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乐章
当雅恪回到影魄城后,一件几乎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暗影大臣喀珑的野心令他的耐性到了极限。而冥界的众大臣也在他的怂恿下,欲取得冥王手中的兵权。
当雅恪站在众人面前时,喀珑忍不住要微笑着望着他,“您回来了,雅恪殿下,这真是太好了,我想冥界为此也一定损失了不少军力吧!”
“你胆敢如此与我说话。”雅恪对于喀珑的态度极其不满,“我希望你不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做危险的尝试,除非,你认为那样值得。”
“我为我用词的不当向您道歉。”喀珑依然笑着,不慌不忙的说,“但,我想我所说的应该并非信口雌黄吧!”
“您不觉得您太自信了吗?”在喀珑的话音过后,妮娅忍不住要插话道,“我在赶到幽蓝城外时,焱烬的近卫军已被雅恪殿下消灭了。”
“哦?是吗?”喀珑转过头去,望着妮娅,“您的话简直就像是在讲述某部英雄史诗呢!”
“够了,喀珑,你的无礼已到了我所能忍耐的极限。”雅恪的愤怒似乎已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如果你需要证实妮娅的话,那么我可以在众人面前让你化为灰烬。”
“噢,不。”喀珑牵强的笑了笑,雅恪的话似乎令他难以很好的掩饰他的恐惧,“您误会了,我想我们没有理由为此而浪费时间。我此次来见冥王是另有目的的。”
“喀珑,您究竟想说什么?”枷楠的声音令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沉寂。“难道你不觉得你太多无关的言辞已浪费了这里所有人太多的时间了吗?”
“我很抱歉,但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议……我衷心的希望,我能够与您分忧,能够尽我所能去维系冥界的安宁……冥王殿下,我确信您完全有理由让我来掌控兵权,以解除您对此的懊恼。”
“你不觉得你的愚蠢已让你置身死亡的边缘了吗?”雅恪就像鄙视一颗微渺的尘埃那般望了一眼此时狂妄而自信的喀珑。
“我想你似乎多虑了,喀珑大人。”枷楠接着不以为然的说,“我从未因为我手中的兵权而懊恼过,也许你是衷心的想要为我分忧,但我不得不说,这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必要,因为只有这只军队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才能真正确信冥界是安宁的。”
“似乎并非如此吧!”喀珑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瞥了一眼身旁的雅恪,有抬起头来,仰望着冥王。
“如果你再如此无礼,我发誓,我将不会原谅你的愚蠢。”雅恪原本怒火未熄的心又因为喀珑而更加的愤怒起来。
“请不必如此生气。”喀珑只是毫不在乎的笑了笑,“我想您似乎对您的真实身份大概还不知道吧!”
“够了,喀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枷楠似乎已猜到喀珑想要说什么,于是试图以威严来阻止。
“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您一直都为之伤神的事。”然而枷楠却并未能打断喀珑的话,“您将会让谁来接替您的位置呢?”
“难道你认为会是你吗?”雅恪听到此,不禁要以嘲笑的语气向喀珑说。
“当然不是。”喀珑并未在意雅恪讽刺的言词,“只不过,同样可以确定的是,冥王殿下的继承人也不会是您。”
“难道你们还没有闹够吗?”枷楠不禁要从王座上站起来,“喀珑,我想我也不得不警告你,在我还未曾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将不会将我的王位传给任何人。”
“我想也许是我的表达未能让某些人未能明白我的意思。”喀珑说,“我真正想要说的是……”
“够了,住口吧!”枷楠向喀珑大声说,“否则,我发誓,你的冒昧真的要让你掉脑袋了。”
“但是,即便让我掉脑袋,我也一定要说下去。”喀珑收敛了所有的笑意,以一张无比严肃的脸面向众人,“因为此刻在我们面前的雅恪殿下,他并非是冥王殿下的子嗣,他只是滢姬殿下与天帝楞层的儿子。”喀珑极其藐视的看了一眼雅恪,又转过身去,望向枷楠,“我想,您那一颗诚实的心总没有理由否认我所说的一切吧!”
“你竟敢如此大胆。”这一刻,雅恪的愤怒已被喀珑逼至了极限,“我一定要杀死你。”
“住手……”枷楠向雅恪大声说道。众人的目光也一时都移向冥王枷楠,心怀猜测的期待着枷楠的答案,然而枷楠却沉默的坐了下去。
雅恪似乎也因为枷楠的犹疑而对自己的身世变得不确定起来,心中的忐忑与不安令他忍不住要悄悄的看一眼身旁的妮娅,似乎是期待着从她哪里得到某些安抚,然而妮娅却只是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目沉默着。
“我不想否认喀珑所说的。”在此言从枷楠的口中说出时,众人忽然一片哗然。而喀珑则迫不及待的向雅恪露出幸灾乐祸的奸笑,“您是否依然坚持要杀死一个诚实的人呢?”
雅恪此时已无心再去理会喀珑了,因为那一刻,枷楠的话对于雅恪来说就如晴天霹雳,几乎快要让他晕倒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众人也似乎对此持有疑问。
“请诸位不必质疑,即便我的话不值得信任,但冥王殿下的话,总不会有人怀疑吧!”喀珑微笑而严肃的说,“我想,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已逝的滢姬殿下曾是天帝楞层的妻子,正是因为其无法容忍充满野心而又狭隘的楞层,才会离开天界,追随冥王殿下而来,可是……不幸的是,那时,她已怀了楞层的儿子,那便是如今的雅恪殿下……”
“够了,喀珑。”枷楠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我……”喀珑当然早已猜到会被枷楠如此质问,但他显然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他是在枷楠与璐雪谈话时偷听来的。“您是知道的,我也是因为不满楞层才会追随您而来的,所以,天界诸事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喀珑说着,故作谦卑的笑了笑。
“一直以来,我对于雅恪都视如己出,所以……”
“可是……”喀珑急切的打断了枷楠的话,“我想天帝的儿子是没有任何权力继承冥王的位置的,不是吗?那么,冥王殿下,您将要让谁来继承您的王位呢?”在喀珑的话音之后,整个大殿变得就如蜂窝一般,众人无休的争论起来。
“我将会让璐雪所嫁之人继承我的王位。”枷楠以一束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喀珑说道,“在此之前,一切都将维持现状,若有谁意图篡夺我手中的权力,无论那是谁,我都将宣判他死罪。”
喀珑于是有些胆怯的垂下头去,站在众人之中,沉默不语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无可非议的事实……”雅恪却忽然充满怨恨的眼神望着这殿上所有的人,“看来我也是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雅恪殿下……”在雅恪将要走出殿外的那一刻,妮娅不禁叫道。
“由他去吧!”冥王枷楠无奈的望了一眼雅恪,又眉心紧锁的望向众人,“你们都退下去吧!”
喀珑于是也只好悻悻的随着众人离开了冥王的大殿,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计划似乎并未能如预想的给他带来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反而弄巧成拙,这不仅令冥王对他有所戒备,更令雅恪对其怀恨在心。为此,他不得不要从长计议,为了他渴望得到却注定不属于他的一切。
第五十一乐章
雅恪怀着复杂的心情正打算离开影魄城,不曾想到,竟然与璐雪不期而遇。“哥哥……”璐雪惊喜的叫道,“真的是您回来了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不,这不是梦。”雅恪此时却怎么也无法让他的脸上露出半点笑意来。
“您真是从天界的幽蓝城回来了吗?”璐雪显然对于天界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难道是怅风……”璐雪猜测的细语时,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那您知道怅风怎么样了吗?”
“他吗?”雅恪说,“似乎在我离开幽蓝城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呢?”显然雅恪的回答令璐雪感到费解,“难道不是他救您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雅恪这才想起,美莎曾告诉过自己,怅风与璐雪的爱情。他清楚的知道,真相将会给清纯犹如冰晶的路雪带来多大的伤害,但事到如今,他也实在没有理由,更没有心思去编出一套善意的谎言去欺骗她,“他杀了他的父亲楞层,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事实怎样,我也无从知晓。”
“怎么会这样呢?”璐雪的严重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影,“不会的……不会的……”
“他至少还活着,不是吗?总会好起来的。”雅恪只是寥寥的安慰了几句,便返身欲要离开。
璐雪这才象是想起什么,“哥哥……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雅恪停住脚步,低声的回答,然而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璐雪:“您这就要走吗?您就不能多留一会儿吗?即便是您所向往的光明世界,我想那里也一定会有有很多人,他们的心都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我说的没错吧!”
“的确。”雅恪短叹一声,“我对于那些虚伪的光明已无兴趣,但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因为……因为我与你不同,我实在找不出哪怕是一丁点留下来的理由。”
璐雪:“难道您都知道了吗?”
雅恪:“是的,不仅是我,也许很快,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因为喀珑已向众人公开这一切了。尽管我此时恨他入骨,但如果不是他说出来,我想我恐怕这一生都将蒙在鼓里。”
璐雪:“可是父亲他一直当您是他的孩子啊!这难道您就感觉不到吗?”
雅恪:“不,我能感觉到,此刻,我更能感觉到。只不过……”
“只不过您无法承受这突入其来的打击,是吗?”就在两人言语之时,追着雅恪出来的妮娅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就算是吧!”雅恪回过头,望着妮娅,“你大可当我是个懦夫。”
“难道一个身份的真与假对于您来说就那么的重要吗?”妮娅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对雅恪说话。
“我无心听你的训斥,”雅恪不耐烦的转过身去,“不仅你,如今在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对我训斥。
“那、哥哥,您也带我一块儿走吧!我想跟您一起去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至找到怅风。”璐雪大声的请求雅恪。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那样不仅会令你置身险境,更会连累到我。”雅恪说完,默默的走了。
“为什么?这怎么会呢?”璐雪费解的望着雅恪的背影,然而她的疑问与期待答案的眼神却只是随着雅恪消失在迷茫的黑暗里。
“他说的不错。”妮娅对璐雪说,“因为冥王已向众大臣宣布,将来娶您之人,将继承冥王的王位,所以……我想即便我不说,您也应该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父亲要做出如此的决定呢?”璐雪言语时的眼神依然飘浮的追随着雅恪远去的背影,期待着他能够返回来,带她一起去寻找她的怅风。尽管她十分清楚,这种期待是绝没有可能的。
“因为冥王殿下只有如此决定,才能阻止那些意图谋夺王位之人的计划。”妮娅望着璐雪的眼眸不禁要透出一丝怜悯的目光来。
“您是说有人意图谋夺王位吗?”璐雪侧过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象是担心的看着妮娅。
妮娅:“是的,就是喀珑,如果不是他,雅恪殿下也不会知道这一切,更不会就此离开影魄城。我想他在未能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罢休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既已知道娶您的人将会继承王位,他是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所以,璐雪殿下,您今后必须小心提防此人。”
“我知道了。”璐雪勉强的朝妮娅笑了笑,“谢谢您的提醒。”
第五十二乐章
雅恪就如一只游魂,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不知何去何从。而怅风呢?怅风面对这不幸的命运,又将如何呢?在听说焱烬已派兵将通往冥界之路封锁时,他便确信,此刻唯一可去的地方便只有卡岚王的纳溘城了,毕竟卡岚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美莎的父亲,他不相信卡岚会拒绝收留自己。只不过,当怅风出现在卡岚的面前时,卡岚的脸上除了吃惊,也不过是遭遇不幸的忧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要知道,你的哥哥焱烬不久前刚来过,我想这里对你来说是极不安全的。”
“我想我除了来此暂避,再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怅风虽然遭遇卡岚的冷遇,但他深知自己此时的处境,除了容忍,他已别无他法。“我不会在此待太久的。”怅风沉思了一会儿,“我想我很快便会离开这里。”
“好吧!”卡岚有些不情愿的说,“我会在这城中为你找一处隐秘的地方的。”
“我会报答您的。”怅风微笑着说出那有些言不由衷的感激之语。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卡岚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希望这一切都能尽早过去。”然而谁也不知道,卡岚所说的“这一切”究竟是指什么。
怅风听从卡岚的安排,秘密的隐居在纳溘城中。尽管他知道卡岚是个无可否认的懦弱而又圆滑的人,但他相信,即便如此,他也是不会出卖自己的,那样,毕竟只会给卡岚招来更多的麻烦。
卡岚也的确如怅风所预料的,并没有将其在纳溘城之事告诉焱烬,因为他十分的了解焱烬的野心。尤其在焱烬取代了楞层之后,“神”非但不能成为卡岚的后盾,反而变得像他身后的一把利刃,驱使他不得不要远离他原本向往靠近的“神”。
然而,焱烬却似乎已料及怅风在无法顺利的前往冥界之后,势必会去卡岚那里暂避。尽管此时,从卡岚那儿并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但是焱烬对于卡岚的忠诚一直都是存有疑心的。而且,焱烬此刻也并不急于处死怅风,他更愿意看着怅风在痛苦中经受折磨。因此,焱烬向卡岚发出了一份特别的邀请。
卡岚显然因为焱烬的突然邀请而变得有些不安,但为了不使焱烬对自己有所怀疑,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于卡岚来说,也毕竟不是一件难事。
“欢迎您的到来,我尊贵的卡岚殿下。”焱烬的热情令卡岚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令他更加的不安起来。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卡岚的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不知您此次让我来,所为何事呢?”卡岚急切的想要知道焱烬让他来的原因。
然而焱烬却似乎并不希望有失风度的质问卡岚,依然是满脸笑意的说,“难道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请您来我这儿做客了吗?说起来,您还是我的长辈呢?即便出于礼貌,我也是应该时常请您来做客的。”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卡岚依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似乎因为不安的心而显得几分不自然。
“您与我已逝的父亲就是很好的朋友,自然就是我该尊敬的长辈……”说到此,焱烬忽然又变得凝重起来,“父亲的死实在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事了,我想,您一定也因此而十分悲伤吧!”
“当然……”卡岚似乎从焱烬的话中预感到什么,而这种预感甚至令他说出“当然”这两个字时,声音都不禁要颤抖了。
“虽然我也很爱我的弟弟,但他毕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焱烬故意长叹了一声,做出一副哀怨的神情,“即便我原谅他,天界的戒律也是不能赦免他的罪行的,要知道,他所肩负的毕竟是弑父的罪名,这是无可原谅的。不仅仅是他,凡是一切帮助他逃避罪责之人,也并定会遭受天界的惩罚。”
卡岚显然已听出焱烬的言下之意,“当然,我决不会姑息杀死楞层殿下的凶手的,哪怕那是他的儿子。”
“那实在是太好了,有您的帮助,我想我们对于怅风的搜捕一定会事半功倍的。”焱烬朝卡岚略微满意的笑了笑,“但也实在没有必要劳烦您兴师动众。我只希望,您能在查出怅风的行踪之时,派人将消息告诉我,那么我便会感激不尽了。”
卡岚:“我十分愿意为您效劳。”
“那么您最近是否有怅风的消息呢?”焱烬问。
“噢!真遗憾。”卡岚故意表现得有些无奈,“我会加派人去各地查探的。”
“那就劳烦您了。”焱烬说着,又凑近卡岚的面前,神情严肃而神秘的小声说,“如果可以,最好将那些意图帮助他的人也一并处死,我想,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那样做的。”
“那是当然。”卡岚的脸显然因紧张而抽搐起来。
“对了,我差点都忘了呢!”焱烬又如同一个善人般的笑起来,“您一定十分期待见到您的女儿吧!”
卡岚:“噢!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呢!”
焱烬:“我想美莎见到您也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但卡岚却已预料到,美莎见到自己时一定不会是焱烬所说的那样。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预料的。
美莎见到她的父亲的那一刻,冷淡就如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过客。
“我亲爱女儿,见到你实在太高兴了。”卡岚伸出双手,想要去拥抱她分别已久的女儿。然而美莎却丝毫也并未做出任何拥抱的姿势,依然平静的坐在那儿,冷漠的望了一眼她的父亲,“请坐吧!”
卡岚显然有些失落的坐了下去,眼眸暗淡毫无光影,“难道你就不能对你的父亲笑一笑吗?”
“我何尝不想欢笑,但欢笑是必须以快乐为前提的,您明白吗?”美莎望着卡岚的眼神仿佛射出一道仇视的目光。
“我从一开始也是希望你快乐的呀!我的孩子。”卡岚说,“可是谁又预想命运竟会如此的弄人呢?”
“然而我从一开始就是痛苦的。”卡岚的脸上极度凄哀的神情似乎丝毫也未能打动美莎的心,“也正是拜您所赐,我才会一再的深沉痛苦的深渊。”
“我想你是不会原谅我了。”卡岚无助的望着她的女儿。
“是的,”美莎凝然回答,“因为您实在没有做出任何值得我原谅的事情来。”
“那么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呢?”卡岚问。
美莎:“让我离开这儿。”
“可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卡岚极其无奈的说,“我怎么能违背焱烬呢?我是没有能力那样做的。”
“那就请沉默的离开吧!”美莎说着,让清玲将准备好的茶点放在窗边,于是独自坐在了那扇有微风拂过的窗前,细细的吃着茶点,默默的望着那片蓝色犹如忧郁的天空,似乎已然忘了卡岚的存在。
清玲出于礼貌,也将一些可爱的小点心和一杯香浓的红茶轻轻的放在了卡岚的面前。然而美莎似乎发现了清玲的举动,于是转过头来,说,“那些是给客人用的,请将它收起来,不要放在不适合的地方。”
“你不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太无礼了吗?”美莎的冷漠显然已超出了卡岚所能容忍的极限。
“您认为自己配称为一个父亲吗?”美莎转过脸来,十分严肃的望着她的父亲,“难道您就甘愿永远懦弱的屈居人下吗?”
“有谁愿意永远看别人的脸色而活呢?”卡岚不禁长叹一声,“但这就是命运,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正如那些弱小国家的君王也必须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懦弱一样……”
美莎:“那您一味的想要攀附神,从楞层到如今的焱烬,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如今令这一切陷入僵局,都是因为你的丈夫怅风。”卡岚显然是有些埋怨的语气,“若不是他杀了楞层,若不是为了使你摆脱牵连,我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不论今天是一个怎样的局面,您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美莎丝毫也不打算给卡岚一些宽慰的言词,“就连我的幸福也是毁于您错误的抉择,也许我这一生都注定要活在痛苦中,真不知为何最初要来到这个罪恶又龌龊的世界。”
“你知道这样说,我会有多心痛吗?”卡岚望着美莎沮丧的面庞,伤心的垂下头去。
美莎:“我想如今即便您懂得心疼您的女儿,一切也已于事无补了。”
“究竟是什么事会严重到于事无补的地步呢?”两人谈话时,焱烬悄然的走了进来。
卡岚:“噢!没什么……”
不待卡岚说完,美莎就极不满的说道,“难道一个人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就可以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顾了吗?”
“哦!我认为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必要拘泥于那些小节。”焱烬理所当然的笑了笑,“当然,如果您在乎的话,下次进到这里之前我会敲门的。”
“我想我的女儿只是跟您开玩笑呢!”卡岚笑着对焱烬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美莎抢过卡岚的话说,“您难道没看到我是极其认真的吗?要知道,一个不懂礼貌的人将会是多么粗俗。”
“好了,我已认识到我的粗俗了,从这一刻起,为了你,我保证你将不会再看到这粗俗的行为了,您满意了吗?”焱烬一面故作和蔼的笑着,一面注视着美莎的表情是否有些许的变化。
“希望如此。”美莎依然一副冷漠的态度。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呢?”焱烬好奇的问。
美莎:“那似乎与您无关。”
焱烬:“看来您与您的父亲方才的谈话似乎不太愉快,但我有一个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您会有什么好消息。”美莎不屑的说。
“如果是和雅恪有关呢?”一丝神秘而诡异的微笑拂过焱烬的脸,并且就像只倦鸟一般停留在他的眉梢。
“雅恪?”美莎忽然激动的站起来,“他怎么了?”
“他已经平安的到达影魄城了。”焱烬尽管依然笑着,但显然美莎在他的言词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欣喜,令他极度嫉妒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将雅恪与怅风一并除去的决心。
第五十三乐章
卡岚回到纳溘城后,独自待在城堡塔楼的一间隐秘的房间里。这个狭窄而安静的房间在这座城堡,也是这座城市最接近神的地方,置身其中,甚至于永远也听不到凡间鸟儿的歌声。在那死寂的房间里,失去光泽的木器与积满灰尘的书籍堆砌在四角。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户是唯一可以透进光线的地方。
卡岚从陈旧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先哲的诗集,于是便有无数的尘埃在那一束光线中欢快的雀跃起来。卡岚却只是烦闷的咳嗽了几声,便坐在窗边一块幽暗的地方,将手中的诗集轻轻的移向阳光,直至他感觉那上面的字迹清晰而不刺眼,才开始细细的阅读起那些深奥的文字。然而此时,即便先哲的思想,却也不能令卡岚的心情变得平静。他于是又有些焦躁的合上书本,便又有许多尘埃在光线中猛然穿梭着舞蹈起来。
卡岚感觉,这个安静的空间已不能如往常那样给他带来平静,因为在这座城里,暗藏着一个将会令他,甚至于令这个国家卷入一场残酷战争的风暴,那便是怅风。
而怅风此时,正无奈的待在纳溘城中某处宽敞而又平常的房间里,静静的聆听这座城市喧嚣的声音,各种各样的谈话声,叫卖声,甚至于猫狗追逐的声音,都令他感到某种安宁与祥和。这是他在幽蓝城那个戒备森严的城堡里所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他也从中感到在过去的岁月中不曾有过的某种新奇的快乐,让人忽略了一切,甚至忘却了生命的存在的快乐。
然而,此时的怅风依然不曾预料到,他的这种快乐也将要走到尽头了。
卡岚自从焱烬那儿回来后,便一直被不安所困扰着,面对焱烬的压力,他感觉怅风的存在已令危险迫在眉睫。
当又一个混沌的黄昏来临时,卡岚神秘的敲开了怅风的门。
“您有什么事吗?”怅风显然对卡岚在这个时候到访感到意外。
“是的。”卡岚简短的言语之后,迅速的闪身进到房里,又将门小心而迅速的关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怅风因为卡岚的举动而感到不安起来。
“实在是太糟糕了。”卡岚说,“我想你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怅风忍不住惊异的问。
“你知道吗?”卡岚说话时,依然坐立不安的样子,“我想焱烬已经对我有所怀疑了,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要去哪里呢?”怅风表现得有些无奈。“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不论怎样?”卡岚严肃而坚定的说,“我确信你都不能继续在纳溘城待下去了,否则,这不仅会给你我带来灾难,更有可能让这座城市,甚至我的国家经受血的洗礼。”
“我明白事态的严重,也明白焱烬要至我于死地的决心……”怅风言到此,沉思了片刻,“当明天,太阳从这座城市升起时,决不会有人在这座城市找到我。”
“我相信你所说的。”卡岚终于轻松的笑了笑,满意的告辞离去了。
第五十四乐章
在这个每一寸土地都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世界,怅风怀着一颗快要颓废的心,穿行于一望无际的荒漠。一个寒冷刺骨的夜里,身心俱已疲惫的他躺在一处沙丘的边缘,仰望着天空那一轮明亮的残月默默的发呆。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寂静的就像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已停止了呼吸,一切都如这沉黑的夜色,正无声息的走向暝暗的地极。
寒冷使怅风从微寐中醒来,望了一眼天空,见夜色依然深沉,便又侧过身去,伸手从地上紧紧的抓起一把冰冷的细沙,高高的举过头顶,神情落寞的注视着。那沙、正从他的指缝间如月光般滑泄下来,闪耀着流水般的光影。“虚伪的东西。”在他愤愤的言语的那一刻,手中的沙粒像一片云那般被挥洒了出去。
“光、并非尽是伪善的面具。正如幽暗,也并非全然心灵的本性。”忽然间,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某个声音,却清晰犹如近在咫尺。
“是谁?”怅风猛然站起身来,不安的环顾着四周。
“你之所以沦落至此,正是因为你的心从未真正的平静。”从那天空的尽头忽然射下一道耀眼的光芒。
“你是谁?”怅风凝望着那光芒坠落的地方,直至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女子旖旎如风,微笑的脸上却显几许愁绪,无数泪光般的羽毛从她的羽翼仿佛永无休止的飘散于风中,又消逝于夜色的静谧。
“一个能帮助你的人。”那女子迈动着轻盈的脚步向怅风走来。
那张脸在怅风的眼中也越来越清晰,令他意外的是,那却仿佛并未令他感到丝毫的陌生,似乎很久以前就已相识,然而,他却怎么也无法忆起这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您怎知我需要您的帮助。”
“因为我听到你的心在祈求帮助。”那神秘女子的脸上漾起祥和的微笑。
怅风:“那您可知我需要怎样的帮助?”
“我会帮助你摆脱如今所背负的一切罪名。”
“我相信您。”怅风别无选择的兴奋而激动的说,“那么请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吧!”
“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什么?”怅风困惑的问,“难道您就打算这样帮助我吗?难道您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等待对于我只是意味着死亡吗?”
“浮躁的心只会让你失去理智的思考。”那女子依然平静的说,“你的命运将由雅恪的命运所决定,所以,你此刻必须等待,等待着你们的命运重合。”
“我不明白。”怅风迷惘的呆望着她。
“当你的等待已到尽头,你便会明白。有所期望的等待同样会令你的生命充满希望的。”那女子的言词依然虚若浮云,难以捉摸。而她也就在言语的那一刻,如浮云一般,随着一阵风过,从怅风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五十五乐章
雅恪离开冥界后,影魄城似乎也并未就此平静。喀珑是不会轻易放弃他所觊觎的东西的,哪怕他认为没有可能成功的方法,也要去尝试。而此时,在这短短的数月里,从希望的峰顶跌入失望之低谷的璐雪,在失去了怅风与雅恪之后,她的心也如这座颓废不堪的城市一般,被无数的厄运与愁绪所包裹,毫无生机。
“是什么令您如此忧愁呢?”喀珑以暗影大臣的身份来到皇宫外围花园的湖畔。那里开着无数似雪花一样洁白的花朵,每一阵风过,总会被吹得漫天皆是,就如同无量星光一般。曾经,每当璐雪看到这番景象,都会要忍不住兴奋的欢呼雀跃起来。然而这一刻,她的脸上却连丝毫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呆呆的,就如一个不曾被赋予思想的人偶。
“您没有听见我在和您说话吗?我尊敬的璐雪殿下。”喀珑再次微笑着问道。
“我听见了。”璐雪于是站起身来,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向喀珑还了个礼,便又转过身去,静坐于那些花丛中。
“那么可以告诉我,您看上去如此忧郁的原因吗?”喀珑也俯下身去,坐在离璐雪不远的地方,因为他并不想靠近那花丛,那些在他眼中无比廉价的花瓣实在令他有些反感。“要知道,我是真的很希望能够为您做些什么。”
“谢谢!”璐雪的声音一如她的面容那般消沉,“但我想,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我。”
喀珑显然因为璐雪的冷漠而显得有些不悦,但这种不悦却丝毫也未从她那张脸上表露出来,而是依然被虚伪的微笑所笼罩着,“您都没有告诉我您为何而忧郁,又如何能确信我不能帮助您呢?”
璐雪没有回答,而是像最初那般,沉默的望着那些夜空中颤动着微弱光影的花瓣。于是喀珑又耐心的像璐雪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喀珑殿下……”这时,妮娅却忽然出现在了喀珑的身后,“我实在没有想到,您竟然也会对这圣洁的花瓣感兴趣,不知您是否了解这漫天花瓣的心呢?”
“我十分乐意听您告诉我。”喀珑站起身来,望了一眼身后的妮娅。
妮娅问:“您真的很想知道吗?”
喀珑:“当然。”
“那么好吧!”妮娅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这雪白的花只有在光影中才会显现出美丽,所以她是不会爱上这沉黑的夜色的。”
“您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在暗示些什么?”喀珑显然因为妮娅的话而显得有些不悦。
“我想您是多虑了。”妮娅又面露一脸微笑。
但喀珑清楚的知道,妮娅此时面对自己的微笑,就如自己脸上的微笑一样的虚假。“我想我会记住您的话的,尽管事实未必如此。”
妮娅:“我相信事实会告诉您,我的话是多么真切的。”
“我想我是告辞的时候了,希望再见到您,璐雪殿下。”喀珑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妮娅,只是诡异的笑了笑,便离去了。
妮娅在喀珑离开后,只是静静的望着璐雪,没有任何的言语。她知道,此刻即便用尽这世间所有宽慰的言辞,也无法抚慰眼前这少女伤感的心。
第五十六乐章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是不断的有人成为牺牲品,也总会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断的去牺牲别人。每个人在一生中也都注定摇摆于这两种角色,尽管总有人以庸人自居,尽管这个世界也的确有过真正的庸人,但“庸人”,若不是用来掩饰的面具,便是早已夭折。正是如此,仇恨、妒忌、争斗才会随着原始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延续至今,甚至、极有可能将伴随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直至我们与这所谓的文明一同消亡、灭绝。当然,这决非什么憧憬,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希冀,但、这便是生活,便是别于梦幻的真实。雅恪就像一颗无根的野草,在人类的世界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他已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像一个失去思想的人那样四处飘摇。直至冥冥中,跟随心灵深处某种意识的指引,又回到那幽昙湖畔,只是这里的湖水已经枯竭,露出一片龟裂的污泥,与那些失去生命的水草和只剩尸骨的鱼参和着,象是一顿变态者的晚餐。
雅恪颓然的望着这片与他一样悲愁的土地,眼前这荒芜的一片,已完全不能令他想起曾经充满生机的景象。“难道这就是命运吗?那真是这世间最丑陋的东西。”雅恪悲愤的望着天空大吼。
“丑陋是因为扭曲的心灵。”猛然间从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谁?”雅恪惊异的朝身后望去,却没有半个人影。“那说话的究竟是谁?”雅恪的声音因这一刻的惶惑而颤抖。
而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从那片死寂阴森的森林尽头,吹来一阵温暖的风。
“是谁?”雅恪重复的问道,“那是敌人,还是朋友?”
“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那女子的声音从林间传来,轻柔犹如初春冰雪消融的溪水。
雅恪一瞬之间,象是从那声音中感到某种早已遗失的温馨。他确信,这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的,但他却无法令自己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是现实,而不是梦幻。
“到我这里来吧!”那声音依然随着微风传来,“你会得到真正的光明。”
雅恪没有犹豫,朝着森林的幽暗深处走去,直至到那风雪的尽头。在森林的黑暗的中心,无数闪耀着白光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如深夜的星光那般将夜色点缀得犹如梦幻。那眼前之人更是令雅恪惊诧不已。
“你难道已经把我忘了吗?”那女子向雅恪露出慈爱的微笑。
“不……”雅恪凝望着那女子,“见到您,我实在太高兴了,如果璐雪在这里就好了。这难道是梦幻吗?”
“不、这不是梦。”
“可是您不是已经……”雅恪没有说完,因为他已不知道要如何来表达此时心中复杂的心情。
“是创造之神令我重获新生。”
“创造之神?”雅恪依然不能理解这些抽象的言辞,“那究竟是谁?我十分希望您能告诉我这其中的微妙。”
“是陈烬楠。”滢姬回答。
“为何这个名字如此陌生呢?”雅恪困惑的问。
“那是因为他并非真正与我们同在,我们只是生活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滢姬缓缓的走向雅恪的面前,“而我们的创造之神,在他的世界里却平凡的犹如尘埃。”
“我依然不能明白您的话。”雅恪的眼神依然充满迷惘。
“这很简单,正如相对而放的明镜,那所有的镜像都是真实。”滢姬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于是,便有光芒将雅恪脸上的愁绪与困惑缓缓的驱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单一,也非尽是并存,而是互相包容着存在,正如我们活在陈烬楠所创造的世界里,而我们的命运也由他来掌控。同样的,有一天,当我们创造出另一个世界,我们也将成为那个世界的创造之神。而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依然微渺如尘埃,你明白吗?我的孩子。”
“我想,也许我已能略微明白您的话了。”雅恪充满希冀的望着他的母亲,“那么您是来拯救我的吗?”
滢姬:“不、孩子,能够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我将指引你走出困境。”
雅恪:“我究竟该怎样做呢?”
“首先,你必须回到冥界去……”
“可那里并非是我的归宿,我想这点,您应该十分的明白。”
“也许那不是你最终的归宿,但此时你别无选择。”
雅恪似乎对滢姬的话不以为然,“那么请告诉我,这对我究竟有何意义?”
“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
雅恪:“我已面临如此颓运,难道还有什么理由要为别人效劳吗?”
在雅恪不满的言辞之后,滢姬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完全为了自己而做的,绝对自私的人,他最终的命运只有毁灭。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你大可不必听从我的吩咐。”说完,滢姬转过身去,象是欲从雅恪的面前消失。
“等等……”雅恪说,“我想,也许您会愿意告诉我,我将去冥界做什么,对吗?”
滢姬于是又微笑着转过身来,“我将让你去冥界杀死喀珑。”
“然后呢?”雅恪好奇的问。
“等你杀死喀珑之后,我会告诉你。”滢姬的言语中依然充满神秘的韵味,“我想,杀死喀珑,对于你来说,不算难事。”
“是的。”雅恪微微的点了点头,“可是,要找到一个在众人面前理所当然杀死他的理由,那似乎却不是那么简单。”
“当你回到影魄城,你便会发现,那个杀死他的理由已然诞生了。”在滢姬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从她身后的羽翼闪耀一片眩目的白光,瞬息之间,她的身影,那漫天随风飘舞的雪花,也都随着那光芒的消失而无影无踪。雅恪的面前又只剩这阴暗、颓废的森林。
第五十七乐章
在冥界,喀珑已十分的明了,他是不可能依靠赢取璐雪的芳心而得到他所觊觎的权力的。然而,要克制心中的欲望,那实在是这世间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尤其在了解到一些有关璐雪与怅风之间的一些秘密之后,喀珑更是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喀珑在前往枷楠的宫殿途中,依然为他的计划而犹豫,但一发不可遏制的邪恶还是将他心中所有的顾虑都驱散怠尽。
枷楠似乎也已十分明了喀珑的来意,只不过,从他的脸上却丝毫也没有将他的内心世界表现出来,依然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喀珑,您如此急于见我,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的。”喀珑垂目半跪于枷楠的面前,“但此事事关重大,我十分希望您能集齐所有大臣。”
“您认为这样有必要吗?”枷楠问。
“是的,我认为十分的有必要。”喀珑坚定的说。
“那么就请您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吧!”枷楠丝毫也没有答应喀珑的请求的意思。
“不。”喀珑也毫不犹豫的回绝了枷楠,“冥王殿下,请恕我在冥界众大臣集齐之前,不能告诉您。”
“您难道是想要挑衅我的权威吗?”枷楠显然为喀珑的话而感到十分的不悦。
“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喀珑却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做出一副微笑的表情,“只是事关冥界的未来,所以……”
“所以我必须在确认那不是无稽之谈之后,才会考虑是否有必要传召群臣。”枷楠打断了喀珑的话,厌烦的望着喀珑。
喀珑:“这当然不会是无稽之谈,所以,在此之前,我们派人召集所有的大臣了。我想此刻,他们应该都已在殿外静候着您的传召呢!”
“你的行为让我感觉没有任何理由姑息一个已对我不忠的人了。”枷楠却出乎意料的并未表现任何愤怒的神情,而是向喀珑冷漠的笑了笑。
喀珑对于枷楠的心思也显然了如指掌,因而他丝毫也没有因为枷楠言语的暗示而感到不安。“我想以您的睿智,是没有理由惩罚一个为了冥界而心力交瘁之人的。”
“那究竟是因为忠诚,还是因为野心而心力交瘁,我想您应该比我更了解自己的那颗心。”枷楠说,“看来我的确有必要将殿外的大臣都传进来,我将会让你看见,我是怎样在众人面前肃清冥界的隐患。”
“也许您不相信,但我正求之不得呢?”喀珑毫不在乎的笑了笑。
枷楠确信喀珑的那种表情与他的言语仅仅只是某种矜持,故而毫不犹豫的将众大臣传上大殿。
然而令枷楠没想到的是,喀珑却显得泰然自得,这令枷楠反而有些不安起来。正当枷楠为此稍有犹豫的时候,喀珑却无所顾忌的向众人说道,“今天在此,依然是为了与诸位商讨,冥界的未来将由谁来主宰……”
“喀珑大人,我不知道,您是无视我的权威,还是忘了我曾说过的话。”枷楠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喀珑的话,“我希望您是因为后者才会再次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来,否则,我发誓,我将即刻对您处以死刑。”
“我恳求得到您的宽恕,但我不得不再次提及此事,因为这毕竟事关冥界的未来。”喀珑言语时,脸上却是一副与此番言语极不相称的充满淫奸邪的笑,在看到枷楠欲要言语的那一刻,又瞬间的转过身去,以一副无比忠诚而忧虑的神情面对众臣,“既如冥王殿下所言,有朝一日,迎娶璐雪公主者将成为冥界的主宰。因此,我想在此的诸位大臣一定都和我一样,十分希望知道,您将会让谁幸运的成为璐雪公主的丈夫。”
“这似乎还论不到你来操心,如果你真如你自称的是个忠臣的话,那么我衷心的希望您能去做一个忠臣该做的事。”枷楠凝望喀珑的眼神已完全被厌恶所充斥。而枷楠的这种眼神却令喀珑感到此刻已是背水一战,更坚定了夺取冥王权位的决心。“殿下,您不觉得我此刻正是在恪守一个忠臣的职责吗?”在喀珑的言语之后,那些拥护喀珑的大臣们也都附和起来。
“够了……”枷楠不耐烦的说,“璐雪将下嫁谁,我将交由她自己决定,这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一时间,众臣纷纷的议论起来,犹如群蜂飞舞一般。
“诸位请安静。”喀珑向众人大声说道,在四下安静如无风的子夜时,喀珑又转过身去,“可是冥王殿下。您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关乎璐雪公主的幸福,这更关系到冥界将来的兴衰啊!”
枷楠:“那么您又有什么高见呢?喀珑大人。”
喀珑:“也许我们可以听璐雪殿下说出她心怡之人究竟会是哪个幸运的男人。”
枷楠:“您难道不觉得打探他人隐私,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吗?”
喀珑:“我当然明白,但舍小利而大智明,所以我也没有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陛下。”
“看来确实如此,即便在我的面前,您都可以肆言无惮,这个世上也的确是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您有所顾忌了。”枷楠此时已从众臣的沉默中感到自身的孤立。
“您的玩笑的确很有意思。”喀珑显然已毫不在意枷楠的任何言辞,“那么我想您不会反对让璐雪殿下到这里来吧!”
枷楠又坐回到那张高椅上,猛然感觉这先前还四平八稳的椅子,此刻却象是忽然变得摇摇欲坠一般,于是枷楠无奈的沉默了。
第五十八乐章
璐雪极不情愿的被传到了众人的面前。在那段已逝的完全不能称之为长的时间里,失去怅风与雅恪的她,却已变得象是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当璐雪那张憔悴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颓然而静默的表情无疑令所有人都不禁要一阵惊诧。
“璐雪殿下。”喀珑十分谦卑的向璐雪深深的鞠了一躬,不知那是否依然是为了博取她的欢欣。然而他的此举无疑只不过是愚蠢的幻想,璐雪依然只是冷漠的向喀珑回了个礼,事实上,璐雪对于任何人都是如此,仿佛那甜美的微笑已永远的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沉睡了。
“到我这里来,我的孩子。”枷楠无奈而又悲楚的望着她的女儿。
“我想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而璐雪只是以无神的双目呆滞的看了一眼枷楠,站在烛光幽暗的一角。
“如果你愿意站在那儿,就站在那儿吧!”就连枷楠自己恐怕也会疑惑语气为何会如此的平和,也许是因为面对璐雪那张令人怜爱的面容的缘故。
璐雪只是点了点头,便没再回答了。
“璐雪殿下。”喀珑直面璐雪的脸依然保持着那副诚恳的表情,“我们都十分的想知道,您是否已有心怡之人?”
然而璐雪却依然只是沉默,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于是喀珑只好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尽管他十分明白,即便璐雪开口,也决不会说出他的名字,但却依然充满希冀。
“我的孩子,你就说句话吧!无论说什么都好。”璐雪这副模样实在令枷楠伤透了心。
“请您派人把哥哥找回来吧!”沉默了许久的璐雪这才充满期待的望着冥王,眼神中也泛起伤感的泪花来。
枷楠:“我答应你,我的孩子,只要你不再如此悲伤……”
喀珑又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枷楠的话,“可是,他其实并非冥界的人呢?您不觉得他才是真正的隐患吗?”
“您凭什么说哥哥他不是冥界的人。”这会儿,璐雪却显然被喀珑的言词激怒了,“您不也是天界的暗夜之神吗?那些轻易就背叛的人才会是真正的隐患呢!”
喀珑猛然一改那和善的面孔,“我希望您不要忘了,当年是谁将冥王殿下从幽蓝城的囚牢中解救出来的。”说到此,喀珑又微笑了,只是这微笑似乎对于璐雪有着某种威逼的意思,“当然,我是不会因为您冲动的言语而责怪您的。但我也不得不再次请求您告诉我们,您心怡之人究竟是谁。”
璐雪:“我不知道您对此何以如此的感兴趣。”
喀珑:“要知道,因为冥王殿下的一个决定,这便事关冥界的未来。”
“那看来我真该庆幸,那人绝没有可能是您。”璐雪一时间那温柔的目光象是也忽然变得犀利起来,鄙视的瞥了一眼喀珑,“能令我心怡的自然是一个无比优秀之人,他就是……”
“等等……”象是什么念头忽然从枷楠的脑中闪过,令他迟疑许久,却又不曾想起那个念头究竟是什么,于是他又有些犹豫的向璐雪说道:“你说下去吧!”
“我这一生都将深爱一个人,并且我发誓,这份爱将致死不渝。”璐雪无比坚定的望着众人,大声说:“那个人就是……怅风。”
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嫉恨都一览无余的尽显于喀珑的脸上,他几乎已按来不住,要实施他万不得已的计划了。但不知为何,从他那张扭曲的脸上又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便也毫无修饰的将那副嘴脸面向璐雪,“怅风?您说的该不会是天帝楞层的次子怅风吧?”
“正是您所说的怅风。”璐雪毫不犹豫的回答。
“难道您不知道他是楞层的儿子吗?”喀珑的话语明显的是有几分质问的语气的,“而且那还是一个杀死了自己亲身父亲的人呢!那究竟是一个怎样败坏道德、伦理的人啊?”
“他是被人陷害的,我了解、也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个善良的人。”璐雪在喀珑还未来得及说出那许多她不愿听到的诋毁的言词时,便急切的为怅风辩解道。
“那么您又将如何证明呢?”喀珑的视线掠过璐雪,又移向冥王,“我相信以您的睿智,是绝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女儿,甚至冥界的未来托付给一个那样的人的。”说着,喀珑又转过身去,“我想在此的所有人也一定与我的看法无异。”
“我相信璐雪的决定,您总不至于要置疑我的女儿的聪颖吧!”枷楠不屑的俯视着喀珑。
“当然不,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置疑璐雪殿下的聪颖。”喀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不过,即便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也难免会为某些事物的表象所迷惑。而那个怅风,就正如一株罂粟。”
“那么您又将如何证明怅风是您所认为的那种人呢?”璐雪尽管对于喀珑的话感到极其的不满,但声音却依然十分的轻柔,“道听途说难道就是明智之举吗?”
“我想您不会不知道,究竟是谁让我们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这一切都是拜天界那些虚伪、好战,双手染满了鲜血的卑劣的家伙所赐。”喀珑此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如愿的激起了那些积怨已久的大臣们的共鸣,只不过,他们都未能向喀珑那般放肆的在冥王的面前表现出来,相比之下,他们更乐于做一个安分的旁观者。
璐雪:“可那又与怅风有什么关系呢?并不是天界的每一个人都如您所说的。”
“我也十分的希望您能够放弃个人的情感,恪守您心中的理智。”枷楠在看透了那群懦弱的墙头草的心思之后,确信这不过是自己与喀珑两人之间的“战争”,于是也便松懈下来,“我十分的希望您不要再费心此事了,这毕竟已超出了您的职责范围太多。”
“不,为了冥界的将来,我认为这是一个忠臣的责任。”喀珑依然固执的坚持。
“够了,你究竟要将这无聊的恶作剧进行到什么时候。”枷楠的语气忽然由平缓变得尖刻起来,“你以为我会不明白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吗?如果你依然觊觎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的东西,我发誓,你将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
“我没有想到您竟然会怀疑我的忠诚。”喀珑在冥王面前半跪下来,“您的言辞已辱没了我的灵魂,为了维护我的名誉,请您在这众人面前结束我的生命吧!”
枷楠在听到喀珑此言的那一刻,却忽然感到犹豫了,他没有想到喀珑竟会有此举,若是在众人面前就这样结束喀珑的性命,势必将有损自己的名义。但枷楠的心里,却又是十分渴望了结这个心腹之患的。枷楠就这样沉默的望着喀珑,良久,枷楠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那么好吧!既然你乐于以此来证明你的忠诚,我也没有理由不如您所愿。那么我就成全你吧!”说着,枷楠从身后拔出那支已沉睡了很久的魂影剑,走向喀珑的面前。
然而喀珑却丝毫也不曾露出半点意外,或是惊恐的神情,而是垂头暗自诡秘的浅笑。当枷楠手持魂影剑行至他的面前时,喀珑猛然抬起头,狂笑着大吼道,“请让我的生命在您的面前闪耀忠诚之光吧!”
“我将完美的结束你幽暗的灵魂。”枷楠大声说着,将长剑庄严的举过头顶。
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平静的象是能感到混浊的空气在每一个人的躯体之间悠闲的游走,只有枷楠与喀珑的气息如岩浆喷发的海底剧烈的沸腾着。
一瞬间,喀珑倏尔从衣袖中抽出一支短剑,迅速的向枷楠刺去,随着一片惊叫声,一道白光闪过,鲜血从枷楠的胸口涌了出来。与此同时,从喀珑的脸上也终于露出得意而奸邪的笑意,“我的灵魂终于可以释放出耀眼的忠诚之光了。”
众人似乎都被喀珑此举惊呆了,而璐雪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还无比威严的立于众人面前的父亲,在这一刻,却已毫无生息的静静躺在了那血泊之中。
“这个人的死将会使冥界走向光明的未来。”这平静的气息令喀珑感到异常的压抑,他急切的渴望能得到一片欢呼,“我想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是谁当年为了自己那荒唐的爱情令这个国度沉沦黑暗,而如今,他又要将冥界的未来交由一个女孩以荒诞的爱情去游戏,难道这是你们所希望的吗?”说完,喀珑暗中向几个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于是殿上的大臣中便传出宏亮的欢呼声,随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们也都跟着表现出赞同的神色。
只有璐雪的眼神中是充满悲哀与怨恨的,“你这个叛徒,你会受到惩罚的。”璐雪说着,双手吃力的拿起跌落在枷楠身旁的魂影剑。
喀珑用力的将其从璐雪的手中夺过来,面目狰狞的望着璐雪,“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要恨的话,就恨你自己吧!”
璐雪因喀珑粗鲁的动作而摔倒在地,无助却依然充满仇恨的盯着喀珑。只是,她只是沉默,没再言语,她清楚的知道,此刻,她所能做的一切都注定将是徒劳。
喀珑丝毫也不在乎这个对于他已失去价值的女子。而是饶有兴趣的与众人表演了一场已显得多余而并不精彩的戏后,如愿的坐在了冥王的宝座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