬满了汗珠,看到女儿的即时反应,便是挽起衣袖为她擦干微湿的额。
小女孩伸出了双手,在打开掌心的时候,她看到父亲眼里闪烁过的紧张。
“爸爸,它飞不了,怎么办?”
父亲轻轻地接过还在哀鸣的鸟儿,小心翼翼地察看着雏鸟的伤口,再看向她的时候神情温暖得让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没事的,很快就能飞了。”
温暖的能量从父亲的手心传出,小鸟被白光笼罩着,舒适的感觉让它渐渐忘了挣扎。伤口在奇异的力量下迅速痊愈……最后小巧的它去却了怯意,如梦初醒地站立在他的大掌中,拍了拍回复灵巧的双翼,欢天喜地地跃上天空。
这让女孩一阵欢呼。看着小鸟儿在蓝紫辉映的天地中飞翔,她雀跃得又跳又叫:“爸爸真的真的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清风拂向父女俩,带着丝丝熏衣草的清甜。
“生命的气息啊……”父亲在风中轻叹。
小女孩也模仿着父亲的动作,闭上了眼睛深呼吸:“生命的气息……”
父亲被逗笑了。
“爸爸,什么是生命的气息?”
“嗯……”父亲思索了好一阵,然后对她展现了柔和的笑容:“是幸福吧。活着,感受着喜悦和希望,就像睁开眼睛看到生生不息的自然,那种平和而愉快的心情。”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侧着头,再次闭眼深呼吸。半晌又回过身子,语气中带着一抹沮丧:“可是有时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孤单,爸爸妈妈都不在,黑漆漆的只有我,好害怕……”
父亲的眼里的阴影一闪而过,然后,他轻快地告诉她:“那就睁开眼睛吧。”
“啊?”
“睁开眼睛去感受去看,爸爸也在旁边,就不怕了。”
她欣喜地点头。
“而且睁开眼睛,你会发现很多很多美丽的风景哦。”
“都像这里一样吗?”
“当然一样了,子文也喜欢熏衣草田吧……”父亲向她作了个鬼脸,“世界上有着很多很多跟这里一样美丽的熏衣草田呢。”
狂喜写满她的眼:“真的?”
“嗯!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心去细味就会有。”
“细味?”
“对,细味。”
“那……那怎么细味?”
他有点尴尬地搔搔头,被这打破沙锅的问话弄得有点无奈:“就是……呃……用心去吃吧……”
“吃?”小女孩立即双眼冒心,“熏衣草好吃吗?”
看着她的天真,父亲捧腹大笑,眉宇间渗着无比溺爱。
就在这个时候,母亲在通往田野的小路口呼唤了。妈妈说,午餐都做好了,爸爸和她还不回去的话嘴馋的弟弟就要把食物都扫光光,干脆就让父女俩饿肚子。
真狠心。
…………
散乱的世界之中,梦的尽头便是废墟。
四周很乱很乱,有骂声,有哭声,也有人在窃窃私语。只有爸爸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她还是不相信,热爱生命追求幸福的爸爸为什么选择了离开,不是说他也最爱熏衣草田那美丽的风光的吗?可是……为什么……他甘心就这样闭上眼睛不去感受活着的幸福也不在旁边陪她用眼睛去细味生命的气息了?
没有人愿意在她旁边了,爸爸、妈妈、弟弟……
立在十字架前,晶亮的泪珠滚落在贫瘠的土地上,萧瑟的秋风中只有她孤苦伶仃地站立着。
郁子文永远不会忘记,孤身一人在繁华的城市里流浪行乞的日子,那是她毕生最大的耻辱。今天她所拥有的,是她自己挣来的。
“不甘吗?觉得命运不公吗,女孩?”那个黑色的影子,魔鬼的微笑,竟可笑地成为了无依的小女孩唯一的救赎,“我可以帮助你,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毁灭你怨恨的人和事,甚至是这个可恶的世界……”
你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因为你一无所有……凡人就是那么悲哀,在生活的低层卑微地活着。不过如果你甘于如此,也没有所谓。
她的选择,是跟随了召唤她的魔鬼。
尔后,那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系在她身上的铃铛她依旧保存着,还会在不经意碰到的时候发出阵阵悦耳和谐的乐曲,可是熏衣草田已经离她好远、好远……
※ ※ ※
那鲜明的十字架还庄严地立在她面前,已经蒙上一层黯淡的铃铛握在手里,梦内的影像渐渐化为模糊。
“体内明明还残留着蓝果的种子,却能比我进入于雨岚梦中之前快一步进入到我的梦锁住我。”郁子文阴沉地回头,对上那个造就一切的蓝发女人。“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
“你是羽的女儿?”华静漩不答反问,神色深沉。
嘲弄的微笑再次扬起,意图掩饰她心底的激荡:“原来你还记得SML的开发者啊?”
“我当然记得我的同伴。”
“同伴?不要笑死人了!”她憎恶地指控:“有你这样对待同伴的吗?”
沉默勒紧两人的脖子,破碎的梦里,空气分外让人窒息。
“我还以为羽的一家都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这几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猫哭耗子!你省省吧!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不在?像你这种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择手段,为了SML你连朋友都出卖了,现在还有什么颜面说这些风凉话!我回来,就是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生不如死的滋味!”
“复仇者吗?”她失笑地摇头,头一次觉得复仇这个概念是多么幼稚可笑。“其实就算要复仇也不必押上性命,你大可以直接找上我。X是不容许背叛者的,你又何必自掘坟墓?”
“那我倒要问问‘白痴的女人’要怎么处置我了……或者我应该说:帝主,你打算怎么处置属下呢?”她骄傲地宣称着她所知道的,神情透着极度的鄙夷:“我想冲着‘白痴的女人’这个名号没有人料到白痴本人就是你吧,可怜的魅影知道了自己恋慕的对象原来是他又怕又恨的父亲大人时,恐怕会痛不欲生啊……”
华静漩回以微笑,却有着更多的意兴阑珊:“这是你的推断?”
“这是事实。”郁子文倨傲地回视她。
对方坦然看着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华静漩的无畏,让郁子文的戒心上升到了最高点:“这么短的时间内摆脱流沙进入我的梦境,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说呢?”
“刚才你的灵力明明就已经……”
“你的武器很强,使用的对象却错了。孩子,除了是和非,世事万物还有很多种你始料未及的答案。”华静漩叹了口气,遂也开诚布公道:“精灵圣石蓝果本身利用的就是融和原理。”
“那就是说,对懂得融和咒的灵力者来说,蓝果的种子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淡然的回答,却让郁子文气得咬牙切齿:“我就不相信你们真的无敌。”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无敌的,每个人都有弱点,要不就是天人了。”
看着郁子文手里那黯淡的铃铛,她思绪飘到了那个春天的下午……
※ ※ ※
“终于找到你了,兔崽子。”
站在散发着浓郁花香的田间,她的心情也不自觉地飞扬起来。
听见了似曾相识的细碎铃声,悉心栽种着草苗的园丁推着厚重的眼镜抬头。当对上那美丽的身影时,温文儒雅的五官掠过重重暗影。最后,他露出了温和而诚挚的微笑:“好久不见了,丫乌婆。”
十年来第一次见面,而她的见面礼是脱下高跟鞋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个粗鲁得十年如一日的女人!
羽抚着头上的包子,心里忿忿地咕嘀着。
“一点也不像你,以前的羽除了研究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栽种花草,最讨厌的是烦人的小孩。可是现在……”她感触地说道,既羡慕又忧心,“当一个平凡的人……你真的做到了。”
羽原本温馨的笑意竟沉淀了:“像我们这种人或许不能做到一辈子平凡吧。”
她的神色也黯了下去。
“可是……”
“呃?”
迎着她的失望,羽回以最温暖的笑容:“可是我们总能在有生之年像平凡人一样体验些什么、珍惜些什么。”他忽而站了起来,迎着清风张开双臂,闭眼享受地深呼吸着田间的气息,满足地道:“就像眼下的熏衣草田,如果没亲手去开垦栽种怎么会有这片紫色的汪洋?”
“羽还是那么温柔。”
“还以为你会嘲笑我懦弱。” 看向熏衣草丛中的母子,她的担忧又加重了:“他们……都知道吗?”
“内子知道,孩子们——等他们长大一些,我会向他们说。是不是怪物和追求幸福,两者是没有冲突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研发SML?”
听到她提出的疑问,羽沉默了。
“超越生命的狂想……这是你要的么,羽?”
“不,不是这样。”他艰涩地顿了顿,“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女能平凡地活下去,如此而已……”
她略为错愕地跟上他的视线:“他们吗?”
窗外,那紫色波涛有韵律地舞动着。孩子们天真烂漫地提问,母亲的满怀宠溺地解答,母子间甜甜的笑靥在阳光下多么让人心动……这就是羽幸福吗?
这样难得的幸福,绝不允许被打破!
压抑住郁闷的情绪,她诚恳地开口:“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当然。”他甩掉了悲伤的情绪,专注地看向她,“能先移开你的脚吗?”
“呃?”
“你踩住我新种的幼苗了……”
“……”
※ ※ ※
“你笑什么?”那女人丝毫没有进入状态,在这种关头独自失神的不尊重让郁子文怒火中烧。
不过,下一刻郁子文却以为自己看错了。向来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华静漩竟凝住了笑意,然后视线略带调皮地在她脸上流连。
在她忍不住要爆发时,华静漩说话了,语调柔和而宠溺:“你的轮廓真的很像羽。”
强横的灵力球在话音方落时来势汹汹地扑向华静漩,丝线利落地把攻击劈成两半。郁子文手里的灵力武器忿忿指向她:“你没资格提起他!”
华静漩抿着唇看向愤怒的飞影,毫无还击的打算。
郁子文的武器还没派上用场,身边混沌不明的影像逐渐鲜明,化为昨日那生生不息的熏衣草田。随着面前那个女人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四周影像在她身边成为澄清的立体。
风铃声叮叮咚咚的在风中飘荡着,带着香味的童年忆记随着清风扑面而来,让情绪激动的郁子文一阵错愕。童年的自己跟弟弟在丛中戏耍,妈妈温柔地跟在兄妹俩身旁。父亲在熏衣草田旁的屋子那边,因与身旁那人的交谈而流露出鲜有的愉快。
不经意看见与父亲交谈的对象正是那蓝发的女人时,心紧揪了起来。
她竭力跑过去,她要告诉父亲这个女人是不可信的,她不要幸福再一次被夺走!
可是,她握住的只有空气。
郁子文穿过父亲的身躯跌坐在地上,那些影像却继续播放着——
※ ※ ※
“真的决定了?”
在听到同伴的关心的质疑时,羽手上调试管的动作顿住了:“知道SML是什么意思吗?”
她没有打算回答他傻气的问题,多愁善感的羽总在自己坚持的某些东西上死守不放,即使付出多大代价,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本想劝服他的人不但没辙,甚至最后还会被他说服。
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执着。
“Surmount Maggot Of Life.”
她蓦然一震。
“因为我们的身体或多或少存在着的遗憾,就像生活在腐败中的蛆虫,幸福只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
泪意涌上她的眼睛:“傻瓜!你在说什么呢?这十年来你不是过得很幸福么?善解人意的妻子,活泼聪明的儿女……”
“我们现在的确很幸福。”看向窗外在熏衣草田玩耍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他以笑掩饰着心底的担忧:“只是有时候觉得与幸福的距离虽然很近,却捉不住。”
“4号……”
他忽而坚定地看着她,勿庸置疑地:“可亭,我们是好战友吧?”
“我想不出说不是的理由。”
“我也是。”他咧开嘴,“如果我被他们找到了,替我完成它。”
她忍不住叫道:“你可以跟我回去,我可以提供一流的设备供你继续研究,也能确保你的安全!”
“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变异了。”
她一震。
“你唯一可以做的是,当我完全失去自制的时候,杀了我……以及我的儿女。”
“不,我们是战友!”
“就是因为我们是战友,我只相信你能做到。”
“包括只是几岁的孩子?”她厉声质问。
“他们两个遗传了这种变异,我不想他们承受这种痛苦,”--甚至落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下场……想到女儿无助的哭泣,他的心就像灌了铅一样,“而且若没有我在身旁,他们会觉得很孤单、很害怕……”
“……嫂子同意吗?”
默契地与向正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的妻子相视,无限的温柔在夫妻脸上流露:“她会跟着我。”
那是幸福的笑容,纯粹的幸福。却让人想流泪想尖叫。
像有什么咽在喉间,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破碎的声音:“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
“那是最好的方法了,”那温柔的笑意隐去,清澄的双眸透出最后的坚持,“答应我,好吗?”
※ ※ ※
“闭嘴!全部给我闭嘴!华静漩你出来!出来!”
郁子文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嚷以及灵力的攻击让绚丽的梦逐渐失色,一切如幻似虚,只有真实的声音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不是‘超越生命的狂想’,只是‘蛆虫的奢求’。
“你说谎!你说谎!你这个伪善的骗子!你说谎……”
消失了的轮廓再次在她面前成为真实,华静漩的口吻仍然不愠不火:“因为梦世界是相通的,拥有入梦能力的灵力者在进入别人的梦的时候对方也可以透视该灵力者的梦境。所以现在我的梦也就是你的梦,你的回忆和我的回忆是连结在一起的。身为梦的使者,这条定理你应该很清楚。”
“谁会相信你的谎言,你只是在为自己开脱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我只是要把你父亲的希望告诉你。他希望的不是你成为无敌而是只要你平凡地活着,去感受生命,用你的双眼去见证这个世界的美丽、生命的喜悦和幸福。”那洞悉的锋利就像要剖开灵魂一样,几乎让郁子文忘记了呼吸,“但他的努力白费了……你只情愿当一个瞎子。”
“瞎子?到底谁才是瞎子?为了长生不死出卖了我的父亲,为了你的仇恨不惜夺走别人的幸福,今天造成了灵力者的损兵折将全都是因为你只看见卡兹在幻岛就赌上所有朋友的性命……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我是瞎子!”
华静漩垂下眼,没有反驳。
“你对待你所谓的好朋友都是有前提的,对方要任你为所欲为来满足你的虚荣,假若跟自己执着的东西有矛盾便是以你为先——不管是对待高桥利奈、流沙,还是灵异咖啡店的人,无一是例外的!然后,每次你的朋友都被你害惨了的时候,你就要装作一副圣人的样子去救济他们了?这算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是你和习恒的感受?”
“你以为呢?”阴霾在梦境里面不断扩散,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腰间的铃铛上,寒光凛冽,“即使你怎么狡辩,还是抹煞不了害死我爸爸的事实!明白这种感受吗?卑微地活着,像狗一样被唾弃,身边珍惜的人全部离开了你,世上没有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
“所以,你不会甘心当一个凡人,即使这是蛆虫一生的奢求,你也不屑。”
“如果回复平凡,你以为我还能威胁到你吗?你知道在自己的痛恨的人面前生命就像蝼蚁一样卑贱的滋味吗?不会!如果放弃了这种力量,这辈子都只会被踩在脚下!”郁子文咬牙道。
你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因为你一无所有……凡人就是那么悲哀,在生活的低层卑微地活着。不过如果你甘于如此,也没有所谓。
如果你甘于卑微地活着,也没所谓……
黑色的影子在回忆中告诫着她平庸的惨痛:“即使这真的是我父亲的希望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抛下了我!”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替他报仇呢?”
郁子文有那么一霎被她的反问震住了。随着梦的世界愈趋不稳,她眼里愤恨更炽:“谁会为抛下我的人报仇,我这样做……我这些年来的努力只是为了报仇!让那个夺走了我的幸福的人生不如死!”
华静漩蓦地发现,那愤恨的神情像是她的镜子。她太偏执了,就像她。不容许被人驳倒,一旦被动摇就死命往更胡同的地方钻。
“既然你认为这种回忆是确实存在的,既然你认为应该杀了我才能对得起对我父亲的承诺,那么——”
阴沉的笑意在偏激的脸上咧开,伴随着足以让这个世界破碎的灵力光袭向恍惚中的华静漩,仇恨的烈焰焚毁了两个人心中最美丽的熏衣草田——
“那你就带着你破碎的回忆,去死吧!”
第十二章 孤独之舟
梦在纷纭中流动着,一切如幻泡影。那夺目的紫色被强横的力量撕成碎片,被吸入黑洞般的灵力漩涡里,化为灰烬。结界正一点一滴地粉碎,郁子文手上的灵力球已积聚成足以倾覆二人的梦,白色的强光带着来势汹汹地往前推动,咆哮着要向华静漩冲过去。
但当灵力到达了爆发的临界时,一切却于无声中静止不动了,唯有继续扭曲的结界继续恶化。只见灵力光球在郁子文的手边逐渐化为虚无,刺眼的白光消失无踪。
越过还散发着灵力的淡光,郁子文腹部血花迸溅的情形让原本对决的两个人同时陷入无比的诧异之中。
郁子文瞳孔在惊惧中不断扩张,此刻仍无法相信这场战争竟以这样的方式作结。她的对手还没倒下,她还没完成这些年的心愿,她还没来得及教训那个自私无耻的女人,流沙还在外面等着她出去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厚颜地在梦外行刺她?
剧痛在瞬间炸开!梦世界从原本力量的膨胀变成现在不断的倒流,急速的气流穿过她被贯穿的腹部,不断侵蚀着被贯穿了的伤口。
这让华静漩也措手不及。她的即时反应是立即解开封印、回到现实。而当惺忪的睡眼在现实中睁开时,骇人的场面让二人都震慑得忘了反应……
※ ※ ※
白色的平台染满红色的体液,凌厉的手刀如芒穿透飞影的腹部,那从流沙手臂上蜿然滚落的玷污了原本无暇的银衣。
这个时候,郁子文呆了,华静漩呆了,于雨岚也呆了。
郁子文满眼震惊地看着她最熟悉最倾慕的轮廓,看着袭击者熟悉的面容、那双沉郁的眼,这个插入心口的残酷事实仍旧无法叫她相信。
不是真的。
“你也应该知道我拥有天眼神力吧?我的眼睛能透视包括你的衣服在内的一切物件,我可不是开玩笑哦。”——在初相识时,那个爱作弄她的少年呢?
“人心虽小,然而,却可以‘容宙宇,纳百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失乐园的时候,那个对人心满怀憧憬的行者呢?
不,那不会是流沙的……怎么可能?这是梦吧,一定是的……
一定不是真的,这只是敌人的伎俩!
但在腹中爆发的痛却打破了这份自欺欺人的假想——
不是真的……
无视那双无法置信的眼睛,龙习恒轻易地拔出插在自己的手刀,不为所动地扔在一边,任那失重的躯体沿着环梯滚落。
华静漩冲过去想拉住她,然而刚从梦中醒来的身躯运动神经却像还没复苏一样,完全跟不上思维。只差一步之遥的双手在最后关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影脱离石梯的身躯堕进黑暗的深渊之中。
想紧抓却错失了时机。
落在掌心的最后只有一颗小小的铃铛。然后,那串细碎的铃声在窒息的空气间回荡,随着华静漩笔直下坠的心,动人的乐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咆哮从深渊中传出,响彻云霄。青色的巨龙载着伤重的躯体冲出谷底,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内腾飞,扬起的飓风把周围的复制灵力者都吹得睁不开眼。赫尔思盘旋了几圈,在于雨岚的召唤下把飞影的身躯轻轻放下。
此刻的于雨岚和流沙都一身狼狈,围在外层的复制灵力者有死有伤,最后能站立着战斗的就只有怪杰和流沙。可见在华静漩和飞影在梦中对峙的时候这里的战况也并不比梦中的逊色。
对飞影的生死显得漠不关心的龙习恒终于勾起了微笑:“在没有任何魔咒的情况下召唤出赫尔思。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才是四灵的真正主人了于雨岚。”
“你置飞影的生死于不顾,就为试我能不能召唤赫尔思?”怪杰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杀气鲜见地出现在他身上,更何况对方是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朋友,“如果我不是呢?你要让飞影死在这里?”
“那女人平时就像烦人的苍蝇,现在又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先前定下的计划,现在这样也总算耳根清净了。”
“习恒……你真的是习恒吗?那真的是你心里面的想法吗?”不期望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近乎冷血,华静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
她所认识的流沙从不会伤害别人的,何况是爱他的人!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此刻是多么陌生。
“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流沙颤动了下,继而狠狠甩开了她:“别开玩笑了!每次被你害惨了的时候就要装作一副圣人的样子去拯救我?你以为你是谁!”
冷酷的话语和跟飞影在梦中所说的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击中她的心。想开口为自己辩护,她却找不见自己的声音。
龙习恒鄙夷地越过她走近环梯尽处的石阶,双手在玄关的位置的那块米黄色砖块上轻轻按下。楼顶的机关立即被触动,随着主楼的屋顶缓缓地被打开了,他一步步地走上去。屋顶最后完全被开启,烈风扫向站在楼顶的三人,原来直升机早已在上方接应。然而待于雨岚和华静漩发觉的时候与流沙已隔了一大段的距离。风声里夹杂着模模糊糊的朗诵声响,愈来愈清晰——
我以反抗上帝的力量去坚持,
计划要走的路和决意要做的事,
地狱的魔王我也决不会俱怕,
我要航行到最后审判的那一天!
熟悉的诗句在主楼的颠峰颂唱,就像绝裂的誓言。龙习恒站在最高出睥睨着他们,神色冷竣。
“今天,我就在这里把四灵还给你。我不再欠你什么了,雨岚。”他转向华静漩,透着刺骨的恨意,“但是你欠我的,我将来一定会千倍、万倍地讨回来!我要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才会耍手段!你也会落到被设计被出卖的下场!”
话语如冬日的寒风,沁着蚀骨的凛冽。
“如果一切还来得及……该有多好……”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等你好了之后一切都可以加倍讨回来的!”
当日那垂死的一幕再次浮现,竟有无比讽刺--结局改变了,人心也改变了。从灵魂从冥界折返,流沙是回来了,但只为讨债而来。
三个人在黑暗中回望彼此,昔日的患难之交近在咫尺,心与心之间却多么遥不可及。
那银色的直升机载着他起飞,于雨岚的眸光却锁紧不放,白色的灵力光在手里会聚,青龙和朱雀也在怒火中蠢蠢欲动。
举起的右手在最后的一刻被华静漩,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悲伤地摇头。
白光消散殆尽,四灵也随之而消失。一切回复恬静,整个幻岛静得骇人,已经是清晨时分,长空中透着些许亮光,但周遭的景色还是昏昏沉沉的。华静漩走过去抱起飞影,用灵力帮她暂时抑制住血液的外流速度。
于雨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
“刚才你一直在装睡的吧?”
他摸摸鼻子。
“你早就知道用天眼看穿我们所在位置的人是习恒了,所以装死等着他出来。”
“嘻嘻,什么也瞒不过人家的肋骨啦。”
“总爱胡来!”华静漩指责道,“如果飞影当时打的位置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心脏怎么办?”
“你认为她会吗?”
华静漩沉默了。
此刻那熟睡中毫无戒心的小脸实在教人很难联想到刚才偏执的飞影。
“明白这种感受吗?卑微地活着,像狗一样被唾弃,身边珍惜的人全部离开了你,世上没有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郁子文力竭声嘶的指控再一次自她心底掠过,她的眼黯淡了下来。
——我明白那种感受的,我真的明白……
“怎么哭了?”即使在十多年前那个绝望愤世的女孩,面对死亡也从没流过眼泪。如今她竟然像小孩那样哭了,这让他完全慌了手脚。“不要这样嘛,呃……肋骨……人家对这种情况最没辙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是我害死利奈的,还有赤虎……我没能好好照顾羽的女儿,现在习恒也……”
“肋骨……”
“雨岚,我们是不是错了……这是时之洋笛给我们的惩罚吗?”
那咽呜声让他沉寂,本能地抱紧怀中梨花带雨的女人。看向赫尔思照顾下那昏迷不醒的郁子文,他的眼神随之悒郁:“一切会好起来的……”
点滴的凉意落在额头上,抬眼望向那黑压压的天空,是雨。他伸手抓住细碎落在掌心的雨,摊开掌心的时候那晶莹却已然消融,化为成一滩形状丑陋的水迹。
美丽的东西都这么短暂……
天空好暗,雨越来越大,除了感受浑身湿透了严寒,他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习恒,这样做你真的快乐吗?
※ ※ ※
终于结束了。
大概在靖岛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会这样荒谬吧。刚出发时由于雨岚召来吓人的幽灵船成为了他们踏上回程所乘坐的船只。外表看上去残破不堪的古代帆船,内里却温暖舒适。
可是离开幻岛只有六个人。
那个驼子在上了船之后便不见踪影。受伤的郁子文和步如飞安顿在隔壁房间,其中以郁子文的伤最为严重。步如风在隔壁照顾着步如飞,郁子文在床上昏睡着,虽暂时无性命之虞,但以伤重的情形判断也不见得乐观。
于雨岚、华静漩和步如风坐在沙发上,三个心情都糟的人大眼瞪小眼,显然都没有说话的兴致。连平时猴话最多的怪杰也挨在沙发上忙着打瞌睡。
房门轻轻地推开,必恭必敬的男人欠了欠身子,把一盘盘美味的食物放在典雅的桌子上。众人只是看着食物发呆,身心的疲惫让他们动也没动。郁闷的情绪让步如风再也受不了,他起身说了句“我去看看如飞”,步如风的说话让于雨岚从迷离的梦境中拉回现实,可是睁开睡眼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在房间门口了。
只有于雨岚自己和华静漩知道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原因。蓝果种子的作用虽然有融和咒来解,但却诱发了铅箭的毒,经历刚才的战斗更加速了毒素的运行,上船之前他就开始发着低烧。
“很困吗?”
面对她担忧的神色,于雨岚只是得寸进尺地挨向她:“就算做梦人家想的都只会是人家最最最爱的肋骨啦。”
“雨岚……”
“呃?”
她深呼吸了一口:“我不报仇了。”飞影当时那痛苦的眼神此刻是多么清晰,习恒痛恨的神情仍然那么鲜明。
“肋骨……”
“不找卡兹报仇了。”
“真的?”于雨岚会心地笑道:“肋骨想通了。”
“但我仍然不会放过他,”沉默了一会,她又说,“如果他敢伤害到我身边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虽然还是那么固执,不过总算进步了。认真而坚决的神采让于雨岚再度失笑。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便又嬉皮笑脸道:“嘻嘻,柏拉达说过‘女人皆祸水,美妙仅两回。或是堕爱河,或是临终前。’怎么你堕了爱河还是那么强悍?”
“是啊,所以你要三思而后行。”
“不怕不怕,”讨好的笑脸便又立刻堆砌在脸上,“俺天生被虐狂。”
赖皮的动作让她失笑了一阵,随即又回复之前的惴惴。
“我总觉得不安……”西门他们生死未卜,龙习恒的转变,弈等人的出现,还有于雨岚身上的毒……重重危机交织在一起,像天罗地网包围着他们,这个网背后的人却在暗处冷笑着等待猎物的上钩。
“会好起来的……”他浑浑噩噩地说着,思绪又迷糊了起来。
“就算做梦人家想的都只会是人家最最最爱的肋骨啦!”想到他方才那句轻快的话,华静漩的唇角不由扬起了绝美的弧度。不忍打断他的休息,她轻轻探向他高温的额头,然而从他释放的白灵力因为高烧的缘故在拥有暗灵力的她触碰到的时候产生了轻微的反噬,灼热的火花差点烧伤了她的手。
这时融和咒发挥了作用,白灵力和暗灵力的相融,更由于病中的于雨岚防卫完全放松。那一刹那,她竟无意中清晰看见他的回忆之梦。
在雪白的街道上,她向他回眸,露出纯稚的微笑,那招展着的紫色发丝却如此刺眼……
紫色的发丝……
震惊中全然清醒,她无法置信地瞪视着身旁那张熟睡着的孩子气的脸。
紫色的发丝,不是她。
——在最深刻的忆记里回眸的不是她。
慌张地跑出船舱,那回忆却紧咬不放,如大海翻涌着的波涛,相似的回忆疯狂啃食质疑的心。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此刻除了手中的那个在危急关头从飞影身上扯下的小铃铛还有余温,大海的一切是如此冰冷。
“你相信永恒吗?永恒的爱……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恨。相信我!”
“……害死了制造你出来的父亲,救你出去的同伴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整个小岛都毁了、都毁了,现在你又要连累我吗?你根本就是只会带来灾难的怪物!”
“信誓旦旦的人总是欺骗者,没有永恒的爱,除了孤寂,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是永远的。这是与生俱来的诅咒,所以现在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这是与生俱来的诅咒。
与生俱来的……
意兴阑珊的华静漩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驼背的老人那诡异的眼神投放在她的身上,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半步……
. 《灵异咖啡店》第六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