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翼》--作者: 箫湘客
第一章乌云战胜了闪电,把整个天空遮得密不透气,但地面上却仍刮着七极大风,吹得满大街塑料袋、易拉罐乱跑。风是往南吹的,飞扬起的尘土使北半天呈出现一种让人看了能感觉到渴的黄色。但事实上,南半空也好不到哪里去,据中央气象台预报,沙尘暴提前近一个月在一些北方城市出现,估计这就是沙尘暴的前奏吧。
程军一转方向盘,从"S"道上滑出,进入主干道,他猛加油门向前一冲,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是干什么的,于是把写有空车的牌子放在前窗,又把速度减下来,想在下雨和天黑前再揽一个生意。
想到这里,他又骂起娘来,像是一位爱闲聊的老太太对着一岁半的小孩子,说起来没完--当然是指时间长短,不是骂孙子。这也难怪他,几十万人口的小城市本来不需要多少出租车,所以他在这一行刚起步时,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又举债若干,买了辆奥迪,跑起了出租,但就跟北方大多数城市的水一样,赚的钱跟地下水量成正比,是越来越少,更让程军头疼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像瞎了眼,都来分食这块越来越小的蛋糕。
雨突至,一瞬间天地一片迷茫,程军打开扫雨刷,又打开了收音机,但换了七八个电台,不是求医广告就是关于考古队的最新发现。
程军苦笑了一声,想起自己也是考古专业的本科生,如今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想到自己学的毕竟是冷门专业,找不到工作也在所难免。这年头,大学生比牛毛还多,就连热门的机械类学生,不是也有养鸡的吗?
这次考古,据说是"本世纪东汉文化的最大发现","担任重任的考古专家吴作心透漏,这次发掘极有可能改东汉初期历史"。
"我敢保证这绝对能改写你自己的历史。"程军自语道。
想起这位白毛黄头发的授业老师,程军就替他担忧,十九年前自己毕业时他前边有个"副"字,转眼前,十九年过去了,这个"副"字比狗皮膏药还粘,粘在"吴""教授"之间,眼见快六十了,想甩估计也没机会了。
但老天却给了他这个良机,所以说苍天是公平的。
前面有一个人在招手,看样子很着急,程军把车靠过去,手刚碰到车把手,忽然像是触了电,急忙缩了回来,他手忙脚乱地从储物箱里翻出了一副大墨镜戴上。
那人坐了进来,说"去湖滨公寓!"然后往椅背上猛一靠,长出了一口气。
程军的心里正在乱想:他认出我来了吗?他应该忘了我了吧?他还是那样子,而我却好像成了他兄弟。唉,岁月折磨人啊!……忽听见他说话,连忙"恩"了一声,打开计价器,向湖滨方向开去。
如果程军知道此行所付出的代价,傻子也会相信他决不会干的。但谁也不能预知未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做这趟生意,这是在原子弹从飞机落到广岛地面上的时间里做出的决定,但对于程军来说,这就是原子弹。
汽车在发动机微鸣中飞驰,一个个雨珠像是密集的子弹打在玻璃上,随后又像秋后的落叶被被清洁工扫去一样,随着扫雨刷纷纷滚下。乘客略带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师傅,天这么暗,戴墨镜能看清路吗?"话中有生气的意味。
程军一阵慌乱,但随即又镇定下来。他微微一笑(可能比哭还难看吧),说:"对不起,我有沙眼,怕传染。"说完好像又觉得该补充些什么,"不过您放心,我技术绝对没问题"
乘客不再说话,两眼漠然地注视前方。
道路两旁的杨树站直了腰板,抬起绿色的头,伸出绿色的手,来迎接这场久违的喜雨。她们身后是一座座盖好的或尚未盖好的商品楼,有的如小巧的少女,不拘一格,透出如诗如画的气息;有的则像雄伟的大汉,顶天立地,显出大气磅礴的气派。这一切总是令他不那么舒服:树,生机勃勃;楼,清新亮丽;城市很年轻,并且在迅速发展。这一切怎样就不令人愉快呢?他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老了,不再年轻了。
他眼前有点模糊,忙拭了一下眼:他看到另一条道上有个黑忽忽的东西,
该到转弯的时候了,程军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减速、左拐,忽然眼前一亮,白茫茫的一片。他骂了句:"该死,大白天打什么真空灯!"他慌忙踩刹车,但为时已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在撞击声中,他觉得自己这面正在迅速地往下沉,似乎要沉到无底的深渊之中,他的脚乱动,脑中却一片空白。一定是撞上那黑东西了,残存的意识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他昏死过去了,老天有时也很不公平,尤其是对程军。
疼痛又使他醒过来,脑中仍是空白一片,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他的血还是那位乘客的血。
他试着动了一下腿,又一阵巨痛使他再次昏过去。
林飞像往常一样,把两只大脚支到办公桌上斜躺在那看报纸,脚的左边是他刚沏好的茶--他似乎对茶旁边的脚没什么意见,倒是他的身姿让人接受不了。照他秘书的说法,他若长期这样下去会引发脑溢血,原因是脑低于脚,会使头部充血。但林飞对此不屑一顾,他的理由是,他的脚在脑袋下待了二十多年,也没见引起什么脚溢血,由此看来"脑溢血"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但作为机要秘书的温冰则指出另一大隐患:此姿态"甚倨",非得把顾客赶跑不可。林飞听信了这一条,因此当桌上的电话响时,他便把脚放下来,按了下免提说"讲"右手又端起了茶喝了起来。
第二章
温冰柔中透刚的声音传来:"头儿,有个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说要见你,看样子像是死了什么亲人似的。我问了一下,她并没有什么丧事,不过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头儿,让不让她进来?"林飞道:"亲爱的温小姐,嘴上积点德行不行?再怎么说人家是来送钱的。"
"可看她不怎么像是有钱的样子"。
"没钱……我说你怎么说话呢,就知道钱。"
"头儿,这钱字可是从你嘴里喷出来的。"
"好好好,我认输。是什么案子?"
"民事案……,不过……"她话没说完,林飞便道:"让她去对面。"
"不过,我看她挺可怜的……"
"那就让她进来吧,不过事先声明,一般的民事案我可不接。"
门把手向下一转,温冰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属于小巧玲珑,拘谨害羞型的人。
温冰把她领到对着林飞的椅子上,让她坐下,说:"好了,你可以讲了。"女孩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说:"林大律师,我是……"
林飞插嘴道:"你可以坐下来说,另外,把那个"大"字去掉。"
女孩脸一红,坐下说:"我是程军的女儿,这次来主要想请你做我父亲的辩护律师。"
"程军?噢,你是指四天前的那场交通事故?"
"对,我父亲就是个那个司机。"
"我知道,不过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民事案件,另外我不擅长打民事案,不如你找杨律师,他……"
"不!林律师,我求您了,我知道您不接简单的案子,可是这个案子不同!您先别忙着回绝,先听我说一下。首先,您可能不知道,市长已插手此事,说明了这事极不简单,还有,检察院里有人想把它弄成蓄意交通事故。"
"程小姐,不,……你叫什么名字?"
"程晓茹。"
"晓茹,我想不简单,不是因为市长插手,而是因为乘客的身份为特殊,另外,你说有人",是你亲耳所听,还是道听途说?
"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在检察院."
"那你说是道听途说了?"
"林律师,您是不想接了?"
"程晓茹同志,你别误会,我办案都是靠对案情的熟悉和对案子的兴趣。不熟悉案情,就可能导致错误;对案子不感兴趣,便拿不出十足的精力去面对。二者缺一,都可能使我的委托人利益受损,因此我不会接不满足这两条的案子。"
程晓茹站起身来,眼中透出一丝哀怨,但她极力忍住,说:"林律师,虽然你没答应,但我还是很敬重你,再见!"
林飞站起来道:"实在对不起,请你多包涵。"他目送她出去,又坐了下来。
温冰把手支到桌上,身子前探,仔细看了看林飞,摇摇头说:"头儿,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现在总想办法把门关起来,不让钱进屋。"
"你不明白,"林飞道,"我当律师不是为了钱,而是给那些受冤的、蒙了的难的人打一针强心剂,使他们能够站起来。不仅如此,我还希望给一些滥用职权的,打击报复的,陷害他人的,伤人性命的人提个醒:社会上还有法律存在,任何人只要犯了法,终究逃不过法律的严惩。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无法给弱者提供避难所,也非朱鎔基,无权把那些人全关进去,我只能用法律把他们圈进去。"
温冰不再说话,默默地坐下,拿起报纸来看。
"头儿!"她忽然大叫一声,"这有大记者苏伟的报道,你听听这段写得多好!'……看着翻倒在沟里的轿车支离破碎的右门,我仿佛看见了……'"
"停!"林飞猛地把茶杯一放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苏玮的文章啊!我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是你女朋友与我可没关系。"
"不是,我是说你刚才念的那句话。"
"给你,自己看吧!我去打字。"她把报纸塞到他手里,指给他看。
林飞连看了两三遍,一边看,一边摸没有毛的下巴道:"有意思,有意思……"又看了几眼照片道:"温冰,你去把程晓茹找来,我决定接案子!我敢肯定,这绝对是一件很不普通的案子。"
温冰出去了,但不一会便在外面叫道:"头儿,她把提包忘这了。"林飞出了办公室,看见她拿着提包左右看,便道:"人呢?"
温冰道:"不知道,可能走了吧,不过怎样把钱包忘这了"。
"她没去找杨英杰吗?"
"噢,忘了告诉你,她先去的姓杨的办公室。"
林飞皱了一下眉,快走几步到了杨英杰门前,"你跟程晓茹说了什么了?"
杨英杰道:"老大,我看过卷宗,很明确地告诉她,这官司打不赢,可能要赔付几十万。我告诉她,或许你有办法。"
林飞左拳砸到右掌里道:"坏了!可能要出事!走,跟我去找找!"
三人走出事务所,林飞道:"我有种感觉,这姑娘要寻死。我找不到证据,但我有这种感觉。我们分头找,找最可能方便自杀的地方。"
在丁字路口,林飞左,杨英杰右,温冰向前。
她刚走几步,忽然扭头看着事务所所在的三十三层高楼,心想:这真是自杀是好地方,可惜大煞风景。
她转身回楼,问楼管处的物业员:"同志,你可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上黑衬衫,下白裤子,留长头发?"
物业员说:"噢!看见了,好像上了顶层"。
她心头一惊,忙打开电梯,直上三十三层,她心中乱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心上,让她心里的25只老鼠打起了架。这个大厦盖了四年多了,已经成功让七人如愿,她可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成为第八个。
第三章
失重感传来,顶层到了,她小心地向四周看。没有人影,但通往楼顶的梯子上尘土已经掉了。有人上去了!温冰忙爬了上去,她感到手心里出了汗。
东北方向,一双黑运动鞋,白裤子,黑衬衫。没错,正是她!温冰十二万分小心地登上楼顶,借突出物挡住自己,她心中乱跳,"千万要镇定!你还要救人呢!"她心中暗道。
她手心里的汗擦掉,慢慢向前靠近,六米、五米、……两米、一米,她猛地伸出双手把程晓茹往里抱。
程晓茹瞪大眼睛看着她,两行泪水仍在流,她也忘了拭掉。
"你不要命啦!"温冰叫道。
程晓茹的眼泪比刚才流的更多了,"我是疯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妈妈卧病在床,爸爸又吃官司,我上大学要花钱,可家里哪还有钱让我读书?我问了二十七个律师,可没有一个肯帮我!你们这些律师,总是想打赢官司,一碰到我这种情况,马上就退避三舍,哪有人来管我?"
"小妹妹!可如果你这样轻生,对你家人来说,不是最大的不幸吗?你忍心让你妈妈病中加痛?你忍心看着你父亲痛不欲生!在他们最需要支持和帮助时,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生气地大喊,让程晓茹发热的大脑清醒一下。而后平静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林飞已经发现疑点,很可能要接这个案子。"
"真的?太好了?人家都说只要林飞一插手,没有他不胜诉的案子。不过,我只想能减轻父亲的责任。"
"你放心,林飞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啊,无理也能辩三分。"
"我知道,人家都说他是'诡辩奇才'。"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林飞,杨英杰跟争吵声、抱怨声一起挤了进来。
林飞忽然看见了和温冰对面而坐的程晓茹,道:"到底怎么了?"
温冰刚要开口,程晓茹抢答道:"对不起,我把包落到这了,所以又回来取。温大姐告诉我,可能你要收回以前的话,我就在这等你了。"
林飞很尴尬地说:"不错!我决定接这个案子了,你爸他现在在哪?"
"友谊医院。"
"那好,我开车带你去,路上大概要二十分钟,我要问你话。"
"行!林律师我听你的。"
"那好,我们走吧,温冰,你去交警大队把事故鉴定报告给我复印一份,英杰,你忙你的去吧,这次麻烦你了。"
几个人各奔目的地。
路上,林飞边开车边问道:"程晓茹,我问你问题,你只管回答,不要问我问题。"
"好。"
"你父亲年龄。"
"41岁。"
"有几年的驾龄?"
"十几年了吧,开始给公司老总开车,五年前跑出租。"
"也就说,他的车有五年了?"
"对,"
"车况怎么样?"
"挺好的。"
"那最近他有没有不正常的表现,比如焦虑等。"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不过他最近因我考大学学费的事而忧心。"
"你是说钱方面?"
"是。"
"会不会因此影响行车?"
"不会。"
"为什么?一个正常人总会受到情绪影响的。"
"不会,我父亲很坚强,以前也曾碰到过比这更严重的事,他都挺过去了。"
"噢,医院到了。"林飞把车停好,抬头看了看这幢"生命保障"楼。
两人快步走进病房区,林飞道:"你爸伤势怎样?"
"没问题,不过是皮外伤。"
"他自己说的?"
"是的,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程晓茹来到外科病房前推门而进。
林飞看到了3号床上的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正在看电视,看见女儿回来了,他忙道:"你到哪了?怎么不好好预习大学课程?"看来他对女儿的学习抓的很紧,不过话语中又透露出想让别人知道他女儿是大学生的味道--虽然扩招好几年了,但在这个地区,考大学还是很难的--不过病房里只他一个病人。"
程晓茹道:"爸,我请了个律师,这回咱不用怕吃官司了。"
"什么?"程军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你知道律师费有多贵么?"他看了林飞一眼,又道:"何况这律师这么年轻,有什么经验!"
"爸!您别瞧不起他,他,你不知道是谁吗?林飞,那个"诡辩奇才,我最佩服发人之一。"
"名牌律师,咱更请不起,我看……还是算了吧。"
林飞微微一笑,道"程先生,费用您不用担心。如果您确有困难之处,只要写一份法律援助申请书就可以了。可能您不知道,我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一员。"
程军道:"不过……那多不好意思啊。"
"我办案主要是凭兴趣,不是钱。倘若正义和金钱结合,那足以使整个法律体系崩溃。"
"谢谢你,林律师。晓茹,还不给人家让个座?"
林飞坐下道:"既然你已默许了你女儿擅自做的主张,那咱们开始吧。程先生,请你描述一下7月27号,也就是四天前车祸发生那一天的情形。"
"好的。那天下午快九点,天也快黑了,我准备跑最后一趟生意,因此便沿着路兜生意,这时有个人乘我的车。"
"吴作心?"
"对!他上车说去湖滨公寓。"
"当时在下雨?"
"对。"
"雨大得足以淋透衣服?"
"是!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全湿透。"
"好,你接着说。"
"我就开车,一路上无话,但在转弯时我看到了一个黑东西,距我大约三十多米。"
"什么?"
"看不太清,可能是那种大垃圾箱,不过,我不能确定。"
第四章
"于是,你撞上去?""是,我减速慢行,但还是很快撞上去了。"
"可是你刚才说那黑东西像垃圾箱,那它应该有一米多高。再者转弯时你减了速,可是车翻了,你认为这种可能会发生吗?"
"我使劲打方向盘,可能太靠路边了,右轮陷下去了,你知道湖西路两旁是土沟,所以造成翻车,右门撞在那个黑东西,或许擦了一下,划出了痕迹。"
"不!程先生,我看到报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右门上的痕迹,不是擦出来的,而是真正撞出来的,是那种互相"垂直的撞!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
"对,撞的!……你认识吴教授吗?"
"是副教授,我……不认识。"
林飞站起来,道:"程先生,我看您也累了,早早休息吧,我先告辞了,有新进展,我会向你说明的。"
程晓茹也站起来说:"林律师,谢谢你,不知这官司能不能打赢?"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我会尽力查明的,以目前情况看,事实对我们很有利,但现在要找的是证据。"
"好好保重自己,"林飞脸朝程军,眼神冲着程晓茹说。
温冰兴冲冲地进办公室说:"头儿,事故分析报告拿来了,不过少的可怜,只有两页纸,还好分析得挺透。"
林飞接过来草草看一眼道:"毫无价值。"
温冰满脸不高兴:"人家跑了大半天才搞到的东西,给你四个字给整没了,太没同情心了。"
林飞咧嘴一笑:"温大小姐,我是说和我想的一样的报告,自然对我们没有价值了。"
温冰取出一大堆照片说:"那这堆照片没什么价值了?"
"那不一定,先放着吧。"
林飞从照片中抽出几张,放入兜里。
"对了,头儿,你发现了没有,这有一个有趣的地方。程军,毕业于维城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你说会不会是吴作心的学生?"
林飞道:"是吗?给我接维城大学学生处……"
"哪这么麻烦,这里面就有"温冰打开电脑、登陆中国大学生电子毕业证管理中心,搜索到程军的毕业信息,然后链接,果然查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专业导师:吴作心。温冰一指另一行字说:"头儿,你看程军在当年的毕业生中专业排名第三,却没找到工作,会不会因此恨吴作心?"
"不可能,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他想害吴,也不至于用这种跟自杀没什么两样的手段吧?"
"好了,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温冰给我查一下李维克的联系发方式。"
"你说那个痕迹分析专家?……他在临江县唐宁街7431号"
"走吧,我们去吃饭,饭后我去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四十分钟以后到。"
两人下楼,在那个常去的餐馆里,两个靠窗的位置照例给两人留着。温冰边吃边感叹道:"不知为什么,我胃口越来越好,好像越来越胖了"
林飞端详了一会儿说:"好像的胖了点,跟苏玮差不多了。"
"我哪能和她比,即使她成了杨玉环,你也立刻改叫李隆基的。"
"那好,这里还有一盘李氏烤鸡呢,你自己吃了吧。"
"博士,照您这么说,这的确是撞痕了?"
"没错,造成这样的撞痕的也不是一般的东西,它必须满足这两个条件:第一,钢铁制品;第二,重量在2吨左右。"
"博士,我想问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即一个物体高速冲撞而出的痕迹?刚才我们讨论的是它是静止的。"
"我算一下……哦,是这样,完全可能。物体,不,应该是汽车之类的东西,速度达到20-40米每秒,会造成同样的结果。"
"博士,谢谢您,由于您身体不方便,我不便请您出庭,这有一份录象带和一份鉴定书,请您签个字,我将用它来做为您的证言。"
李维克在上面签下自己漂亮的字迹。
黑暗中,过了好一阵才传来一女人的说话声:"林飞,你说的都是真的?""玮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喘熄中透着甜蜜。
"对了,我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绝密情报,你千万别急着给我上报啊!"
"行了,我明白,你要在法庭上把对方打得体无完肤。"
"对,这是我的底牌,取胜的王牌,如果泄露了,那可就完了。"
"你放心。"她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道。
林飞搂着苏玮,抚摸着她光洁的皮肤道:"今天温冰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她一定说,你又忘了带手机。"
"她说,即使你成了杨玉环,我也会立刻改叫李隆基的。"
"鬼才相信呢,说不定我变成杨玉环,你撒腿就跑呢。"
"不会的,我是猫,你是鱼,你变胖了不是更好吗?"
"得了吧,你准会去吃梅妃那条鱼。"
"怎么?你吃醋了?"
"没有?你,我还担心你吗?就是你有贼心,也没贼胆呀!"
"谁说的,我办公室里天天坐着个美女呢。"
突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苏玮拿过电话,递给林飞。
林飞道:"我是林飞。"
那边传来温冰的声音:"头儿,大事不妙,吴作心死了!我在你的楼下,很抱歉破坏你们的好事。"
第五章
风似钢针,隔着衣服从四面八方直刺肌肤,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夜如墨水,随着风吹流淌在每一个角落里,偶尔一两处,被凌晨三点的灯光撕开,洒出一片光亮。昼夜与夜,温差不同,反差更大。温冰紧了紧衣服说:"吴作心在发生车祸后就一直未苏醒,住在了中心医院特别病房里。凌晨两点三十五分,我医院的朋友打电话说他死了,尸体是她发现的,在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后,她又给我打电话,说她很害怕,好想身边有个人。吴是被杀的,所以我觉得事情巨大,因此来找你了,似乎坏了你的好事。"
林飞把车开得似乎飞离地面,他问道:"吴作心身边没有人看护,也没人保护?"
"没有,他一直没结婚,父母和唯一的妹妹都已过世,而且他并不是重大的人物或受到重大危险的人,所以没人保护他。只有两个护士,每十五分钟交替巡查一次。"
"好了,但愿我们能比公安早到一步,一般情况下我们会比那些人快一步。"
"不过,却是关键的一步。"
到了医院楼下,林飞边走边问:"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丽。"
"好,过一会儿我去看现场时,也就是我跟警方搅在一起时,你去找她先问清具体情况。"
特别病房前已有三个人,但都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进,看来这三人也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林飞从衣服上取下他的"眼镜"戴上向里看。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它只具有眼镜的模样,但实际上,左眼眶处有个摄像头,右边有个金属探测器,还有两层翻上去的镜片,加上眼前这层共是三层,它们可以组成一副望远镜,和一个红外线成像仪。①
只不过高科技却使得律师不能随意靠近警方关注的东西。
林飞刚看到吴作心胸口处的匕首,就听见警笛由远及近,跟着便冲上来五六个警察,其中一人极为熟练地把黄色封锁带拉上,同时喝令"闲杂人等"走开。林飞又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太重要的线索,就想走开。"
这时那个刑警队队长张强喊道了:"谁报的案?喂,那个戴眼镜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林飞迅速但又不过分明显地往前走。
这时,李丽和温冰赶到,温冰侧着身子冲林飞点了点头,两人便向外走。李丽迎上去道:"我报的案。"
林飞道:"真没想到这副眼镜能这种功能,它把我唯一有特征的眼给挡住了。连张强这个老警察也认不出来了。"
"其实,你满身都是特征,只不过他们没人注意而已。"
"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啊。"
"喂,别往歪处想,否则嫂子绝饶不了你。"
"岂敢,有心恐怕也没胆。"
"好了,说正事儿。李丽告诉我,死亡时间是两点十五到两点半,同时另一名护士也证实了此事实。"
"我想我们该去另一个地方了,我们的委托人时间可能不多了。"
"他可能被拘留。"
"不,有可能因涉嫌杀人而被捕。我们这次要再多迈一步,让他在进局子之前说话,还有,我不知道人到底是谁杀的,若是他还好说,若不是他,那他可能也会有危险。"
"若是他,非但不好说,而且更难半,因为我们要面对一个凶手。"
"是我。"
"是我们。"
"是我。"
"是我们,头儿,我不能扔下你不管,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林飞只好道:"我说不过你,走吧。"
四点过五分,两人走进了友谊医院程军的病房,护士小声说:"他们已睡了。"暗淡的灯光照射在程军那张衰老的脸上。他们一转身又看到陪床的程晓茹,眼皮有点浮肿,但睡得挺香。
林飞皱了一下眉头,听着程晓茹不像真睡着的呼吸,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谢谢你,护士小姐。"
林飞走到门旁,轻轻地把门关上--不过留了条缝,恰好能看到程军。他做了个手势,温冰会意,便往远处走去,留下清楚的脚步声。
门内,程军的眼睛忽然睁开,同时从床上下来,从床上拉出一个包,走到女儿床前,跟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便迅速往门前走--林飞突然出现在眼前:"程先生,半夜三更,还要出远门?"
"现在已五更了,不是吗?再说,我们的去向好像于你无关。"
"岂只有关,是大大的有关!你们一走,势必会造成经济受损,这便影响到你的信用问题,当我面对陪审团和检方,不得不费力说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巧合。"
"什么巧合?"
"你自己清楚。"
"林律师,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该仔细想一想,杀一个人的动机有很多,多半个是因一个钱字。你为了少赔点钱,极可能会这样做。"
"你说什么呀?我一点也不明白。"
"吴作心刚被杀,你们就准备开溜,你认为警方会怎样想?不可能是巧合吧?"
"什么?吴作心死了?"程军脸色苍白,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告诉我,你有没有杀他?"
"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虽然……,但我决不能杀他呀,更何况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你是说,你女儿。"
"对我可以证明我爸一直在睡觉。"程晓茹道。
"可你明明睡着了,怎么作证?"
"我没睡着!"
"可刚才那个护士明明看见你睡着了。"
"我……我就是能做证!"
林飞把手一摆道:"我们不要互相绕圈子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把实情告诉我,否则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没什么可谈的,我说得都是实话。"
"包括吴作心是你的老师?"
程军此刻的表情,像是嘴里塞了个很大的包子,不过看不见包子,只能看见"O"形。他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除了此事。我觉得他不配做我的老师,而且我认为他是不是我的老师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没提。"
第六章
"你发誓你所说的剩余之话都是实话?""我起誓。"
"我警告你,对律师撒谎是最不明智的,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请抓紧说,当然有些事你可能想不起来,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联系。记住,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警方很快就来,你不如把包打开,把东西拿出来,以免像个逃犯。"
林飞坐到床沿上,帮他打开包,把里面的衣服、饭盒拿出来。这时,张强破门而入道:"程军同志,我们想和你谈一下案子的事。我看你没什么大伤,不如现在跟我们走吧。"
程军尽管已知道这事迟早要发生,但脸不禁又白了,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林飞,林飞道:"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张强笑道:"这不是林大律师吗?许多日子不见了,您是从哪钻出来的呀!"
林飞说:"张队长,咱哥俩许久日子不见了,改天兄弟我请客,请你喝马尿。"两个人把人比作老鼠,一个故意"说啤酒为马尿",可谓各逞其能,当"损"不让。
张强回头对手下说:"这人事事比我快一步,我们走吧,我估计再不走,我们就被他甩远了。"
几人迅速离开,林飞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东西,一部电话出现在眼前。他打开来电显示,上面有这样一条信息:
新来电8月1日时间02:01通话时间00:32
43582438
林飞记录下来,他知道从友谊医院到中心医院是十五分钟的路程,这只能说明程军有作案时间,关键是那三十二秒。
三十二秒内所说的话,可是只有两三句,但极有可能是此案关键之处,三十二秒后,程军有没有离开房间?
这三十二秒的内容又会是什么呢?
"头儿,怎么啦!没有线索可查了?"温冰将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对正看着所录的像的林飞道。
"不,线索好想有一大把,反而乱了头绪。"
"你不会一根根找吗?"
"问题是我不知道哪根是哪根,乱做一团了。"
"你正想办法解开。"
电视上放的是林飞所录的几次对话和吴作心凶杀案现场之景。
温冰拿过遥控器换了一个电视节目,却是市长在中心医院视察的新闻。这位市长对中心医院推出的不间断巡查制度表示很满意,值得推广。忽然,林飞又一抢过遥控器,切换到视频,同时说道:"等等。"他按快进找到那段对话。
"当时在下雨?"
"对"
"雨大得足以淋透他的衣服?"
"是!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全湿透。"
"好,你接着……"
林飞按后退键,然后慢放,"就是这。"
"……他--身上--并没--有--全湿透。"
他关上录象,把眼镜挂到衣领上说:"走!跟我去一趟事故现场。"
"头儿,这就是翻车之处。"
林飞点了点头,逆着程军所开的方向往前开。大约十来分钟,他停下来道:"吴作心在这上的车。"
温冰点头同意。
林飞看见跟此招停点三十米处有一幢高楼,便开了过去。
这是一家名叫"凤凰宾馆"的饭店,十几个停车位满满的。两名保安在巡视,他们职责是让那些没钱的人,有钱但不吃饭的人,吃饭但不付钱的人走远些或听话些。"
温冰向里面看了看,又抬头往上看那金字招牌说:"生意不错嘛。"一名保安走过来,敬了个礼,然后将他们的车领到空车位前。其实那也不能算是"空"车位,只能说是两辆车之间的空隙,若非林飞车技高,保不准不是划了别人车几道,就是自己的车被刮掉几块漆。
林飞也不说话,与温冰一起走了进去。
两个人边吃边谈,当然,不是再谈案情的事了。这里人太多,并且林飞也不是那种拿案子当佐料的人,两人谈起当年一起在母校读书的情景。那时的生活绝对的浪漫与欢乐的,而现在则在生活这道菜中加入了现实这种五味俱全的佐料,生活中酸甜苦辣咸不是那些没经过类似经历的人所能体会的。
温冰道:"还记得那次模拟法庭辩论吗?"
"当然,我对那次辩论的印象应该比苏玮给我的印象还要深。"
"林飞,请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谈论另一个女人。我发现在法律发面你是一棵白杨,在这个方面却比狗尾草还不如。"
"别说我了,你还不一样?能有才子这样人思念你,你却不珍惜。"
"才子?他再厉害,能及得上你这个"论辩奇才"的一半就令我心满意足了。"
"桑凌风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差吧?别忘了在那次辩论上,他和我算是棋逢对手呢!"
"可是北京大学的人都知道比胜他败。"
"结局并不代表过程。再说,刚毕业就进司法部的人有几个?"
"那是在你和他竞争的基础上。"
"不,我们兴趣不一样,他志在研究,我志在兴趣。"
"喂!我说头儿,你怎么老拿我开涮,把正事给忘了?"
林飞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该死!"
他开始四处张望,满脸焦急的样子,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噢,我和朋友约好了九点见面,可现在他还没来,请您问一下柜台,是不是他有口信?对了,我朋友姓吴。"林飞胡说了一翻,把服务员打发走了。
一会儿,服务员回来了说:"没有口信,也没有电话。"
林飞站了起来和温冰牵着手向柜台走去,他感到她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但又不动了。
柜台处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就像宾馆里的桌椅、电视一样很干净,让人看着格外舒服。
第七章
林飞道:"你记忆力怎么样?""很好。"
"噢,是这样的,这是我女朋友,"他看了温冰一眼,道,"她爸要见我一面,所以约好九点见,可现在还没来,我有点着急。"
小伙子看了两人一眼:"这种事您别着急,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她怕我见了准岳父感到陌生,所以把她爸的照片给我,让我天天看,记在心里,等见面时感觉熟悉,话也便好说了。这是他的照片,你看他来过了没有?他掏出吴作心在考古现场的一张照片,递给服务生看。林飞估计,吴作心出车祸及被杀的事情并没有向外透露,因为苏玮没说过,消息还来不及传播。
那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没来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认为我见过他。那是……是27号,对27号来过,那天是下雨,那雨特大,没几个客人,再说他长得……你明白我的意思,总之他给我的印象很深。"
"你确定。"
"确定。"
"不知他喝了多少酒?我知道他特能喝,所以我也专门练。"
"不清楚,他跟人约好了,所以直接去了十三楼,不过我没见到约他之人。"
"十三?这么不吉利!"
"他们订了房间是14呢,那不是要死……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忙道歉。
林飞回头看了一下道:"我大老远的从北京赶来,可不想马上就回去,你给我开个房间吧。"
服务员看了一下道:"真不好意思,就十三、十四层有空房了,不如你们就住1314吧?"
"那好吧。"
林飞带着温冰便想往里走,忽然觉得左方有亮光一闪,似乎有人在拍照。温带缩回手低声道:"我去看一下,"林飞想说句小心,可话没出口,温冰就已冲出门了。
前方身影一闪,进了一幢闲置楼,温冰紧追不放。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很好,但一头长发。温冰看出她是女的,黑衣人从兜内拿出了什么,往脸上一系,又飞奔而去,想上二楼,可惜二楼道被废材料给堵上了。
温冰站在大厅中央道:"你下来吧。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能说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黑衣人未回答,把相机--微型但很有用--往兜里一塞,看准空挡,便向外闯,她蒙着面,在她冲过来时,她甚至没有正眼看温冰。
温冰早就料到这一点,身形一移,同时右手快如闪电地向她的手腕抓去。不料,温冰本以万无一失的一招却对黑衣人毫无作用。
黑衣人左手一挡,身形又一闪,已突破了温冰的拦截。
匪夷所思。温冰大吃一惊,急忙变招向黑衣人背部抓去。
黑衣人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在温冰的手将到未到之际,忽然回身,同时又是一挡,把温冰的手封住。
两人拳来脚往,快捷无比地交了几招。
黑衣人突然轻喝:"退!"双拳把温冰的招式化解开,一脚却直奔面门,不过慢了一点。
但只慢这一点,却使温冰及时躲开,她身后猛退,同时出脚,以妨黑衣人再次进攻。
但黑衣人却一闪而出,不见踪影。
温冰一看自己所站之位,不禁大为佩服。的确,自己向后退了,好像对方不是志在伤她,而是逼她后退。
她在那楞了好一阵,心头思绪复杂,她开始收拢自己的思绪,一根根把它们理顺,就像理自己的头发。
她是谁?
在一个不认识另一个人时,这句话是最平常不过的,但问题是:现在是白天。
白天很明亮,人也很多。
那么她就不应该蒙面,这样只能使更多的人看到她,不,事实上,只有我看到她蒙面的样子。
莫非专门做给我看的?这岂非很奇怪?
林飞用钥匙打开1314的房门。
"仔细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林飞道。
"你说那个叫杨中正的订房人,会不会用假名。"
"极有可能,像这种宾馆,是不可能盘查每个顾客的。"
林飞钻到床底下,用手电照射一遍道:"没什么。"
"我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服务员会把一切收拾得跟没人住过一样。"
"不,有些是不能收拾走的,比如说气息。"
"气息?"
"对,如果这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就可能留下不寻常的气息。我相信直觉很准的人是能感觉到的。"
"唯心。"
"让我们推测一下吧。吴作心坐车时很生气,这生气很可能是从这带去的,那么这里就极可能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比如争吵、打架。啊……等等!"
林飞抓起温冰的手边的烟灰缸道:"这是为什么?"他把烟灰缸翻转过来让她看,边角之处有暗色的东西,林飞把烟灰缸凑到眼前,看了一下道:"这是血。"
温冰"啊"的叫了一声道:"这儿打过架!"
林飞点点头说:"幸好服务员粗心,否则这条线索就断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服务员给您送开水了。"
林飞道:"让她进来。"温冰开了门,让服务员进来。
"这房间归你负责吗?"
"是的,先生,十三楼所有房间都由我负责整理。"
"这个烟灰缸你见过吗?
"是啊。它是这个房间的,外面印着房间号呢!"她有些迷惑,更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和问话的目的,只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照实话说。
"它一直在这屋放着吗?"
"是,这也是我要保证的,我必须让它放在这。"
"我是说,它从没离开过这长茶桌?"
第八章
"是的,有时偏左,有时偏右,不过每次收拾时,我都要把它放在中间。""你经常搽洗它吗?"
"不经常,因为只需把烟灰倒掉即可,偶尔抹一抹。"
林飞冲着温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你们有备用品吗?"
"有,每个房间都准备了五六个。"
"好,从现在起,它损坏了。你明白我说的吗?"
"可是……"
"没有可是,它……我不能跟你说,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我要定了。温冰,放好。"
温冰把那只烟灰缸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下塑料袋里。
林飞接着问道:"你认识房间里住过的这个人吗?"他又掏出吴作心的照片。
服务员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男女,说:"恩……认得,你让我想想……
林飞很有耐心地等待。
"我想起来了,"服务员道,"大概有两三天了吧!就是下雨的那天,大约是下午七点左右,我给各房间送水,走到1314房间时,还没等我敲门,一个人--就是你照片的那人就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差点把我撞倒,幸亏没摔,否则四壶开水可够我俩受的。
"这个人马虎大意,但也仍下一句'对不起'而去,我走进房间,看见另一位客人,正捂着头坐在沙发上。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很不耐烦地让我出去。
"对了,在我出去时,我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不过,我没有探求别人隐私的爱好,没注意他说什么。其实即使我认真听也未必听得清,这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温冰把她的话速记下来,同时也录了音。
林飞道:"谢谢你了,不过,今天你所说的话,包括与我们见面,你都不能向别人提起,除非再碰到公安局的人。"他这个"再"用的好,因为它既有"又一次"的意思,还有"下一次"之意。
果然,林飞的话有了效果,服务员道:"你们是公安局的?"
林飞不置可否,只是看了温冰一眼。温冰会意,把她送到门外。
温冰道:"看来,你的猜想是对的,这里的确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我想这事或许跟命案有关系,至少目前看来的这样。"
"杨中正会不会是杀害吴作心的凶手?"
"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最好不要做先入为主的猜测。"
"不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恐怕只有他知道了,可是他用的很可能是假名,那这线索又断了。"
"温冰,假如有人约你,你去了,两人说不到一块儿,便打架,你说他是什么人?"
"若是换做我,对方是我不认识的人,我一般不会去。即使去了,也不会因为谈不来便打架,至多也就是不理会他罢了,除非他……
"怎么样?"
"除非他是我认识的人。"
"对!只有熟人之间才会出现打架的矛盾。从谈话到打伤人,这中间的转变,只有知道谈话的内容才能解开疑问。"
"可是我们往哪去找?"
"找!自然先从我们这找。我估计,凶手是本地人的可能性很大。"
"对了,头儿,忘了跟你说一件事:我们被盯上了。"
"那个拍照的?你肯定把这事给处理好了。"
"对!这也是我的想法,可是对方是女的。"
"女的?那又怎么了?你还会怕她?十个大男子汉你都能料理了。"
温冰忽然道:"打左肩,"左掌快如闪电地击向林飞,林飞本能地一躲一挡,但她的掌还是拍在他肩上,只不过很轻,如同一片树叶落在肩头。
"这掌够快吧?"
林飞忙点头。
"她打我,就像我打你一样容易,不过故意让这着我。"
杨英杰走进林飞的办公室,说:"老大,所有线索都断了。第一,43582438是中心医院左侧200米的一个公用电话;第二,吴作心在本市只和考古队,博物馆里的人有接触,这些人提供不出有力的证据,也没有作案的嫌疑,不过,他们一致认为,吴作心是自作自受,死了活该。这话听起来似乎太恶毒了点,但因为是吴作心做事武断,一意孤行,考古队里有好几个人不服他,尤其是年轻的副队长,他说吴作心只能做研究,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林飞道:"他这个同事可真敢说,不过他心里正高兴呢,说不定考古队真正归他指挥了。"
温冰又道:"依我看吴作心够可怜的。你看,没父母没兄弟姐妹,没婚史,真称的上的孤家寡人了。"
杨英杰道:"谁说他没婚史?他虽然没结过婚,但暗地里呢?我去了一趟维成大学,打听了一下,听说吴作心因为生活作风有问题,在年轻时没把"副"字给拿下,等年纪大了,也没精力同年轻人争了'生活作风',不就是那方面?"
"哪方面?"温冰偏不知趣地追问。
林飞咳了一声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现在早过了下班的时间了,你们回去吧。英杰,送温冰到家门口,我就不送了。"他望着窗外沉默了。
温冰、杨英杰两人下楼,上车,温冰向他看了一眼,说:"我想,头儿遇上麻烦事了。"杨英杰道:"我看也是,即使把林大嫂找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除非案子能尽快破了。"
两人都抬起头看了看夜空,天似乎又要下雨。
几只蝙蝠来回飞着,捕获空中之蚊,林飞心烦意乱,想睡也睡不着。天花板像是裂了,但他的头也像是裂了。
他没有开灯,但总觉得灯亮着,眼睛像被强光刺着一样,很痛,很痛。
第九章
月光朦胧,敲击着窗户想进来避寒。白天太热,黑夜又太冷,用林飞的话说这就是:你爷爷的鬼天气。林飞喜欢白云。苏玮的头发是黑的,林飞喜欢黑发如白云般的感觉。柔软、光滑、柔顺手指穿过白云或黑发,没有一丝阻力。广告商们为啥不用她的头发做洗发剂做广告呢?
林飞胡思乱想,又想起乱成一团的案子。
他从床上爬起来,又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
一般冷气窜进来,让他浑身起寒意。
有风。
可风吹不走乌云。
乌云遮住了星辰,天地间一片黑暗。
一只只蝙蝠来回飞着,它们虽然是瞎子,可它们凭借高超的技能,通过超音波捕捉着一只只危害人类的蚊子。
林飞想,我就是一只瞎了眼的蝙蝠,可我却没有超声波,只是乱闯。
蝙蝠用黑色的翼或飞翔或滑翔。
乌云!乌云!乌云!乌云就是黑夜的翼,遮住了一切光明。
正义为光,邪恶为翼,只有光明才能斩断黑翼,你爷爷的黑翼!该死的黑翼!
林飞昏昏欲睡时,忽然觉得窗前有人影晃动。
他的睡意顿时被惊跑了一半,他看了看表,荧光表上,一个指针在动,两短针为90度:凌晨一点二十分。深更半夜,谁会来这里?他摸索着打开灯,道:"谁?"人影不动了,听不见呼吸声。
林飞想起来了,人影所在的窗户对着阳台,莫非他或她是从隔壁阳台上过来的?林飞从不信鬼神,但想到有人对己不利时,也有点害怕。不过,他又随即想到,对方若对他心存歹意,现在自己怕是早就紧急迫降了十七层了。
他的办公室在十六层。
林飞披上件衣服,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道:"阁下站了好久了吧?请进!"
窗台太高了,于是林飞搭了把手,把那个人拉过来。这一拉,让林飞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对方不是鬼,因为手是温的;第二,对方是女的,年龄也绝不会太大。
林飞去看这女孩时,不禁暗叹造物主的手艺。他眼前的这个女孩,无论从面貌、身材还是气质上都无可挑剔,本来林飞还想说她不该爬阳台进来的,不想活一出口却变成了:"你……请坐请坐。"说完又去拿咖啡,放在炉里煮,又连忙去关窗。
这女孩上身穿着一件黄衬衫下边是条淡蓝色的裤子,一身简约的服饰到了她身上却变得那么得体。
林飞也被她感染了,一天的劳累和烦闷被她所带来的清新一扫而光。林飞至此刻才明白什么叫"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女孩首先打破了尴尬,道:"林律师,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说句实话,林飞对她的到来,只是怀疑是不是梦,所以他摇头。女孩在床边坐着,问林飞:"你若是看够了,我便把灯关了。"
林飞一阵尴尬。
灯灭了。
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林飞缓了过来,道:"你讲吧,我想你一定有话对我说。"说完这句话,他又暗骂了一句自己:废话!她没话半夜三更找你干嘛?
"我叫刘亦静,我找你是因为我想自首,因为吴作心是我杀的。"
"你?刘小姐,别开玩笑了。再说,你即使要自首也应该去找公安部门。"林飞觉得这女孩似乎另有隐情。
刘亦静像被人戳破了谎言,急忙辩解道:"不!他真是我杀的。"
"那好!我问你,他在哪死的、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这……"
"小姐,有话不妨直说,现在是半夜,我们两个在这哪怕骂别人的十八辈祖宗,别人也听不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说就行,何必吞吞吐吐大绕圈子?"
"好吧,请问你是程军的律师吧?"
"对!"
"程军是不是因涉嫌杀人而被捕?"
"没错。"
"你是不是认为他是无辜的,并且准备尽力为他辩护?"
"前半句我不清楚,后半句是我的职责所在。"
"那你有多大的胜诉把握?"
"照目前来看,胜诉的几率顶多为三分之一"
"那么你是不是准备扩大几率?"
"我说过,那是我的责任所在。"
"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正在努力。"林飞这句话说得十分虚,因为该查的都查了,只是缺少证据。
"我知道有个办法行的通,那就是让我当杀人犯,这样他就可以出来了。"
"理论上正是这样,但你不是凶手。"
"你可以让我成为凶手。"
"不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当律师是为了伸张正义,而不是让无辜之人入狱,让凶手逍遥法外。不管凶手是程军,还是别人,我只用一条杠来衡量,哪怕因此我的委托人受到处罚。我是办法律服务的这是个人不变的原则。"
"大错,但原则是人订的,不是吗?"
"是,但我的原则就是这样,我订的。"
"从来没有变通过?包括以后?"
"不错。"
"不!林律师,你是在为法律服务,但你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感,道德,你不是机器人,你在运用法律时往往是从人类道德、情感等出发的。法律是死的条条框框,但,律师是有情感的,你也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不是吗?"
第十章
"这……"林飞一时语塞,他回想起自己办过的案子,回想起自己的原则,的确,对于所有的案子,他都付出了情感。有一次,因为女被告惊天地泣鬼神的窦娥之哭,林飞四天四夜没睡觉,终于把一件铁证如山的冤案给翻了过来,那是他的第一个案子,他在那个案子之后名声大噪,成了著名的、也是最年轻的辩护律师,后来,苏玮把那个案子写成《论辩奇才》,三个月重印五次仍然脱销,也是在那次,林飞知识了苏玮。他叹了一口气到道:"不错,你说的很对。"
"你不坚持原来你所认为的原则?"
"是的,不……坚持。"
"你是说过此案胜诉不大吧?"
"对。"
"对你对我来说有一件事可以让我们各得好处,不是吗?"
"只是对我有胜诉的好处,不是吗?"他停顿了一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除非你不想活了。我不希望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对生命很不珍惜的人。"
"是的,我真的很想死,所以我才找你,只求你能够成全我。我曾经一度想自杀,但想到我还有牵挂,所以我才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现在我没了负担,有可以完成一个心愿,只求你能够成全。"刘亦静的双肩微微发抖,她站起来,走动了几步,沉痛地说了下面的话:
"林律师,你可能一生中没有大风大浪,你是上天的幸运儿,你的东西,只要你努力,你就能得到。
"可是,还有一种人,你想过没有,他们仿佛是狼,我愿意用这个此刻具有寒意的字来形容他们。他们要活命,他们要生活,于是他们必须有忍耐度,绝好的忍耐是他们生存的需要。他们为了活命,有时可能会像狗,他们可以干任何下贱、令人羞辱的事,他们可能会遭人辱骂、殴打,但他们绝不会像狗一样给别人看家护院。
"他们有独特的生活,他们有他们的生存法则。当然,有时他们会很残忍,但那是被长期的压力所逼的,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像狼一样对生命充满希望,所以失去狼性的狼就变成了狗,作为狼的生命也就结束了。而自始自终都是野兽的狼则不一样,即使去死,他们也会选择不同的死。"
"你就是一匹狼。"林飞道。
"不错,狼!"
"你经历了许多苦难?"
"不错!当我身心疲惫时,我便想死,但我的生命再贱,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所以如果我的生命能拯救一个人的命和一个家庭时,我……"
"可你这么年轻,你还有未来!"
"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事时,他的心再也不年轻了。"
"可我不能……"
"你别先下结论。"刘亦静在黑暗中把咖啡壶端下来,倒出两杯咖啡。
黑暗中充满香味,林飞除了捧着咖啡的双手,别处似乎很冷。
"别着凉,你可以叫我林飞……"林飞道。
"林飞,你愿意听一个关于狼和狼的一切的故事吗?这个故事很长,但我想等你听了故事之后,你再下结论决定帮不帮我。"
三年前的一个秋天。
那是个深秋的晚上,白天的喧闹早已随着秋风而去,此刻街上没有风,只有人和有半树树叶的白杨。
还有寒气。
白天,有太阳的照耀和远山上的火红的枫叶,人们还能感觉得到一些温暖,但此刻泛着冷色的月光和飘落而下的树叶,只能使人们走进寒意。
刘亦静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前面有个酒吧,她走了进去,只要了几瓶啤酒,她开始喝,周围的人都看着她,甚至有三个人的目光之中透着邪念。
她觉得头好痛,眼前的人晃来晃去。我醉了,她这样想,忽然她想起了母亲。
母亲,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没吃饭呢!
她结了帐,拿着一瓶还没有喝完的酒往家赶。
街来回晃,有几次差点撞到她身上。月光被乌云吞没。
她忽然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她紧张地回头,看到了二十米处那三个人不怀好意的酒客。她的酒醒了一半,她加快了速度。
三个人飞快地赶上来,她喊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这根本不起作用。这里很偏僻,原有的几户人家早已搬走。
她猛然转身,用力将啤酒瓶向中间那个黑脸汉砸去。黑脸汉接住啤酒,哈哈笑道:"小姑娘请咱喝酒?"
她拔腿就跑。但三个人很快追上她。
她撕、咬、踢、打,他们只是笑,笑着把她拖入树林之中……
十六岁,对于许多少女来说正是花季,但对于她,花谢了。
她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念头就是死。
在她醒后的第二个念头是活,至少为了母亲。
所以她把破碎的衣衫整理好,又把头发理顺,向她那个偏僻、破旧的家走去,在那个家里,还有温暖在,虽然破旧,但至少能减轻她破碎的心的痛苦。
在喂完母亲饭,服侍她睡下,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哭得天昏地暗,但她不敢放声哭。
第二天,她去公安局报案,但没有下文。
一个月后,她向市长哭诉,但市长只是安慰了她几句,给了她点钱,又让她回公安局解决问题,她又写了几十封信投诉,但均如泥牛入海。
她彻底绝望了,但她没有去死,她也不敢让母亲知道,她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她要活下去,要为母亲活下去。
有一天,母亲病犯了,以前没有感到怎样,只是头痛而已,但这次母亲晕过去了。
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刘亦静,你母亲得的是脑瘤,不切除会有生命危险,但若切除,则需要两万元钱。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所以住主治医师告诉她,若交不了钱,他不会开刀的。
第十一章
两万多块钱?她去哪找?她说:大夫,我求求您了,人命关天,您先动手术,我不会欠钱不还的。但那个面无表情的医师像是和尚入定了一般,不理睬她。
她走出了医院,举目无亲,往哪去找钱?她那好心的老板偏偏有个狠心的老板娘,要从他那借钱,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两旁有很多店,可哪一个是没钱能进的地方?她四处张望,正决定往哪走,一个黄毛高鼻蓝眼睛的外国人走了进来,刘亦静一点也不惊奇,因为她工作的那个厂的厂长就有一条这样的狗,眼睛像是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小姐,你在等我吗?"一口妨碍中外交流的中国话从他嘴里冒出来。
"你?我等你干什么?"
"小姐,你肯定是'小姐'!我有钱!"
刘亦静当时就想给他一个嘴巴子,但一说到钱,就如在心上插上了一把刀,她内心矛盾至极,没有钱,母亲的病就好不了,但要想有钱,必须牺牲自己。
最后,她点点头,跟那个外国佬进了一家旅馆。
一进门,她便跪下哭道:"先生,我本不是个下贱之人,但生活所迫,我逼不得已,我希望……你能在事后可怜可怜我,并且忘掉我。"
外国人很惊讶,他没有碰到这样的小姐。
刘亦静闭上眼睛,慢慢地--心中痛苦万分,但又不敢表露--脱了自己的衣服。晶莹的肌肤,美妙的曲线,妖娆的身姿:每一处都是那么的完美,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但外国人就像他们的祖先八国联军一样,对艺术品只有两个字:掠夺。
刘亦静用自己的雪白的身躯挣来一笔不菲的肮脏之钱,救了她的母亲生命。
有时候真是漏屋与连阴雨齐至,破船偏偏跟打头风相遇,为什么历史上骂天老爷不长眼的人很多,盖因此理。
就在刘亦静母亲的脑瘤切除后不久,在一次检查中,母亲的骨髓又有毛病了,母亲不愿意再救治,可孝顺的刘亦静却不忍看到母亲身上有一个随时会杀了母亲的杀手。
于是她成了真正的小姐。
由于她长得出众,太迷人了,连皮条客也不忍看她多受折磨,因此只给她拉有钱的主。虽然这些主都很奇怪,但有钱就能遮住他们的怪异行为。
人性中本就有弱点,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所以,久居泥淖之中,她坠落了,她变得麻木了,并且学会了吸烟,喝酒,只是她也有一个跟严格的底线:不能吸毒,因为她还要用钱来救治母亲。
有一天,母亲把她叫道床头说:"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妈,您忘了,前天我刚过完生日,我已经十八岁啦。"
"孩子,告诉我,如果妈死了,你能不能坚持活下去?"
"妈!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傻孩子,你不用瞒妈,两年前,你遇到了对于你来说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事,你甚至想到了自杀,对不对?"
"……您都知道了?"
"孩子,妈我也有过痛苦的经历,妈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妈还有你;两年前,你没去死是因为你还有妈。"
"妈……"刘亦静扑到她怀里哭了。
"爱可以延长一个人的生命。妈知道,妈快要死了,我是想,我死后,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妈……您怎么这样说?"
"孩子,妈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了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但妈不能让你死,因为妈还有一件事相托。"
"妈……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孩子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您从没跟我说过。"
做母亲的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抚摩着女儿的头发说:"好吧,妈这就告诉你。我不是农妇,而是维城大学的一名学生,这一切都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十八年前,我二十一岁,是考古专业的一等毕业生,在班级里面,有一个很出众的男孩,他叫程军,我们相恋了四年。那时天总是很晴朗,月天天很明亮,可是在毕业前半年,美好被无情地撕碎了。
"寒假还没有结束,我和程军早到了几天,那天我们玩了一白天,很累了,我们便各自去休息。当时学校还没送电,因此我便躺在空荡荡的屋里乱想。
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我问道:"谁?"那人答道:"是我。"我认为是程军,便打开门让他进来。
"我不敢想,也从未想到会是那个人,那天那个人就这样夺走了我的身体和我的一切。
"我觉得没脸见人,更没脸去见程军,我想到了死,但后来又没死成,是杨中正救了我。他曾经暗恋过我,但被我拒绝了。他找来程军,让他劝我,我便一切都告诉了他。
程军失去理智,闯进了那个人的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军出来拉着我让我去报案。我不敢,那时的人们的观念深受传统的影响,我怕,怕我和程军会一辈子在别人轻视的眼光下生活,尽管程军信誓旦旦地说他对我的真心永远不变,可是当时对此很怀疑,没有工作,在空花园中里的恋爱能持续多久?
那事过了四天后,我不辞而别。那时候,你姥爷、姥姥都已过逝。对了孩子我忘了告诉你,我得的这是家族病,恐怕你也……
"妈,"刘亦静哭道:"妈妈,我什么也不怕,对于您所经历的苦难来说,死亡又算是什么?
"孩子,听我继续讲!我断了一切来往,在临江市的一个小山村里过了起来种菜养猪的生活。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怀了孕,你可以想像我当时多么吃惊。
第十二章
"我内心里期盼这不是那人的孩子,因为当时正赶上那几天。我期盼这是程军的孩子,因为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为了表明关系,与我……"眼见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害怕了,但我又不敢打掉,怕是因为这而毁了我和程军的最后一点思念与结晶。后来,在村民异样的目光中,我生下了你。
"孩子,你的命真大,因为我差点把你打掉。在你六岁时,我搬出了那个山村,虽然那里很幽静,但我不能让你做一个歧视的孩子,我内心很矛盾,但为了你,我选择了返回城市。
"后来我听说程军因为得罪了那个人而没有找到工作,我听说他在这个城市跑出租。
我几乎真想再见他一面,但我知道他已经结了婚,并且有了个女儿,我想空中花园里的海誓山盟果然不管用,他若是真爱我,就不会在我离去不到一年就结婚,我是根据他女儿的年龄来推断的。
可是后来,我原谅了他,不但原谅,而且我还骂自己太不相信人。我不信任他,他无可奈何,只有奉母亲之命结了婚。
我见过她,你想像不到,她竟有七分长的像我,我的心碎了若不是那个人,我说不是和程军走到一块呢!
那个人是我所恨的,不仅因为他强暴了我,而且他因为程军和我的关系,怀恨在心,让程军找不到工作。
要知道,维城大学考古专业是很出名的,有许多人在很多地方任要职。虽然专业不好就业,但不至于程军这个专业第三名连个饭碗也找不到。
"妈这一辈子就毁在那个人手里,可怜的孩子,妈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妈!"刘亦静拭了一下眼泪:"告诉我那和人到底是谁?"
"孩子,你要记住妈所说的话,爱,让一个人的生命得以延续,当爱不存在时,便用恨来代替它,孩子,你能做到吗?"
"能!妈,以前我为了让您幸福而活下去,以后即使您去了,我会为了使您瞑目而活下去的。"
"好孩子,妈告诉你,那个大恶人就是维城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名叫吴--作--心!你要学会恨他!母亲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完这句话,便永远地沉睡了。
料理完母亲后事,刘亦静开始制定她的复仇计划,这第一步,自然要有钱,于是她准备再用一年的时间积累资金。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方法,然而对她来说已别无他法。山上的捷径,往往最危险,她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正因为如此,她没有被公安部门阻着。
同时,她拍下自己的裸照,并把吴作心的照片与之用电脑合成,寄给吴的老婆和维城大学各部门,此时的她已经被复仇的火焰吞没,羞耻这个道德词被火焰压住。但巧的是吴夫人正是电脑方面的权威,不管她为了家庭还是为了别的,由她出面,自然,把这事件给消解了。
她开始另想别策。
有一天,那个最奇怪的客人又给她的代理人打电话了。
说起这个客人,刘亦静感到奇怪又可笑。每一次他来之前,都会提一条奇怪的要求:刘亦静必须蒙上眼睛,否则一个子也不给。不过看在他出手大方的情分上,刘亦静答应了他的求。
这个客人近一年来成了她的常客,她也因此不再接待别的客人。她成了他抱养的"二奶"。可惜她却不知道他是谁。
照例是代理人给她戴上眼罩,然后用胶带封起来,她觉得她成了被绑架的人质。
照例又是一个人把她抱进一个汽车里,这时她觉得自己成了古代的妃子,被宠幸之夜,大抵是这样。只不过抱她的人不是太监,自己也未沐浴过后被卷进被中。
照例,这个依他看只是司机的人又走了一条不同的线路。
刘亦静知道,他要把自己送到一个神秘的人手中。
到了,她听见刹车声,她又被抱进去了。她"听"不出进了什么地方,因此只能说是进了某个地方。
那个神秘的人又开口了:"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刘亦静答道:"你想我,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为什么用这种鬼方式接我来?我太累了,不想完这种游戏了。"
神秘人道:"不会了,从此以后,我要把你养起来,不让别的男人再碰你。你的美丽让我着迷,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但是我不能让你看见我,宝贝儿,好吗?"
"我不会答应的,你把我包养起来,却不让我看见你,这跟我是瞎子有什么区别?我比蝙蝠还要惨!黑暗,我生活在黑暗之中,你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吗?"
"宝贝儿,我会用我的翅膀把你保护在翼下的。"
"黑翼?我不想这样。"
"好吧,我不强求,照例,我出钱,你出人。"
"照例,你要请我喝酒。"她手中被塞入了一杯酒,她知道里面肯定放了迷幻药,但对于她来说,放不放又何妨?一时的欢愉,只会带来更多的伤感,清醒是伤心,不清醒是痛苦。她喝下了那杯酒。
神秘人扔下酒杯,把她抱起,走进了卧室。
里面是悲欢二重奏。
刘亦静摸着他结实的胸膛,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过是区别不同人的代号,告诉你又有何用?"
"告诉我又有何妨?"
"好吧,宝贝儿。我告诉你,我叫杨正中。"
杨--正--中!刘亦静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想起来了,救过母亲一命的那个人就叫杨正中!
但她马上又冷静下来: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她脸上又是微笑,重新躺下。
第十三章
她的手忽然碰到他的额头,他叫了一声,"哎呦!""怎么啦?"她问道。
"没什么,前几天把头碰了,这不还疼呢。宝贝,多住两天好吗?我会来陪你的。"
"好的。"刘亦静答道。
第二天晚上,刘亦静从这个神秘人口里得知程军与吴作心的事。
程军?
这个母亲的初恋情人,自己的或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却神陷囹圄。
刘亦静想到他极可能因为母亲的之事而杀了吴。那么自己就该用这条本三年前就消失的命来换回程军,于是第三天一早她便要求回家。
不能去公安局,因为自己对案情一无所知。
所以,只能去找林飞,不过她也有她的策略。
林飞听她讲诉,竟忘了喝咖啡。
他喝了一口,道:"你的经历的确很感人,也很令人同情,我几乎被你说动了。"
"那你……"
"我是说几乎动了,但终究是没动。"
"林飞,你怎么这么死板?"
"你说对了。"
"不过我还有样东西要你看,保准你会改主意的。"黑暗中,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吗?"
"我拿出来了,你打开灯看吧。"
林飞伸手打开灯,但同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刘亦静撕裂他的睡衣。林飞一看,她上身却是赤裸的,紧紧搂住了他。
林飞笑笑把她推开,一掀被子蒙在自己身上说:"你可以走了。"同时转过头。
刘亦静一跺脚,穿上了衣服,忽然拿起台灯下的手机,道:"对不起,刚才住不过是做了个样子,关键是手机拍的照片。"
"你!"林飞哭笑不得。
刘亦静道:"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改变主意,我会再和你联络的。"她打开房间,回首道:"别忘了,苏玮的手机,必要时,我会给她发几张照片的。"
林飞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一个律师,居然让一个小姑娘给骗了。
她若真的做了,我林飞可是百口莫辩了。
上午十时,正式开庭。
审判长读完各工作人员及当事者人员名单后,公诉方检察院一名叫李勤的人开始读公诉书。
温冰低声对林飞说:"这个人是院长助理,可见检方对此案的重视程度。"林飞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人道:"你看市委市政府和其他部门都有人来了。那个偏左而坐,衣服很朴素,并戴着帽子的人便是我们亲爱的市长。"
"……被告人程军在杀害被害人后,又企图逃跑,幸好我公安人员及时赶到,才不至使凶手逃脱。被告人程军为减少经济上的损失,而杀害了吴作心,其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并且检方已掌握被告人的作案时间的充足的证据。
"检方要求法院判处被告人程军谋杀罪成立。"李勤说完话后,看了一眼陪审团成员,缓缓地坐下了。
审判长道:"辩护方。"
林飞站起来大声道:"辩方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被告无罪,请求法庭做出无罪判决。"他坐下后,旁听席上一片嗡嗡声,因为谁也没想到辩护词就两句话。
审判长道:"请保持肃静,好,下面法庭辩论开始。"
李勤的第一证人出席,是名法医。
李勤道:"请说出你的姓名,职业及职责。"
"我叫陈楠,是公安局的一名法医,我负责用我的专业知识为人民提供真实科学的证据。"
"本月初一十五点钟你在干什么?"
"我奉命给一具尸体验尸,死者名叫吴作心。"
"你得出了结论?"
"死者是在凌晨两点到两点半遇害的。"
李勤看了一眼陪审团,道:"请描述一下死者的死状。"
"死者是被人用很残忍的手法杀害的,从死者身上的刀痕来看,凶手是故意不先让他立刻死,所以……
"反对!证人用这些言语与本案不相关,我有理由怀疑这只是为了博取法庭同情。"
"反对有效。证人只需用技术性描述即可。"审判长道。
"死者被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在心脏,即导致死者死亡。"
"交叉辩护。"
林飞走到陈楠跟前:"吴作心在死之前都有哪些伤?"
"双腿骨折,肋骨有三根被折断。"
"手部有没有受伤?"
李勤叫道:"反对!辩护方的讯问显然离开了本案,吴作心死前伤况与其是否被害没有关系。"
"辩方只是就与本案相关的事情作一下调查,并非离题。"
"反对驳回。证人需尽自己的义务回答问题。"
"没有,他手部没有受伤。"
"那么,死者完全可能因为看自己的伤情,一时想不开而自尽了?而且他的手没有受伤到拿不动刀。"
"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没有?"
"有。"
"那么你修改了自己所做的证词了?"
"不!没有,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建立在我专业知识上的。"
"可你明明说过死者被害,而此刻又承认有自杀的可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我修改我是证词,死者胸部被刺三刀而死。"
"好,没有问题了。"林飞坐下了,朝各位陪审员看了一眼。
李勤站了起来道:"如果法庭允许,检方现在要讯问第二名证人了。"
审判长同意,林飞仍然像每一次提问完后一样,看了一眼旁听席的一角,苏玮正在那坐着。
第二名证人是中心医院护士李丽。
李勤问道:"8月1号凌晨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正在值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遇害的?"
第十四章
"两点三十五分,我每半小时查一次房,发现死者时我特意看了一下表。""你是否看见了死者身上的匕首?"
"是。"
"那么,现在我给你看这件东西,你是否认得?"
"这正是尸体上的匕首。"
李勤看向林飞,林飞道:"没有问题。"
李勤一楞,又说道:"现在我请求讯问被告。"
"法庭允许。"身审判长道。
李勤清了清嗓子,说:"7月27日下午七点半,你是否见过死者?"
"是,他乘坐我的车。"
"你们是否相识?"
"他是我大学的老师。"
据说你和他曾因某事产生矛盾,以至你没找到工作?"
林飞插嘴道:"反对!检方使用传闻证据,试图把不相关之事与本案联系在一起来。"
"反对有效!被告可以拒绝回答。"审判长道。
李勤皱了一下眉,心里暗骂林飞,嘴上却道:"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十九年前,你毕业时是死者看写的毕业鉴定材料?"
"是。"
"你那时学习很好,是专业第三?"
"是。"
"你当时没找到工作?"
"是。"
"而你那个专业有许多人都找到了工作,独你没找到,你是否对死者不满意?"
"不错,我那时的确很生气。"
"你现在生活很不好?"
"可以这么说。"
"于是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死者造成的,于是你怀恨在心,当有机会杀掉死者时,你便动了手,当然车祸可能的偶然。"
"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程军大声叫道。
李勤也提高了嗓门:"8月1日凌晨两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友谊医院的病房里一步也没离开。"
李勤转向正中央道:"审判长,为了使本案案情更清楚,我希望能够同时讯问我方下一名证人。
"法庭准许。"
证人席上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很胖但个头不高,属于长宽差不多的那种人。
"8月1日凌晨两点左右,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我在我店里睡觉,后来被说话声吵醒了。"
"当时是几点?"
"我看了一下表,是两点差五分。"
"你看清说话人了么?"
"当时天很暗,不过我能看出他穿着灰衣,头上戴着帽子,是个中年男人。"旁听席上有人不安地动了下。
"他当时在干什么?"
"我估计他在打电话或者接电话,最后他说:"就这样,再见。"
"那么,那个人是被告吗"?
"是。"
"你凭什么确认?"
"公安局的人已经让我指认过凶手了,我认出了他。"
程军抓住了栏杆吼道:"我没有杀人!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你诬陷我!"他踢打着栏杆,满脸通红。
林飞咳了一声,小声道:"别闹,请相信我。"他走上前去,看着那名妇女,开始时一言不发。
那妇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也禁不住看看自己哪不得体。
"你是卖水果、饮料的?"
"是,我还卖报纸、烟、杂志、酒等东西。"
"生意挺好吧?"
"还不错。"
"反对!辩方的讯问与本案不相关且不重要。"
"重复一次,辩方只是在就与本案相关的事情作一下调查。"林飞充满自信地看着审判长说。
"反对驳回!"审判长看了一眼李勤,眼中是责备的神情。
"7月31日,也就是案发前一天,你的生意也很好吧?"
"是的。"
"你忙到很晚吧?"
"是,去医院的人前半夜总是断不了的。"
"有多晚?"
"大概十二点左右吧"
"你是不是很累,觉得不行了,太困了。"
"是的,我几乎一碰枕头就睡着了。
"你醒后是否还很困?"
"是的。"
"睡眼朦胧?"
"可以这么形容。"
"你看见那个人的衣服和身高,胖瘦等外形,而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
"是的,当时很黑,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不过我确认是他。"
"你怎么确认?是不是一大群人站在黑暗中,穿着一样的衣服,让你指认?"
"是的。"
"你认出他,是凭身高呢,还是凭相貌?"
"我说过了我没看清面貌,当然凭身高和胖瘦了。"
"如果换作一排身高,胖瘦差不多的人你能指认出吗?"
"……不能。"
"如果被告不在公安让你指认的那排人之中,换上一个与他差不多的人,你会指证此人就是你见的那人吗?"
"这……,我不敢确信,我只是凭借身高认人的。"
林飞微微一笑,面向陪审团道:"审判长,各位陪审员,这名所谓的检方证人在睡意中指认一个与我的当时事人差不多的人为他,我认为这也未免太牵强了。"
审判长与陪审团成员的眼神交换后,便道:"鉴于辩方所指出的情况,本庭宣布检方的在这名证人的证词无效,取消其证人资格。"
林飞对着温冰微微一笑,温冰用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旁观席上的苏玮立即按了下快门。而此刻的李勤却是满脸尴尬与无奈,还有心头的一股怒火。
李勤转向程军道:"8月1日凌晨两点,你到底在哪儿?"他的话中已透出一股威严之势,但更多的并非给程军以压力,而是掩饰他的尴尬。
"我再说一遍,我在睡觉。"
"那你有什么证据?"
"我睡个觉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吗?那请问你又有何不在现场的证明?"
审判长道:"请被告注意,现在是你在接受讯问,请正面回答问题。"
第十五章
"是的我女儿可以为我作证。"李勤冷笑了一声道:"审判长,我方下一名证人在死者遇害期间,被告被没有在友谊医院。"
证人席上又站了一位护士,她证实在凌晨两点巡房时,被告并没有在病房之中,而程晓茹睡得正香。
林飞低头沉思,直到温冰示意该他说话了。他来回走了一趟道:"两点时他不在病房?"
"是的。"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病房之中?"
"我已经说过,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所不同,不在病房之中,说不定在走廊上、厕所里、大街上等等。这并不说明被告就在犯罪现场啊!"
李勤一听慌了,他犯了个大错误竟主动撤了证人,事实上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就到林飞慌了的时候了,只是他的信心被打击没了。他看了一眼林飞,逞强道:"很显然,程军在两点左右并不在病房中,他撒了谎。"
"撒尿并不代表撒谎。"林飞道。顿时台下一片哄笑声。
不过,林飞却担心起来,因为他知道事实:程军接到过一个电话,并且出去了,或许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凶手?他把罪名载到程军头上?
果然,李勤道:"很抱歉,程先生,而事实上你就是凶手!请法庭原谅,我之所以把最重要的证据留在最后,是为了让各位陪审员看清楚一个凶手的真面目:一个报复者,在案发后用虚假的语言和貌似冤屈的神情企图掩盖真相的人!"
张强作为证人,证实了在案发现场留有程军的指纹和脚印。
旁听席上炸开了锅,人们议论纷纷,都把怀疑的目光盯在程军身上,也有一些人看着林飞,看他是否有回天之术。
程军一脸苍白,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而温冰则十分着急地看着林飞。林飞忽然看了一眼程军,而这时的程军突然大叫起来,大呼冤枉,声泪俱下,情绪十分激动。
林飞道:"审判长,鉴于我的当事人已不能正常回答问题和辩护,我请求休庭。"
审判长看了看表,又看了李勤,李勤带着胜利的微笑道:检方没有意见。
审判长道:"应辩方请求,诉方同意,本庭休庭,订于下午两点重新开庭。"
林飞对着铐着手铐、低头不语的程军大发脾气:"你的谎言,怎样,把你毁了吧?我对你绝对忠诚,你却不信任我!"
程军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说出来,我肯定会死的!"
"若是你真的杀了人,再瞒也无用。告诉我。到底你杀没杀吴作心?"
"没有!我根本就没想到过要杀他,我去时他已经死了。"
"等等,你还是从头说起,那个电话怎么回事?谁给你打的电话?"
"你都怎么知道有人给你打电话给我?"程军一脸惊奇。
"好了,别管这么多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不带半句谎话的把事情告诉我!或许我还能救你!"
程军揪着自己的头发说:"事情从那晚说起,大约一点四十分,我被电话铃吵醒,我拿下电话,只听到那边有人嗓音挺粗的男声道:'程军,程军,刘静,刘静,请到我这来一下我有你想知道的绝好消息。'我喂了几声,但对方又说了几句中心医院,特别病房什么的就这样再见,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噢,对了刘静是我大学时的一名同学,已经十九年没联系了……这跟这事没关系。总之,我听完他的话十分惊奇,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我就悄悄起床,出了医院赶往中心医院。
"我的车被扣了,我是骑女儿的自行车去的,当时路灯亮着,所以路上很亮。人当然也少,我骑得飞快,只是想尽快赶到那里,当时我心里的确很害怕,但我还是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我赶到中心医院附近了,我下了车,慢慢推车走,并看医院四周,发觉没有什么人,我更加惊奇了,便往楼上看。
六楼一个窗户处有一个黑影向我投了块砖头,我大怒,便冲了上去。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我若不冲上去,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事发生了,我这个人就爱冲动。
林飞叹到:"看来对方不但时间拿捏的好,就连你的性格也摸的一清二楚。"
"否则,我也不会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了。"
我冲上楼去直接进了那间黑影所在之屋,没想到,我看到了,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林飞忙问,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吴作心的尸体,不过还有更奇怪的呢?"
"什么?"
"吴作心胸口插的三把刀。"]
"三把刀?"林飞又惊又奇,他没想到又多出来两把刀。
"更奇的是,其中的两把刀上分别贴有我和刘静的的名字,我把那两把刀拔了下来然后跑了回去。"
"另一把匕首上是谁的名字?"
"没有名字。"
林飞站起来,来回走了几趟。
"你把刀怎么样了?"
"我藏了起来。"
林飞摇了道:"你不该私藏证据。"
"可证据会陷我于不利,我不是你,我只是个一般人,换做其他人,我相信谁都会这样做。"
"你不要担心,我手中有一张王牌。"
"我从未见到过一个人可以打出好几张好牌。"
"我的王牌,都是我的当事人给我的。你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
"是的,我再也不敢隐瞒了,那种提心吊胆,又怕说露嘴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可不愿再撒谎了。"
"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钱真万确。"
林飞看了看表说:"好了,你好好休息,下午你会面对最关键的时刻,记住千万别说谎话。"
第十六章
"我明白。"林飞走到门前,回首望着铁窗内的程军道:"我想在你心目中,你爱刘静还是比你爱你妻子多一点,不然,你也不会心急火燎地半夜三更跑到中心医院去。"
窗内传来"啊"的一声,随即是一个男子汉低沉的哭声。
林飞走到院落中,抬头看天。
天不是很明朗,有风。
但绝不至于让乌云遮盖,有风,总会把乌云吹散的。
庭上,程军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李勤把得意写在脸上,把别人的议论当做是对自己的奖赏,有个女陪审员"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这种缺乏修养的人不满。
"不知各位知道吗?李勤道:"凶手用谎言欺骗法庭,现在不得不提供出部分实情,被告又用这个难以致信的故事,试图使我们相信。不过,幸好我们找到了另两把做案工具,这两把匕首分别是检方第二、第三号证据,其于诉方上次提出的第一把匕首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且上面有被告的指纹,因此,检方有充分的证据证实被告犯罪罪名成立,希望法庭能秉公处理这件影响极大的刑事案件。"
"检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想让法庭做出不利于我的当事人的判决,未免太早了吧?为什么三把凶器只带走两把?为什么另一把上没有指纹?"
"或许这是被告在特殊情况下,特殊心理影响下做出的决定,其带有很大不确定性,谁也无法解释它,除被告外。"
林飞道:"谁都能解释,只要是在认为被告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的前提下,辩方认为不仅在做案时间上我的当事人没有在现场,而且我完全相信被告是无辜的,下面我将就本案中的疑点做一下讯问。"
旁听席上有人低声道:"他开始反击了。"
辩方第一名证人是凤凰宾馆十三楼的那个服务生。
她作证说死者在1314房间与某个人打起来,并用烟灰缸伤了他,那人很生气地打了个电话。
"他伤到哪了?"
"大概是额头。"
"好了,审判长我已经问完了。"林飞气定神闲地说。
"交叉讯问。"
可惜李勤对林飞的证人毫无所知,因此问了一遍,等于让她把话重说了一遍。
林飞第二号证据,即是维克做出的撞痕技术鉴定和录象带。
"辩方认为,在车祸现场并没有发现垃圾箱里或类似之类的东西,关于这一点公安也做出了一致鉴定,因此,辩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场车祸是人为制造的。更何况检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的当事人提出的玻璃碎片做出合理解释,事实上正如我的当事人所说,那是真空灯的玻璃,而不是出租车的!从后来的谋杀案角度来讲,犯罪动机完全不充分,或许那个穿灰衣戴帽子的人才是这两案的策划者。
"我们所要做的只能并且只该做的抓住真凶,而我们做却在这里不得不为了一名无辜者和受害者而大费口舌。"
休庭间,许多人都小声议论着。忽然一个身材苗条、戴着黑眼镜的女子--她坐在第二排,离林飞不远--走过来低声说:"上午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了,不知为什么,他很紧张,可惜下午他没来。"
林飞一惊,知道她是刘亦静,"他"则是杨中正,林飞完全相信杨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但他惊的是刘亦静居然也在这"可惜!"林飞道,"你该早告诉我。"
"我是想,可这种事谁会承认?我指认了又有什么用?"刘亦静说。
休庭很快结束了,审判长,陪审员各就其位。审判长读道:"……经本庭查实,证据不足,被告程军无罪释放。若公诉方不服本判决可在10日内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抗诉。"
"退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程军激动万分,在走出法院时,嘴里一直说着谢谢,忽然程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喂"了一声,脸上苍白,四下望了一下,慌张地只是说"喂、喂!"
"怎么了?"林飞道。但程军已经慌乱得不能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抢过手机,只听里面说道:"……你女儿在我们手上,若想要她的清白和人,立即准备二十万现金来,这只是一点钱,不要报警!"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林说了这句话,同时也说出了自己不是程军。
"姓吴的那个死老头把他是财产一半给了程军,另一半托程军转交给刘静,老头子居然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你,林飞!立即和程军去准备钱,待会儿我会把银行账号发送过去!别以为你是律师我就怕了你,哼!"
对方挂断了电话。
林飞把手机塞给程军,四下张望,便看见了刘亦静,她正往东走。林飞跑过去,把她一直拉到自己的车前,推入车内。温冰道:"她是谁?"
"我们的朋友。"
程军想进来,温冰挡住了他。林飞道:"你去报警!快!"
汽车冲了出去,苏玮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了。
刘亦静告诉了程军她家的地址。
三人赶到那里,进了屋。林飞道:"刘小姐,可能让你受点委屈。"
他拿出块黑布,把刘亦静的眼睛蒙上,然后抱起她向外走去。
刘亦静不语,她知道他要干什么,温冰却喊道:"你干什么?"
"去见个人。"林飞把她放入车内。
车子发动起来,林飞道:"或许这有点危险,你们怕不怕?"
"你知道,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刘亦静道。
"我当然更不怕了,有林大律师在嘛。"温冰笑着说。
第十七章
"向左!"刘亦静道。汽车在她的指挥下向前开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们面前出现了一幢别墅。两人从小门进去了,刘亦静被锁在车里。
"若人来杀你,开车逃跑。"离车逃林飞走前交待
两人顺着墙根向别墅内摸去。
屋里有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道:"林飞那小子把咱的计划给打破了,气死我了!我见了他非得撕了他不可,我……"他张大了嘴,说不话来。
门口处站着林飞,而温冰则站在他身旁。
林飞叹道:"我不敢想像,大家如此信任和尊敬的郑扬,会做出这等事来温冰,你好好看看这张每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脸。"
温冰也叹道:"我相信所有的人都被他给骗了!"
那个叫郑杨的人哈哈大笑:"不错!你们的市长原本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但制造了车祸,杀了吴作心,还贪了巨款,可惜你太着急了,竟撞到我的枪口上来!"
林飞摇了摇头道:"我猜你因为想从吴作心那儿拿点好处,结果被拒绝了,于是你恼了,又被吴作心砸伤。你恼羞成怒,于是策划了撞车事件。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你既然敢制造车祸,当然也敢杀人了。"
"当然!我杀人主要是为了灭口,他手里有我走私文物的证据。同样,既然你也有不利于我证据,所以我又要杀人了,不过,我会让你死得很自然的。"
"我想到你额头受伤,又见你去中心医院视察,我肯定你是想知道护士们的值班时间,我就该猜到是你!在法庭之上,当那个摆摊卖东西的人提到那个穿灰衣戴帽子的人时,我就猜到是你,杨正中--郑杨,我早该猜到是你!想不到堂堂市长竟是一个杀人犯!我想不明白,你是如何通过政审的。"
"你当然不可能了解金钱的魔力了!不错,人人都有思维定势,我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定势,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只是市长,自然也不会怀疑我。可我也没想到大学毕业后随了母姓,仍让你们盯上了!"
"天下不可能有无懈可击的推理。不过,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五年前,故宫博物馆丢失的那一匹汉唐文物也是你的杰做吧?"
"不错!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却被吴作心抓住了把柄!这个老头,他找我谈话,说他不会告发我,只是要用钱来塞他的嘴。但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受不了他长期的敲诈,只好离开了北京,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过了三年平静生活,没想到他又来找我。我主动找到他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便把他当年的一件丑事给抖出来,告诉世人他不过是个衣冠禽兽!可是他却早已不怕,他心中只有钱!钱!钱!"
"你的境遇的确也不好,可是如果当初未发生那事,你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郑杨把帽子一脱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到了如今我已没有后路了。大伙儿动手,把他俩做了!"
温冰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四个?"
郑杨哈哈大笑:"我早就知道他们可能对付不了你们,因此,我们不只是四个人。"话刚说完,旁门打开又出来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头上也有疤的人,道:"一年前我的命就已交给了大哥了,今天我当然要保护大哥,没有他就没有我!"
几个人形成包围圈,向两个人包抄。
温冰看了一眼林飞,低声道:"冲!"
两人一左一右冲了出去。
室内狭小,反而有利于林,温二人。
但那几个人更懂得战术配合。
拳脚向两人身上招呼,林飞感到压力加大,而功夫高他一层的温冰已把两个家伙打趴在地上。
林飞一边还手一边暗想:"这几个人到底是谁?莫非是那次银行抢劫案的在逃犯?"想来想去,越想越觉的是,尤其是那张刀疤脸,与银行职员绘出的面貌影图太像了,真是"大隐隐于朝"啊,公安来回追捕,没想到就在眼皮底下,在市长黑翼之下。
忽然寒光一闪,直向他划来,他大吃一惊,同时听见了两声"小心!"是两个女的喊出来的。
温冰随着喊出的"小心!"扑向林飞。
一把匕首。
像是一道闪电。
刺入了她的右肩,她向后倒去,林飞喊道:"温冰!"
温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下。
而这时那几个人并没有冲过来,他们被一个人挡住了。
温冰看见那人一身黑衣和长发,便道:"拍照……是她……"便昏了过去
黑衣快似闪电地出手。人一个个倒下去,不一会全躺在那儿了。
林飞突然喊道:"苏玮是你吗?真的是你?"
黑衣人转过身来,取下面纱道:"没想终究被你认出来了,快打电话呀,温冰血流了一地。"
林飞慌忙抱起温冰,准备往外走。
旁门再一次打开,郑扬走了出来,只不过他手中有枪,还有人质程晓茹。
他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她!"他明白,他的枪不可能一瞬间打死两个人,以现在的距离,在他开枪打其中一个人时,另一个人定会有时间冲过来打倒他,他只能这样僵持着。
他需要逃跑,他自己的生命自然要比别人的命值钱,所以他不敢在杀别人的时候浪费时间,以免误了自己的命。
这岂非是每个人的想法?
郑扬用枪抵着程晓茹的太阳穴,林飞看着窗外,突然道:"郑杨!"
郑杨一楞,脚步也不动了。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足够了,房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远处树上有像个长管的东西微动了一下。
第十八章
郑杨的肩膀上开了一朵红花,枪落在地上了。这也是一瞬间的事。
但也足够了,苏玮的脚已踢出。
郑杨向后倒去。
一枪加一重脚足以使他昏过去。
门外冲进来一大群荷枪实弹的武警。
该铐起来的人被铐了起来,该送医院的人被迅速送往医院。
林飞对苏玮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谢字吗?"
"我知道本不需要我,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
"其实你也不用谢我"
"那我该谢谁?谢老天?不公平的老天?"
"当然不是,不过你忘了,若不是温冰替你挡那一刀,躺在那的人就是你了。"
"我知道,我想我该谢谢她。对了,你怎么会武功,而且这么好?"
"你不要问了我的武功了,那是一块创可贴,下面是一个深深的伤口。"
"你……"
苏玮甜甜地一笑说:"我开玩笑啦,看你紧张的!"
林飞看了看四周道:"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该走吧?"
苏玮点点头道:"是啊!我该走了,该离开了。"
林飞没有听出来,苏玮的话中有种淡淡的哀愁。
或许,是爱得太深的缘故吧。
爱情不但使人盲目,而且有时可使人耳聋。
林飞坐在温冰的床前,看着报纸。
温冰说:"或许这真的是个喜剧的结局,真相终于大白了,无辜者得以解脱,作案者法网难逃,同时又把两件陈年旧案给破了,而刘亦静也做了程军的女儿,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我相信程军一定会很痛爱她的。"
"是啊!这孩子命运太悲惨了,她母亲刘静的命运落到她身上,这等于两份痛苦,不过,幸好有个好结局。"
一位速递公司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她捧着一大束鲜花。
林飞让她进来,并接过鲜花。
工作人员道:"您是林飞先生吧?有位小姐托我公司把这束鲜花送给这位女士,并有一封信给您,说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林飞谢过她,把她送走,然后在门口处看完了信。
他脸上抖动了两下,沉默不语。
温冰道:"怎么啦?"
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桩小私事而已。"他看了一眼温冰道:"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了一下。"说完便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他心里伤痛万分,对着大海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
天空中有海鸥在叫,仿佛因他而悲伤。
温冰吃力地用左手支起身子,下了床。
她走到客厅,看到了扔在地上的信。
"飞: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漂泊在大海上了。
我不想和你当面道别,只是为了减轻你我之间的痛苦。我不是怨恨什么,只是因为我不配你。
我只是把事业当作我的生命,爱情做为佐料,我隐瞒我会武功,我只想做好我的记者。
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夫妻了,可我并没有付出我的全部的爱,因此,当我看到温冰为你挡刀的情形,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我无法和她比,我不配与她称姐妹。
所以我选择走,请原谅,祝你和温冰能够一直走下去。
我在天涯之处祝福你们。
永爱你的玮
8月10日"
温冰道:我的傻姐姐啊。
她沿着林飞奔出的方向,迎着海风走到海边。她站在高高的防海堤上,看着下面的林飞。
这是一个无语世界。
夕阳惨红,把天空涂成悲伤的颜色,并且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人是静止的,只有影子在动,在动……
这是一个令人昏昏入睡的沉闷的下午,这是很普通的一天。
这一天是这个故事的开始时间。
事实上,许多事情开始时都很普通,但由于事件之间千丝万缕间的联系,使它们成了多米若骨牌。
精确地说,本故事的第一块骨牌是在下午两点三十七分倒下的。
林飞的脚不再放在办公桌上,现在他干得最长的事就是发呆,若是这时脚放在桌上不动很可能会发麻。即使这样虽防止了他所认为的"脚溢血",但他的腰却疼了起来。看来得腰椎间盘突出的都是有"闲"阶级,这是某报社资深记者得出的结论。
于是他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绿灯亮而不是打内线时的黄灯亮。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刺激着林飞的耳膜。
林飞拿起了电话,还没等他说话,对方便开口道:"您好,请问是林飞律师吗?很抱歉在这个睡觉的好日子里打扰你,不过,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飞感到这个年轻人十分客气,便也颇有好感地说:"我是林飞,真是个好天气,你说的没错,本人正在睡觉,不过没关系。"
"我是维城扬正律师事物所的律师,我叫徐一雷,是吴作心先生的遗嘱执行人。至于吴作心先生为什么这么早立遗嘱,我想这大概是每一个富翁的通病吧。好了,下面进入正题。"
"你大概想不到吴作心有多少遗产吧?"徐一雷突然问了一句。
"我想,一个教授,大概一百多万?"
"我告诉你,你错了,大大地错了,吴作心生前曾与人开过一家公司,拥有该公司近一半的股权,再加上其它投资,还有国债等等,虽然扣除他必须归还的--你知道曾敲诈过某人的钱,及该上缴的税后,你不会想到一个大学生里的副教授会有三千三百万的身价吧?"
第十九章
"三……三千三百万?"林飞吃了一惊,"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您曾代理程军的案子,我想现在或许只有你能帮我一下了。并且目前只有你能帮的上忙了,事物所伙伴们一筹莫展,并同意由我向您请教。当然,我们不是推给您一个烂摊子。"
"有麻烦?"
"麻烦大了!吴作心的财产为绝大数人所不知--曾经有一个人认为敲诈吴的受益人二十万就够多的了,当然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包括我在成为他的律师之前也毫不知情。"
"一个人若能做到将三千多万深藏不漏,的确不简单。"林飞说。
"他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他的财产分别存在六家银行里,其中还有刚打入内陆的花旗。但在三天前的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这一千三百万巨款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委托两名电脑专家进行调查,初步结论是有人窃取了六个账号及密码,把钱密秘转移走了,不过专家告诉我,对方手段高明,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破绽。
我找银行交涉,结果银行方面竟毫不知情,后来在我的要求下,某银行用人工方法复查,结果发现了两百万存款差额,而这正是吴作心存入该银行的钱数。现在六家银行都已向银监报告了,正在等待上面派人来进行调查。
"由于这件事关系到金融秩序的稳定与否,因此银行方面还在对此保密。
"不过,另人疑惑的地方还在后面,你办公室有电脑吗?"
"有,打开着呢。"
"你是音频与视频传输号是多少?我有影音文件要传到那里。"①
"7374-8868-7277-5345"
"请等一下。"他挂了电话。
林飞把电话挂上,打开电脑文件及视频接收界面。
画面上出现了徐一雷,他说:"林律师,看得见我吗?"
林飞说"可以,很清楚。你刚才说令人疑惑的地方……"
"噢,我这有一封信,请你看一下,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向镜头处靠近,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徐一雷律师:
您好!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很有必要通知你一声,你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飞,所以我烦了,尽管我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但你既然作为他的律师,我有必要透露一下。
古代人们用"青蚨"来借指金钱,但一想起这个可怕的名称,我却像碰见了吸血鬼。
钱有时是好东西,我本人也深有体会;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的是钱的罪恶。试想一下,在几个富翁在那花天酒地时,正有千千万万的劳动大众在地狱之中呻吟,当然,这并不是最可恶的,毕竟还有一些富人是凭借自己的双手挣来的。
然而就有这样的人,他们自以为有了钱便有了一切,有钱便能随便买他人的幸福甚至生命。
姓吴的本不是我厌恶是那类人,可是我痛恨沽名钓誉之辈,而恰巧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不起,我只有先向他下手了,因为他还有更可恶之处。
你可能是个上流社会的人,或许你也曾为几个人平冤昭雪过,或许你因此自鸣自得,可是我要告诉你:真正的、有着更大冤屈的人没有钱来打官司。他们的处境,你能想象,你能了解吗?
我痛恨钱,所以这些钱我绝不会动,我会把它用到我认为最该用的地方,我不会向希望工程捐款,我会在秘密情况下把钱直接送到需要钱的地方,而绝不会让钱经过任何一个官僚或机构之手。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头脑很清醒。而事实上做这种事情,也必须有个清醒的头脑。
随便你怎么办,这钱我是绝对不会再还回去了,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理由,让我认为钱给吴作心的继承人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好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一个有尾巴的人。
祝
工作顺利!
剑斩青蚨
8月30日
林飞想了想,道:"我能否把它复印下来?"
徐一雷道:"等一下。"他把信整理好。
林飞点了一下截图、打印,几秒钟后,一阵嗡嗡作响,信被复印下来,然后他问道:"你怎么认为的?"
徐一雷沉寂了片刻,用一种坚定的声音说:"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个电脑高手,否则绝不能连银行也查不出来。另外,我从这封信中读出一种仇恨的气息,你呢?"
"你不知道有关吴作心的事吧,比如人品、性格。"
"不清楚,所以我不理解信中的沽名钓誉,虽然我跟吴作心不太熟,但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就在维城大学读书,也没听说吴人品低下。"
"这就是了,此人了解真相!而我掌握的情况看,只有六个人知道而已。我和助手温冰不会说;程军、刘亦静据我了解,他们也不会说;至于我女朋友苏玮,她只能埋在心里或登在报纸上,事实说明她选择了前者;说到郑杨,一直到吃枪子时他也未说,此人是从哪了解的呢?"
"那信说他还有更可恶之处,是否是烟雾弹呢?"
"不好说,凭直觉不像。"
"林律师,说实话现在我很急。做为遗嘱执行人,我的任务却因这事而执行不下去。"
"你不过是邮递员,信在邮局丢的你担心什么?"
"对对对!可我下一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你当然要向继承人公布遗嘱了。"
"那钱的事?"
"你让他们签字,你可以告诉他们,也可以不告诉他们,反正他们会去银行办手续,到那也就清楚了,不过那是银行的事了。"
"谢谢你,林律师。"徐一雷一脸真诚。
第二十章
"谢什么!大家都是同事,这件案子我得好好查一查,否则太空虚了。好了就这样吧,有机会我再和你联系。""好的,再见。"屏幕迅速缩小,退出声视频状态。
林飞低头看了一下信,又自语道:"不是因为太空虚而查案啊。"
他心里又想起了苏玮。
苏玮。
你为什么离开我,我不相信你会狠心舍我而去,而且去天涯之外!林飞这样想着,眼前又浮起了苏玮的模样。
苏玮。
我的爱人,爱我的人,你什么要离开我?
林飞驱车穿过两条街,向右转向开上柳园路。
柳园路是这个城市的主干道,北接火车站,南通飞机场,同时它也是条商业街,路两旁商铺林立,像沃尔玛、家乐福等世界级大超市连锁店均在此,而国内超市如华联、苏宁、国美等也在此占有一席之地;而耐克、李宁、海尔、长虹等大型企业的专卖店也京相在安身;自然政府、银行、电信、邮政等机构也都"众"具慧眼。
因此在柳园路的地价便像三峡蓄水一样,越涨越高,唯一不同的是,三峡水有停涨的一天,地价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工薪阶层望穿秋水,却没看到芝麻花落。
林飞要找的是花旗,刚开张一个多月,十九层的高楼格外引人注目。
穿越东方广场,在花旗的停车场下车,林飞便进了这个足以和一个国家抗衡的银行。
花旗设有专门的服务厅,但跟银行的职能无关,而是咖啡屋、肯德鸡和茶座。林飞喝了两杯茶,感到嗓中火气下降后,才走到柜台服务处说:"我有重要事情和经理谈,这是我的名片。"
"你稍等一下,那边有休息椅。"她走向门后。
林飞等了不到两分钟,她从旁门出来道:"跟我来。"
她领着林飞上了电梯,对他一笑道:"没想到您的面子这么大,经理一看您的名片就立刻让我领您见他,还用了'快请'这个词呢。"
"是吗?我自己也想不到。"
"用句行话这就叫'顾客就是上帝'。"
电梯在八楼停下,她又领着林飞到了经理室。
她敲门,开门的却是个女的,那女的看了一眼林飞道:"林先生?"
"正是在下。"林飞道。
她便道:"林先生请进。"
林飞走进去,领他来的那女服务员退下了。
林飞看到办公桌后,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他明明'快请'我,态度为什么傲慢?他疑惑不解,但并没因此生气。
但她走到经理身后,把他推出来时,林飞的疑惑便消失于无形了。
他是个残疾人。
这大大出忽林飞意料,而经理的话正道明了他的想法:"你应该是吃惊吧。或许我这个位置该坐一个精力充沛、富有激情的健康人吧?"
"我是这么想的。我实在没想到您会……"
"正常人这么想,但我能证明我的精力与激情不亚于任何人。好了,套话不说,请您坐下从头开始吧,我想林律师绝不会因为存钱或取钱而找我的。"
林飞看了一眼那女的。
经理又补充了一句:"她是我的机要秘书,她的忠诚是不容怀疑的。"
"那好吧。贵行6月21号开的张?"
"是的,今天是第71天。"
"贵行吸纳了多少储户?有多少存款?"
"对不起,这是本行的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存款额正以10%的速度增长。"
"这来源于贵行一贯的良好服务和信誉,是吗?"
"可以这么说。"
"假如贵行信誉受损,将对贵行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是吗?"
"对哪家都是这样,对不起,我知道您要谈什么了,我无可奉告。"
"你会说的。"
"无克奉告。"
"你会说的。"
"难道我还管不住我的嘴吗?"
"能,但你管不住我的嘴。事实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就该面对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经理可能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道:"好吧,你尽管问吧,我只希望能够解决问题。"
"钱丢了多少?"林飞单刀直奔核心。
"五百万,这笔钱是7月1号由吴作心先生亲手存入的。"
"那到底是如何丢失的呢?什么时候发现的?"
8月25号是星期天,按本行规定要进行帐务周查。不过说句实话,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第二天后,徐一雷律师要求我们再次检查,用的是原始方法,手工计算,好在业务并不算多,算完后我大吃一惊,因为有五百万的差额。"
"从电脑之上看不出的毛病,用手工能计算出来?"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只是个管理者,这一点不同于国内其他银行。不过大致是这样,电脑里只是数据流,这容易造假;而手工就不同了,它是把实实在在的钱过滤一遍,那次请的两个计算机专家告诉我们--本人及另五家银行代表--对方大概是采用银行本身的内部系统做的案。
"他首先从银行理财专家或网上盗取了银行内部接入号及密码,然后从银行将钱转移到别的帐号内,又把这些钱在各行间流通了几遍,其中或分或合,总之再也找不到了,其实可以肯定这些钱现在已在合法程序下存进本行或其他银行。
"专家们打了几个比方,说银行好不是水池,有人提走水,也就是钱,然后放入等量的泥沙,被提走的水又住入水池,水面按理说应发生变化,三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提取水时,保持了水面不变,电脑上反映的就是水面变化。"
第二十一章
"这两个专家有没有认为作案者还会作案?""没有,专家们告诉我们一个简单方法,就是让银行联网采用延时服务,先审查后交易。这样可能对客户有时间上的延误,但对于作案者,却能让他无法下手。"
"那银监会会同意你们的做法吗?"
"银监会只能同意、,因为我们损失的钱就是人民的钱。"
林飞站起来,道:"好,我们就谈到这。我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吧?"
"我甚至从没见过你。经理深韵此道。
保守秘密的方法有许多,其中有一种便是认定自己从不知道什么秘密。
经理在他的秘书那林飞送到门口时,突然喊住了林飞。
林飞回首,望着经理。
经理露出沮丧的表情,但这层表情之下似乎有希望的神色,直到他脸上满怀希望时,才说:"林律师,希望你能帮我一把。"
"我会的,一定会的。"林飞缓慢而凝重地说。
林飞正坐在电脑前约翰·格里森姆的新作。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读进去。
突然屏幕突然一下子黑了,接着出现了桌面,鼠标像是不受控制了,点开了一大堆文件,看得林飞眼花缭乱。他忙握住鼠标想推出,但发现根本不起作用。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拉开一个条幅,上面写道:
有您的一封邮件,请点击下方博士帽。
林飞迷惑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电子信箱,这邮件是怎么发过来的?他看到条幅下有一个来回走动的博士帽,心想:被黑就被黑。他动了一下鼠标,果然又能点击了。
您的电子信箱是:LINFEI@163168.com
密码:13572468
林飞按提示打开了邮件:
林飞律师:
这是我为你申请的邮箱,请不要注销或更改,以后我将用这种方式与你联系,我不想每一次都用非法入侵方式。
我是剑斩青蚨,我知道徐一雷和你联系过了,我从网上追踪到你,并给你发了这封信,不过你的文档保护性太差,一般的黑客都能把你黑掉,防病毒能力也不行,我已帮你加强了,对你我很有好感,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要告诉你的是:钱我已经退了回去,只留下了二十万。你不要问为什么,这自然有我的理由,我看了你的文件,知道了更深层的秘密,或许是吴作心的遗嘱打动了我,不过那二十万我另有他用。
不要试图和我联系,我有事对自然会找你,现在我要去找尾巴去了。
剑斩青蚨
8月30日
林飞看完了信,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甚至是亲切。
他想起来了这种爱冒险、爱交朋友的性格,正是自己当年大学时的性格。
自己对自己当然很熟悉很亲切。
只不过……
林飞又看了一眼邮件。
现在我要去找尾巴了。
他忽然想起来,拿起下午复印的那封信,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一个有尾巴的人。
"尾巴"是什么意思?是一个真实存在,是一个代号,还是一个比喻?
他百思不得其解。
剑斩青蚨是个聪明的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累,聪明的人说的话、办的事有时候很难令人理解,所以就会不解。
聪明人也分好坏,好人我们称之为智者;坏的,我们叫他为狡兔或狐狸。不过,林飞认为这个颇像自己年轻时性格的人好像不是坏人,这里面当然不可避免渗杂了他个人的感情。
不过,客观地说,林飞的感情是很理性的。
电话响了,仍是绿灯。
林飞拿起电话道:"您好……"
对方抢先答道:"林飞,我是……你好是猜一下吧。"
林飞笑着差点把电话掉在地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拜托了,老兄!有天你成了哑巴,我也知道你是谁,桑凌风,我的好兄弟,有啥事?"
"真扫兴,又被你猜出来了。对了,告诉你正事,银监会有人找我,说你们那发生了大事,要我推荐一名律师与他们同往调查一个案子。我想劳师动众不如就近取柴,就推荐了你,他们下午出发,估计明天和你联系,我事先和你打个招呼。"
"桑兄,谢了!"
"对了,到底是什么大事?"
"你猜一下吧。"林飞半开玩笑地说。
"林飞,别闹了,我猜不出来。"
"桑兄,抱歉地很,这事还在保密阶段,暂时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的。"他有点丧气地说,但马上又和林飞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
有人说大学时友谊最让人珍惜,对大学,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这话一点儿不假。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挂着"京"字牌照的车把林飞接到了花旗银行。在花旗一楼,林飞见到了两位京客。
这两人和本故事关系不大,且称为两人为甲乙。
一番介绍后,甲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捉住这个人,请你来的代表公正,我们和六家银行都相信你的正直,希望我们能够很好地合作。"
林飞道:"我会的。"
"好吧,我们开始工作吧。"
几个人迅速上了电梯,到了十楼。
楼道里布满了警察,个个荷枪实弹。
他们进了一间屋,林飞注意到屋内已有了人。
甲道:"这三位都是电脑专家,是我们从北京请来的高手,他们正在调式仪器。"
乙说:"他们的权威性可保证结果的准确性。"
林飞没有说话,只是四处看着。
第二十二章
左边那台电脑大概是与银行系统相连,上面显示着一组组数据,中间是四五个有屏幕的仪器,大概是追踪设备;右边又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大概是用来网络相连的。三个人都在忙着敲击键盘。
不一会儿,所有的屏幕都正常了,中间的一些仪器上显示着虚拟的网络图。
右边的那名电脑专家按下一个键,所有的屏幕都闪烁起来,他解悉道:"这套追踪装置跟公安局的电话追踪器的原理一样,只不过分析的电信号的来源是根据作案者的敲击速率和他使用的电脑发射频率--这些信息都在网络储存了备份,不论一个人在电脑前怎样删除,它都不可消除,只能由新信息覆盖,我们估计网络还没来得及刷新--来确定这个人,我们首先分析他盗取巨款的手段。"③
林飞暗道:他已经把钱还了,我说不说呢?从法律上讲,他有说的义务,但从感情上讲他却不愿说,一是对他有好感,二是他已经还了钱了,虽说他扣了二十万,但一个人能经住三千三百万的诱惑,这令林飞很佩服。"
他们之所以选择花旗,主要是花旗的业务刚展开,还不算大,相对较易搜索。
几分钟后,右边一个绿灯亮了,专家对着麦克风道:"第一目标,维一路87号天骄网吧。"
状态:下线;任务:调查。
绿灯灭,继续搜索。
林飞明白,专家的命令一下,外围就有几个警察行动了,他开始想那个"剑斩青蚨"会不会被捕。
中间屏幕上的地图上有一个圆圈正在迅速变小,似乎要圈住中间那个红点,地图不断被放大,在圆圈圈住它时,忽然小红点不见了,显然这是个假目标。不过专家道:"这是个在线信息。"他正要打开信息,屏幕突然变成蓝色,中间有一个圆点迅速滚动,并逐渐变大,最后几个屏幕之上都被一行字占满:
警告!请立即停止搜索!
专家们互相看了一眼,坚定地再次按下按键。
圆圈再次锁定了红点,专家道:"第二目标,经三路327号。"
状态,在线;任务,搜查。
再次搜索,这次时间很长,大概过了十分钟,屏幕忽然全变了红色,又马上转为正常,只是……不再变化。
屏幕上本是黑字和黑数据及绿地图,这时在它们上面突出了四个很平常的,但每个字却是那么令人触目惊心:
信息堵塞
三位专家和两名银监会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扬声器中忽然传来一声:01组呼叫总部,01组呼叫总部。"
"总部收到。"
"天骄网吧不能提供任何情报,01组请求撤回。"
"原地待命。"
"01组明白。"
扬声器中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呼叫总部。
"收到。"
"人没找到,但发现一张磁盘。"
"好!迅速派人送来,其余待命。"
"02组明白。"
右边那名答话的专家道:"这家伙很一般嘛,他选择了网吧这种网络最不安全的地方。我们本来就是碰运气,结果真像想的那样碰上了。"他转过来微微着说:"终于有了点收获。"似乎有炫耀的意思。
林飞暗笑了一下,因为他已看出,在这场看不见是斗争中,"剑斩青蚨"似乎更胜一筹。
忽然所有的电脑都被清屏,屏幕上从左上角开始显示乱七八糟的文字,同时中闪出现了几个闪烁的字。
再次警告,一分钟后电脑将被入非法入侵。
下方一个表开始倒计时,专家们又互相望了一下,这次是迟疑的表情。
中间的那个专家摸了摸眼镜道:"看他要什么花样。"
几个人开始静静地等待了一分钟。
两名官员脸色阴沉地看着倒计时表,他们不喜欢人戏弄,也从不相信会被人戏弄,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他们自然不高兴。
时间到!
屏幕上开始一闪一灭,每次亮起来时,屏幕上都会少一些东西,最后变黑了,再也不亮了,三个专家手忙脚乱地忙了起来,但最终屏幕也没亮起来。
右边那名专家无奈地说:"所有的资料都丢失了,从丢失的情况来看,它们都是不可执行的存储数据,由此看来,入侵病毒于软病毒,只以特定文件为攻击目标。"
所谓的软病毒就是上面所指,像蠕虫病毒、木马病毒等均属此类病毒。与其对应,硬病毒则是大小通吃,彻底把一台电脑黑掉的黑客程序,这是科学家为了电脑给病毒分类而起的新名词。
林飞回到家里吃了顿饭,又冲个澡。
他坐到书房里,想起白天的那一幕不禁笑了出来。
下午,专家们查到"那笔巨款已知如数归还。"便说他可能害怕了,既然他已经还钱,不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多么好台阶!"林飞暗道。
林飞的目光落在书房的电脑上。
忽然他感觉"剑斩青蚨"会和他联系,这种感觉很不一般,就好像是事实一般林飞打开电脑,进入电子邮件中心。输入自己的信箱号及密码。
状态栏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林飞打开,只见上面有一段话,可能"剑斩青蚨"时间紧迫,所以连标点都没有:
"我黑掉他们的资料把副本藏到一个隐秘之处然后把点存在一张盘上我想他们定能找到会的东西的我不想做得太绝但对方是专家级水平我得小心应付。"
林飞想起专家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磁盘时的尴尬表情,因为上面满满的,却只是一个地址的重复,他们找到那个网上地让,结果却发现了丢失的资料。也就是说"剑斩青蚨"事先把他们的资料弄了副本,然后又黑掉他们的原本,这种手段戏弄的成份多,恶意成本少,可能他们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依他们的能力再联合几个人肯定能做到,但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加上对方退回了巨款(当然少了二十万他们不知道),他们也只好就坡下驴了。
第二十三章
林飞在脑中勾勒想像中的"剑斩青蚨"。他一定很年轻,或许是学生或许刚工作,总之充满了前进的动力。他的脸一定是棱角分明,只有这样才能反映他的性格,他应该不戴眼镜,否则会削减他的刚毅。
是这样吗?
林飞胡思乱想,讲究这样描绘他从未见过的人。
黑夜里的星星似乎在笑他。
早上5:00。
天刚亮,雾还没有褪去,微风中透着一股寒气与潮湿。
他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墙头柜里摸出一袋东西来,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腌萝卜,轻轻地用纸包好,又拿起书与本,悄悄地下了床。
偌大个校园里冷冷清清,除了他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他找了没有人的小树林--事实上哪都没有人--开始朗读英语。他想学好每一门功课,但不是为了充实自己使毕业时能够找到好的工作,他只是为了一个看起来很平常但对他却至关重要的东西--钱。
钱是很俗的东西,但他离不开它,没有了它,他就不能在这所名牌大学占有一席之地,没有它,他便会饿肚子。
他没有申请助学贷款,因为在他的观念里,贷款是一种把自己脱光了让别人看的行为,或许是虚荣心在作怪,他受不了别人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
他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尊。
他凭借自己优异成绩换取优等生的待遇--每学期3500元奖学金。他努力保持这种优势,他不得不这样做:学校的学杂费和住宿费是6000元。
他手里有两份荣誉证书,是他获得总共7000元的证明。
当然,学费问题他解决了,但还有个生活费问题。
他靠一份家教和助学岗位,来换取生活费,这使他成功度过了大一生活。
他那块伴随他多年的表响了,他看了一下四周没什么人,便向食堂走去,现在是食堂开饭的时间。
他但走了没几步便停下来了。
因为他前面有人挡住了他,是个女的。
她穿着桔红色的外套和浅黄色的休闲裤,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像是一只可爱的猫蜷伏在那儿,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此时太阳已升起,温柔的太阳已升起,温柔的阳光勾勒出她优美的线条。
她的目光注视着他,坚定中透出的是温柔。
他微黑的皮肤透出的是健康与力量,有点褪色的衣服代表的是朴素而非寒酸。
"马新宇,能和我一起吃饭吗?"她的目光中透出恳求的神色,那种神色令他不忍拒绝。他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已不容他迟疑,把他拉到了第五食堂。
菜是他点的,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吃完了饭。
他要去付帐,她立即挡住了他,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她脸上有一圈好看红晕。
她道:"这次算我请客,下次你再来买单吧。"
在两个人的相识中,从来只有这次,没有下次。
可是马新宇明白,他对她是感激多于爱慕,他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她对自己是全部的爱。
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时话非常少,少得像是陌生人。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吸引了她,他一贫如洗,吃得是最便宜的菜,穿的是哥哥的衣服;他的模样并不英俊,黑黑的皮肤,泛黄的脸庞,无论如何也够不上白马王子的标准;惟一值得骄傲的是他的成绩,但如今让他相信还有人喜欢学习好的人,除非天上掉下来二十万来。他以为她那不过是小女生不成熟的爱情观,但他渐渐地怀疑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始终如一。
马新宇第一次上课走神,他眼前一片空旷,同学、老师、桌椅和黑板全都消失了。他想起了她,她美丽的身影在眼前飘荡,冲着他微笑,他们在草原上。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热吻,草原上花开了。
他忽然敲了一下头,暗道:乱想什么呢!
第二十四章
她,尉迟晚情,美丽的公主;自己,不过是个乡下的穷小子。根本不可能的。
尽管她很爱自己,自己事实上也很喜欢她,但现在社会中世俗的眼光比剑还锋利。两个人在一起,只会让人们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傻,说她比盲人还瞎。
我爱她就不能把不幸带给她,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比自己条件更好的人,我不能因我的爱而毁了她,如果我真的爱她,就让她幸福地生活,可能现在她被爱遮住了眼,完全没有意识到空中花园式的爱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爱是精神层次上的东西,自己没有物质基础就不要让爱驻此处。
可是……你明明爱她,为什么要把这种真实的爱隐藏起来?你认为"如果我真爱她,就让她幸福地生活"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什么叫幸福?如果你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那能叫幸福吗?短暂的幸福和长久的痛苦你选择哪一个?更何况,你是人,你可能改变自己的状况,让这种幸福更长些。
马新宇就这样乱想着,但在乱想中但下定了决心:答应她。
下课铃响了,第二堂没有课,同学们都回去了,他等了一会儿,果不出所料,她又来了。
他鼓起勇气,道:"晚情,我有话要对你说。"
尉迟晚情的眉角一挑,脸上的酒窝露了出来:"我知道。"
"但我们得换个地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行!我听你的。"
两个人走出教室,马新宇四下瞧了几眼,便向校园西南的"夕照湖"走去。
湖边杨柳依依,柳条儿垂下来拍打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空气中弥漫着水草和泥土的清香。
学子亭前,两人站住了。
马新宇的心乱跳,嘴张不开,只好去看学子亭对面的学子榜。
第一个叫庄剑,是四学年连夺优等生的机械学院高才生,不过已毕业一年了,毕业时拿起是机械+计算机的双学历文凭。
榜最后的一个名字是自己,他知道登上这张榜的人必须连续夺得两次优等生以上才可。
尉迟晚情道:"马新宇,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眼睛说:"我本来想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很穷,但我发现这些都可以改变,所以我想说不可以改变的话。"
"是什么?"她用眼神鼓励他,让他敢于说出来。
"我爱你。"
夏日的阳光特毒辣,还不到十二点,火热的太阳便把庄稼和草都晒得低了头,花生和黄豆把叶子翻转过来以减少水分的消耗。在庄稼上空,空气变得不那么透明,叶子蒸腾放出的水气使得空气格外闷热,从地上还能看见热蒸汽的丝丝阴影。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把镰刀往旁边一放,把装满草的袋子系上,弯腰扛起来,又拿起镰刀,对着前边喊:"哥,等等我。"
小男孩走路不太稳,显然这一大袋草对他而言太重了。
前边那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哥哥没有回头道:"弟弟你快点,我都饿了。"
男孩用拿镰刀的手托了一下袋子,咬着牙,低着头向前走,他把腰弓得很低,以便让袋子更稳当地停在肩和背上。
忽然他脚下一个趔趄,镰刀脱手,他也摔倒在地,他毕竟还小,于是哭了起来。
哥哥停下脚步,转回身道:"小弟,哥哥不会帮你的,你得靠自己。"
"我扛不动,哥,你帮帮我。"
"不!你刚才还扛动了,现在一定还扛得动,我先走了。"哥哥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弟弟用袖子搽了一下汗,又拭净泪水,再一次把草袋扛起来,他走得很不稳,但是向前走是没错的。没有一丝风,一会儿汗又下来了。
进了家,两个孩子把草带倒出来,哥哥抱了一把扔给猪,弟弟却跑进屋,躺在了床上,他很累,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窗户上的纱窗已经破了,但风仍就没有进来,因为没有风可进;屋里没有电扇,事实上根本就没通电。
哥哥一脸阴沉地进来,把弟弟从床上拽起来,吼道:"就知道躺!早晚得死在床上!快晌午了,还不去做饭!爹娘都在地里忙,就你躺着!"
弟弟一脸不高兴:"我累了。"
"累?谁不累?不做饭你吃什么,爹娘吃什么?"
弟弟不再说话,一头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烟从烟囱里冒出来。
哥哥拿起扁担,担上两只空桶,走出家门,住村南头的那口老井走去。连续三年的大旱使得方圆几里的村庄都只能来老井打水。
下午,两个孩子便去找朋友玩去了,天却下起了久违的雨。
雨越下越大,两个孩子在天黑前回了家。
一进家门,哥哥忽然发现爹在门口站着,一脸铁青。他一见孩子进门,便道:"跪下!"哥哥松开弟弟的手,吃惊地看见在屋里低声哭泣的娘。
"跪下!"父亲吼道。
两个孩子害怕了,跪在雨中。
"你们谁偷了王军他娘的钱?"爹的声音十分悲凉。
"爹,你说什么?我们哪会偷钱?"
"那下午你们去王军家了吗?"
"去了。我们找王军玩去了,可他家没人。"
"大门开着?"
"是啊,以前也是这样,但屋里没人。"
"你从人家桌上拿钱了吗?"
"桌上?我没注意,我一看没人,就走了。"哥哥理直气壮地说。
爹看见老二的身子在发抖,便道:"你在后边?"
"是……我……后边。"
"你偷了钱?"
"没……没有。我没偷。"
"那你抖什么?"
第二十五章
"我冷。"孩子的嘴唇发青。爹拖下一只鞋,一把把老大拉开,狠狠地向老二打了下去,边打边道:"再让你偷钱!再让你偷钱!咱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咱穷,但咱不缺那两个钱!"
鞋一下下地打下去,但弟弟咬着牙,一动也不动,"我没偷!"爹每打一下,他就喊一声。
哥哥一下子哭了出来,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弟弟哭道:"爹你打我吧,钱是我偷的!"
爹还没有反应过来,鞋停在半空,眼神发呆。
弟弟却一把把哥哥推开,道:"你明明没偷,为什么要说谎?爹冤枉你那是他的错,你冤枉自己那就是你的错!你这样子,还佩当哥哥吗?"哥哥也一下子惊住了。
爹的手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打下去。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道:"孩子,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到底拿没拿钱?"
"没有!"弟弟回答道。
"你呢?"
"没有!"
"你们要说实话。"
"爹,你可以相信别人,我什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孩子呢?"弟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爹的眼泪流了出来,他一下子抱住两个孩子道:"好孩子,爹相信你们!"
吃饭时,哥哥突然放下筷子说:"爹娘,我不想念书了。"
"为什么?你学习好,又肯用功。"弟弟道。
"咱家条件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弟弟比我聪明,应该让他念。"哥哥咬了一下嘴唇说。
父亲眼中湿润了:"孩子,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不念了,那你要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
"爹,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知道弟弟比我强,再说我相信有一天弟弟上好生活,他不会忘了他哥哥的。"
"哥,我怎么会忘了你?"弟弟说。
"孩子,我跟你娘都很支持你们上学,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念书,可是咱家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也只能供一个孩子……"
"爹,我已经定主意了,砖厂正在招工,我已经报了名。
"爹,什么也不要说了,不是还有弟弟吗?你看这满墙的奖状都是弟弟的。他一定会为咱家争口气的。"
爹的目光停在奖状上,上面的名字就是他的骄傲。
弟弟名叫马新宇。
尉迟晚情的眼圈红红的,她握住新宇的手道:"后来那个王军他娘找到丢的钱了吗?"
"找到了,在她夹鞋样的书里,不过,我不恨她,因为那时五十块钱对谁家此刀际且惶趺?
冬天的白日被寒冷冻住。凛冽的寒风从一个个缝隙里穿进屋来,马新宇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揉了揉双眼赶跑了睡意,他打开电灯穿上衣服登上鞋,拿出课本走到屋外。
真冷啊!但屋外清新的空气正是他所需要的。
此时是腊月二十一的一个清晨,太阳还在昨日下的积雪下面沉睡,白雪已使得天地一片明亮,屋檐下垂下一根根冰凌,有的近两米长。寒风呜呜地叫着,不时从没有叶子的树枝上吹下来一团雪来,掉在地上,四下飞散。
他呼出一口气,却立刻变成一团白雾。公鸡已离开了窝,飞到树上,震落了一团团的雪,公鸡报晓了。
他伸了双肩,扩了几次胸,然后开始轻声读课文,不觉间一小时过去了。他合上了课本,母亲正在给父亲做早饭,他还要在年前卖几趟苹果,马新宇放下课本,与爹把那一篓子苹果架到车上,并捆绑好。
爹仍然像以前那样健壮,只是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密了,白头发也多了起来。
马新宇打了个喷嚏,鼻清流了出来,他的头有点发烧,只不过没跟家里人说。他用纸拭去鼻清,又去背单词。爹道:"宇儿别冻着,快回屋。"
娘喊爹吃饭了。
爹吃完饭,便骑上车子进了城里。
马新宇看着爹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
尉迟晚情说:"'咱'哥他……"
马新志在砖厂干了半年,厂了倒闭后便失了业。
不过正好有个同乡的伙伴要去南方打工,马新志在做通了娘的工作后,也去了。在南方,很快便找好的一个工作,但工资很低。
马新宇在初中时很得老师喜欢,他求老师帮忙给哥哥弄了个初中毕业的假文凭。虽然对假的东西,他与生俱来有一股拒之于门外的感情,但对自己的哥哥,他则是只能感激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以哥哥的头脑,如果条件允许,绝对能考上大学,只是被钱给耽误了。
他的表响了,便对尉迟晚情道:"我要去打工了,有时间再聊吧。"
她眼中是不舍,但还是让他去了。
他回到宿舍,收拾了下便去了他要去了地方。
马新宇十分感谢自己的老师帮忙联系的这份家教。
"如果天上掉下来二十万,我会分给老师一些。"马新宇做梦似的想到这句话。
马新宇回来时,一把镰刀月已挂在天空。由于空气的污染缘故,看不到一个星星,使月亮显得那么孤独。夜市刚刚开张,喧闹声从四面八方向耳朵涌来。
他进了学校回到宿舍,准备去上自习,在下铺的兄弟道:"新宇,有你一封信,我放你床头了。"他一找,果然躺着一封信,但落款处没有发信人地址,字是印刷体。
谁给我写信呢?
第二十六章
信挺轻,里面还有张硬卡片,他开封后一抖,一张信用卡滑了出来,马新宇大吃一惊,又抖了一下,从里面摸出了一在张纸来,上面打印着一些字:马新宇: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知道你缺钱,我佩服你的认真学习,特此奉上信用卡一张,密码是你的生日。
ZJ
马新宇从床上跳下来,拿着那封信仔细地看了几遍,他不知道"ZJ"是什么意思。他(或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钱?
他抓起信用卡,奔出宿舍,找到一个自动取款机,把卡插了进去,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他心理乱跳,在等待下一个菜单出现了,他觉得时间似乎不流动了。
终于菜单出现了,他按下"查询"键。
过了几分钟,屏幕上出现了令马新宇头脑一片空白的字:
您的余额为200749.00元
他想笑,却不知为何想笑。他看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便忙把卡退了出来。真要命,20万!天上掉的这个馅饼几乎把他砸死,即使砸不死,这么热的饼子也能把他烫死。就在白天,他还异想天开地认为天上落下二十万,自己该如何办。如令,这竟然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对于一个寒门之子,二十万意味着什么?二十万,可以让爹不再来回近五十里地风里来雪里去了;二十万可以让母亲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一滴汗水摔八瓣在地里干活了;二十万可以让哥哥不必再干那些又苦又累的活了;二十万可以还清爹为哥哥婚事而借的钱;二十万可以为村上打两口深井,使乡亲们不必为人蓄饮水和庄稼的浇灌而犯愁了;二十万当然可以让自己很好地度过大学生活。
二十万,可以办好上面每一件事。
可是……
父亲从小就告诉他的那句人穷志不短的话早已深深地烙在他心上。没有正当的理由,他是不会接受这笔巨款的,而且,它来历不明。
马新宇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他失眠了,他不敢把事告诉舍友,否则一定会弄个满城风雨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决定和尉迟晚情商量一下,毕竟她见过大世面,一定会拿出一个主意的,并且他相信她一定会守口如瓶、。
他拨她的手机,忙音。
他扣上电话,又拿起来,还是忙音。
他扣上电话,还没再拿,电话铃就响了,他拿起话筒道:"您好!"
尉迟晚情的声音传来:"新宇,你出来一下好吗?我找你有事,今天周六,别学了。"
"好,我马上出去。"他啊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
"门口见。"
马新宇扣上电话冲了出去。
走出电梯,他便看到了她。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像是仙女下凡。她身后停着一辆出租车,她拉着他坐到里面道:"可把你找到了。我往你们寝打了三次电话才打通。"
"刚才我正给你打电话,往哪去?"
"哦,是去见我爸。"
"这……不太好吧,我们正式确定关系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可我们相知已一年多了,以前是藏在心底。"
"你爸爸他不是在北京吗?"
"我爸去上海开会,回来时正好看看我,现在在我二舅家。"
"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爸又不会吃了你。"
马新宇碍于司机,没有说那件怪事。
这是一次成功的拜见,尉迟方,也就是尉迟晚情的父亲,对马新宇的言谈举止很是满意,见女儿一脸幸福样,他可能默认这个准女婿。
至于尉迟晚情的二舅,他更感兴趣的是马新宇的才华,他属于在新经济潮中致富的知识企业家,因此他对有才华的人的自然是青眼有加。
临别时,作为父亲和二舅,两人没人给了他一个红包,马新宇不敢猜到底是多少钱,事实上他从没这方面的经验。
尉迟晚情的二舅把她叫道客厅外,说了几句话,等她回来时,满脸都是笑容,透出一股神秘的色彩。
二人离开这幢豪华别墅,她问道:"会骑马吗?"
"小时候在家里骑过驴。"
她笑了,招手停车,告诉司机:"去草原旅行社。"
到了那里,她便租了两匹马,马新宇心想,那件怪事总会让人不得劲,但今天她这么高兴,还是改天再和她说吧。
她上了黑马,他上了白马。
尉迟晚情便用鞭一指远处的一个山丘说:"走看谁先到那!"说着便策马前行,马新宇忙催马直追。
"太阳刚刚生起,草上的露珠还没有褪去。
朝霞映红了半边天,马声啸啸人们笑开颜。
美丽的姑娘你等等我,等我上马陪你到天边……"
充满了蒙古风情的歌声虽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但一样的令人领略到少数民族独特的风情。
朝阳下,并骑飞驰,何等幸福?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确如此,马新宇就碰到了这样情况,他看着每个人都在冲同志微笑,就连风中的柳树也挥舞着树枝向他招手。
他知道一个认识的人和感觉熟悉的人打招呼,尉迟晚情有点奇怪地看着他,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但随即就明白了,他是高兴的。她碰了他一下,小声道:"瞧你兴奋的!"马新宇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忙收敛了些,但兴奋之情仍溢于颜表。
两人缓缓地向"夕阳湖"走去,路上经过马新宇的宿舍,他抬头望了望自己居住的那层楼道:"你说天下要是掉馅饼怎么办?"
"我接着。"
"万一再砸伤怎么办?"
七楼传来一声呼喊,马新宇抬头看一一下,是同寝的小王。他喊道:"马新宇,有人找你。"
"谁啊?"
"他在校长助理办公室等你,说他会等你到今晚九点,若今天等不到,他明天再来。"
马新宇自语道:"让他明天再等吧。"她道:"人家可能等你老长时间了,你去看一下嘛,说不定人家有要事找你呢。"
第二十七章
"好吧,我去看一下,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他无奈地向办公楼走去。他走到校长助理办公室的门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进来。"
马新宇推门而进。看见校长助理正在那坐着,他对面站着个年轻人。他对着助理道:"您有事找我?"其实他知道一定是那个客人找他,但他恼年轻人扰了他的约会,因此才故意不理。
助理道:"不是我,是这位客人。"
年轻人笑道:"如果打扰了你,那么我先向你道歉,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飞。"
"你……你就是'论辩奇才',林律师?"马新宇吃了一惊
"正是在下,那是外界在捧我,你坐下,我们聊聊。"
"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更没想到会和你在这见面。"
"好几年没进校园了。感觉就不一样。"林飞颇有感触地说。
"校园其实就是半个社会,但与社会又不同。"
"社会上有着种种变幻,有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你在校园里,不知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情?"林飞道?
马新宇从这话中听出了他已经知道了,便道:"是的"
助理道:"是什么事情?"
"有人给我一张信用卡。卡里有200749块钱,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林飞点点头。
马新宇道:"不过,在我弄不清楚这笔钱的来历之前,我不会动一个子的,请相信我。"
林飞道:"我当然相信你。"他心中暗暗地高兴,因为直觉告诉他,"剑斩青蚨"很可能会把钱存入信用卡或邮政绿卡,结果证明他的直觉对了,如果"剑斩青蚨"做得再隐蔽些,比如不在邮局打印信封地址,林飞将无从查找。
林飞道:"谢谢你了,王助理,下面我要和马新宇进一步祥谈,就不再麻烦你了。"
助理明白他们要进行一些私人性质的谈话,所以就把他们送出了门外。
林飞边走边问道:"其实我对那个寄给你钱的人并无恶意,反而有一种亲切感。怎么说呢,他很像年轻时的我,因此,我想找他,只是出于一种好奇心,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他寄给你的这笔钱恐怕来路不正。"
"没关系,我可以把钱交上去,如果钱的来路不正的话,我也绝不会沾手。"
"咳,难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如今这样想的人怕是没几个了。我只是怀疑,是不确定的想法,或许他真的有二十万块钱来历不正,但谁又能证明彼二十万即此二十万?法律讲求证据,目前谁也不能判定这二十万来自正义邪恶甚至是错误。"
"我可以把钱交出来,如果……"
"没有如果,从法律上讲你没有交出来的义务,从道义上,由于我们不知它是否与道德违背,因此从这方面说,没什么就可说的。这钱是你的也可能不是你的,现在既然钱在你手,我建议你不必还,但也不能花,当然,这是我的建议,待事情查清了随你愿。"
"那么我是否就此事而保持沉默?"
"是的,包括对你亲近的人。当然,法律允许你开口,但得看是什么时候,如果你开了口,会招来众人议论。往好的方面讲,你破坏了寄钱人的初衷,往坏的方面说,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我明白,上海有个彩民在中了五百万大奖后被人杀了。"
"不过,法律让你开口时你最好开口。"
"我明白。"
两个人走到了"夕照湖"旁,林飞走了几步,看着学子碑道:"你想知道这个神秘的人是谁吗?"
"我当然想,你知道?"
"我不知道。"
马新宇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林飞看着他,道:"如果你能提供点线索给我,我或许能够帮你。"马新宇一拍脑袋,从兜里掏出信封及信纸道:"这两样东西可能对你有帮助。"
林飞一看,是打印的,便接过来道:"我想上面不可能有指纹,他连地址都打印。"
"那不一定,上面还有邮局分捡员、邮递员、传达室、班级通讯员和我这么多人的指纹,想查也查不出来了。"
林飞摇摇头道:"看来你对科技水平了解不够,如今的侦测手段,哪怕一封信有上百人留下的指纹,那也能查得出来。"
马新宇道:"不是我不了解科技,只是我的方向不一样,你若问我关于生物科技方面的知识,我当然知道,可是对于你说的侦破科技,我不甚了解,也没有兴趣。"
"这我倒忘了,你的专业就是这方面的。"
马新宇谦虚地一笑。
林飞看见了马新宇的名字,便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两学期优等生。"
"不过,你看我的名字是写上去的,你看前几个人,都是刻上去的,那个庄剑,是我的目标。"
林飞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有关那个神秘人,你真的无所知?"
"我想是的,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好像没有人能这么大方或者说神秘。"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你了。不过我希望,如果神秘人再和你联系,你能通知我。"林飞递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笑着说,"不过我经常忘带手机。"
马新宇心中充满好奇与迷惑,本来大学生的周末生活就很无聊,但因为这件怪事使得他的生活才有的兴趣。
月亮是镰刀状,发出的朦胧的光让人产生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敲门,很轻,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他暗道奇怪,同寝室的兄弟竟然睡得这么死,连有人敲门都听不见。
他下床,穿上鞋,打开门。
第二十八章
门外无人,只有风在走廊里来回散步。拐角里的人站在他面前,一身蓝衣,像是他的皮肤,紧紧地贴在身上。
"你叫马新宇?"
"对!你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找我?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收到某人的寄给你的二十万?"
"你怎么知道?"但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这件事。
"因为是我给你的,而现在我要收回。"
忽然一道闪亮的光切入他的胸膛,是把匕首。
马新宇没死,他暗道:为什么他有四根手指?为什么封闭的走廊里有风?
他一下子从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淋,仍是很急促地呼吸着。这二十万真不是好东西,他从梦中得到这样的一个结论,必须想办法归还,可是钱的主人到底是谁?这笔钱是凶是吉?
第二天马新宇把这件事当做梦告诉她,引得她哈哈大笑。
他虽然对林飞允诺不将次事泄露,但恋爱中的男人哪个又十分理智?爱河中迷失方向的又不是没有,他这样把事实加工成梦告诉她已经算是定力不错了。
不过,最后他又道:"情儿,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
"为什么?又不是真的。"
"我……正因为不是真的,我才求你保密,要不别人不笑话我是个白痴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找了个傻瓜对象。"
"谢谢你。"
"不过……尉迟晚情道,"如果这事是真的,我也不会吃惊的。"
"为什么?"这回轮到他问了。
"因为啊……"她有点自豪地说,"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
"他是谁?"
"你见过的,昨天。"
"林飞?"
"怎么?你见过那位名律师。"
"不不不,只是你一说,我便往名人身上想,再说昨天我看见了他的律师事务所。"
"难道你对跟你说过话的人这么快就忘了?"
"你是说……你二舅?"
"怎么?不相信?"
"他为什么……"
"我二舅可是大大有名的慈善家,白振业,你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他是你二舅?"
"那当然了,只不过我对钱不敏感,因此没跟你怎么提起过他。他可是咱市的敬老院、希望中学和浅月大桥的资助者,他还给二十多个大学生每人两万奖学金呢。"
"若真的是他,那倒有可能了,不过那二十万就可以收下了。"
"你说什么呢?好像真得了二十万似的!"
马新宇又说漏了嘴,好在尉迟晚情没有当真。
马新宇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向四周望了望,继续向南走去。虽然他有二十万,但不是他的,在这个繁华、拥挤甚至没有个性而有点西化的城市里,他仍然保持朴素作风。这种作风虽然被许多人抛弃,而且猛踩几下,但是中华民族正是靠这类正在被大多数人遗忘的美好传统而延续至今的。他沿着没有公交车的路走下去,而没有打出租车,因为那是十斤小麦。
路旁的红砖绿瓦中没有几个人。这里是别墅区,树与草很多,惟独人很少。马新宇一路上只碰上一只狗。
这些建筑风格各异,欧式、美式、哥特式、中国古典式、,一幢别墅是一部建筑史,只是里面的主人是否有品位就不可知了。
从远处看,白振业的别墅独具一格,乳白色的围墙将这幢形如雄师的豪华之居勾勒出来,但这种乳白色并出刺目,而是处处透出柔和之意。
马新宇走到门前,仰望着那块写有"紫气东来"的牌匾,那气势真是"气吐万里如虎"。他按响了门玲,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了,一个女佣人开了门。
马新宇见过她一面,便道:"阿姨,我想拜见一下白先生,不知他有没有空?"
女佣人认出了他:"你是晚情的男朋友吧?请进!不过不太巧,白先生他谈生意去了,你若不着急,不如等他一会儿,正好白太太在家呢。"
"那……我下次再……"
"没关系,白先生中午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向很准时。"
"那就打扰了。"马新宇跟着他进了大门。
沿着红砖铺成的路往前走,两旁的花草仍然散发着春天的气息。回形廊尽头,一只白猫趴在那晒太阳,见有人来了,"喵"地叫了声,一下子窜到树林之中。
回廊拐角处,一个黄衣女子正在浇花,花儿正艳,红紫黄蓝姹紫嫣红。马新宇见女佣走到面前道:"白太太,客人来了,是晚情的男朋友。"
那女子抬起头来道:"原来你就是小马呀!快请进。"她放下水壶,引他进的客厅。
马新宇心中暗暗吃惊,他昨天没有见到她,但决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想一想白振业40左右,却娶了个20来岁的如花似玉的美女。
白太太沏了杯茶递给了他道:"昨天我有事没见到你真是遗憾,没想到你今天能再来。振业他很喜欢你,说你是个好孩子,又聪明。"
"您过奖了,白先生的抬爱令我很惭愧。"
"我相信晚情的眼光不会差,现在那个女孩还像几年前的人那样盲目呢?"
"阿姨,白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那么老吗?"她苦涩地笑了一道:"我叫许文婧,不如你叫我许大姐吧。"
"那……我跟晚情是同辈你是晚辈,您是长……"
许文婧阻止他道:"身份、辈分、名誉都是假的,只有心才是真的,跟心相比,权势,金钱哪个比它更真实?"
不知怎的,马新宇觉得她的话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苦涩和无奈,这种感觉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了,最近的那次是在二姨看望他时,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但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母亲也是。
第二十九章
她看了一下表说:"振业他一小时内一定会回来的。"马新宇眼向外看去,左侧几株植物吸引了他,他心中一惊,快步走了过去。
这几株花竟达两米多高,紫芯的黄花开得正艳,透出高雅的气质,他见过玫瑰、杜鹃花、牡丹等大红大紫的花,也观赏过紫罗兰、康乃馨等清雅之花;曾经夜见昙花一现,目睹铁树之花,还看见竹子临死前开出的花;但他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花。
许文婧在他身后轻轻道:"这叫菜芙蓉,一年草本植物、锦葵科。"①
"菜芙蓉?已经灭绝的植物?"
"1984年时确实没找到,不过2003年8月在河北内丘县又发现了它,几年前振业花一百万买了几株。"
"一百万?买花?"
"那时他在……追求我,而我学的是生物学。"
她说的话很简短,但马新宇已在头脑中已勾勒出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的真实形象--不惜代价为喜爱的人和物而拼搏的人。
他小心的把话引随到自己关心的事上:"听说,白先生做过许多善事?"
"是啊!他财大业大,但没有后代,加上他……很有怜悯心,于是便给希望工程给贫困家庭捐款。"
"他帮助过许多大学生?"
"是……我曾经也接受过他的帮助,我对他……"她脸一红,没有说下去。
马新宇忙又转了话题:我想这么大的别墅应该有个书房吧?"
许文婧道:"我倒忘了你是个学生,学生自然喜欢看书。请随我来,我们在书房等他。"
他一进书房便看见了一幅画,是幅唐朝仕女图,图右上写了一个很小的"P20"。他之所以注视到,是因为只有它是绿色的,再往右,他便看到了两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从天文地理到小说诗歌一应俱全。
许文婧道:"振业并不喜爱读书,他是个生意人,哪有工夫去读书?不过我来时见书房里空荡荡的,便用书给装点好。"
"这幅画是您买的?"
"不要用尊称。"
"是,许……大姐。"
"不是,画倒是他自己画的,我来之前就在这挂着了。"
"没想到白先生还有这一手,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是谁在夸我呢?我最讨厌别人拍马屁了,但像这种只能算是实话的话我倒喜欢听。"
许文婧道:"不用说,振业回来了。"
"白叔叔您好!"马新宇忙打招呼。
"佣人说你找我有事?是不是跟晚情吵架了?"
"我对她好还来不及呢,我是另有他事……"
白振业冲许文婧道:"你先忙你的去吧,我跟小马有点事要谈。"她出去后,他关上门,让马新宇坐下,说:"好了,有什么事?"
"我……"马新宇又不敢说了,即使是他做的,他大概也不会承认。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嘛,要不然我就会问我外甥女。"
"您是否经常资助一些大学生?"
"我当什么事呢。有,每年这时候我会帮一些品学兼优的学生的,不过,我正在物色新对象。"
"那您是否给了我二十万块钱?"
"没有,对不起,晚情告诉过我说你家有点困难,我正准备帮一下你,不过我这几天很忙,只好委托我那效率低的秘书们办了。"
"您真的没给我寄过钱?一张二十万的信用卡?"
"没有,再说之前我并不知识你,也不知道你的地址,我只在昨天见了你第一面。"
"这几怪了,不是您又会的谁呢?"
"这就很难说了,有许多人不愿人家知道他帮助过人,而我没办法,被记者们抓住了,捧来吹去成了慈善家,我倒很想暗中帮人,不想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他想得周到,连人的感情都考虑到了。
马新宇发现自己这个大学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他,一大堆词藻却显得不够资格,堆砌起来却近乎拍马屁,事实上对于白振业来说,溢美之辞怕是早听腻了,自己再说又岂非无趣得很?
"你真是个好人。"
这六个字很普通,但似乎更合适他,这也是马新宇想了百遍而吐出的一句话。
白振业笑了,他拍了拍马新宇的肩膀:"好孩子,这是我听见的最好的听的语言和对我的最高奖赏了。
马新宇脸红了,红的像是上花轿的新娘的面颊,像是熟透了的西红柿。
"我是认真的,这个世界上像您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是啊!好人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就像我们前任市长郑杨吧,他也曾为咱市做了几件好事,可那好事是为他服务为他添政绩的,谁又能想到他是一个那样的人?从这点上讲,好人,真正的好人已经不多了,屈指可数,不过我并不是炫耀自己,我觉得我离好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要努力。"
马新宇暗道:我的钱肯定是你给的了,只是你不愿意张扬而不承认罢了。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摆便深究,不如就此打住。想到这里,他便道:"我在这打扰您半天,实在抱歉,我这就告辞了,有机会一定再次拜访。"
白振业拉住他哈哈大笑,说:"来者即客,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否则别人岂不笑话我白振业太不懂待客之道了?再者,你又是晚情的男朋友,从这点来说,你没得选择,必须留下来。"
第三十章
夜凉如水。黑暗灌进了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没有了白日的热闹与热气,而多了一缕凉风。
城市睡着了。
然而,在这个城市下方,却有一个微弱的光在动,微光下是一个穿黑衣人的青年男子,从光不时被反射这点来看,他在一个地下涵洞里。
黑人不时停下来,用手电照一下头顶。事实上,这里面顶多一米高,因而他是弯着腰的,正是因此,他不一会儿便出了汗,但他左手拿手电,右手提着一个箱子,所以没有多余的一只手来擦汗,只是不时地在肩上拭一下,但眼睛始终没离开头顶上的缆线。
灯光中出现了一个节点,他停下来。
他把手电挂在腰间,让灯光指向头顶照在电缆上,然后打开了那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方形盒子,盒子与一个夹子连起来。
他打开盒子上一个开关,又用夹子依次试夹每一根电缆,当上面的灯变绿时,他又掏出拔线钳,把电线的皮去掉露出里面的内包裹线来。他用两条带线圈的银线包住内线。
黑衣人收起盒子与拨线钳,又取出了一台微型掌上电脑和两根接线,他把接线夹在银线上,又插在电脑的插口上。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声响,便启动电脑,同时关掉了手电。
黑暗之中渐渐出现了荧光,光亮大并不刺目,微弱但很清晰。
电脑桌面上出现了十来个菜单,他从电脑下方抽出一只电脑电子笔,点了一下左上角的信息安全过滤及报警系统。
下方的进度条很慢,但他很有耐心。
现在许多网络部门都建立新型的防火墙,这种系统不仅可以阻止外来病毒及黑客袭击,而且能自动反击,但因此他们又不得不安装信息安全过滤及报警系统,因为他们也要获取别人资料。
该系统问世不到五年,但几乎所有的与互连网有关部门企业都购买了。据说"第二代"已研制出来了,不过还没上市。
信息读取完毕,上面出现了"中华金正集团"的内部网络。
黑衣人刚要点击,忽然发现有一个空格,要输入密码才可登录,他皱了一下眉头,启动了强制算法破译软件。
在不到百分之一秒内,秘密已被破译。
他深吸了有一口气,这时才拿袖口擦了一下汗。
他打开一个个子菜单,从中复制有用的资料,在一个"控制中心"的子菜单下,他发现了一个文件,当他看见文件开兴时,兴奋地差点叫出来。
中华金正集团,绝密档案。
声明:1.以下资料以文件为本公司机密,禁止任何人非法读取、复制、下载;
2.凡进行合法行为,须得总裁书面同意,并取获密码;
3.密码用完销毁,所有资料不得复制、下载,除因特别需要外;
4.总裁可以对资料进行销毁。
他发现下面还有一页,便打开,但还没有完却差点吐血。
"所有资料都保存在保险柜中,以纸介、磁盘及实物形式存放,若打开保险柜需得总裁授权。注意,密码较长,要保证一数不差地输入。"
"他妈的!保险措施也太周全了吧?"他暗骂道。
他退出此菜单,然后点击职员管理系统,找到"职工编号"一栏,然后从上往下查找,在"372255383与372255385"之间插入一个号码,即"372255384",然后再次启动破译软件,查到该号的密码是"552422",后面注明原始密码。
他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目的达到一半,便退出菜单,关闭电脑,拔出接线,他晃了手中这个掌上电脑自语道:"科技使人成功!"
别小看这个小小的电脑,这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了,想一想,一串串信息流在从这转移到那,生产出一件件产品,让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整个世界被电脑和电波联系在一起,大家都上了一条船。
不过,他手中的电脑则是新一代产品,运用"铁磁半导体"将数据处理与数据存储用一个元件代替,而不像普通电脑还得装备一个巨大的主机箱。不过这还只是样品,是他花高价利用许多关系才搞到手的。
他膝盖上沾满了泥,但他也懒得去理,他兴高采烈而又小心翼翼地从涵洞里钻出来,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弯腰将涵洞口盖上,然后一头钻进旁边的树林之中。
一分钟后,一辆奥迪从里面来了出来。
马达声很轻,像是船划过水的声音。
他暗想:出入卡我已搞到,密码也已经破解,现在关键是如何破解保险柜上的密码,可是密码是随机的。不对!出入卡的密码是随机的,后一个密码很可能是固定的,这个密码掌握在总裁手中。
密码一定与总裁有特定关系,到底是什么呢?
他心中猛然一痛,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来,一想起那些事,他心头就像烧了一把熊熊大火;一想起那张看似亲切却无比奸诈的脸,他却觉得恶心。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卡来,看了一下正面梁亦宽的照片自语道:"梁老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谁让你了死的这么是时候呢?"
小丁窝了一肚子火
公司派他代表公司参加梁亦宽的葬礼,而且没得商量:不去就炒鱿鱼,并且他还要厚脸皮向家属要回公司的东西,诸如出入卡,钥匙,电脑等等。想一想,公司的做法真有点过份,前两者要回也罢了,后者也要收回,是不是太小气了?而且最让他不理解和困惑的是,自己不能打开电脑,否则一个字----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