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3
“我去追上太白老儿问个清楚!”猪八戒作势要走。
“站住!”绿烟只喊出一声,竟哽咽。
双目迸泪——他总是这样,不肯说出那个字,一再的逃避,不愿面对,曾经的感情当没有过,我有那般可恶吗?
为你付出千万,你不肯回报万一,难道,你真的铁石心肠?
广寒宫里寂寞深闺,每年中秋佳节,人家亲人团聚,你有没有望月,看我一眼?想我一下?
来人世的风雨里找你,你还要避而不见!
“算了,你走吧!”绿烟顿一顿,“以后,再不要相见了。”
好沉重的一句话,不相见,不相见,不想,不念,不记起,全忘记,拔慧剑,斩情丝,可以不想你,却,不能不想那时的天气。
乍暖还寒。
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猪八戒竟然真的走掉,也有犹疑,只一闪念,仍坚定地转身。
绿烟久久未动,朱唇泛白,寻寻觅觅,到头来凄凄惨惨戚戚。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
秋风里一个单薄的身影。
天地萧杀,她比天地更冷。
我一直记着绿烟当时的样子,事情过去的许多年之后,当我面对同样的结局,我,也象她一样。
——其实,每个人都会变得冰冷,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失望。
斯人已逝,独留我们一干人,各有各的伤痕。
白晶晶皮外伤,小六内伤虽重,因根基好,我有百叶草很快便无大碍,但,绿烟——她是情伤,我不会治。
自己的情感尚不知放哪边,总无法医治他人的伤痛。
他——至尊宝,踱到绿烟身后,问候,“姑娘,可愿与我们一路共行,荒途野外,姑娘一个人行路多有不便?”
体贴,关怀,总是在事后,大局已定,伤口不可避免地开始疼痛;他,走出来,殷勤相讯、呵护、无微不至,从一开始,他便吃定你了。
无由地感动,坚强是作给别人看的,碰到个温暖的怀抱瞬那间变得软弱、温柔、不堪一击,轻易就把自己交付出去,只记得他的好,记得在某次受伤后他眼中曾露一丝关切神情,由此,便告诉自己,他是爱我的。
自欺欺人的女人。
——伤口都会慢慢平复,有没有人关爱都一样。
绿烟不走,白晶晶上去,“多谢姑娘数次搭救。”再也无言,走吧,天下人各走各路,有缘我们再相逢!
风沙起,这是塞外,没有路,我们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转过山口,我回头看过去,绿烟身形如一滴玻璃窗上斜斜流淌的雨滴,或是谁也悬不住的一滴泪,不停下落,没有尽头。
风起,漫无边际的黄叶萧萧四散,只有她一个淡绿色的影子一动不动,风吹不动的一抹绿色,自己一点点淡去去。
群山遮挡住风尘中的面孔,谁还会记取当初你的容颜?
不敢再散开,几个人挤在一起赶路,至尊宝在中间,左边是我,白晶晶在我旁边的旁边。
我们中间隔了个男人。
仿佛隔了另个世界,前世今生,我们中间有太多空间与时间的差错。
他侧过身去看白晶晶的伤,散布衣服上点点鲜血,风干。
“咳、咳、咳。”我咳嗽,故意的,原本假装了等他来安慰,不想却成真。
伏在马上,牵肠挂肺的一声声剧咳,引得心也痛,背也痛。
“阿珠,你是不是受了风寒?”他慌慌地问,脱了衣服盖在我单薄的身上。
男人总是希望可以照顾弱小的女人,他的“付出”,有时也是发自内心。女人太强了,对男人也是一种压力,他总要反抗。时时的,要装作愚钝,装作柔弱,心甘情愿地接受关爱,接受救护,给他一种“有力”的错觉。
偷眼去看白晶晶的表情,她并不动容,眼神迷离,早看向远方,天际有一只孤雁向落日飞去,逐渐地变小,变小,终于看不见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
白晶晶沉沉睡去。
我踱到山巅,山风一下吹乱我的发,拂乱我的心。
一直都在犹豫,是否真的要用这种方法来见证情感的失衡么?
一定要用不堪的结局来昭示丑陋的真像?
一定要对她说:“看,这个男人可以随便地爱上一个妖精,他,不忠?”
我心里有无数的问号,每个问号后面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一个惊叹号。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3
《阳关三叠》,缠绵悱恻。
阳关在昏黄的落日下孤单地耸立,成暗黑的剪影。
守备丁大人面孔苍老黝黑,风霜无情地改变一个人的形象,还有内心。
“公主,陛下圣旨已到了七天了,要公主一回来后即刻赶往京城,有要事相商,卑职驻防阳关不能擅离职守,参将伍飞虎已整装待发等候公主起程。”
“好,明天一早出发!”白晶晶挥挥手,守备退下,彼此面无表情。
“什么事呢?”大家都在问晶晶。
“没什么的,父皇常常会这样心血来潮,不会有什么大事,回去就知道了!”
军旗猎猎,秦时的明月,汉时的剑戟,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白晶晶出去了。
她站在城楼上望向大漠。
淡月如钩,繁星漫天。
“父皇对姐姐高阳公主十分溺爱,我们都生活在高阳的阴影下,从小,我就不停地在做事以引起父皇的注意,可是父皇还是不喜欢我,偏偏我总是做错,一再的被父皇责骂,那时我很失望,以为自己很丑、很笨,每次看到高阳姐姐出风头,心里很难受的。”
“孙婆婆带我去学武功,我很努力地学,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做一件好大的事,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看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总在闯祸的小青绫了,可是,我却在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三界大乱;我以为我的武功很高了,却连猪八戒也斗不过,更别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了,父皇这次如果要问事情进行的怎样了,我该如何回答?!”
“艺成下山,经历这么多的失败,阿珠,我不知这条路何时才会是尽头?”
仿佛看到另一个白晶晶游丝软系飘无力,她试图抓住什么,仍是无着力处。
她渐行渐远,长亭短亭。
乱发如芳草。
成长都不过是这样过来的。
失败、伤悲,认识自己,误解他人,午夜梦回,披衣坐起,一瞬间的软弱,渴望一个坚强的肩膀。
都是这样走过来,不足为外人道,彼此苍老,和光同尘。
空渡的话言犹在耳:“以众人病,是故我病!”
晶晶,难为你!
命中注定,你就是慈航普渡的南海观世音,救苦救难。
我想拥抱你,给你最温暖的情怀。
一生一起走。
斜阳,古道。
我们一群疲惫的旅人,兵士们征尘满甲衣,坐在油壁香车里的我也掩不住花容下的零星憔悴。
黄河滔滔,浊浪翻滚,九曲十八弯的有多少渡口,多少离别,多少痛哭,都淹没在拍岸的惊滔声中。
秋意更浓,愁绪满胸。
那个女子。
站在河对岸的水雾中,面对无涯,背对苍生,一声叹息。
喃喃自语:“他曾经对我说过:在我梦想实现的时候,我希望能是和你一起看夕阳。”
我知道是她,腕上一串金铃。
她,如一枝烛火,在最黑暗的夜里摇曳。
“紫霞——”我大喊,滔天巨浪轰鸣着滚滚而过,盖过我的声音,咫尺之间,错失了彼此的缘,不知她是否听到,不知她是否找到她要找的人,不知那个人还能不能记起前尘往事,记起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慢慢地路过。
一点点注视她的身影,定格成一幅画,黄浪滔天中,青色身影,一匹驴子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前世,今生,她在对谁说话呢?
暮色降临,黑暗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对白晶晶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在想:无论尘世的风雨如何变迁,在我最高兴,最快乐的时候,我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嘴角一丝冷笑。
总是在说着相同的誓言,被人记取,念念不忘。
落得最后,终是形只影单,天涯沦落,陪在身边的不过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驴子。
谁又能抗拒尘世变化后的翻云覆雨手?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4
长安。
一轮朝阳悬在巍峨的城楼上,霞光万丈,古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干燥荒凉的丝绸之路回到了长安现实中的繁华俗艳里。市场人声鼎沸,禁不住掀开车帘看出来,小贩叫卖来自中原的布匹、丝绸,胡人表演喷火,出售金银器,来自天竺的玩蛇人吹着异域的奇幻乐曲,仙、妖、人各得其乐,施施然走过一个骨精灵,她脸上有灵秀捉狭的的微笑~~~~~~
小五小六早已按捺不住连日来的枯燥行旅,一早挤入人群,好奇、蠢动,大呼小叫,没遮没拦。
“阿珠——快来看,多漂亮的首饰!”小六指着反射道道日光的五彩饰品。
我自油壁香车里一跃而下,东挑西拣,拿起此放不下彼,花了眼,乱了心。
女人,终会被吸引、喜欢,美丽着它的美丽。
爱不释手。
完美的水晶耳坠,眼泪型,放在手心,一片冰凉。
可惜,却要自己买给自己。再美,又有谁在乎?要是有那样一个男人,轻轻地拿过来,帮你戴上,再上上下下地打量——
水晶剔透,心却蒙尘。
算了,不买了,狠狠心坐回车上。
投了驿站,安顿好,“阿珠,随我去见父皇。”白晶晶一衫新衣。
皇宫在望,一步步走近。
渐渐慢下来,晶晶,近乡情更怯?
红墙,明黄琉璃瓦,不似人间的颜色。
人间颜色是什么?灰、青、褐``````古旧、沉重,泪痕血渍,也有浅浅喜乐,大红经风雨侵蚀残破而回复平淡。
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就这样少喜乐,多烦忧地苍老,然后死去。
突然想到该去拜访空渡禅师了,有一点点明白他总在叹息的道理了。
直上金銮殿数不清的台阶,两边木立面无表情的卫兵。
空旷的大殿寂然无声。
低头,下拜。
“父皇——”
偷眼望去,大唐天子李世民,长髯消瘦,英气勃发,神目如电,果然是人中之龙。
奏章如山,握笔的手坚定沉着。
“青绫呀,出去多久了?”
“一年有余。”
“哦,不知不觉一年多了,你又长大一岁,朕也老了一秋,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么?”
“父皇英明,劢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皆称颂吾皇为万代贤君,与日月同辉。”
“罢了,不必博朕开心了,朕虽高居庙堂也知江湖落雨凄寒。三界混浊,百姓犹入汤釜水煮火煎,朕不日当率文武百宫往前华山祭天,期望天随人愿,分三界,定阴阳,百姓得安康。”
李世民立起身来,远远望去,高大伟岸。
他张开双臂,“来,绫儿,让父皇抱抱。”
白晶晶伏在宽厚的肩上,微微抽搐。
我也泪湿。
父女情深,不似我这般天生地养,无处诉衷肠。
“父皇,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珠。”
李世民冲我招招手,我们三个挤在他的龙榻上,闲话家常。
“父皇进膳可好?”
“奏章不防分一些交三省六部去批阅。”
“西北边陲军纪严明,不愧皇恩,想来外强不敢擅入。”
“``````”
言词空洞,说出去的话在偌大的殿堂里飘荡。
落不到实处。
落不到对方耳朵里,进不到对方心里。
帝王之家?
寻常百性家的温情,落到皇帝家便细若游丝。
莫名的隔阂。
“哈哈哈——”乍闻肆无忌惮的笑声,如空谷出黄鹂。
“父皇,快来看——”人未到鸟鸣般的声音却已绕梁不绝。
李世民愁绪一卷而去。
明黄的轻纱淡如烟霞。
她跑进来,欢快如山坡上的小鹿。
手中一只五颜六色的鸟。
不见礼不参拜,直直地跑上龙案,才发现白晶晶与我,“青绫妹妹回来了,多久回来的?都去哪里了?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今晚和我睡吧,我们聊一聊。”一口气说了好多,让人无法插嘴。
“呀,这个妹妹好美!哪里的?叫什么?”拉住我的手,上下端详。
沉闷的大殿上她如一缕透窗而过的阳光,每个人脸上都反射光华。
热情传染了每一个人。
只有她,才是驱散阴霾的高阳公主。
怪不得,李世民会喜欢她。
单纯、不拘礼法、率性而为,生在刻板皇家的飞翔鸟。
人们为她的自由,率真感染而开颜欢笑。
我望向白晶晶,暗暗比较,多么不同的两个公主,一个身担无穷责任,救万民出水火,另一个轻入云端的无忧无虑,播洒阳光。
高阳跳入李世民怀里,玉手托起小鸟给李世民看,“父皇,这是岭南才有的天堂鸟哦,看多漂亮!”
“为个小鸟劳民伤财,巴巴的从岭南捉回来,太过分了吧?”责备中有怜爱。
“人家喜欢嘛!”亲昵得理直气壮。
“我去给皇后看看,”她撩起裙袂跑到门口,回过身,“青绫妹妹一会去找我说话,带上那个妹妹!”
温暖久久不散,她走了,大殿仿佛仍留下她的光芒与热情,我竟未看清她的容颜,只感觉闪亮亮一个人影,忽左忽右,灵牙利齿,身上淡淡一层光晕。
“绫儿,难为你一直在外面奔波,可消瘦了很多。”良久,李世民才开言。
白晶晶笑笑。
“近来长安城里出现一些帮派势力,隐隐地在阻挠朕分三界的计划,他们隐于市井,朕又无法擅动刀兵,绫儿,你久历江湖,可有万全之策?”
“父皇,对付江湖中人,只能用江湖的办法,”白晶晶神情不再犹疑,“一箫一剑足矣。”
“哦?绫儿此话怎讲?”李世民轻叩椅背。
“愿为知音者待之以箫,助纣为虐者伐之以剑!”好个剑胆琴心的女中豪杰。
“绫儿的意思是以帮派对帮派,以江湖人制江湖?”
“父皇英明。”
“哈哈哈”李世民长笑三声,“我的绫儿长大了,此事就交你去办吧。”
白晶晶起立,拱手,煞有介事,“臣还请节制京城防务专权。”
“准。”
出得大殿,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我长吁一口气,“晶晶呀,里面好闷,带我到处玩玩,这么大的皇宫也不种点花花草草。”
“好吧,我们去找高阳姐姐,她住在妙谐园那边,不知园里的梅花开了不曾。”
我跑起来,感觉风掠起衣衫,好遐意,“快呀,”跑回来拉了她的手,“快,天都晚了。”
我们手拉手跑起来,全身的钗环叮当作响,如同两只低低飞翔的燕子,没来由地高兴,咯咯轻笑。
“咯咯咯,呀,哈——”谐趣园中传来笑声,转过角门,便看到高阳公主欢快奔跑的身影,她牵着线,线的尽头是一个燕形的风筝,那风筝并未飞起,兀在翻腾不止,她却执着地跑着,绕过几株梅树,才看到我们,停下来招手,只是笑,喘着气说不出话。
我们上前,她一手拉了一个,把风筝交给宫女,“走,看看我的鸟去。”
那只天堂鸟,放在一个金丝朱漆的笼子里,看到我来,却惊慌失措,上下冲撞,鸣声凄厉,试图破笼而飞。
我很尴尬,知是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狐狸味道惊扰了它。
高阳见鸟并不安静,便拉了我们走,却对宫女说,“饿它两天,一点不懂礼貌。”
燕子风筝终于被宫女们放上长空,高高的看上去只剩一个黑点,高阳十分兴奋,“阿珠妹妹,快快,我们去放风筝。”
白晶晶只在台阶上站着,看我们一人牵着一根线,笑着跳着,梅花虽未开,但笑容绽放,却也自成风景。
天色晚了,向高阳告辞,她极力地留,“晚上陪我睡吧,好久都不见了,阿珠还是刚刚到。”
还是道谢,要走,我知道白晶晶放不下驿馆中的众人,何况众人中还有一个他。
出得皇宫,回首望去,高高的宫墙之上,两只无主的风筝依旧自由地在空中盘旋。
更觉云阔天高。
“阿珠,为什么每次我见父皇都会感觉压力重重,其实,他是万民敬仰的君王,也不过是我的慈父呀?”
“可能,皇宫太大了,不象家的样子了吧。”我无力地解释。
“家——是什么样子呢?”
家,我没有过,她却来问我!
流觞河里一名少妇正在洗衣,手在冰冷的水里泡得通红,头巾包不住的鬓边一缕乌发垂下,随她的动作起伏不定。
末了,他牵起童子的小手,抱着满盆的衣服回家。
要为出门营生的丈夫做饭了。
他很早就出门谋生了,一定会踏着夕阳的余辉回来,脚步疲惫,手中三五吊钱似要捏出水来,或许不曾收得分文,但,终可以回家,家里有温暖的米饭和眼神。
至少,家中有一盏昏黄的灯,无论多晚,静静等待。
我与白晶晶对视,水里有干净的倒影。
驿馆里,小五小六闷和发慌,看我们回来牢骚满腹。
“长安城这么大,哪儿也去不了,还不如在女儿村自在!”
小六也插言,“至尊宝大哥出去逛街也不喊我俩,还吩咐我们不许出门,闷都要闷死了。”
小五凑上来,“晶晶姐姐,我们也出去转转?”
“天色已晚,明天吧。”
话音未落,至尊宝散漫地踱进来。
他这个人脸上总有慵懒的表情,仿佛午后回廊里闲闲走过的一只猫。
“去哪了?”白晶晶问。
“市集。”他自怀中郑重地掏出一只小小的五彩锦盒,“给你买的。”
“桂花油!”
白晶晶掩不住的满面娇羞。
拉了我跑回房中,“镜子呢?阿珠,快拿镜子!”
末了,坐在镜子前愣住。
可怜兮兮望着我,“阿珠,这个桂花油要抹到哪里?”
小女人!
我从容坐在她对面。
“这不是桂花油,这是龙涎香,产自西域。”帮她擦到耳后,香气散出来,淡淡的若有若无。
擦到手腕处,“这是雪山才生长的一种草,因长年冰封雪盖,所以做成香料才会使香气久久不散。”
白晶晶呆呆地看着我,“阿珠,我是不是很傻?”
女人,一入恋爱泥潭,诸多心事、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一叶障目、不见天日,曾经玲珑剔透,好似雪落成泥。
镜中的白晶晶容颜如花,心却似秋叶在风中瑟瑟发抖。
还不是为着那个男人,站在当院,头发纷乱,布衣、云靴,神色一如既往的倦怠。
再如何,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
晶晶,难道,这样一个人,能作你心中的盖世英雄,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七色彩云来迎娶你?
晚饭桌上,白晶晶自作主张地把龙涎香多擦了些在衣袖,手伸出夹菜,带回无数香气,小六不住皱眉,“什么味?这鱼是不是没洗干净?”
白晶晶寒了脸,“想不想吃?不想吃以后自己做!”
“想吃,想吃。”小六赶快低头吃饭,眼珠偷偷地翻上翻下,奇怪满桌人全感冒、鼻塞,竟然闻不到异味。
月上中天,听到白晶晶均匀的呼吸声,我的梦却不知流落到了哪里,轻轻起身,推门而出,远处有犬吠声,慢慢沉寂。
檐下花朵散发淡淡幽香。
独自披衣扶拦,静静站立,竹影扫阶,秋虫凄切。
无限心事,忍不住轻咳。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5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阿珠姑娘你也睡不着?”
他轻笑着从廊下阴影中慢慢踱出来,眼带桃花一点坏,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也笑笑,“是帮主啊。”略带忧伤,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自己也被浸染,心中有零星的恍惚,仿佛前尘几世,也曾经独立花丛,周围有微凉的风,“帮主穿得这般单薄,夜间寒意浸体,怕是白晶晶姐姐要心疼了!”
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看看他斜倚廊柱,沾了月色,背着点点星光。
“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月色了。”他感慨。
“是呀,帮主日理万机,可能是无暇赏月吧。”我答腔。
月辉之中,他的脸变得柔和,白日里尖锐的棱角也隐于阴影之下,由他随遇而安的姿势觉察到风霜也曾经过他的鬓边。
许多年他也曾琴剑江湖,经历凄风冷雨,眼中虽不再清澈,但也多了些许成熟风韵,沧桑过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带点点不可一世,点点清冷疲惫,眼神淡寞、落寂,深处隐隐有团火苗,看得到,摸不着。
不自觉得也会泥足深陷,沉迷灭顶,这火苗依旧若有若无,仿佛触手可及,却永远游离。
无法掌握。
以后的某天,我看到那双被叫作“火眼金睛”的眸子时,才知道,女人——变幻万千,精心妆扮,费尽心机,还是抵不住他不经意的一眼。
一眼,看穿妆扮,透露出弱女子的慌乱、无助、憔悴、诸多伤痕。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在成熟男人眼中,女人全都被一眼看穿,看穿皮囊,看穿血肉,只剩下累累白骨包裹下柔弱的心。
所有的女人,都是无助的白骨精。
今夜,白月亮下,我却在努力掩饰,不给他看穿。
轻轻叹一声。
“阿珠,你也知夜凉入水?我是听见你咳嗽才出来的。”
他的嗓音因这撩人的月色却也轻轻碰疼我的心。
自己紧紧捏捏自己手腕,想来骨节一定青白了吧。
只晓得用身体的疼痛以阻挡内心的游离。
一瞬那的动摇。
险险的,被他打动。
一再的告诉自己,不爱他。他,是白晶晶的。
“哦,我要回去睡了,外面真有些凉了。”我想慌慌走掉,害怕沉没。
不料他偏偏凑上来,“阿珠,送你的。”
——那对耳环,市集上,轻轻握在手中,又赌气丢下的。晶莹水晶,眼泪型。
反射月光,刺痛双眼。
其实心里想要,只是不肯将就,面上假作的嫌弃,频频回首的不舍,唉,其实,再精明的女人,不过只是要个形式。
日间种种,尽入他的眼底。
欢喜神色,不舍哀伤,被他收了去,在最伤情愁绪时拿出来。
轻轻一指,点中命脉。
突然觉得那个胸襟好宽阔、好温暖。
我好冷,想依靠。
在最后那一瞬间,生生止住。
这不是我处心积虑所要造成的结果?
只一侧身,便可使他离开白晶晶。
然而,不可能回到以前。晶晶会伤心,会心痛。
不可以伤害晶晶!
进也难,退也难,不能抬头,无法面对,只有急急跑掉。
狂乱脚步,狂乱心跳。
“有一件事,就算佛祖也不会明白,当你深爱的人爱上了别人,你该怎么做?”
声音就在耳边,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泪如雨下。
不要指责我!
不要,不要,我只是个妖精,不要介入人世的情爱纠纷!
手中握着两颗水晶的冰凉。
在手心,一低头,眼泪般的透明看过去是我的掌纹,烙着宿命。
一早注定,却不知何去何从。
掌纹密如蛛网,每个深浅地起伏都会改变生命的轨。
一直奔跑,怕迷离的影子追上。
前路苍茫,风中有隐约的耳语,它一直地说,错、错、错。
耳环,珠摇玉摆。
送我两滴泪,永远地挂在腮边。
一夜无眠。
满床的私心杂念,婉转返复。
就连檐角兽口下的铜铃也不解人意,一味地轻响,惊扰心神。
清早,依旧心神不宁,一个人往化生寺而去。
他们去市集。
长安街市,车辚辚,马萧萧,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艳俗的花花世界。
躲开他们,躲开尘土飞扬的人世。
他注视我,眼中狐疑。
一再追问:“阿珠姑娘,不想去看看西域的花粉么?”
摇头。
不看他,对白晶晶说:“我去看空渡方丈,顺便求个签。”
化生寺。
佛门清净地,又见红尘梦中人。
是绿烟——嫦娥。
只能望见凄清的背影,弱质纤纤,乌云鬓,凤钗沉沉。
她十指拂上琴弦。
琴声一响,清幽深远,若冰消雪融,冷冽而无形。
我险些惊呼出声——她居然汗湿衣背!
太过专注,太过用力,太过用情。
古琴横陈,佛前三柱香。
烟火不断,淡淡散去。
空渡与一无名老僧各执木鱼。
木鱼声与琴声相合,鸟鸣山更幽。
琴声急处若雨打芭蕉,缓处又似卧听松涛,不着声处却如鹤影渡寒潭。
似飘荡无依的一段感情。
木鱼声是依托,是规劝,是指引。
在琴声堪堪落地前,伸出慈悲手,拈花微笑。
琴声中有不忿,有不舍,有千回百转,有万念俱灰。
木鱼声空,托、托、托,在琴声将折未折时一声盖过。
琴声找不到出路,愈加烦躁,琴乱弦急,凤钗颤抖。
绿烟更加汗如雨下。
木鱼沉重、旷远、空洞、有容及大。
“托、托、托``````”依然不急不缓,中正沉稳。
琴声与木鱼声纠缠、厮杀、招架。
音乐声中亦见刀光剑影。
十丈软红,尘世凡俗,诸多欲望,浸入肌骨,风刀霜剑,承至佛门广大,无着力处,无法面对。
无力承担。
琴声激越,左冲右突,杜鹃泣血。
我心中闷恶,无数次想挥袖舞动。
总在在欲动未动时被木鱼声生生止住。
如黄钟大吕,如当头棒喝。
醍醐灌顶。
木鱼声紧,如边陲战鼓,金戈铁马。
琴声唔咽,且行且远,飘若浮云。
终于,“叮——”异声,弦断!
断弦划破绿烟中指,细如红发丝的一个伤口。
太过用情,终至受伤。
曲终,云过雨收,坐怀忘机,天地一片清明。
大雄宝殿外被琴声引来的百鸟一哄而散。
纷飞各天涯。
只正中高踞莲花的菩提岿然不动,似笑非笑,俯视众生。
众生苦,若佛前一柱香,幽幽的就燃尽一生。
灰飞烟灭。
绿烟起身,怀抱古琴。怀中抱琴,却抱不住情,抱不住一腔幽怨。
可惜都是红尘梦中人,参不透,勘不破。
盈盈下拜:“多谢二位高僧慈航普渡,指点迷津!”
一汪血*落琴身。
绿烟转身欲走,与我点头作答,目中有清泪。
不肯落下来。
身影寂寂如月之皎洁。
为情所苦,各人都有各人的痛。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5
“古琴本是至纯至清之物,施主不必寄情太专,何妨神游物外?”空渡苍老声音如山风拂过。
苍茫人世,滚滚红尘,谁能离得开?作了断?
我上前行礼问好。
“这位是城西金山寺住持玄慈悲方丈,精研佛法,可称当世高僧。”空渡举手示意。
“见过玄慈大师。”照面,打拱。
怔住,有一丝恍惚。
慈眉善目下的有德高僧仿佛在哪里见过。
梦里依稀,模糊影像,此相非本相,皆为幻相。
原本无相。
高僧双手合十,口喧佛号。
寿眉低垂,眼帘下卷,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
有德高僧?也是修炼出的吧?
寒来暑往,水煎火烹,长久修行,瞬那顿悟。
“老衲修行数十载,然不如玄奘法师天生慧根,年齿轻轻已得我佛真谛,不知玄奘法师何时能再开坛说法,口吐莲花,老衲必洗耳恭听,天簌之音可除去积年蒙障。“
“玄奘法师的确是佛门百年难遇之奇才,真真是雏风清于老凤声,贫僧每与玄奘法师参研佛法皆受益非浅,”顿一顿,空渡长叹,“自上次玄慈方丈来过后,玄奘法师病情并未见好转,吾皇万岁也曾派御医探望,皆束手无策,难到当真天妒英才不成?”
玄奘病重?
此事非同小可,分三界定阴阳还靠他西行求经呢!
命脉所系,一子失全盘皆负。
玄慈亦惊,“老衲可否再去探询一次,想来玄奘法师根骨周正佛光估护,定会逢凶化吉,福披天地。”
西禅房,古柏经霜犹绿。
玄奘面苍白,目无神,眉间青气环绕,金刚珠隐陷,元神被囚,已入膏荒。
“哦!”我惊呼,分、明、是、中、毒!
玄慈三指搭上命脉。
我心乱,怎么会中毒?或是我医术太浅,看错了?
眼神示意借绿烟凤钗一用,偷偷刺破玄奘中指——他已不知痛痒。
“玄奘法师气血凝滞,心火败,肾水盈,溢流五脏六腑。此病非一日积成,盖因操劳而起,老衲上次的方子以堵为主,虽稍有成效,然终未排之,为今之计,只有疏而导之,俗语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衲再写一方,姑且试之,至来年阳春三月,病或可去矣。”玄慈书一处方予空渡。
出得门来,二僧感叹一回人生无常,空渡嘱沙弥去买药。
雁南飞,天高云阔。
玄慈告辞,宽袍大袖转身而去。
“空渡方丈——”我欲言又止。
心中亦不确定。
“空渡方丈,玄奘大师或是中毒致病。”我知道这是石破天惊语,然而不吐不快。
空渡与绿烟皆惊诧,“从何说起?”
“玄奘血污如墨,腥气扑鼻,毒术与医术我略知一二。”举凤钗示意,“玄奘法师气若游丝,面有青气盘踞不去,应是中毒之相,却又非毒性猛烈之物,想是下毒之人并不要他一时便死,或投鼠嫉器,润物无声,以染病之状掩饰中毒之实。”
“哦,有这等事,阿珠,再去诊治。”
返回身再去看病人。
撩起衣袖,搭命脉,视牙关,刺脓血。
不会错。
难道是玄慈误疹,有道高僧不过是一介庸医?
沙弥买药回来,我接过药方,细细端详。
鱼腥草、无忧花、珍珠粉、百足虫`````````
十几味药,皆是去病强身之物。
但,相生必相克,以沸水提炼,竟成慢性毒药。
毒与药,原本不分家,是药三分毒,药与毒本是死物,药方是罪魁祸首。
写药方的人——玄慈!是何居心?这药吃不到来年三月怕已是病人早已驾鹤西去了。
化生寺院里的千年古柏下,空渡手拂树身,“当日出家时师父了悟于此树下讲经说法,道来几辈师祖都曾于树下听经修行。木也通灵,想来此树早已通大道,得自然了。”
“玄奘法师有通天彻地之才,我主欲封为护国法师,玄慈于出家人眼中竟看不透世俗贪欲皆不过是镜花水月,妄动加害之心,实是于我佛宗旨背道而驰!”
空渡——一个总爱叹息的和尚。
绿烟插言:“玄奘法师承担分三界定阴阳重任,怕是此事会和天下大计有关?”
空渡低首:“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却不敢想,我俗家本名杨戬,善武功,师父委我重任便是保护玄奘法师,这些年来,谨言慎行,不敢离开半步,不想亦作有眼无珠之人,落得这般田地,如若有来生,我定要在眉间再生一只眼睛,看尽众生百态,识破妖魅鬼怪!”
“师傅,小女子有未了情缘参不透,请大师指点。”我突然省起自己所来何为。
“阿珠,你不必说了,刚才可听得木鱼声?”
我点点头。
“你可知为何木鱼会发声?”他并未等我答话,“只因心空。阿珠,只要心中能放得下,没有什么不能解脱。”
“可是,我放不下,才来问你。”我不喜欢听这些陈词,不耐烦地追问。
“放不下?那你不怕累就背着吧!”他却答得痛快。
我一怔,只得老实相询,“那要怎样才能放下?”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他又来机锋。
终于,我算是明白佛家的所谓真谛了,不禁讥讽他,“你也不知道!”
他却正色道:“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懂’!”
不理他,先办正事要紧,“玄奘之毒已入肌骨,我去采些草药阻止毒气攻心,若要去根却非我能力所及,大师可有办法?”
“普陀山遍植奇花异草,南海观士音或可一询?”绿烟亦是情切,不禁插言。
“事不宜迟!”空渡拂掌。
白晶晶飘然而至。听我三言两语道尽原委,她娥眉紧锁:“我去金山寺寻玄慈问个明白。”
急急走掉,背影不是白衫。
青衣、红衣、黄衣``````
自从认识他,她改变良多。
匀胭脂,调朱砂,淡扫娥眉,花团锦簇的衣衫铺陈一床,依次试去,一件件丢掉,不自信——他喜欢我穿哪一件?
由表及里,为他改变。
末了还要苦苦追问:他到底喜欢我哪儿?
我去得快,采得百草,煎成一味。
味苦。
事间百味,尝试过,经历过,身受过,其间欢笑、繁华、盛放、翻滚、腾跃,归根到底无非苦涩。
苦口良药,治病救人。
药亦苦,情亦苦。
芬芳过后是凋零、枯萎。
白晶晶回来报说:“玄慈方丈已三年未踏出金山寺门一步,闭关苦研佛法。”
可恶!何方妖孽,变化圣僧模样,冒名顶替?
“父皇要我探究阻碍分三界大计的幂后主使,这次回长安才发现世情繁杂,江湖帮派林立,各有所想;天界经孙悟空大闹一场已是人才凋零,元气大伤;地界阎罗王现在满腹牢骚,四处悬赏捉拿逃出去的孤魂野鬼,不能分心二用。真不知这样还要乱到什么时候,从何查起?”
白晶晶愁容满面:“现在连佛门都不得清净!”
如此重担,加诸弱女子双肩。
空渡叹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假玄慈说得没错。”猛然间又眸间闪烁精光,“人病,以百草医治;苍生有病,我辈当作百草之一叶,以草芥之力翻宇宙之志。佛门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疾风起当知劲草直!”
凛然作佛门狮子吼,震聋发溃,拨云见日。
白晶晶留帝都与至尊宝重建斧头帮,吸收天下贤士共举分三界大旗,空渡照顾玄奘,日日亲自煎药侍奉。
只有我,能脱得开身,一行南海。
烟波浩渺处,海外有仙山。
“这次多亏了阿珠,事或可救,否则贫僧险些铸下大错。”空渡望向我。
我?
我只是个妖精,不识人间嫉苦,不懂天下大计,习惯于被忽视、忽略,修行未满,弱质纤纤,踯躅于别人视线之外,若不是白晶晶搭救,早已沉沦风尘,陷入污淖。
这次,无奈被推上前台,众人注目,委以重任。
真的,我只是个妖精,为情所苦。
第二天一早,一行三人,行至灞桥,古来送客至此即止。
至尊宝递过包袱,白晶晶折柳枝相送。
柳,或许是留,但,太易折断,一朝分别难寻觅。
我拨转马头,一去三千里。复又站在高处,回头望。
路的尽头,他和她,凭栏相依,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两个身影,混为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算什么?
打马绝尘而去,都成身后事。
一片深林,遮天蔽日,刚行其中便遇偷袭!
贼人训练有素,射人先射马,一箭中马额,马倒。
我自马背弹起,飞掠上树,树上有人。
只见迎面而来的刀光。
险险地削去耳边的乱发。
后翻,下落。
不知地面还会有多少阻杀,但无立足处,落入困境。
轻如鸿毛,不停下坠。
地面只有一个人,是绿烟。
是她瞬间清理所有埋伏,手指擎着天蚕丝带。
至柔的武器,扫清一切。
给我个平坦的落足处,站定。
向树上射出暗器,毒雾。
树叶瞬间枯黄,光秃秃的树杈上没有一个人。
一击不中,立刻无影无踪。
仿佛是场苍促的梦。
无主的碎发始从空中飘落,接在手上,断了牵挂,碎了烦恼。
总有人喜欢世事乱些,对于安定的努力,会千般阻挠,万般破坏。
幸得绿烟出现。
与她共乘一骑,感觉她身体的温暖。
她,原来并不冷呢!
她讲了好多,要和我一起去普陀山,她也想能早日分三界,那样,他就可以重回天庭,还作他那威风凛凛的天篷元帅。
本来是她在天河边浣足,无意中抬头,才发现他在对岸痴痴地望过来,自己苍荒跑掉,不忘偷眼看他失神的憨态``````
那时,他象个傻瓜,站在那里,两只脚早已陷入了泥沙中,他还不自觉,整个人全陷入了情海中,直至没顶,还傻傻站着。
可是,后来——
为什么?
为什么天宫的花容月貌、柔情蜜意当不过人世间的一个普通女子?
一个唤作高老庄的山村,一个村姑!
他就失了魂魄!巴巴的投胎来人间相会。
我一定要帮你们重分三界,让他重回来我身旁,魂魄归来兮,回故乡。
哦!该怎么说,怎么劝,爱上一个浪子的女人?
即使时间可以重回,空间不再破碎,是否爱情还会完好如初?
我不懂!
我只知爱情会被另个人隔断!
“有些事就是佛祖也不会明白,当你深爱的人,却爱上了别人,你该怎么办?”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7
一路风尘。
白马亦知斜阳晚,不待扬鞭自奋蹄。
洛阳城在夕阳余晖下宛如青楼中的红袖。
迎来送往。
面上有挥之不去的厌倦。
洛阳无长安的王者霸气,多了份现世的安稳与从容。商贾云集。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入了客店,要了上房,一桶清水,洗去征尘。点了一二样清淡时蔬,便可解饥肠碌碌。还要什么?
世人所要的太多,所求太过。所以无奈多过知足。
过了洛阳我们就将弃马登舟,顺水而下,漂扬过海。
只喝了壶酒,便面泛桃红,玉指冰凉,绿烟手腕上沉沉两只玉镯微微碰响,叮叮有声。
我说起腕上有一对金铃的女子,眉目如黛,淡如烟霞。
绿烟说,她是紫霞。
天庭最美的仙子,一支白棉线灯芯,命运亦如烛火,在风中飘摇。
——谁的命运不是如此?
就象飞蛾,明知是火焰,还不是要扑上去,一瞬间的灿烂,永世不灭的灰烬。
绿烟一饮而尽,“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瞬,忘记一个人,却要用尽一生。”
绿烟在和一个人点头作答。
他太普通,人海里的一粒沙。
他说,我叫沙悟净。
绿烟说,我名唤绿烟。
本来认识的两个人在此互唤姓名?
原来,他也是天庭中人,卷帘大将,与绿烟本是旧相识,一样的来到人间,也有了人间的姓氏。
我不知是否在那一瞬爱上他,但我以后在用一生忘掉这个人。
还好,我的一生很短。
沙悟净执意要送我们去普陀山。
我不喜欢这个无所事事的男人,“绿烟姐姐,我们不带他去。”
绿烟笑,“阿珠,其实,他是个好人。”
他总是坐在船头吹一枝洞箫。箫声唔咽。沉郁苍凉的箫声如一个男人哽咽的哭泣。江上沙鸥亦不忍卒听,四散飞去。只空余江水在船舷应声拍合。
日暮相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苍茫的江水漫无边际,滚滚而去,夕阳从船帆坠入天边,他的箫声道尽千古兴亡。人,都不过是滔滔黄浪中一粒细沙。
一片黄叶,一岁一枯荣。
沙悟净是个悲情的男人。
我喜欢斜倚着听绿烟与他讲那些天庭旧事。
那些传说中的人,传说中的事。
瑶池蟠桃盛会的浮华,天规戒律的刻板无情,孙悟空闹天宫的惨烈一战,还有彼此心中最不可碰触的那一点痛。
天宫与人间无所不同,无非纷乱琐事,寻常情事,刻骨痛事。
我本山野狐妖,未沾染人间蒙障,所以天真,看得透。
沙悟净是过来人,知本来面目。
然而,都是红尘俗世人,逃脱不开,随波逐流。这尘世,看得透与看不透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哀哉众生,谁不是为五欲而折腰?
——用尽全身力气,换来半生回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普陀已到,岛上云蒸霞蔚,仙气缭绕。果是仙境,青青竹,盈盈绿,弱弱柳,拂拂风,芳芳草,艳艳花。飞在身边,落在肩头的各色蝴蝶。
一早见过寺里正大仙容的观世音菩萨,居坐莲花,手持净瓶,嘴角慈悲笑容。
高高在上。
“玄奘命中当有此劫!”她未卜先知。
取净瓶一滴水,医活人间一条命。
人命如草芥、如蝼蚁。
上船起锚,回航,归心似箭,眼中总是浮现灞桥相别的那幅图画。
白晶晶与至尊宝。
还有河边的垂柳。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我独自站在船头,望不断天涯路。
心生感慨,四海苍茫,何处是我家园?
沙悟净很瘦,瘦得犹如一枝精致的洞萧。
他总躲着我,然而不经意间,视线却又飘过,仿佛不曾停过,但会莫名失手碰掉东西。
绿烟说起他的故事:那一年王母的蟠桃盛会。瑶池,众仙云集。他司卷帘,一直是枯燥的动作。低眉的一瞬,一群伴舞的舞天姬言笑着走进来,环配叮当。
内中有一个她。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珠钗。于千万人之中,他偏偏只看到了她。他的眼中,那一刻,只有一个她。
无奈她却是玉帝的侧妃——注定的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恋。
人在凡尘俗世间,各有各的烦恼。得不到,已失去。如这江水,无忧亦无怖,滚滚东流去,个人的恩怨情仇,不过是江心辗转流离的一个旋涡。
佳人匆匆的一笑,转眼已在九天外。
再长的路都会有尽头,不几日,便船泊洛阳。
江上画舫有深夜不眠的丝竹声,人间多喜乐,也多离愁。
出发的清晨,马嘶声如一份无奈的悲情,空气中有离别的味道。
沙悟净站在城头。
我不禁回头看去,看他渐渐变小。
消失在晨雾中。
那一刻,我没有想太多,尘世间的人总是轻易地相识,又轻易地离散,宛如风中柳絮水中浮萍,慢慢的聚散都会变得无情。
彼时我以为我们将不再相见,永远。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7
去往长安的古驿道一片苍凉的冬景,四野的昏鸦结群而居,马奔过去时并不躲避,只略略侧头望望。
地面变得坚硬,马蹄答答,如金铁相交。
虽未有风,但仍感觉寒意袭人,
和绿烟并辔而行,许是天凉,渐渐的没有了言语,只无声地西进。
在昏昏欲睡中,突然一阵警醒。
好大的杀气!
看绿烟,早已把天蚕丝带掣在手中,表情肃然。
任马自由地走,我们凝神戒备,转过山角,有风吹过,风里有碎了的花瓣。
谁能把这花瓣留到冬天?
春三十娘。
“桃花过处,寸草不生;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她穿着紫色长衫,上面绘着无数粉色花瓣,在四野萧瑟的隆冬,有一种妖异的艳丽。周围是一群劲装大汉,刀出鞘,箭在弦。
“呵呵!二位也走得太慢了吧,”春三十娘伸个懒腰,“我们在这里久候多时了,天好冷哦。”
绿烟低声招呼我,“阿珠,冲过去,”顿一顿,“药在你身上,实在不行,你要先走,我殿后。”
我还未答话,春三十娘便仿佛听到一般,纵声狂笑,“谁也走不脱,下马受缚吧。”
“阿珠,把你的手帕借我用用。”绿烟忽道。
“嗯?”此时正要交战,要手帕做什么?擦汗不成?我虽满腹狐疑,却也来不及想,不自觉得自怀中取出递给她。
她接过手帕径直往怀里一放,轻唤一声,“走!”纵马向前冲去。
我一下醒悟,心中感动,不禁热泪盈眶,敌人也被她骗到,“药在她身上,截住她!”
一提马缰,我随即跟上,放出一把暗器帮她扫清道路,前排大汉惨叫扑倒。再出手的暗器便被春三十娘的金钱撞飞,失了准头。
风向不利,我无法放毒,只得银牙一咬,冲入敌阵,星星索挥过,正中一凶徒面门,他的身体犹未倒,仍挥刀狂舞不止。白马长嘶一声,前蹄直立,将他踩在身下。
春三十娘与绿烟战成一团,一时未分胜负。我这边却与众大汉纠缠,虽未落下风,但却无力帮她。
内中一名大汉见久战不下,突显狂性,竟翻身滚倒,用刀护住全身向马腿砍来,我急俯身拦截,终是晚了一步,白马前腿俱断,哀鸣一声摔倒,也把那使地敞刀的大汉压住动弹不得。
我的一条腿被马蹬绊住,无法活动,眼见得众凶徒的圈子越来越小,只得奋力抽动。突地绿烟飘过,用左手匕首划断马镫羁绊,我却见春三十娘长剑向她后心刺去,顺势在地上捡起一柄刀将她长剑荡开。
与绿烟错身时彼此相视一笑。信心倍增。
正鏖战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掠过,黄沙漫卷,目不能视,双方武器挥动却都只能九分自保,一分伤人。
风刚停,睁眼,便听得绿烟轻唤“抓紧”,不假思索地抓住她递来的丝带,整个人随即飞在空中,再一落,却在她的背后, 她不等我坐稳,两腿一夹,纵马便奔。
刚跑出几步,便听得一声娇叱,“哪里走!”
春三十娘象是飞在空中柔若无骨的花瓣一般,居然掠过马头,举剑一扬,当胸刺到。
天蚕丝带卷上剑身,往空中一带,期望将春三十娘连人带剑扯到马后,却不料春三十娘在这当口突然撒手撤剑,左手甩出一把金钱。
距离太近,绿烟的身后又有我,她不能闪不能避,尽管左手匕首舞作一团银光,但仍有几枚金钱击中她的肩膀,她只闷哼一声,仍提缰继续狂奔。
我的毒终于可以出手,五色毒雾随手扔出使得追得最近的几名大汉当即摔倒,春三十娘也只有慌忙几个纵跃避到上风向,姿势十分狼狈,再没有飞身追击时的华美轻功。
远远甩开追击之敌后,我才发现扶着绿烟的手背上缓缓有热热的液体流过,“血!绿烟姐姐,你受伤了!”我大惊失色。
“不防事,不要那么大声,给他们听到兴许又要追来,”她皱眉忍痛,“抱紧我,我怕我会摔下去。”
我含泪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接过她手里的缰绳,帮她用丝带缚住伤口,血仍慢慢渗出,我看在眼,痛在心,“坚持一下,到了前面的市镇,我们就能治伤了”。
到的淇洲,她早已昏阙,面无血色,撕开她的衣襟,却见伤口至深,金钱入骨。
上了金创药,包好伤口,我的汗才一点点落下来,灯光下,银盘里,五枚沾血的铜钱,好险!还好没伤到要害。
绿烟沉沉睡去,气息平稳,一路劳乏,我竟伏在桌上合眼入眠,夜半惊醒,看灯花一闪一摇,轻轻摸摸她的额头,不烧不烫,终于放下心来,合衣而卧。
梦里我在对一个忽远忽近的身影说:“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逃入凡间,隐姓埋名种上几亩田,我给你生许多孩子,好不好?”那个身影还是摇摇头走掉了。心里一痛,便惊醒,天光已大亮,窗外有早起的鸟儿不甘寂寞的鸣叫。
绿烟还在沉睡,我悄悄起身,去外面买些热热的熟食,喊她起床,无论如何,此处非久留之地,今天一定得动身了,长安已不远。
绿烟恢复的很快,我们雇了一辆车,慢慢走上归途。这一路,与绿烟竟结成生死之交,但总觉得她有事相瞒,有时会出神地看着我,我瞬间回头,她又会避过眼神,转脸看向窗外。有时,她也会拂着我的头发幽幽地叹一句,“阿珠,你好命苦!”
“不呀,我不是还有你们么,你、白晶晶、至尊宝大哥、小五、小六这么多人在一起陪我,多好呀!”
她只但笑不语。
长安城在暮色苍茫中默然无语,城头上有人吹着埙,唔咽声声,横云遮眼,截断天涯。
还好我们是归人,不是过客。
直接去往化生寺,顺便把绿烟也安顿于此。
甘露一滴滴送入玄奘干裂的嘴唇,只一会儿他便幽幽醒转,四顾茫然,不胜身后魂归之感。
看他劫波渡尽。我未有一丝欣喜,这一切本就与我无关。
告别空渡、绿烟,一个人慢慢踱出化生寺。
寺里苍松翠柏,人迹罕至,静虽静矣,可岁月终会如青灯古佛前的一柱香,不发出一点声响,便已燃尽。
境虽净,可我心已不能净,我是个妖精,我修炼,却误入红尘,凡尘俗世,爱恨交织,沉溺了,不能自拔,心始终乱。
如一片无依的羽毛,一直落,一直落。无处依托。
离开化生寺却不想回驿馆,心中莫名地烦闷,无处可去,唉——醉乡路稳宜频到,他处不堪行。
楼外楼,山外青山。
苍山远,日暮。
对面一杯清酒,我一个人,一饮而尽,满嘴苦涩,更向何人说?
在这里,曾几何时,遭践踏!
只几杯便不胜酒力,醉了,行动如弱柳扶风。
却听得楼下熟悉的声音,是小五。
“各位仁兄的相貌真是俊美,骨骼清奇,身材魁伟,四肢修长,眉清目秀,目如朗星,精神饱满,都是行侠仗义的玉面英雄,英俊少——这个英俊中年。”
“`````”
叫骂声,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桌椅破碎声,声声入耳。
禁不住心中更加烦恶!
酒醒后听小五小六七嘴八舌道来: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跌跌撞撞杀入战团,如分花拂柳的彩蝶,片叶不沾身,袖中放出毒雾,四射的暗器。
仿佛在跳一场不似人间的华丽独舞!
小五小六见机得早抱头鼠窜才不被毒倒,现在倒好,就连自己帮里人都被毒倒好多,等着我去医治。
“帮里人?什么帮?”我一边捏着太阳穴一边问。
“你去普陀后,晶晶姐姐与至尊宝大哥重建的斧头帮呀。”小六抢答。
“我们与破坏分三界大计的天绝帮进行了大大小小数次战斗,昨天你无意闯入的便是其中一场战局,现在双方各有折损,旗鼓相当。”白晶晶进门便接口解释。
她的手轻轻按在我的额头,可是却感觉身影离我好远,醉过,再醒来,恍若隔世。
“他们帮主是谁?”我好奇地问。
“春三十娘。”
“哦!怪不得,我们回来路上便被春三十娘设伏拦截,绿烟受伤了。”
白晶晶一惊,“绿烟怎样了?”
“还好,现在在化生寺养伤,不碍事了。”我答。
“我说嘛,近日春三十娘不在长安,只留副帮主李梅鹤指挥作战。”
“李梅鹤!”我一坐而起,再也不愿听到的名字。
白晶晶一怔,看我奇怪的表情,“怎么?你认识?”
“不,”我掩饰,紧咬下唇,“不认识。”
“这李梅鹤便是天庭重臣,太白金星,那次在边境要假猪八戒之手除掉我们的太白金星``````”
白晶晶还说了什么,我没听到,耳中早已嗡嗡作响,那个名字一入耳,便是尖锐的刺痛,心脏痉挛,四肢冰凉。
我闭上眼,打断她,“晶晶,我累了,想睡会。”
至尊宝在天井舞剑,剑如秋水,纵横长天。
人也似出云之龙,精神抖擞——一瞬间什么都有了,事业、成就、爱情、尊重,一帮之主。
不复以前的落魄、疲惫。
这本就是他的世界,生于斯,长于斯,凡尘俗世人活在凡尘俗世中。
收式,剑指苍天,凝然不动而有龙呤声,好剑!
白晶晶用衣袖为他拭汗。
寻常动作,满怀深情,在他面前,白晶晶始终是个十足的女人,眼波流转、眉目生辉。
如梁间双燕交颈昵喃。
我呢?落花人独立!
“阿珠!昨夜宿醉,今天该多喝些香茶才好!”他不可谓不体贴,然而,“情”字分左右,咫尺天涯。
我笑笑,“好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说话的是刚刚进门的绿烟,“天下九件神兵,‘十年’居其一。”
“这把剑名唤‘十年’?”很奇怪的名字,我接过来,手指划过剑身,如秋水反射苍天的流云,似静似动,是流云在动?还是水在动?或者,是我们的心在动?
“这是父皇贴身护剑,相传为前朝名匠萧大师所铸,用料仿佛是女娲所遗补天神石,历经十年寒暑始铸成形。”白晶晶解释。
我抢道:“那再不用怕猪八戒的九齿钉靶了!”言一出便知语失,绿烟眸子寒光一烁,有泪珠滚动,就是不肯夺眶而出。
我一慌乱,手指按上剑锋,血迅速由剑身汇于剑尖,落地即碎,剑无血痕。
——十年磨成伤人兵器,十年可以让血泪划过不再留痕;十年,可不可以把往事也一并勾销?忘掉曾经的切肤之痛,那时欢颜,那些伤痕,一剑便可斩断?
有一件事我们都会明白,绿烟心里的痛比我手上的伤要更甚百倍。
难道,感情比神兵更容易伤人?伤得更重?
当多年后的某天,我手擎另件神兵——枯骨刀,面对感情与宿命的抉择,才明白,天下最锋利的神兵利器也割不断细若蛛网的爱恨情仇!
“阿珠,近来我常作一个梦,”白晶晶躺在床上,手指拂弄着床沿上的流苏,“梦里我拿着一柄魔刀,一直在杀人,好多,好多,血流成河!”
“嗯!”我惊异地看着她。
“那刀是红色的,象一弯残月,它牵引着我,我停不下来!”
“刀柄上绘着一个可怖的骷髅,它仿佛在笑。”
“那么多血,刀是红的,手是红的,天也是红的,就连我的眼睛都变成红色。”
“我为什么要作这样一个梦?平生都未见过那么多血,从来没见过那么邪气的一把刀,饮血之后,刀光会变得更加艳丽。”
“我的梦也被它砍碎了!”
我抱着她,她的背影微微地颤抖。
当我有一天见到白晶晶梦中的那把刀——枯骨刀,并把它提在手上时,我依然会想起白晶晶的这个梦境。
这把刀内含太多的仇恨,却深藏不露,只静静地蛰伏,如情人眼角的一点愁怨,如断肠人嘴角的一抹冷笑。
我眼睁睁看着这柄刀刺破我的肌肤,进入我的身体,看着纯净的血喷薄而出。
看着自己的魂魄四散飞扬。
我还是看见一滴眼泪落上刀身,可是我没有看到这滴泪会不会洗去鲜血,让这刀变得洁白。
如残月一样凄清的白!
用血洗不去的仇恨,用眼泪可不可以?
梦讲给空渡听,他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追问,“那立地成佛之后呢?”
“立地成佛之后,就是拿起屠刀!”空渡挥手重重劈下。
腊月十七,与天绝帮决战于城西,白沙滩。
一战定生死!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8
腊月十六的夜,月圆,无风,晶晶早早睡去,我偷偷起床跨过她的身体,低头看了一下她熟睡的脸。
轻轻地推开门,外面静静的有雪花飘落。
至尊宝周围地上有一圈小小的干燥的地面,一定等了很久了。
“戴着我送的耳环,走到哪里耳边是不是都会有我的叮咛?”他笑,迎上来,脸上有成熟男人的从容。
我不答言,取下耳环还给他,扯得急了,有丝丝痛。
两滴眼泪躺在手心,雪花落上去也不肯融化。
冰冷着彼此的冰冷。
“怎么,不喜欢么?”他不肯接,仍含笑看着我的眼睛,洞穿我的灵魂!
我闭眼,手一翻转,水晶落在雪中。
三生恨,一世情,无处着落。
“我要走了!”我小声说,转身欲走,却被他搂在怀中。
冰凉冬夜里温暖的怀抱,可是,我不能要!
晶晶——
那天,相书上说:腊月十七、晴、天利西方、宜出行。
在白沙滩边看到空渡垂钓的背影。
“漫江洒下钩和线,无端钓出是非来!”他又在叹气。
摆开阵势,天绝帮迟到。
没有太白金星,我最关注的是他,当你恨一个人,爱一个人,总会在千万人中一眼找出他来。
不是他夺目,是自己太过专注。
我猜到了这场决战的开始,却猜不中结局。
春三十娘的剑快得象风,满地的雪都随着她的剑光舞动,但她碰上得偏偏是白晶晶的剑网,“十年”织成的网。
双方混战。
渐占上风,蓝孔雀的蝎尾鞭舞成的圈子越来越小,我的星星索几度撕破她的衣襟。
春三十娘肩头见血,鬓发散乱。手中只剩半截断剑。
空渡加入战团。
“小心!”我放出七种暗器击向空渡。
全场所有人中只有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使月光破碎的眼睛。太熟悉。
他又是太白金星——李梅鹤变化的。
宽袍大袖。
一掌按上白晶晶的背!
仿佛很轻,更象一个爱抚,不带一丝风。
白晶晶并未向前扑倒,反而向后掠,“十年”在背后瞬间挽了九朵剑花。
剑花已乱。
李梅鹤全力躲开我的暗器和“十年”带起的剑风,始终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白晶晶身经百战的经验救了自己一命。
甫一遭袭并未向前抢寻出路,而用背后剑逼得偷袭的人不能补上致命一击。
春三十娘在她一遭掌击便用断剑取她要害,但白晶晶退得实在比她进得更快。
可脑后无眼,李梅鹤早已退出好远,“十年”仍在背后挥动不止。
只是,招已不成招。
我扑过去,白晶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血落在雪上,红白分明。
——不分明的人世!
我扑过去,蓝孔雀手里的蝎尾鞭象毒蛇一样卷向我的后背,而我后背空门大开。
空中吐信的毒蛇被天蚕丝带缠中七寸,顿时萎倒。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分。
“至尊宝,放信号!”白晶晶抚胸。
对了,还有三千弓箭手。白晶晶调动了宫中三千弓箭手埋伏左近,期望将他们一战歼灭。
至尊宝却在此时面如金纸翻倒尘埃,嘴角一抹黑血。
何时中的毒?
白晶晶急痛攻心,晕倒在我怀里。
小六终于放出信号,那焰火带着狂野的嘶吼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是反败为胜的希望,却象个淘气的孩子,肆意在天空高窜,又如玩累了一般迅速滑落。
三千弓箭手,箭已在弦上,弓似满月,箭似流星。
流星坠落,似情人的泪落上情人的肩。
一箭洞穿我们一名帮众的肩膀。
这箭雨是冲我们来的。
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避无可避,只有挡。
小六大喝一声站出来,瞬间气吞山河,高大数倍,“你们走,我挡着!”
小六的棍挥舞成一堵墙,他的身体是另一面墙。
顷刻间,成箭墙。
太多的箭杆支地,他是立着死的!
剩下的人慌不择路地奔逃,不时有人惨呼倒地,天色渐暗。
在江洲路上的破庙里,一堆柴火,映着十七张脸,去了两百人,只剩下十七个。
白晶晶伤重,至尊宝人事不省,绿烟失踪,小五腿中箭伤。
我在翻看至尊宝的眼皮,“鹤顶红粉”心里一惊,孙婆婆说过:无药可医!
“阿珠,昨晚你去哪了?至尊宝怎么会中毒?”白晶晶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凉。
一个炸雷在耳边震响!
晶晶——
怎会怀疑我?
眼泪是一点点一点点从心里流出来的。
白晶晶的身影一点点一点点沉入水底。
在脸上纵横的,全是泪,我没有回头,不愿让她看到我扭曲的脸。
昨晚我去哪了?我回答不出。
只有泪!
站起身往庙外走去,天好黑,可我想找一个不流泪的天空。
“不许走!”
我听到“十年”出鞘的清吟声,如沧桑男子的一声叹息,如闺中女子的一声哀怨。
我没有动,用衣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
为了这个男人,她让“十年”出了鞘。我长吸一口气,感觉“十年”冰凉的七尺剑芒在背后游走,好冷!
无论这剑刺不刺出,我与晶晶,所有的情,俱断了。
为了这个男人,你对我拔剑相向,晶晶,谁重谁轻,我知道了!
我走了,外面朔风怒嚎,但还是比庙内温暖。
“阿珠姐姐——”只听得小五的声音,唉,留不住。
跌跌撞撞地走,没有方向,没有重量,只如自己是被朔风吹着的落叶。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象一个游魂,四处飘荡。
慢慢的,竟然看见长安城墙坚硬的影子。也听到对答的人声,猛醒觉,现时还在危险中,我这般漫无目地的走,险些落入圈套。
“天太黑了,守住长安要道,明早再行搜索。”春三十娘的声音。
“他们受伤人多,料也不会飞出太远。”又是这个状如枭啼的声音,永世不忘。
春三十娘走得远了,“大王说过不让毒杀至尊宝的嘛,怎么公主擅自下手了?”
李梅鹤解释,“公主也没见过至尊宝,昨晚潜入驿站,只向最大的房间茶里下了毒,谁知却是至尊宝的寝室。”
我静静伏着,待他们走远才起身,一步步退后,心中一阵气苦,放不下众人,折回去,无论如何,不可以在此时离去。
进得庙门,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只找个干净的角落,坐定,闭上眼,却无眠。
天还没亮,便起身,雇了两辆牛车,把伤者放上车,余人各自谴散,我照顾不了那么多。“长安回不得,去洛阳吧。” 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清晨上路,起风了,为他们掖好车窗的棉帘。
而冷风却轻易吹透我的薄衫,把枯黄的衰草吹上天空。
我冷,可不想同他们坐在车里,早该是陌路了。
抬头望,无边无际的天上,一只落单的孤雁,没有了同伴,错过了迁徙的季节,南飞艰难。
天空中只有它孤单翅膀的痕迹,耳边只有它失群的哀鸣,象我一样。
我们都猜不到为何空渡不来,为何三千弓箭手会尽归对方所用,他们怀疑是我告密吗?
以至于一败涂地!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19
洛阳到了,住一家客栈,明天买药疗伤。
独睡,没有梦。如新生的人,新死的魂,好干净!
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
没有白晶晶、至尊宝、绿烟、空渡、李梅鹤。
质本洁来还洁去。
没有玄奘强塞给我的药丸,我只是世间一只白狐,用自己的尾温暖自己的身体,抗拒着冬的来临。
洛阳城里阳光很好。
很干净,对着阳光眯上眼睛,我有陶醉的表情。
我穿了一身白衣。干净的颜色,无关风月。
接过药店老板的药是,我看见自己的手。
好美的手,风姿绰约。
隐约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
我知道,我有着健康的血液。
服侍好白晶晶吃了药,自始至终不看她的眼睛。
把小五支到白晶晶房里,“明早再来至尊宝房间,药我会煎好,放到桌上,早晚各一碗。”
又对楼下喊,“老板,烧两大桶开水。”
关窗时,望了望蓝蓝的天,今夜该会有满天繁星吧,可惜,我看不到了。
没有低头,这下面的人世,我早已看厌,没有留恋。
至尊宝的身体软软的,放他进热水里,他闭着眼,似沉睡中的孩子。
水很热,放进一点药,犹豫一下,所有的药全部倾倒进去,怕是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了。
用小刀把各自的手腕割开,绑在一起。
我要和至尊宝换血。
“鹤顶红粉”无药可医但并非无术可治,孙婆婆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换血。
中毒的人会痊愈,但毒会传给另一个。
我很平静地做着这一切。闭上眼睛时我在想:以前,我是用肉眼在看这世界,现在我是在用心眼看这世界。
两个桶里原本清洁的水变得乌黑,大部分的毒排进水里,但“鹤顶红粉”一点点足以致命了,早一天,晚一天,如此而已。
至尊宝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给他盖上被子,我想,他很快会好的,会和白晶晶一起;一起作什么呢?我不知道,因为我再看不到了。
晶晶,我不知救活他,他有一天会不会伤你的心。
因为,这个男人,情虽不伪,却也不专!
晶晶,那天晚上,我把耳环还给他了,我不欠他什么了。
晶晶,今天过后,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我走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看着自己手心一抹浓重的幽蓝,我知道时日无多,独自向城外走去。
洛阳城外还是那条无数人踩出的驿道,漫漫黄沙,看不到路的尽头。
生涯能几时?常在羁旅中!
晕倒的一瞬间,我听到一阵熟悉的箫声。
苍凉的手势。
终是个幻觉,我想。
唉~~
总有许多事,我以为它在眼前真真切切,可一转眼便成镜花水;我以为是幻觉的事,它又会真正地发生,无端地忍受切肤之痛。
在似真似幻之中,我走了好长的路,跌跌撞撞。
有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搂我的肩膀,摩擦我腕上的伤口,喂我水、食物、芬芳的药丸。
我醒来时只看到一幅对联:“手执一枝菊,调笑两千石。”
知道自己尚在人间。
——地府里不会有如此悠闲的对联。
第二次醒来才见到道观的主人——菩提老祖。
“我怎么没死?”如果所有新降生的婴儿都会讲话,他们一定会问:“我怎会出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去者不及,来者不留,天地不没,浮生可嗟!”菩提笑着。
和空渡一样,他也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他不叹气。
“这是哪里?”
“这里不过是方寸之地。”菩提捉狭地挤挤眼。
我也笑笑,能笑总是好事,“是谁救我?”
“他在后山,你可以下床了,去看看他吧。”
沙悟净!
先听到熟悉箫声便猜到是他。
方寸后山,满眼缤芬。
茂林修竹,清泉在岩缝间涓涓而流,飘在水面上夹竹桃的花瓣随水而去,石缝间开着鹅黄色的野花,行人脚步稍重惊得路边的五彩的蝴蝶飞起,仿佛开在空中的鲜花。
一条银练似的瀑布飞流直下,在岩石间溅起迷蒙的水烟形成一道七彩虹,时隐时现。
宛若仙境。
箫声如泣如诉,风景如诗如画,而沙悟净,他是画中人,诗里的一个意象。
他坐在突出山崖的一块岩石上。
流云自他脚下翻过。
终于,我看到了方寸山最美的云海。
——如绣房里重重的纱在风中飘舞。远山在或浓或淡的烟霞里仿佛情人微蹙的眉峰,嫣然的巧笑。
一望无际的云,一望无际的海,一望无际的虚空。
这云就在岩石上、花间、肩头、腋下。
胁下如生双翼,在云中穿梭却飞不出这绝美的风景。
沙悟净是唯一的静。
一曲终了,犹有余音。
靠着长青藤看他的背影。
粗布衣,麻鞋,逍遥巾。
普通的人。
寻常宽厚的背影,不知可不可以依靠。
人世的温暖、平实、安定,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
总是在太多璀璨、繁华过后,才明白平淡是真的道理。
有许多的人曾出现我的生命里,是一句诗,一幅画,一曲歌,耳边的一声私语,或是一道艳丽的伤口。
全如流星划过,留在潮湿的记忆里。
能陪在身边天长地久的,仅仅是一张寻常面孔,温馨的浅笑,宽厚的胸怀,掌心的温暖。
“你来好久了?”沙悟净拍拍身边的山石,示意我坐下。
双脚悬空,下是万丈深渊。
处危岩而不惧大抵是身边有可信赖之人吧。
“是你救我!”
“看你晕倒,我身边刚好有七颗‘天王保命丹’,一颗可延七天寿命,带你到我师父这里,看看可有良策;你怎会中毒?”
三言两语道尽个中曲折。
对他说帮战中的风云突变,说至亲人的一怒拔剑,说换血医人时的了无生趣。
那么信赖他?也只不过是曾同船共渡的人。
累他沉默。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死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我笑笑,看他愁眉紧锁,我心也不安。
一丝纤巧的浮云飘过眼前,我伸出手一把抓住,笑道:“看,我抓住了云彩!”张开来,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住!”
看定他,“懂吗?这就是生命!”
他也伸出手,却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张开来,你就拥有了这世界,”再合上,握成拳,“这样,你便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世间一切种种,真的可以一手掌握?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放我的手,在他的手心!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儿。”他眼神迷离。
我听过他的故事,但不想打断他,每个人都有偶尔软弱的时候,渴望倾诉。
“喜欢她跳舞时反弹琵琶的样子;我们在蟠桃后园的树下约会,在树上刻下彼此的名字,她说:我们的誓言会随着树的生长而加深,永远不会被磨灭。”
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一口。
“可是,当我得知她将是玉帝的侧妃——我明白我们之间是注定结局的一场无望的爱恋!”他咳嗽,胸中有诸多不平。
“我放弃了!”他目中有泪。
“不再理她,终日买醉!”
“她日渐削瘦,终日面对瑶池的荷花独自凝神不语。”
“那一天她终于不堪重负撒手而去,纵身跳下高高的斩妖台。”
“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永远都不会!”
一滴泪终于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来,一世情换来三生恨。
良久。
“我渐渐明白,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把握的——只要你用心!”他牵着我的手,伸到空中,轻轻握住,再张开,手心赫然有一团白云!
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掌心。
那一刻我的手在他的手心,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我不知是来源于掌中白云的凉还是他手心的热。
我只知道在无限的虚空里,我们掌握了一片云霞,哪怕再微小,再短暂,但,我们曾真真切切地拥有。
在方寸山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仅有的几次短暂欢乐。
虽身中奇毒不久于人世,但却感受觉焕然一新。
内心平和安详。
没有季节的山上永远开着无数不知名的花。
喝清洌的泉水。
我问菩提老祖为什么总不停挥舞手中的拂尘。
他答:“赶苍蝇、蚊子,一切的烦恼。”
他教我吐纳,提纵之术,我无心地学着。
“我听说孙悟空与白骨精以前也来这里看风景?”闲时问他。
“那是一万三千年以前的事了。你坐好,小心摔倒。”一万三千年,吓死我了!
“那时他们还是师兄妹,一个是仙,一个是妖,妄动了情欲,扰乱了三界。如今这里的风景没变,而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为什么仙妖不能相恋?”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厮守。
菩提又在甩他的拂尘,“因为规矩!”
“规矩?”我很吃惊,“谁定的规矩?”
“葡萄。”
“葡萄定的?!”我双眼圆睁,难以致信。
“是我要吃葡萄,姑娘,不是葡萄会定规矩。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与你无关!”菩提老祖很不屑的样子。
“三界事,是三界人人事,当然于我有关!”我把装葡萄的玉盘放在身后,不给他拿到。
“好,好,好,告诉你吧,没有人定,这规矩就是平衡。”
我茫然地看着他,“平衡?”不懂。
“孙悟空大闹天宫是为了救出白骨精,可你知为什么白骨精会被天宫关起来?”
“为什么?”我扔给他一粒葡萄。
“屠神之宴!”
“白骨精上天庭与玉帝理论,与天宫诸将厮杀起来,不知枯骨刀下白白葬送了多少冤魂!唉——这就是血腥的屠神之宴!”
我想起白晶晶的梦境,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相似的场景。
“天庭请得佛祖出面才将白骨精囚禁起来,却引来后面孙悟空的大闹天宫,三界由此颠覆。
“这和平衡有何关系?”
“用你的脚趾头好好想一想,三界会允许如此强大的两个人结合吗?”
“他们两个联手,三界之内再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克制住他们。”
“可恶!是为了这点权欲,就要处心积虑地拆散人家的感情!”我把玉盘掼到山石上,拂袖而起。
清脆的破碎声。
“天哪!我的葡萄!”菩提老祖苍白的眉须倒竖起来,用拂尘抖抖地指着我。
我吐下舌头,赶快用他教我的吐纳提纵之术跑掉。
世人一直都在埋怨孙悟空与白骨精执意的冲动,扰乱三界,毁天灭地的无情,却不知缘因一线——都是为个‘情’字。
当我面对孙悟空的那一天,他指天骂地地质问;“为什么出身不同的人不能相爱,为什么相爱不能相守,为什么当初的一见钟情两小无猜,需要五百年的痛苦折磨来作为代价,为什么五百年的痛苦折磨,换来的只是悔恨和欺骗!”
我回答不出。
我也在问自己,这世间,情是何物?
为什么情爱可以纠缠几生几世,却得不到真正的完美?
“能医治鹤顶红粉的药只有两种——如梦花、冰凌草,一个在凤窟,另一个生长在龙窟。”
“去北俱吧,多穿点衣服,那里冷,这两种仙药都是摘下便会枯萎、失效的,要阿珠自己去吃掉,带不回来的。”菩提挥舞他的拂尘,驱赶烦恼。
我过去抱抱他,泪眼婆娑地凑到他耳边,哽咽地说:“我会带葡萄回来给你吃的。”
买胭脂
发表于 2005-12-18 05:20
和沙悟净一起上路。
从山下的村子望方寸山,只在云雾中。
“这是什么村?”问他。
“长寿村,这里的人都年岁很高。”果如沙悟净所说,看到净是老态龙钟的人,目光呆滞。
我的命在须臾间,而他们却有太多的岁月要去消耗。
“这里年岁最高的是谁?”村里全是老人,死气沉沉,有些人努力抬起眼皮想看看我们,我们早已打马而过——拥有再多的时间,也未必可以把握眼前的一切。
“菩提祖师呀,他与天地同寿。”沙悟净回答。
“在他眼中,天地如芥豆,古今如蜉蚰,可掉到地上几粒葡萄,他也那么在乎。”我忿忿地说。
沙悟净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长寿未必是件好事,眼见得亲人、朋友,甚至敌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苟活!”
“不开心,长生不老有什么用!开心,哪怕只有一天也足够!”我拍拍马脖子,十分享受现在的短暂生涯。
“南极仙翁”他指给我看,“他老人家脑门儿多大,可还是放不下他的皱纹。”
果然,南极仙翁长了个硕大无朋的脑门,十分宽广。
“去年一滴脑上油,今日放流到腮边!”我哈哈笑着,提缰而去。
身轻如燕!
那些过往,曾经的苦痛、伤害、失望、是非曲直,都是自寻烦恼。
甩几下拂尘,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