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2
“D,你丫干吗呢?”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大喊,他扭过头,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也喊了一声“你管得着吗?”然后,他冲我挤了挤眼睛:“几个哥们儿。”“你哪个女朋友呢?”我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在人群里用视线寻找徐薇,然后发现她也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跳舞,“就你们俩来的?”我点点头,“那,去我们那边儿坐吧?”我又点了点头。他拉着我穿过舞池。我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那儿坐着同他一样留着长发的三个男孩子(见到这么多留长发的男孩子,当时让我惊了)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一切就是那么开始了,那一天我认识了四个男孩,他们分别是峻峻、老胡、刘健和D,那个女孩,是当时老胡的女朋友,除了老胡和刘健年龄稍大(那是那时候觉得,现在回头看,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其余的几个人都没超过20岁。我知道他们都是搞音乐的,而那天晚上,他们去那家迪厅是想和那儿的老板谈在那儿演出和排练的事儿。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那儿玩儿到夜里2:00迪厅打烊,然后我和徐薇跟着他们一大帮人去东单的一家小饭馆儿吃宵夜。D一直跟在我身边,甚至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把我从小饭馆儿里“骗”了出来。记得我当时傻乎乎的跟了出来,问他有什么事儿,抖了一个颤儿,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说:“其实没什么事儿。”……“不过,我想告诉你,他们都特坏,你最好别把你学校的宿舍号和电话号码告诉他们!”那个夜里,他站在那条大街的路边对我说这些话时脸上的那种表情,我至今无法形容,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
吃完宵夜大家似乎都还没有尽兴,就决定集体去老胡在海淀租的房子,我和徐薇当然也只有跟着,因为学校是早就回不去了。(不过心里也是挺想去的,当时的我反正是立刻就被他们吸引了,觉得他们比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有意思多了)D说他家里管得比较严,不能跟着去。
想到这一段我笑了,我想起很久前的那天夜里,D推着他的赛车,站在我身边陪我们一起等夜班车的情景,夜班车久久没来,大家却都不在意。那是初春,深夜的街上应该是挺冷的,可记忆里的那个夜晚似乎没有任何冷的印象。我们站在白日里熙熙攘攘,而此时却分外安静的大街上,高声的说笑着,唱着歌儿,记得峻峻曾问我:“跟我们在一起好玩儿吗?”我说好玩儿,他得意的甩了甩头发,做出一付很酷的样子,然后说:“所有的女孩儿都喜欢跟我们在一起玩儿!”D后来等不及,先走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又看见他骑着车呼啸而回,他车技娴熟的一下子把车停在我旁边:“要不,你跟我回家吧?”……“不行,我妈不让我带女孩儿回家……”“你还是跟他们去老胡那儿吧,不过,记往,千万什么也别告诉他们,他们真的挺坏的,相信我!”……“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来听我唱歌儿好吗?”我点了点头,“你答应了?你明天一定来!告诉你,不听我唱歌你会遗憾终生的!”……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年以后,我当初只是觉得好玩儿,只是觉得和我以前认识的别的男孩子有点不一样,他们居然分别成为了当时中国两支最具影响力的摇滚乐队的中坚力量。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3
唉,大学时期我也很迷恋摇滚~~~~~~~~~~~
对了,这两支摇滚乐队指的是唐朝和黑豹
[ 本帖最后由 馨仪 于 2006-2-21 17:51 编辑 ]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5
刘健是不是峦树?
峻峻是不是张炬??
丁武又是哪一个呢???
[ 本帖最后由 馨仪 于 2006-2-21 17:54 编辑 ]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5
我们初次相逢的那个夜晚的他,就象那年早春里多情而又稚嫩的风,夹裹着浓郁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的确给我留下了深深印记。可是那个夜晚的快乐是并不只因为他的。况且那个年龄的我,对于爱情还保持着一种因为读过太多琼瑶小说而形成的固定画面(男主角一定要够高够帅),而那时的他,在我眼里是不够格进入那个画面的。
那是一个做梦的年龄,我的双脚还没有真真实实的接触到土地,而我的人也并不是(或许从来都不是)一株现实里的迎春或者桃树。我是另外一个天地里的花,我的玫瑰只会为了一种梦幻的声音绽放,可是那天晚上,我却不知道他具备那样的魔力。
因此第二天我没有去听他唱歌,虽然他说过不听会后悔,可是我没有听过所以想不到会不会后悔。
日子就这么过了,我又快乐起来,而这份快乐是因为我和峻峻、刘健从此成了朋友。(我当然没有理睬D那天晚上的“警告”,我把学校的宿舍号和电话都告诉了他们),不愿去上课或者没有课的时候,我算是有得玩了。再说,峻峻和刘健两个都又高又酷,再加上那一头“引人注目”的长发,这使我在学校里出尽了风头。那段时间里X院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和峻峻、刘健两个(或者其中之一,当然有时候还有别人)穿着在学生看来绝对是奇装异服的衣服(我的服装品味当然也在他们的影响下迅速的与众不同起来),目不斜视(因为戴着墨镜,其实他们说他们一直在注意迎面而来或擦肩而过的漂亮女生,也许这就是他们总来找我的目的,或许我也是目标之一)长发飞扬地穿过校园。
有一段时间峻峻和家里闹翻了,住到离X院很近的一个叫阿波的朋友家,而阿波又是一个人租房子住,于是那儿成了我们的聚集地,很多个下午和晚上,我们弹着红棉的箱琴,开着所有人都既是歌手又是听众的演唱会,饿了就集合凑钱去买上十包或者更多二毛五一包的方便面,再加上几根火腿肠或两包榨菜,香喷喷的煮上一大锅,有滋有味的饱餐一顿,然后再继续。那时候峻峻和刘健的乐队都成立不久,正处在排练和创作作品阶段,很少演出,而阿波又是从浙江美院毕业后一个人来北京闯荡的,大家都很穷,我这个每月从父母那里领取自己生活费的学生往往都成了大富翁。尤其到了月底,搜光所有人的兜儿往往都凑不够一顿方便面大餐的钱,就只有想办法打电话找朋友借。可是我们的心情从来没有为此低落过,既便这种时候,大家也在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因为年轻,因为一切都刚刚开始,每个人都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乐观。
也有一些时候,峻峻和刘健他们会抱着一把琴在那儿狂练,一下子就是几个小时,这种时候,我就会坐到一边儿去翻看他们说是朋友从国外带来的五花八门的音乐杂志,我发现原来他们的发型和穿着都是从那些杂志上学来然后再加以发挥的,怪不得那么有创意。阿波家里有一台很老牌的单放机,更多的时候,我们会一大帮人一起听峻峻他们同样从朋友那儿弄来的外国磁带,于是我知道了Michal Jackson,知道了Sting,Geogre,Michal,知道了Bon.Jovi和Gun’s& Roses,那种时候之后他们总是会很兴奋谈话一番,而我也渐渐的爱上了那些音乐,觉得那些歌里有一股和我平常听到的港台歌曲不太一样的劲儿,而那股劲儿让所有的情感都蕴含着一种力量,一种与我的年龄本身太接近的东西。他们告诉我这股劲儿就是“摇滚”,他们说这是年青人的音乐,他们就在做这样的音乐,中国还几乎没有的音乐,他们说:你等着看吧,我们会很棒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总是很亮。
我开始羡慕他们了,觉得他们的世界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不再为我仅仅是个徒有虚名的本科学生而骄傲,他们都在做他们最热爱的事情,并且那么坚信自己的未来,可我呢?我的明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难道我就这么硬着头皮念完根本没兴趣的学业,然后找一个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的工作了此一生吗?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日子,我了解到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曾做过一次“勇敢”的决定,退学或者辞职。顶着来自父母和经济的双重压力去走一条他们热爱又认为是有意义的路。虽然并不知道这条路到底会通向哪里,但至少它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会全力以赴。我开始动摇了。
我一直没有再见到D,只是从峻峻他们那儿偶然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知道他那时候已经加入了北京的某一音乐团体,正忙着四处走穴并且基本上成了团里的台柱子。峻峻他们也提起过说他唱歌的感觉很好。有一次峻峻还半开玩笑的说:D那天晚上不是冲你冲得挺狠的吗?怎么没联系了?当然没有告诉他们D曾约我第二天去听他唱歌的事儿,不过不知怎么,我心里居然有点后悔起来,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孩子,他身上的确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让人会偶然想起。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6
大一的第二学期,因为赶上了那场运动,我终于得以蒙混过关的顺利通过考试升入大二。新学年开始之后,专业课显著的增加了,上课对我来说成了越来越头疼的事情。有时候心血来潮去上课,任课老师会指着我问别的同学:这是你们班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
而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不在意别人会说什么,不在意辅导员老师的单独谈话,不在意朋友好心归劝,甚至不在意测验会不会及格。我的心已经生出了一双翅膀,校园这一方小小的天空已经不能任我翱翔,我只是需要一瞬间的勇气,然后就永远地飞离这里。
事隔多年后,在回忆中校园里的那些日子总是那么闪亮,那么让我久久盘绕而不愿离去,那种背景的天幕总是那么透亮而且总是有着隐隐的欢声笑语。可是在多年以前最后存在于校园的那些日子里,我却对那一切充满了倦意,宿舍里住了八个人,实在太挤;食堂又总是乱哄哄,要排长队,卫生又不好;学校里的男生大都是书呆子,太没吸引力;学校里的活动也太小儿科,太没有兴趣。
我整天整天的泡在阿波家里,那时候我已经正式开始跟峻峻他们学琴,并且开始萌生同他们一样做音乐的想法。峻峻他们都说我音乐感觉不错,干这一行绝对没问题,这给了我挺大的鼓励。再加上我从小就是合唱队的领唱,中学和大学也一直是学校里响当当的校园歌手,所以我也越来越对自己做音乐这一行有信心起来。唯一让我犹豫的是怎么对父母交待,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听话,有时候我哥哥闯了祸,我会在旁边说:爸爸妈妈我一定听话,一定不象他那样,现在想起来颇有点火上添油的意思,也够阴险的,怪不得小时候哥哥总是特别恨我。不过我说那些话时可是一本正经的,而且也真心是那样做了。我几乎一直没让父母为我担过心,这一次的决定对我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事儿了,我觉得实在有点承受不了。
我至今可以看见十八岁我那副愁眉紧锁的样子,那段时间我开始(象个小大人似的)常常发呆(心里可是斗争得厉害),开始学会一个人出去散步(思考),开始为一阵秋风或者一场秋雨感伤…我开始感觉到做人的难度,知道除了爱情,我还要面对其它的问题。
在那些日子里,我爱上了一首歌。它的名字叫《会有那么一天》,歌词大致是这样的:五彩辉煌的夜晚/屋内的灯光有些昏黄/我们燃烧着无尽的温暖/虽然空气中有些凄凉/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走出天外的天/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不会再迷失在走过的天桥上/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决定不再后悔/……。对不起我又开始写下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的歌词,其实我挺讨厌这种玩弄煽情的酸不拉叽的写作手法的,可是,我不能逃避当年的我的那份真实的心态,而且,那段日子里这首歌的确是萦绕在我的脑海,我总在想,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我是一个会被音乐感动和影响的人,如果你也是,你会知道我。在我认为,生命里不能没有音乐,每一段故事都是音乐。正因为如此,我觉得人生是美丽的。也是因为如此,我不能忘记那些曾经让我感动的歌和感谢那些曾经带给我种种感动的人。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7
再见到D是89年冬天。
事先几天刘健就已经通知我说这个周末他们乐队("H"乐队)会有一场"大型"演出。为此我兴奋了好几天,和他们认识这么久,还从没有机会好好看上一场他们的演出呢!。
那次演出是在位于复兴门的中国工艺美术馆一楼的大厅内,同台的还有常宽的"宝贝兄弟"等乐队。那是自俊俊、刘健他们以"摇滚乐"教育熏陶我以来看到他们第一次象模象样的演出。事后我知道,那就是所谓的"Party"。
那天我同样是撺掇着徐薇一起去的。(那阵的俊俊已经和家里"缓和"了关系,回去住了。而阿波正和"中戏"表演系的一个女孩子经历一场"深刻"的恋爱,不太便于"打扰")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徐薇穿得象只小棉熊,而我为了臭美,穿得很少(那些年的冬天我总是这样,是那种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型)。从"X院"到复兴门距离不算短,再加上天冷,路就显得特别的长,公共汽车走了一站又一站,我们俩个都快冻僵了,我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说了,只盼着车能开得快点,上下车的人动作也快点儿,好早点儿到达目的地。
徐薇一开始还抱着一股"舍命陪君子"的劲儿,既然答应陪我就强忍着不抱怨,但最后终于绷不住了:"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老爱跟这帮人扎在一块儿?他们有什么好的?又穷又脏,还老觉得自己了不起?"徐薇虽然也爱玩儿,但是她喜欢舒舒服服的玩儿,如果某种玩儿法要吃苦,那她宁可放弃。(我当然也不属于能吃苦的那一类型,但是要是有什么吸引住了我,我会自然而然的忽视掉所有的过程,眼睛只盯住那一个地方)。在某些问题上,徐薇跟我想法一直不一样,她喜欢有计划的人生,虽然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但是却能让自己安下心来好好念书。她的人生计划是拿到文凭,然后去一家"外企"工作,然后出国,拿绿卡,找老公,然后,永远不再回来。她一直觉得我傻,凡事太凭兴趣,太容易冲动,又太缺乏心计。我曾试着跟她聊过想退学的想法,她听完劈头就给了我一句:"你有"病"啊!"她觉得我放着好好的本科文凭不要,非要去冒险,完全是有"病"!"你最好少跟那几个长头发搞音乐的男人泡在一起!"她总是这么劝我,总是觉得我中了他们的毒了
事情当然不是那样了,认识他们的确带给我很大的影响,但是我并没有被谁调唆。我自始至终认为每个人的道路都是由他们自己的个性决定的,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我当年的那个决定,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我,做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胆子的确大了些,而自信又实在强了些而已。而且相反在我认为象徐薇那样明明不喜欢的一个东西,却偏偏因为某种惯性或计划强迫自己喜欢和接受,那才是最痛苦的。
当然,这只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争论而已,而这种争论,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彼此都希望对方好。事实上,在我还属于X院的一名学生的最后那段日子里,徐薇的确是我最好的女朋友,回忆起来她让我最感动的一件事是每天晚上当我踩着熄灯铃匆匆回去的时候,她都会给我留着一壶热热的开水。
那天又是那样,我和徐薇两个一路争论着,大1路终于停在了复兴门站。顶着寒风冲进工艺美术馆一楼的大厅,演出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留着长头发的男孩子聚在一起,既便有些不是长头发的,前额上的头发也用摩丝打得一缕缕竖着,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舞台前面,人群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着,跳动着,甩动着头发,挥舞着手臂,而台上,站在前面的三个人也是清一色的长发,(象三个倒立的"墩布"当年他们总是这样笑着形容自己在台上的样子)其中一个头发几乎遮住了脸,正埋头把吉它弹得飞快的,我看出来是刘健,而中间那个一手撑着麦克架,一手拿着麦克风的,正是D。
那是1989年,中国人对"摇滚乐"这一名词还不太熟悉,还没有出现后来叱咤风云的唐朝、黑豹。大家知道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崔健和他的《一无所有》,象这样这么多发型和服装堪称"前卫"的人聚在一起的演出在北京大概是少而又少,所以既便是象我这样对他们的音乐多少有些了解,也没少跟他们的"部分"在一起"混"的人,也被这样的场面煸动了,那对当年的我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新奇"和"壮观"了。
徐薇似乎也顿时忘记了刚才在路上的些许不愉快,我们俩个连围脖和棉衣都没来得及脱,就尖叫着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8
H乐队就是黑豹乐队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29
大半年不见,D似乎长高了一大截,头发也长了不少。他依旧穿着那件黑风衣,脚上也依旧是一双黑色高帮耐克。他似乎成熟了许多(当然这是在当年的我眼里,也许是因为当时我们正隔着台上台下的距离,而他在那一段时间里的表现又是那样的"呼风唤雨"让那么多人疯狂吧!当然这和首体、工体的大场面没法比,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那一夜他在我眼里成了"英雄",而我,也就在那一夜,"无可救药"的陷入了情网。 也许你们会觉得无聊,这种因为看一个人唱歌,而且是头一次看那个人唱歌就"莫名其妙"爱上人家的反应完全是一种歌迷的表现,可是请别忘了我当时的年龄(所以我从来都不会对那些十几岁的小歌迷对某些天王天后的痴迷表现嗤之以鼻,这也许就是必经的阶段,不过可千万别没有道理的"瞎迷")和我在前面反复做下的铺垫。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朵属于另外一种天地里的花,只会为了一种梦幻的声音开放。在我心里,音乐带给我的感动和兴奋总是会在瞬间就将我的理智完全吞没。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在努力着试图想让自己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可是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挺难的。也许这也是我在感情问题上总是失败的原因之一吧!
到今天回头细想,我仍旧无法确切地描述我当年第一次看D站在台上唱歌时他带给我的感受,那是一些类似于抽象画的色块的大胆堆积和交错,就象我们曾经的年龄和曾经的爱情。我说不清那究竟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但我知道,那些颜色,是闪亮的,它们让我的内心汹涌。
D是属于那种人,他的外表并不出众,可是一旦他站在舞台上,却会立即绽放出一种光彩,一种让人目不转睛的光彩。而那天晚上,当我在喧闹的人群里渐渐安静下来,进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转变过程中,我想我一定是发现了他的那种光彩,于是我得到了一种肯定的答案。也许你们又会觉得我多少有点儿在自夸自己当年多么地独具慧眼,可是,我却觉得是这样的:有些人身上的闪光之处你看得到,有些人的你却看不到,这就是缘份。况且,对于爱情我一向都是这么理解的,它是你第一次认真注视他(她)时他(她)带给你的那种确定。年轻的爱情应该是这样的,所有的爱情都应该是这样的。爱是在一瞬间就忽然降临的一种东西,是让你猝不及防却又挥之不去的,如果你犹疑再三,如果你反复掂量,那它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感。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而每个人的幸福,是他们自己把握的,况且,幸福对于每个人而言,它的概念也是不一样的。
我一向钦佩那种人,他们有一种能力,当他们脱离群体独自一人时却反而更能吸引众人的注目,而对于他们,那完全是不经意的。当年的我并不明白这种魅力来自于何处,我曾经以为那是漂亮的外表或者醒目夸张的服饰,但是从D身上我开始意识到那不见得是那样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很多外表极其普通,甚至衣着也极其随便的人都具备那种魅力。后来我终于知道,那是一种来自于人内心深处从而形成的"气场",是人格深处的沉着、冷静、热情和自信所绽放的光芒,而这种东西,同那种极表面化的东西对人形成的吸引完全不同,前者,只能招引人一时的目光,而这种东西却会让人永远刮目。对于D,到今天我也不否认他身上的这一点,而且我庆幸,在我至今为止的生命过程中,我得以认识了不少这样的人,他们是我生命中的另一种财富。
H乐队的演出结束后,台上换成另外一支乐队,在他们调试乐器的时间里,台下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扎堆儿聊天儿,徐薇捅了捅我说:"唉,你不是跟那个吉它手挺熟的吗?能不能把包和衣服放到后台去?经过刚才那一通儿折腾,小棉熊已经热得受不了了,手里抱了一大堆陆续脱下来的棉衣,厚毛衣,围巾之类的东西,肩上还背着一个双肩背。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不好意思去后台找刘健,而是怕撞上D。我一直有一个毛病,一真心喜欢上了谁,在那份感情尚未确定之前,就会特别不好意思见那个人,那时候我就象忘了台词的演员似的不自然。我是那种典型的得等着男孩子进攻的女孩,虽然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敢于主动进攻的女孩子,(爱就告诉他,不行就算了,那有多痛快)可是我就是做不出来。这也是与我外表给人的印象完全相反的一面,而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这个人特别的死要面子所以宁可活受罪。
可是我完全没有办法推脱徐薇的要求,那天的演出没有设置存衣处,场地内也几乎没摆什么座位,我只有硬着头皮和徐薇往后台走。而就在通往后台很短的过道上,D就那么巧地正好迎面走过来,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并且叫出我的名字……
那天的演出,后来被封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演着演着忽然台上就嘎然而止了,然后一个人走到主唱的麦克前,宣布演出结束,请大家尽快退场。
人群开始乱哄哄地往门口涌去,我和徐薇去后台拿好了衣服,也随着人流往外走。(D和刘健他们因为要御台,所以还不能走)已经出了大门口,来到大街上,D忽然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他冲徐薇笑了笑,然后神秘兮兮的把嘴俯到我耳边:"还记得我上次约你的那个车站,那个时间吗?明天,我会再等你一次,希望这次你能来!"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30
关于我和D之间的故事,在我经过长达两年痛苦的徘徊终于决定彻底放弃之后,当我已经逐渐的走出那件事情的阴影并且可以把它当作一段历史去回忆的时候,在某一个独自一人的悠闲的下午,我曾经因为一些蛛丝马迹的触发将它平静的记录下来。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六个春天》,而最初的两个春天,是这样的:
开始的春天,种子是在那条大街上播下的。
我们去过的那家小饭馆儿还在,不过现在已经装修得认不出当年的模样。记得那一次你一直占着我身边的椅子,不让别人坐得离我太近,你曾经在空旷的夜里第一次约我的那个车站也还在,分开的时候我看得出你多想自己再多一点儿勇气……
如今,相信你也看到了,那条街的变化太大了。我们的变化也太大了。
第二个春天,那个早晨你突然对我说:跟我一起去那个公园拍照片吧。有个摄影师约了我,我想我们也该有些合影。
那时我们刚刚开始不久,俩个人都几乎没有拍情侣照的经历,在那些汉白玉台阶上,在那些长椅上,我们被摄影师设计着勉强的摆出一些相偎的姿势,面对照相机的镜头,你和我都显得有些拘谨。
现在那个公园也已重新油饰一新了,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更喜欢那些陈年旧迹?
那一年春天播下的种子到了冬天终于有了结果,在我应约前往的那个晚上,D终于在最后的一瞬间问出了那句话:"能不能……不回去了?……"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他笑了……
那是一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夜晚,人说雪天是适合谈恋爱的,而我们的爱情也终于发生在那个整个城市都是一片洁白的晚上。
那是我第一次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车静静的滑过夜的都市,风撩起我们的衣襟和头发。记得那一路上,他反复要我把身体尽量向他靠拢,这样他可以帮我挡住些许的风寒……那个冬天的晚上,我还不好意思象他说的那样做,可是,我却没有问他去哪儿。我知道他会带我去一个地方,不管那个地方是怎样的,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跟他一起,而且他也告诉我说:这是他第一次没跟妈妈打招呼就不回家。
D不象峻峻和刘健他们,总爱跑到学校来找我,他从来不去X院,只是打女生宿舍楼的传呼电话。那时候他还没离开XXX团,还要时不时的随团去外地演出,每次一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我他回来了。有时候碰上我刚好不在,他就会让传达室的阿姨在小黑板上留言给我,告诉我他在哪儿或是打什么电话找他。有一段时间,女生宿舍楼二楼的留言板上,经常会出现这么一行字:509的XX同学:D先生说他回来了,请速……!!!他总是用"从速"两个字并且让值班的阿姨在最后加上三个"!!!",每次看到他的那一套把戏我总是觉得又开心又好笑,而他在北京的日子,几乎每个晚上我们都在一起。说起来也很好笑,和他在一起之后,每个早晨我忽然"一本正经"的爬起来去上课了。当然那只是做样子给他看看,(因为他每次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说到我是X院的学生时语气里总是透着一股骄傲,而他的朋友们也总是啧啧赞叹……那时候大学生还是挺"值钱"的。所以我的虚荣心又开始作怪了。)其实我经常是回到宿舍又蒙头大睡了。(我才不想去上课呢!)。D是跟家里人住在一起的,因为年龄还小,所以他不敢带我回家去住,正好他的一个哥们儿家在东直门有一个四合院,是用来出租的,而其中一间一直空着以备它用。他的那个哥们儿挺够意思,帮他偷偷配了一把那间屋子的钥匙,于是在一起的晚上我们就去那儿。后来这件事被"小脚侦纠队""制止"了,(因为我们都几乎还长着孩子的面孔,所以在她们看来是"不法行为"),那些"可爱"的老太太居然在那间屋的门上贴了一张颇具威胁性的白纸黑字的"大字报"。那是八十年代末,我们的穿着打扮本来就够"招摇"的了,再加上D那股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爱情从不加以掩饰的劲儿,难怪不被那帮老太太盯上和看作"有煞风景"。D似乎并不想予以理睬,可是我却被"吓住了"。毕竟我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学生啊!我死活都不肯再去那儿了。几天之后,D忽然极其郑重的说他做了一个决定:带我回家!
D的家在一个长长的胡同居中的部位,围墙是灰色的,院门朝南开,漆着浅棕色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院子不大,除去房屋,几乎没有多少空间,当中是一个公用水笼头,东、西、北三面分别住着三家,而东边的就是D家。因为胡同很长,所以虽然居于闹市却显得很安静,再加上院子里的住家少,所以不象那些大杂院那么凌乱、是非,院子里很整洁,自行车、峰窝煤、大白菜等杂物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三家人的关系也相处融洽。
馨仪
发表于 2006-2-21 18:31
第一次去是夜里(现在回想起来,怎么一个大姑娘家第一次登男朋友家的门,即没带礼物又赶着睡觉的点儿去?看来我和D都够缺乏生活常识的),院子里其它的两家都熄灯睡觉了,只有D家的窗口透出灯光,大概是D的妈妈在等儿子回来,所以还没有睡。D撩开挂在门外的棉门帘,推开屋门叫了一声:妈!然后闪身冲我挤了挤眼睛把我让了进去。"妈,这是我女朋友。"D说了我的名字,"这是我妈"。他又转过头来对我说。"阿姨您好"我也忙接着说。我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正背身蹲在蜂窝炉前掏炉子,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站起来。"阿姨您好"我忙又说了一遍,尽量装出一付乖巧和讨人喜欢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妈妈,心里真是紧张得不得了)?quot;就是你前几天提过的那个大学生?"妇人冲我点头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问儿子。我和D都急忙点了点头。"妈,我有事儿和您商量"。D拽住妇人的一只胳膊,然后转身指着炉子边儿的沙发对我说:"你先坐会儿。"就把他妈妈拉进了里屋。
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之后,我听见D的妈妈略微提高嗓门说了一句:不行!,接着谈话声音又压低了,然后D的妈妈又大声了一点的说了一遍:那也不行!再接下去俩个人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大了起来,"妈,我们是真心相爱!不是闹着玩儿的!""正儿八经谈恋爱我不反对,可是象你们这样就不行!你才多大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对人家父母交待?你负得了责吗?""我怎么负不了责?!我已经过了十八岁,是一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就干点成年人的事儿,别这么半夜三更的往家带女孩儿!让街坊邻居知道都成了什么了?你不在乎,我的脸可没地儿搁!""我怎么半夜三更带女孩儿了,这是我的女朋友,将来有一天我们会结婚的!现在不是不到年龄吗?再说,我以前这样过吗?quot;"噢,你也知道你不到年龄啊?结婚再说结婚的,现在不行!""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这么保守?怎么跟那帮老太太似的?人家国外……""你别跟我提国外,这是中国!我就知道那个什么摇滚乐没教出你们什么好来!"。……一阵沉默之后,我听见D又说:"妈,我已经想好了,我这辈子就是她了!她以后可就是您的儿媳妇,您要是不让她留下,那我也走!"D似乎使出了杀手锏……"今天就算了,这么晚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还不懂。"D的妈妈口气似乎有些缓和?quot;妈,您应该相信我!"D重重的关上里屋的门走了出来……
大概每一个年青人都曾为了爱情和父母们进行过一些"斗争"吧,做父母的经过漫长的岁月,也许已经渐渐淡忘了他们最初也曾有过的冲动,从而无法理解做儿女的那份稚嫩的激情,也许生活已经让他们终于明白,年轻时那些无比美丽的爱情只是一些虚幻的风景。经验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去干涉,去制止,让他们总想提醒和保护自己的儿女以避免他们遭受他们曾经遭受的伤害和铸下他们曾经犯过的错。可是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呢?有些事情是不能以自己的经验为参照来强加于人的,尽管那些也是出自于爱。在一些问题上,所有人都是要去磕、去碰,甚至头破血流,然后才会明白的。况且,对于涉世未深的儿女们,又有什么比初尝禁果的喜悦更让他们欣喜?这样的问题是每一代人都会碰到的,可是,我却觉得在这一点上毋须花费精力去探讨所谓正确的答案,就让我们去爱,让我们去遇到问题然后学会解决,让我们去成功或者失败,这样我们才能成长,才会真正的懂得爱,才会真心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去对待爱。就让我们自己走吧!爱是压不住的,否则爱就不会成为永恒的主题。
虽然我和D后来的确分开了,而且彼此都给对方造成了伤害,可是我却从不怀疑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誓言(虽然后来我知道了:誓言是不见得会实现的。时间会让你有一天忽然发现:年青的誓言其实是你一生中曾经绽放的最绚烂的花朵。等到有一天你再也听不到它而且自己也不再说的时候,其实那也是一种悲哀。)而且我也从不怀疑我们的确曾经相爱(包括后来的爱情)。那些留驻的美好让我觉得:所有的丧失都是必要的。
后来D的妈妈慢慢接受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关系也从僵持到冰消雪化渐渐融为一体。在那个小院里我一住就是将近四年,在那段时间里,D的妈妈给了我类似于对女儿的关怀和照顾。而我,也感受到了几乎很少感受到的家的温暖和深深的胡同里的可爱的人情世故(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住校,后来退了学就一直独立在外,所以在自己父母身边的时间几乎很少)。我的妈妈总说:她做为一个妈妈该给女儿的教导有很大一部分是D的妈妈替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