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04

  第二天,附近的邻居集合起来,到河面上去打捞官平的尸体,但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而后,大家便推测官平一定是发狂而死。

  小濑和安子日夜追祭官平的亡魂,不久便过了百日。

      小濑的娘家亲友不断地为她寻找对象,而小濑根本不听,但是经过友人的再三劝说,她的心里也有了再嫁的念头。

  “如果要再嫁,最好对方能入赘,这是对亡夫的一点心意。要我嫁到别人家中,我是不愿意的。”

  父亲听了这番话,对于女儿的想法也考虑了一番,而后,便依着小濑所希望的条件为她找对象。

      那时,与官平在同一机关办公的侍人权滕太说:“入赘到茅淳家中也可以。”

  不久,父亲便成全了小濑和权滕太的婚事,权藤太亦改名为官平,入赘到家中。夫妻两人相处得很融洽,大家都说他们是恩爱夫妻,小濑也被大家称赞是一位贤慧的妻子。

  如此过了数十日的某天晚上,小濑夫妇两人想睡了,便叫安子把酒热一热。已经先睡着的安子很不高兴的起身,拿着酒走到炉边,弯身要生火。

      此时,突然发生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叱啦叱啦!叱啦叱啦!”安子面前的圆炉灶在猛烈摇动,转瞬间,炉灶离地而起,飘浮在一尺高的空中……安子吓得正想叫出声来时,炉灶下面出现了一个东西。

  “啊!”

  安子被那可怕的情景吓昏了,当场倒在地上。

  浮现出来的是一张血红的脸,舌头挂在口外,眼眶中含着带血的眼泪,披头散发,形容凄厉。

  “安……安子……”

  安子的惨叫惊动了两夫妇,他们便用冷水洒在安子脸上。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火炉中出现先生的形象,他披头散发,眼睛中含着血泪,对着我叫。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子说着,身体还不断地颤抖着。

      小濑看到这个情景不禁大怒说:“火炉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酒已经来不及热了,早点睡吧!”

  小濑回到卧室,想到可能是安子已经过了适婚年龄,还没出嫁,脑筋有问题,应该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对象。

      数天后,安子便嫁给了一个叫段介的商人。

  但是,段介是个既好喝酒,又好赌博的人,在安子嫁给他三个月后,陪嫁的东西都已经被他典当光了。

  “去官平家讨一点钱来。”

  段介吩咐道。第一次,第二次,安子还可以顺从他。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安子便无法忍受了。

  有一天晚上,段介又搬出这句话,叫安子去讨钱,而且还说,若拿不到钱,就不要回家。

      但是,到了官平家时,夜已经深了,安子怕这么晚叫醒夫妇两人,可能会激怒他们,就悄悄地离开了。

  “你是不是要金子?”

  突然,有人在安子背后说话。安子吓了一跳,转过头,官平家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影。

  “我是死去的官平。这袋子中的金子是助你脱离贫穷的。不过,这里有一张纸,是我的遗言。”

  人影说到这里,往地上丢了一个东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05

安子楞在那里,然而“……金子……”这句话的魅力,使她拿起了黑影丢下的东西。那是真的装有金子的袋子,紧接着,那个黑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惊恐万分的安子拿了那袋金子回到家中,慢慢地把这件事告诉段介。

  “这个装有金子的袋子是前主人生前经常戴在腰间的打火石袋。奇怪的是,我记得他在投水自尽时,这袋子是带在身上的。”

  段介常常听安子说起曾在火炉下看见前主人,如今听到这件事,更加迷糊了。

  但是,若是把这些事告诉别人,那么好不容易得来的金子便不能使用了,所以他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

  有一天晚上,治理这个地方的郡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披头散发,眼中含着血泪的官差站在他床头,呈上一张请愿书。那纸张上面只写了二句话:“要知三更事,可开火下水。”

  郡主醒了以后,还记得这二句话,试着念了好几遍,还是无法体会其中的含义。

      于是他把这二句话张贴在街道上,宣告能解这个谜的人有赏金可领。

  郡中很多有学问的人也无法体会这二句话的含义。但是,段介看到了却心头一惊,那二句话和妻子安子拿回来的纸片上所写的字相同,正是前主人的遗言。

  段介把这件事告诉郡主。郡主立刻要段介回家把那纸片拿来。段介回到家后,立刻把安子带回来的纸片拿出来看。

  “呀!”段介惊叫了一声。不知为何,那张纸片变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写。可是,安子拿回来时,确实写着二行字。

  “这下子我惨了,我一定要老实地说出前因后果才行。”

  于是,段介跑到郡主那儿说:“安子从小便在官平家中生长,如今成为我的妻子。安子在女主人那里工作时,曾在火炉下看到一件奇怪的事。”

  郡主听了段介这些话后,深思良久,心想这件离奇的事情必定和官平家有关系,便召来官平夫妇询问。

  “这件事,我们至今已经忘了。”

  官平夫妇两人都这么回答。郡主便下令几个家仆去官平家中挖开火炉。

  家仆不解地到了官平家,挖出火炉,火炉下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他们搬开那块石头,下面赫然出现一口古井。

      钻入古井中的家仆,被眼前的景物吓得停住了呼吸。

  一名官差眼睛含着血,瞪得大大的,舌头伸到嘴巴外面,满头乱发,躺在井下面。

  经过证实,那正是死去的官平。

  家仆们把尸体吊了上来,送到郡主面前。官平夫妇一看到尸体,脸色变得一片灰土。

  “尸体发现了!”郡主说。

  家仆们检查尸体,发现颈子上有布条勒过的痕迹。前期地方官官平是被勒死的。

  在一阵骚然中,郡主查问现在的官平夫妇。不久,夫妇两人供出杀害官平的原委。

  如今的官平,还是权藤太的身分时,便和小濑有了暧昧关系,不过没有任何人知道。

      官平去白水老人那里卜了卦的那一天,权藤太趁官平不在时潜入宅中,午夜三更,确定官平喝醉睡着后,溜入卧室,把官平勒死。

  紧接着,权藤太换上官平的衣服,跑出卧室。

      到了桥上时,故意徘徊一下,然后朝河中丢了一块大石头,让别人误认是投水声。而后,他立刻赶回没有人的官平家,把尸体藏好,过了几天,再和小濑一齐把尸体丢入井中,然后把火炉移到井上面。

  亡魂解开了奇异的死因,此后,泉州人都相传着这个故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14

村姑怨

  这是个在冲绳岛家喻户晓的真实怪谈,发生于琉球王国兴盛四百年后的尚王统时代。

  梅雨过后,漫漫长夏接踵而至,绵绵无期的褥暑使得人们天天都在期盼着南风的来临。

      南风来时,不久即转变成东南季风,离台风季也不远了。

  冲绳岛的北部,有座小村叫边户名,村民们为了减少台风造成的损害,正全体出动准备各种防范措施。

      村中老一辈的人都认为今年的台风可能会来得早些,然而就在村民们开始着手防范的第三天,蔚蓝的天空出奇的静寂,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虽然村民们拼命地加紧各种准备工作,老天爷却好像不允许他们似地,只见海天相接处涌现出片片巨大的黑云,转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大地,而后,一阵狂风暴雨拉开了台风的序幕。

  狂风涌起了阵阵小山似的巨浪,冲向美丽的珊瑚礁,那片片浪花不断发出隆隆的澎湃声。

  就在台风最猛烈的时候,有艘来自伊江岛的船在狂风暴雨中遇难了。这艘船是属于伊江岛的豪族所有。

      边户名村的人民听到了船上乘员的呼救声,立即不畏艰难出海前去搭救。由于风势不大,出事的地点也离岸边不远,因此这次遇难并没造成很大的损失。

  遇难脱险的人员为了等待台风过境,同时让受伤人员休养,就暂时在边户名村住了下来。

      在这群人当中,岛仲家的独子舜朱也在内。舜朱是位年约二十五岁的英俊青年,他被安排在边户名村一位富农家中住下,这家人对舜朱异常的客气和照顾。

      很巧的,这位富农有个叫兰瑛的女儿,年方十九,长得美丽大方,气质又高雅,对舜朱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人因而日久生情,渐至不可分离的地步。

  很快地台风季节过了,而舜朱也到了该回国的时候,但他却舍不得离开兰瑛,因此拿种种理由来拖延回乡的时间,令那些随从焦急不已,但帝王时代那种严格的阶级制度又使他们束手无策。

  舜朱深知随从绝对不敢违抗他不回国的命令,因而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更打得火热。

      最后舜朱干脆让随从先回伊江岛,自己则单独留在边户名。虽然随从猛烈反对,但舜朱根本置之不理,因为兰瑛的爱比身分和家誉还来得重要。

  但是有件事舜朱一直不敢向兰瑛提及,那就是他来此之前,已遵照父亲的决定和同岛另一位望族的女儿结了婚。

         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因此舜朱对妻子没有什么感情。虽然这件事他一直瞒着兰瑛,但心中却感到异常痛苦。

      舜朱涉世未深,竟然有着舍弃家庭和妻子,与兰瑛共同厮守的念头。

  有天晚上,舜朱终于向兰瑛求婚,兰瑛当然欢喜万分的答应了。但是,两人口中虽未道出,心里却很担心,双方地位的悬殊可能成为婚姻的阻碍。

  兰瑛送给舜朱的定情信物是一条绣有花纹的手帕。

      女孩子将自己亲手绣好的东西送给心爱男人是当时的风俗,兰瑛也收到一条舜朱所赠送的手帕,两人发誓此爱永生不渝。

  然而舜朱却在此后的不久,突然悄悄地离开了边户名村。

  “我说兰瑛啊!你们两个身分实在相差太远!就把它当做是梦,死了这条心吧!那个男人一定是对你厌倦了才离开这里的。”

  虽然亲朋好友都在劝告兰瑛,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只一心一意地期盼舜朱来迎娶她。

  自从舜朱回伊江岛后,兰瑛日日以泪洗面,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和舜朱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终于有一天,兰瑛偷偷地自家中离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15

兰瑛一心想着,只要能再见舜朱一面,即使死去也心甘情愿。兰瑛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心爱的舜朱,就不觉得漫长的旅程有多累人了。

  岛仲家的建筑比兰瑛想象中还要雄伟,简直就像座城堡般的坚固而又高大。

      放眼望去,只见雕梁画栋,林木茂盛,真是美不胜收。兰瑛虽然是出身在富农之家,此时内心也兴起一股庄严肃穆的心境。

  一心想见舜朱的兰瑛,顾不了那么多,鼓起勇气请门房代为通报,但是她却遭到岛仲家人拒绝在门外。

  “就凭你也想会见我家少爷,未免太不知轻重了,还说什么已跟我家少爷订过婚。老实告诉你!我家少爷早就有夫人了,你最好赶紧离开!”

  门房简直是将兰瑛当疯女一般看待。

      但对兰瑛来说,门房所说的“少爷早就有夫人了”这句话,远比其蛮横的态度更加刺伤她的心。

  “难道他真是如此负心……”

  兰瑛终于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着他问明原委,我要他亲口告诉我才肯相信,她心中暗忖着。

  一心想见舜朱的兰瑛再三地向岛仲家的门房哀求。

  就在这时候,自屋内听到门房和兰瑛谈话的舜朱惊慌得不知所措,他认为在边户名时和兰瑛的一段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而他对门房说道:“我不认识那种土里土气的乡巴女,给她点钱尽快打发她走。”

  这就是舜朱给予兰瑛唯一的答复。

       待兰瑛自岛仲门房中得知舜朱的话时,她悲痛万分,整颗心都碎了。

      渐渐地,兰瑛由绝望而变成愤怒,同时也为自己出身低微而感到悲哀。

       是日黄昏,兰瑛登上岛仲家后的一座小山,远眺对岸灯火阑珊的边户名,泪流满面地呢喃着:“我此生永不原谅那欺骗我感情的骗子,我现已无颜回故乡了。上天啊,请您惩罚那负心的男人吧!”

  兰瑛就这样上吊自尽了,死后的第二天,尸体才被岛仲家的仆人发现。只见兰瑛两眼布满血丝,张开的嘴巴仿佛是在诅咒舜朱的负心。

  兰瑛上吊的情形非常凄惨骇人,只见一枝银簪正好刺在喉咙的部位,血把裸露的前胸染成一片殷红,她手中还紧握着和舜朱定情时所赠送的手帕。那些前来收尸的岛仲家仆,都惊吓得踌躇不敢上前。

  事情就发生在兰瑛含恨自尽的第二天夜晚。

      岛仲家的女仆赶路回家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呼唤,她回头一望,只见榕树的阴影下站立着一个人。

  “请问……要到岛仲家,是不是走这条路?”那声音十分凄凉。

  女仆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糙、面容哀怨的农家女站在那棵榕树下。

  那位农家女开口道︰“我有位亲戚住在岛仲先生家附近,我因远道前来探望,对路途不熟……”

  女仆正好要回岛仲家,因而带她一道同行。

      那位女子明明就跟在她后头,却听不见脚步声,回头再望一望,她却好端端地跟随在后面。

      女仆回到岛仲家门前时,跟在后头的女子突然开口道:“到这里后我就晓得怎么走了,谢谢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16

  等女仆回头一瞧时,早就不见那位农家女的踪影了。

      而岛仲家中也自这天起发生了一连串奇异的事件,许多东西会自动移动,舜朱也突然染上不明的热病,经常看到恐怖的幻影,因此脾气变得非常暴躁,简直像发疯一般。

      各方的名医都对他这种病束手无策,岛仲家的人都惊惶失措。

  大概是在兰瑛死后的第七天,当岛仲家女仆手持蜡蠋巡视通往舜朱的寝室长廊时,竟发觉空房间里有灯光泄出来。

      女仆心想这会是谁呢?于是随手把门拉开,但见灯火随即熄灭,女仆还以为是错觉所致,正想离开时,却发觉前面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是谁?”

  女仆还以为是同伴,因而一面问道,一面趋前辨认。待她看清楚时,吓得整颗心脏差点自胸膛跳出来。

      只见对方是个形貌凄惨骇人的女人,一枝发出摄人光芒的银簪正好插在喉咙上。

  “请问舜朱先生的房间是在哪里?”

  听了这句话,女仆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随即晕倒过去。

  类似这样的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手中拿着绣花手帕的女鬼在寻找舜朱的传说也就传开了。其中有位仆人听到无人居住的房间内传出三弦琴的声音,待他趋身去探望时,那把琴却发出可怕的声音,随即琴弦断裂;另外有仆人也听到庭院的池畔有女子哀凄幽怨的歌声。

  然后有一天,手拿绣花帕的女鬼终于在舜朱的房内出现了。

      那天舜朱的心情较为开朗,因而坐在床上让女仆替他梳发。

  “这样可以吧,少爷?”

  当女仆手拿镜子让舜朱照看时,舜朱的背后突然传来女子的低泣声。

  舜朱吃了一惊,仔细一瞧,那不是兰瑛吗?

  “你害得我好惨……舜朱……”

  舜朱惊叫一声正想逃离,面目凄惨的兰瑛却一步步向舜朱逼来。

      家仆们听到舜朱那近乎疯狂的声音而赶来时,舜朱正拼命紧勒着女仆颈部,家仆赶紧上前把舜朱的双手掰开来。

  舜朱似乎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兰瑛了。

      那位被舜朱几乎勒死的女仆吓得好几天才苏醒过来,由于受惊过度,一直不能十分清醒。

      自此之后,兰瑛的冤魂夜夜都在舜朱房间出现。而兰瑛的诅咒似乎不是针对舜朱一人而已,凡是和岛仲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遭受波及。其中有人投井自尽、有人自高墙上跌落而死、也有人用剪刀自杀死亡……,而且传说每具尸体的旁边都曾出现过一位手拿绣花手帕的女人。而舜朱和他的孩子以及父母的尸体,都在兰瑛上吊死去的榕树林内被发现。

      至于为什么这些人会到那个地方自尽,一直是个无法解开的谜,而每具尸体的表情都相当的恐怖骇人,而且都是以细绳上吊死亡的。

      舜朱的尸体旁更留有一条绣花手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16

银簪恨

  当冲绳仍被称为琉球时,社会上的阶级划分得非常清楚而严格,就连佩带装饰品也不例外。例如,王侯贵族的装饰品是金制的,士族女性的装饰品则是银制的,平民用的装饰品则是木制的。因此女性装饰品中的发簪也不免有所区别,簪不但是用来表示女人的身分,也用来当作保护贞操的武器,换句话说,当她们遭受到非礼的袭击时,可用它来刺伤自己的喉咙自尽,以保清白之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在头发上插簪的习惯在妓女间也盛行起来,她们佩带的发簪和那些士族妇人所佩带的是相仿的,都是银制品。

  这种银簪对那些妓女们来说,不但是一种装饰品,同时也是她们仅有的财产!因此那些能制出各种漂亮银簪的金匠,在妓女们的心目中,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要制作一枝上好的银簪,没有多年的经验和技术是无法办到的。对于一位技术不纯熟的金匠而言,要求他把银簪的内部雕成中空简直就是苛求。

  大约是明治三十年所发生的事吧!当时在称为香香小筑的青楼里有位叫荷花的漂亮妓女,她所拥有的银簪是当时名匠比嘉的得意杰作,能放射出各种色彩和宝石般的光芒,足以呼应荷花的美貌。香香小筑的妓女们对这枝银簪都是异常钦羡,而荷花也把这枝银簪看得比生命还要贵重!

  转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名匠比嘉的再传弟子森宫三郎也已二十七岁。森宫三郎从小就跟从比嘉学艺,自从比嘉退隐后,三郎就继承了比嘉的衣,三郎不但年轻有为,而且技艺相当好,比起其师,比嘉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来店订制银簪的妇女和妓女络绎不绝,生意可说是异常的兴盛。再加上森宫三郎又尚未娶妻,因而也吸引不少年轻美貌的小姐和妓女前来订制。把全心放在事业上的三郎对这些并不在意。可是有一天,三郎却被一位来订制银簪的妓女小曼所迷而经常涉足青楼,很巧合地,那里正是荷花生前卖笑过的香香小筑。

  这个妓女小曼的房间正位于一楼的最内侧,是一间六坪大的房间,异常清静而舒适,墙角放置着两种颜色非常调和的衣柜,房间中央摆有一座长方型的火盆,床铺旁则置有梳妆台和一把琴。窗外的绿树芭蕉和室内屏风把屋内衬成一片的绿意,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森宫和小曼交往三个月后的一个仲夏之夜,当森宫与小曼亲热过后,由于感到非常倦,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间,三郎听到有女人的啜泣声传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这声音并不是一种幻觉,而是确确实实有人在哭泣,而且就在三郎的附近……哭声很像是笛子的声音,三郎于是起身朝哭泣声望去,却只见火已将灭的长方形火盆旁发出奇妙的光芒,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谁?谁在那儿?我想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一定也在青楼卖笑过吧?何况你应该知道无缘无故闯进客人房间是很不应该的事,今晚的事我绝不会泄露出去,请你赶快出去吧!”

  三郎很客气的朝坐在长型火盆前的女子说道。

  “………”

  “你不懂我的意思吗?怎么闷不做声呢?”

  女子仍然静默不语,低头啜泣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18

  “好痛!……好痛哟!……我的眼睛好痛哟!请你看看我的眼睛……”

  女子在哀叫后又低头啜泣,但她那凄惨的哀叫声已使三郎觉得很痛苦。

      那并不是自己所深爱的小曼的声音,而是一种让人听起来觉得很哀凄很痛楚的声音。

      这时,三郎不禁被那哀泣声所动,于是探身而出,正想仔细的瞧瞧她时,那女子也正好将头慢慢转过来。

  三郎不禁紧张得屏住气息。

      突然,他看见了那张令人惊讶不已的脸孔,面无血色,两颊凹陷,嘴唇泛白,没有鼻子,且眼睛里充满着暗澹之光,其中一只眼睛被一枝银簪插刺着,血正一滴滴的从脸颊上缓缓流下……

  “好痛,好痛!眼睛好痛哟!”

  女子向三郎逼来,使他惊吓得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三郎才慢慢的苏醒过来,他发觉小曼正面带忧色的望着他。

  之后,三郎在小曼面前绝口不提那天晚上噩梦般的事实。因为即使他对别人言及此事,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况且被女人吓昏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自此之后,每当三郎到小曼处过夜时,总会被那女子的亡魂所困扰,但那女子总是一如往常地坐在那长方型火盆前啜泣。

  “我的眼睛好痛……眼睛好痛!请替我拔掉这枝银簪,来生必将回报,来生必将回报……”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三郎。

      有一天晚上,他终于不顾羞耻的大声惊叫救命。由于三郎的惊叫声,小曼飞快地来到三郎的房内,随后跟来的有老鸨、妓女们和一名寻芳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啦!”

  三郎被深爱的小曼扶起后,才逐渐恢复正常,并且把自己所遇到及看到的一切经过告诉大家。


      老鸨和妓女们听到三郎的叙述后,都害怕得颤抖起来。

         最后,老鸨经过深思才开口说道:“这说起来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这里有一位很漂亮的妓女叫荷花。当时我和荷花一样也只不过是位妓女。虽然我现在经营着这么一家大青楼,但当时生活却是很艰难的,而且连赎身的钱也没有。荷花和我的友情很好,我们两人经常在想着,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自由之身,并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面。可惜她却在我赴宴时,突然生病逝世。我就在那天向她借了她一向视为宝贝的银簪。荷花突然病逝,使得我直到她要入棺时,才想起向她借的银簪尚未还她。于是我很惊慌地拔起银簪向棺内掷去……”

  老鸨说到这里时,三郎颇为惊恐地打断她的话,说道:“这么说来荷花脸上的凄惨状是当然的啰!不过依我看来,刺在她眼里的那枝银簪并不是普通的银簪,那是一枝连我的技艺都无法制成的银簪,我想那必定是出自名匠之手。”

  “大概是荷花下葬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去祭拜她,她才会显身而变成这个样子吧!当时我惊慌的把银簪投向棺内,实在是不智之举。”

  老鸨全身打颤地说道。

  翌日,香香小筑的老鸨率同以前荷花的好友、女伴们前往荷花的墓地祭拜。

      当然,三郎和小曼也一道前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0

千沙

  在宝永年间(江户中期)的阿波德岛,木材场的年轻主人忠兵卫被老家臣久古卫门强制劝告,必须迎娶近乡的医师宫部周庵的女儿千沙。

  千沙现年十五岁,她的美貌在阿波德是没有人能够相比的。

      结婚后,忠兵卫被新妻的美貌所迷住了,便将店铺完全交由伙计们掌管,自己日以继夜地和千沙在房间里谈情说爱。

      如此过了两个月,新妻渐渐地开始喜爱丈夫了,忠兵卫却在这时候得了不治之症,没多久便在眷恋着妻子的思维中死去。

  年纪轻轻的千沙便做了寡妇,其悲惨是可以想象的。

      在丈夫死后的几个月里,每天只是坐在房间中,泪流满面地怀念着那两个月相爱的日子。

  店铺那方面,由于伙计们十分能干,虽然忠兵卫死了,生意还是很不错。伙计中有一名年约十八岁,叫做松之助的青年。他出身名门,是特意来到店中见习的。

  忠兵卫生前便十分器重他,因为他的能力很强。在忠兵卫死后,千沙便开始十分依赖他。

  “你真是先夫留下来的好助手。”

  千沙总是以这句话来称赞松之助。

      就在一个寂静的下雨之夜,两个人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年纪相近的男女相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此后,两个人便常常约会,如此相处了两年。

  老管家久右卫门对千沙的父亲宫部周庵说,不如将松之助收为义子。而松之助与千沙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传到千沙的耳朵后,她立刻告诉父亲,松之助并不希望成为其义子。但是周庵并不知道千沙的话中隐情,不由得怒从心生。

      千沙打算把自己和松之助的事告诉母亲,一直不敢把实情告诉父亲,两个人默默地对坐半晌,千沙就辞别父母,回到家中。

  那天夜里,千沙与松之助便在店中消失了……

  天色已晚,还没见到千沙和松之助的人影,老家臣久右卫门十分担心,便叫醒了伙计及女佣,分别去寻找他们。

  “老板娘在晚上八点左右,拿着包袱把松之助叫去,然后他们两人就朝仓库的方向走……”

  久右卫门听了女佣梅子所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往仓库走去。

  仓库门外的锁已经打开了。但是,门却被里面的内锁锁着,怎么推也推不开。

  “老板娘!”

  “松之助先生!”

  仓库里面没有一点回声,从窗槛中看过去,只看到一片漆黑,令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梅子及伙计回去拿了钥匙,重厚的门夹着沉重的声音被打开了,久右卫门顺着伙计手中的烛光,踏入仓库中。

  “夫人!松之助!”

  烛光摇晃着,仓库墙上的影子也在浮游晃动。梅子与伙计朝楼上走,而久右卫门则朝仓库中央走。

  伙计与梅子走上了楼梯,当伙计的灯笼光在二楼消失时,久右卫门的蜡烛也突然“咻!”地一声熄掉了。他不安地朝楼上看了看。

  “啊!”

  伙计惨叫一声。而后梅子和伙计慌慌张张地从楼上冲下来。

  “夫人……夫人和松之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1

  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久右卫门点燃了蜡烛便冲上了二楼。然而,那里的凄惨光景,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穿着一身白衣的千沙和松之助,血染满身重叠在一起死了。

  他们是以短刀切喉而死的。

      俯卧的松之助的喉咙流出了大量的鲜血,染满鲜血的衣服下还流出一节青绿色的肠子。千沙长发束在脑后,喉咙也切开了,不过切得不深。她白衣服的左胸前还插着一柄短刀。

  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两个并列的枕头旁,还放有一对白杯子。

  这种凄惨的死相没多久便从店里传了出去,伙计及附近邻人都不愿再走近那个仓库。

  然而,遇到不得不去仓库的情况,伙计们还是得抱着“为了店中要事”的心理,硬着头皮去走一遭。

  有天晚上,一名叫牛松的伙计因“店中的要事”必须去那个仓库。

  仓库重重的门被“呀”地推开了,牛松手上高举着灯笼,慢慢地踏了进去。

      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牛松心儿碰碰跳,四下只看见自己的足尖。牛松鼓足了勇气,朝仓库中央走去。

  随着晃动的灯笼光,各式各样的大桶子、大缸子都逐渐地浮现出来,看起来好像是墓碑,又像是人影及怪物的模样。牛松的心好似要破裂般,跳得好大声。

  牛松脚尖所接触的是奇怪微湿的空气。顺着灯笼光,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好像是一尊要倾倒的雕像。

  不久,泛白而宽大的台阶终于在牛松的眼前出现。

  “到了!”

  牛松抬起头来望了望,台阶上的天花板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牛松站在下面考虑要不要上去时,只听得心跳在仓库中回响。在这个黑暗的深处,有四个眼睛凝视着牛松的一举一动,而牛松只是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发现。

  牛松开始爬台阶。一阶、二阶、三阶、四阶……脚步声沙沙地响。

  牛松的脚一踏上台阶,便有一声刺响在仓库中回荡。牛松十分小心地一步步往上走。

  “呀!”

  突然一声尖叫,牛松的脚踩空了,同时从脚尖传来一阵撞击。

  “台阶是十八层”,牛松忘了前人所告诉他的话,踏了第十九层。牛松已经到了楼上。

  好不容易吐了一口气,牛松还没有放下心来,脑子里便想起前人的话:“松之助喉咙切开,小腹破裂,肠子流了出来,老板娘的胸前有一刀,两个人的血便由二楼的地板流到下面的地窖……”

  “他们两人是死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牛松晃了晃,才想了起来,便把眼睛闭上,紧张得只好暂时坐下来。等他下定决心后,张开了眼睛,便伸出手去拿灯笼。牛松突然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人拿着灯笼,在这一瞬间,牛松吓得站了起来,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影子。

  “啊!只是影子!”

  说着说着,他便走向一个涂满红漆的壁柜边,要拿的东西便是在那里面。他走到壁柜边,把灯笼挂好便伸出手把壁柜的门打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2

  正在这个同时,一股凉气由牛松的后脑吹过,把灯笼的灯光吹得几乎熄灭。牛松的手离开了柜门,去护着灯笼上的灯。

  “谁呀?是谁在那里?”

  一声细弱的女声从牛松背后传来,令牛松觉得脊髓上好似有什么冷冷的东西在跑上跑下。

  “是谁在那里……?”

  声音好像渐渐靠近了。

  “不可以来这里哟!”

  一股冷流从牛松的耳朵钻了进去。

  “咿呀!”

  牛松转过头来,面前赫然出现一张苍白女子的脸。就在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牛松丢了灯笼,转身便逃。

  但是牛松慌乱中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然后冲向门口欲把门打开。

      然而,门闩虽然开了,门怎么推也推不开。转头一看,那个白衣服渗着血的女人,已慢慢地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啊!救命呀!”

  牛松两只手拼命地敲着门,在黑暗中狂叫着。

      女子已经到了一楼,慢慢地靠近牛松。牛松顺着墙壁以避开那女子,绕到大桶内侧时……

  “呜呀!”

  一个沾满血的男子,慢慢地从地下室中出现,面对着牛松。

      牛松再次发出惨叫,转身朝仓库中逃去。大桶、小缸被踢得到处倒。一对男女紧跟在牛松的后面,慢慢地迫近。

      牛松最后无处可逃,只好被逼到一个角落中。那对男女慢慢地滑向已被吓坏的牛松。被血染红的白衣服,在黑暗中依然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呜哇——。”

  牛松发出的声音是无法以笔墨形容的。那男子站在原地不动,而女子则走到了吓傻的牛松面前,把脸慢慢地靠过来。

  “不要再来这里哟!这是我们两人的仓库,懂了没有……”

  女子尚未把话说完,牛松已经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那天晚上,掌柜的把牛松从仓库中运了回来,牛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三天后便死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女佣和几个仆人都辞职了。等到大掌柜听到仓库有女子的哭声后,也偕同梅子一起离开了。

  木材场的生意从此急速衰坏,老掌柜久右卫门死后,店就转渡到他人手中去了。

  从此没有人敢接近仓库,不信传言的人,到了仓库外看到浮现的白影后,也都不敢再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3

樱花的怨灵

  在庆长年间(公元1600年左右)的日本江户,流传着一则因果善恶的故事,不仅在当时脍炙人口,至今依然为人所津津乐道,这一则故事就是“四谷的樱花”。

  天色尚未吐白时,在东海道某客栈的店门前,便已熙熙攘攘地聚满了人。

  “快点!快点!”一名像是领队的年轻武士,对着轿夫及抬行李的脚夫叫嚷着。

  “耽误了前田大人公子的好事,便有你们好看的!”

  那年轻武士大约二十六、七岁,长得十分魁梧,看他那一身打扮,好似某大家族中的家臣。

  “左卫先生,为什么天还没亮便赶我们起来?我们少睡一点不打紧,小姐若是没睡好,到时候怎么去当田大人的媳妇?”

  一名像是总管的老先生反问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早一点赶到江户,早一点让前田大少爷安心,到时候樱花小姐多休息两天,再行婚礼也不迟呀!总比别人说我们不尽职守,延误行程来得强吧!你说是不是,滕内?”

  “你说得也似乎颇有道理。”

  藤内老先生只好收起满脸的疑惑,不太情愿地去招呼手下,独留下左卫在沉思着什么似的。

  话说这一行人顶着尚未破晓的黑夜,朝着江户方向赶路。到了近江户五百里的偏僻乡野四谷时,天尚未大亮。

  四谷之所以命名为四谷,乃是因为地处两河交界之处,那里共有四座丈余深的绝壁河谷。一行人十余人走在河谷的栈道上。樱花掀开了轿子的窗帘,欣赏着河谷晨曦。山风阵阵飘过,带着一股早春的花香,一路上夹着满山的樱花,樱红印在樱花的脸蛋儿上,显出初嫁娘心头的红晕,樱花此时心中正荡漾着无比的愉悦,憧憬着日后的幸福。

  正当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正在幻想的樱花。只看到老总管滕内一身鲜血,连滚带爬地朝樱花的桥子奔来,轿夫及脚夫们丢了东西及轿子,回头便跑,没想到栈道后面也围上来两名蒙面武士,各提着一柄二尺四的长刀。

  左卫已一反属下的姿态,提着带血的长刀,猛然掀起樱花的轿子,樱花虽然已被吓得面色如土,但是仍不失贵族气质,杏眼圆睁地瞪着左卫。

  “放肆!左卫你胆敢如此,待我父亲知道后,不将你碎尸万段才怪!”

  “小姐,你只有认命了!并不是我要你的命,而是前田大少爷的吩咐……”

  “前田君!他……”

  樱花飞身出轿,只看到滕内老总管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轿夫及脚夫们不是被杀了,便是被踢到河谷下摔死了。

  左卫此时已高举着长刀,慢慢逼近。樱花只有横下心来,探手入怀抽出匕首,朝着左卫奋力掷了过去,左卫没想到这一招,闪躲不及,只有盲目地朝着樱花砍了一刀,但听到樱花一声凄啼,人已跌落到河谷下面,心窝上插着樱花的匕首。

  剩下的三名蒙面武士,互相讨论着:“左卫死了也好,这个卖主求荣的无耻家伙!”

  “我们快点回去向少爷交差吧!”

  他们收好了樱花的嫁妆,放入一个轿中,将现场尸体一一丢入河谷,便火速地离开了。

  而江户的前田家依然举行了婚礼,只是新娘不是樱花,而是前田少爷的情妇,江户青楼名妓││幸子。

  洞房之夜,前田与幸子喝了交杯酒,正喜冲冲地把樱花的嫁妆一一打开,心想这种瞒天过海的伎俩,远在九州岛萨摩的樱花家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正当这对心狠手辣的男女心满意足地打开手饰盒时,骇然发现里面有一只女人的断手。原来是藤内眼看着小姐遇害,自己也活不成了,趁着蒙面武士混战的时候,拾起樱花被左卫砍断的右手,放到首饰盒中,以免他们的诡计得逞。前田一看到断手,脸色大变,幸子也吓坏了,那断手居然还活生生地动了起来,一股股的鲜血不断从被切断的手腕处冒出。

  前田顿时晕了过去。第二天,前田便发狂了,不仅杀了新婚妻子,还杀了手下最亲信的三名武士,自己便投井死了。

  从此四谷的樱花,比日本其他地方的樱花还要红艳,据说是沾满了樱花的血所造成的。

  

  四谷的樱花,为何红艳?

  四谷的樱花,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后来,四谷流行着这首歌,人们口中也不断诵传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5

鸳鸯

  陆奥国的田村乡,住着一名叫孙允的猎人。

  这一天,孙允如往常一样出猎,不过毫无所获,无功而返。打道回府途中,渡船过赤沼川时,孙允恰巧见到一对悠游自在、相伴而游的鸳鸯。

  传闻射杀鸳鸯是件不吉祥的事,但由于几天来手气不佳,已是饥肠辘辘的孙允,心中还是窃喜总算可以饱餐一顿。明知猎杀鸳鸯可能招致报应、惹祸上身,但孙允也顾不得后果如何了。

      他拔起弓弩,瞄准好那对相伴相随的鸳鸯。

  悠游的鸳鸯并不知大难即将来临。

      “咻”一声!射中的是雄鸳鸯。落单又受惊的雌鸳鸯使劲地游向对岸的蔺草丛里,然后惊慌而逃,不见踪影。孙允提起猎物,返回家中,并将一箭气绝的雄鸳鸯烹煮为桌上佳肴。

  当天晚上,孙允做了个凄凉哀绝的梦。

      梦境中隐隐约约有个纯真貌美的女子进了屋里,来到他的床前抽抽嗒嗒地啜泣。那凄惨悲痛的哀泣声,让孙允都因此而觉得肝肠寸断、哀恸至绝。

  女子痛声叫嚷着:“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危害你的事情?……我们在赤沼相依为命,幸福快乐地过活——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呢?……难道他曾对你做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吗?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你知道你的行为多残酷恶毒?……就让我也死了吧!夫君离去,我也断无苟活之道。……告诉你,这便是今晚我来此想向你表白的……”

  说完,那名清丽的女子又是潸然泪下。泣声悲惨壮烈,令孙允彻骨铭心,久久不已。

  女子边垂泪边唱道:

  日日夜夜    与他如影相随   悠游赤沼的    真菰草丛间    如今孤独入眠

  这段悲歌唱毕,女子便叫道:“啊!你不会清楚的!你不会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不过……明日你来赤沼就会了解……你会恍然大悟的……”

  说完此话,女子悲怆欲绝,含泪飘然离去。

  翌日清晨,孙允醒来,昨夜凄绝动人的梦境,记忆犹新。

      “不过……明日你来赤沼就会了解……你会恍然大悟的……”这番话仍回荡在孙允耳际。

  为了证实这是否只是一段梦境,孙允决定立刻动身,到赤沼探个究竟。

  孙允寻着原路,来到赤沼川的堤岸旁。四处查看之后,只发现一只雌鸳鸯,孤单来回地游着。这时,雌鸳鸯似乎也意识到孙允步步走近。

  奇怪的是,雌鸳鸯非但不因猎人的靠近而惊慌逃离,反而像是已经久候孙允多时了,甚至直瞪着孙允,朝着他迎面游来。孙允根本还来不及感到惊讶,雌鸳鸯竟然以自己尖锐的鸟嘴,使力地啄着自己的身子,啄得遍体鳞伤,全身撕裂,最后惨死在猎人眼前。

  从此之后,孙允便剃度为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8

阿贞

  许久以前,越后国的新舄镇,住着一个名叫长尾长生的少年。长尾聪颖孝顺,从小父母就因为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得靠他继承祖业而疼爱有加。

  长尾父母的世交有个女儿,名唤阿贞,长得灵慧可人。自幼,双方家长就将长尾、阿贞指腹为婚,并且约定好等到长尾完成学业,两人即刻举行婚礼。

  然而事与愿违,阿贞在十五岁那年,不幸罹患了不治之症——肺痨,而病卧在床。

  阿贞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临终前,希望与长尾诀别,见最后一面,于是便差遣家佣去请长尾来到床前。

  过了不久,面带愁容的长尾来到阿贞床前。

      他坐定之后,阿贞气息奄奄地喃喃对他说:“长尾哥哥,我俩在娘胎时就相系相连、缘定三生,而且也择好吉日,将于今年年底行夫妻之礼。只是,如今死神召唤我,……患了这身病,你我即将阴阳两隔。……请您不要太伤心,这是天意。即使我能再多活几年,也只是大家的包袱,让大家担心罢了。现在我这样羸弱的身子,是无法成为你的好妻子的呀!虽然这原来是我的心愿啊!我原本也希望生生世世伴在你身旁!……不过,现在我已将死生置之度外,请不必太为我伤心。我有预感,我们会再相逢的。”

  阿贞说完,又吐了一滩血。

  “是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我们会在极乐世界重逢,从此不再有别离之苦。”长尾满怀爱意,以坚定的语气说。

  “不,不!”阿贞沉静地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不是在天堂相见。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在这人世间再度相逢。即使明天我就不再醒来……”

  听完这话,长尾一脸茫然地望着阿贞。阿贞见长尾不明白自己话中之意,又是心焦、又是无奈。

  稍后,阿贞心神气定,发出如梦呓般的喃喃之声。

  “是的,我所说的就是这个人世间——就是你现今所在、人来人往的阳世呀!长尾哥哥……我会再降生为女子,你的愿望一定会达成,如果你真希望我再化为世间女子的话……

  等等我吧!也许时间很长。十五年或者十六年。……不过,还好!长尾哥哥,你今年还不到十九岁呢!”

  为了让阿贞走得安详无忧,长尾柔情蜜意,轻声答道:“是呀!阿贞,你是我一生中最乐意等待的,也是我终生的牵挂。我俩是前世注定的七世夫妻呀!”

  “对于重相会之事,难道你不会有任何的疑惑吗?长尾哥哥。”阿贞定睛望着长尾,一边询问着。

  “这……”长尾思索后,低声说道:“我会注意,你可能借他人之身还魂,或者你可能化为其他名字出现在我眼前。无论如何,只要你告诉我可能有哪些识别的记号或饰物?”

  阿贞幽幽叹道:“这些我都没法办到,既无识别记号,也无饰物。只有神明佛祖知道我们会在哪儿相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信,只要长尾哥哥不讨厌我,欢迎我回来的话,阿贞一定回到你身边。……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

  阿贞如蚕儿吐丝般,将话交待完毕之后,望了长尾最后一眼,便合上眼安静地走了。

      长尾从前就满心恋慕着阿贞,阿贞的过世,更让他陷入了思念的深渊中。

      于是,长尾决定为阿贞安置个灵位牌,供奉在佛坛,每天焚香供果。

  由于对阿贞的想念太深,长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阿贞临终前所说的每一句令人玩味的话。

      他在心中暗下决定,只要阿贞借用其他女子之身回来,他一定会与她结为夫妻。

      另一方面,他亦将心中的誓约落笔写成书信,并捺下自己手印,将书信藏封在阿贞的灵位牌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29

  老天似乎总不从人愿。长尾是家中的独子,当然不可断了家中香火。

      于是,孝顺的长尾在无后为大的压力及家人的催促下,不得已与父亲挑选的镇上女子结为夫妻。

  长尾结了婚后,并未断了每天向阿贞灵位牌供奉香果的习惯。他对阿贞的爱慕之情,也随日子的过去,而有增无减;阿贞的一颦一笑,在长尾心中并未随时间的消逝,而稍有递减。

  但是,阿贞的身影模样只能在长尾的记忆中存活,而她的笑语,在长尾的生命中,就如梦境般稍纵即逝,无法再现了。

  时光荏苒,转眼过了好些年。

  这几年来,似乎所有的不幸,都让长尾尝尽了。先是双亲过世,接着又与妻子及幼儿生死两隔。一连串接踵而来的失亲之痛,使得长尾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长尾为了忘记这段伤痛,决定抛下仅剩空壳子的家院,然后背起简单行囊,独自云游四海去了。

  这一天,长尾行经伊香保村,决定在此暂住一宿。伊香保村以温泉著称,四周环山,景致优美,是名闻遐迩的世外桃源。

  长尾所投宿的客栈并无特别之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待,为他打点好了客房及行李。只是,长尾一见这女子,心中便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是长尾从未有过的感觉。

  “难道这是做梦吗?世间竟有与阿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奇怪!”长尾暗自思忖着,急忙咬了咬自己的指头。

  “啊!”长尾几乎叫出声来。

  这并不是梦。

      确确实实有个长得与阿贞相仿的女子,她端菜送酒、取灯火来到长尾面前。女子整理客房,来回忙碌的模样,举手投足无一不像年轻时与他立下誓约的女子。

      一瞬间,勾起长尾一连串鲜活的回忆。

  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思,长尾唤住这名女待。

  女子回过头来。

  “先生,什么事?”声音清纯甜美,几乎扫尽了长尾这段悲伤日子的所有阴霾,同时又将阿贞往日卧病时的种种回忆,全部唤了出来。这样心痛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上长尾心头。

  长尾一心想探个究竟。于是,他鼓足了勇气,以微微颤抖的口吻询问:“是这样子的,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几乎被你吓了一跳,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像我以前的一位女友。实在是有些冒昧,我能请问贵宅何处?芳名为何吗?”

  突然,女子好像被附了身似的,以逝去的阿贞昔日的声音答道:“我叫阿贞。而你,与我指腹为婚,越后国的长尾长生。十七年前,我在新舄镇离开人间,那时,你还在誓约上盖上你的手印,就放在佛坛后头,写有我的小名‘阿贞’的灵位牌旁。因此,我回来了……”

  女子恍恍惚惚地说完这番话,就全然失去记忆力了。

  于是,长尾与她结了婚。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但是,以后每每问起她在伊香保村的事情,阿贞总说:“记不得了呀!”就连她前世的种种也早已忘了一干二净。

  因为,前世的林林总总,早已在他们两人相会的那一剎那间落到九霄云外去了,该珍惜的,是眼前的缘分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30

乳嬷樱

  三百年前,伊予国温泉郡的朝美村,住着一位名唤德兵卫的善良百姓。

  德兵卫不但在村内,且在城廓一带,都是属一属二的大财主。虽说家财万贯,但他并不仗势骄纵。德兵卫为人乐善好施,村人都推举他为村长,他的政行,也颇受村人的推崇、爱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德兵卫年已四十,妻子却未替他添个一男半女,使他至今未能尝到为人父的欣喜快乐。德兵卫与妻子一直为膝下无子所苦,眼见一年年过去,两人心里都很着急。听说村内西方寺的不动明王相当灵验,为了求子,德兵卫与妻子常常到寺里烧香膜拜,希望求得一子半女。

  心诚还是会感动上天。这年,德兵卫终于如愿以偿,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久就产下了一女。

  女娃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德兵卫为爱女取名为小露。因小露的母亲乳汁不足,无法喂饱小露,于是他雇用了一名叫阿袖的女子,来当小露的乳嬷。

  小露在父母及乳嬷的呵护下,长得亭亭玉立。不幸,十五岁那年,小露染上了让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当时,将小露视如己出的阿袖,对于小姐的病情,心焦如焚,于是她暗中决定前往西方寺,恳求不动明王保佑小露。

  阿袖向神明暗许,她将在这二十一天里,每天清晨奉上鲜花素果,虔诚地祈求膜拜。果然,许愿期满当天,小露竟然奇迹似的不药而愈。

  德兵卫家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无不欢天喜地。德兵卫也为爱女的痊愈,宴请了街坊好友,感谢大家的关心。

  就在他大肆宴客的当天晚上,出乎意料地,乳嬷阿袖突然生起了大病。隔天早上,医生也摇头宣布乳嬷的大限已经不远,并请德兵卫赶紧为她准备后事。

  家中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讶得不知所措;顿时,屋里又陷入阴霾的气氛中。于是,德兵卫唤齐了一家大小,来到平时也深受德兵卫爱护的阿袖床边。

  阿袖带着羸弱的声音,说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原委:“终究还是到了必须将事实真相告知大家的时候。事实上,这正是我所许的愿,还愿的时候到了。在小姐大病的时候,我曾经向不动明王表示,愿以一己的性命,来换小姐的健康,只要小露身子快些好转。也许神明感觉到我的心诚,小姐的病也就好了,而现在正是我实现诺言的时刻。正因为如此,请各位就不用为我的死太过伤心了……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这也是当时我向神明立下的誓言,我愿将我的身体贡献给神明,同时植上一棵樱树,就种在西方寺院里。可惜,现在我已经没办法亲自将这棵樱树种上了,无论如何,请务必帮助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我非常高兴能为小姐而死,请不用太悲伤,老爷、太太、小姐、各位,请珍重……”

  话才说完,阿袖就断了气。

  办好阿袖的后事,德兵卫交待家佣挑选一棵上好的樱树,择了个吉日,由小露的父母,亲手栽种在西方寺院里。

  这棵樱树渐渐茁壮茂盛,并抽出了新芽,翌年二月十六日——也就是阿袖的忌日,樱树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此后每年的二月十六日,这棵樱树都如期地开花,而且开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花色中,白里泛红,恰如女人丰满的乳房一般。

  人们无不啧啧称奇,便把此树叫做“乳嬷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32

镜与钟

  八百年前,远江国的无间山上有座古寺。

      寺里的和尚都觉得,如果能在寺院里添置一座以青铜镀金的大钟,寺院的神明将会更灵验,香火也会更鼎盛。于是住持发出布告,请女施主们捐出自己使用的青铜镜,赞助寺庙打造一座青铜大钟。

  当时,无间山上一户人家的年轻媳妇,为了响应这个打造大钟的盛举,而捐出自己的镜子。

      可是,镜子才捐出,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想起母亲昔日告诉她的,有关这面镜子的话。

  原来,这面镜子不仅是她母亲的,而且是由祖母、曾祖母,代代相传下来的。这面镜子的镜面清澄透澈,人在镜子的照映之下,会显得更娇媚动人。

  然而镜子已经捐出去,当然不能再去要回来。但是,也许可以送一些银两给寺里的小沙弥,请他将这件祖传之物送回来。可是,她又没有钱。

  于是,妇人天天都到寺院里去,在隔着围起的栅栏,从堆积如山的铜镜中,以目光搜寻自己的那面古镜。

      每一次,她都能一眼就发现自己那面雕有松竹梅的宝镜,而且令她回想起母亲第一次将镜子拿给她看时,自己爱不释手的情景。

  “我一定要将那面镜子偷回来,作为家中的传家之宝、永远珍藏起来。”妇人心中暗自希望着。可是,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到来。

  于是,妇人变得郁郁寡欢,好像失落了生命中的某一部分。

      痛苦之情,难以排解,也无法向旁人诉说。

  日本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每一面青铜镜,都有它的神秘之魂,也许是与主人的心思相结合,也许是其他不可思议的事,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为铸造大钟募捐而来的青铜镜累积到了一定数量之后,便被送到铸造场。

      此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其中一面镜子,不论经铸造师几度送入炉中都无法铸镕,铸造师一试再试,但每次从火炉出来的这面镜子,都完整如初,这让铸造师觉得诧异非常。

  原来,捐献这面镜子的人后悔了,将铜镜铸镕非她衷心所愿。

      因此,镜子便寄付了她的执念,而在火炉中变得坚硬冰冷,自然无法被火镕化。

  事情很快地便在乡里间传开,大家都在臆测,这出尔反尔、执念使铜镜无法镕铸的,究竟是谁家的媳妇。

  心中的秘密被众人知道后,妇人又羞又愧,觉得再也无颜见人,就留下遗书,投河自尽。

      遗书上写道:“我死之后,铜镜自会镕化而铸成大钟。来敲钟的人,如果能将大钟敲破,我将以超灵魂之力,授与他荣华富贵。”

  大家对羞愧地含怨而死的妇人所留下的承诺,都十分好奇是否有实现的可能。

      另一方面,妇人的铜镜镕化后,果真大钟顺利铸成了。人们想到那妇人的遗书,便纷纷到寺里想试试看能否将大钟敲破。每一个人都使尽全力地摇撼大木锤,但大钟也只是发出沉重幽远的鸣声,而丝毫未损。

  “敲破大钟者,可得巨款”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像瘟疫般地散开来。

      每天,寺院里都挤满从四面八方赶来跃跃欲试的人潮。镇日不停的钟声和蜂涌而至的人群,让寺院的住持及和尚们都苦不堪言。

  为了荣华富贵,没人肯听和尚们的劝言。最后,别无他法,住持下令,请和尚们将造成困扰的大钟抬到悬崖边,推落到万丈的深渊中,永绝后患。

       ——这就是日本流传极广的“无间钟”的故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34

  后续

  大钟被和尚们推落山崖、沈入水中后,人们自然无法再敲那座大钟,但是在每个人心中,都还存在着一座敲破便能带来富贵的大钟。

  一位叫梅枝的艺妓也不例外,她深深地认定无间钟能为人带来财富。

      一次,这名艺妓和武士茵原景季结伴而游的旅途中,茵原所有的盘缠都用尽了,两人身无分文地陷入困境。

      这时,梅枝想起了无间钟的传说。

  情急之下,梅枝借来一只青铜钵,心中将它拟想成一座大钟,一边用力敲着青铜钵,一边口中高声念着“黄金三百两、黄金三百两”。她冀望将青铜钵敲破时,能得到黄金三百两。

  奇迹发生了。

      与茵原、梅枝两人住在同家客栈的一位客倌,听到梅枝边敲着钵、边念念有词,觉得十分好奇,便循声过来问明原委。

      这位客官知道两人的困境之后,果然好心地资助了他们三百两黄金。

  于是,这件事又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民众都知道了。

      梅枝的成功,使无间钟的名号再度声名大噪。无数拜金之人,纷纷仿效梅枝的作法,希望和梅枝一样,有幸运之神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其中,一名住在无间山附近的男子,也妄想藉由无间钟的神秘力量,帮助自己发财。

      但是这名男子好吃懒做,镇日无所事事,一向过着挥霍放荡的生活,将所有的祖产都败光了。坐吃山空的结果,使得他家陷入三餐不继的惨状。

      于是,这名男子在自家的庭院里,用泥土塑造了一个大钟,然后边敲边喊:“银两出来,银两出来。”直到土钟敲破为止。

  果然,奇迹又发生了。

         一名身穿白衫,披散着长发的女子从地面冒起,双手执捧着一个有盖的大壶。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名神秘的女子。

  “先生的祈求,我都听到了。见你如此虔诚,我便来回应你。请收下这个壶吧!”

  女子说完话,便将大壶交给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的男子,然后消失了踪影。

  惊醒回神过来后,这名幸运的男子便飞快地跑回屋中,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并将有盖的大壶放在妻子的面前。

      奇怪的是,原本很轻的大壶,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们夫妇俩必须合力,才能将大壶抬到桌上。

  他们兴奋地揭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不但满了,而且一直不断地溢出来、溢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39

安艺之助梦游记

  许久以前,大和国十市郡,住着一位名叫宫田安艺之助的乡士。

      (乡士,在日本封建时代,是拥有自己土地,并从事农事的武士,属特权阶级。)

  安艺之助家中的庭院,有一棵极大的古杉木,夏日炎炎之际,他经常于古杉木下纳凉休憩。

  一日午后,安艺之助邀了两位同是乡士的好友,备了佳酿小菜,边浅酌醇酒,边谈笑风生,在古杉木下把酒作乐。

      或许是夏日炎炎,凉风徐徐吹来,加上酒气上升,带有催眠作用,顿时间,安艺之助觉得困盹非常,向两位友人说了声抱歉之后,自己就地躺在树下呼呼大睡。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安艺之助作了个梦。

  隐隐约约之间,一列样似大官排场的壮观行列,越过附近小丘,缓缓向安艺之助的庭院走来。安艺之助不禁探头出去,瞧个究竟。

  果然是前所未见豪华壮观的队伍,正向他的住处趋近。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身着华服、拉着大车的几位年轻侍佣,那大车色彩鲜明,冠盖还拖着长长的宝蓝丝绢,看得出是极为讲究的宫车。

  一行人走到接近安艺之助家大门口时,便全部停了下来。

      这时,一位气质高雅,身分看似不凡的传令者,从队伍中走出来,徐徐向安艺之助走近,极为礼遇地向他说话:“非常冒昧,敝人是常世国王的家臣。敝国陛下命令我代理他前来此地,向您请安。同时要我传达,敝国陛下有事与您商讨,希望您能亲往敝国造访一趟。接迎公子的座车已在外等候,望请公子上座。”

  事出突然,安艺之助一时找不出适当的回话,惊讶之际,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他像是意志无法控制行动似的,神智恍惚地,便随着常世国王的家臣跨上宫车。

      同时,家臣向前面拖引宫车的侍佣作了手势,侍佣放下宫车两旁的门绢,载着安艺之助及简单行李,向南驶去。开始踏上旅途。

  不多时,车子在充满中国风的大楼门前停了下来,屋宇雕梁画栋,宏伟的气派是安艺之助前所未见的。

      正当安艺惊叹之时,引导的家臣下了车,向他作揖说:“我先进去禀告公子已经到来。”随即不见踪影。

  过了片刻,两位身着紫色绢服,戴着高贵头冠,气质高雅的人,在大门前出现。

  他俩深深向安艺之助作个揖,毕恭毕敬地搀扶他下宫车,接着带领他走过大楼门,穿越广大的庭院,又通过正面宽达数哩的正殿门口,之后,来到深广华丽的贵宾室。

      两位向导引领他上座之后,便正襟危坐在远处。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宫服的侍女,端着茶点迎上前来。

      安艺之助用过餐点茶饮之后,穿着紫色宫服的两位侍佣,趋前向安艺之助再作了个深揖,并且十分客气地轮流向他说道:“非常抱歉,想向您说的是……此次恭请您来此地是因为……敝国国王希望招您为女婿……而今天,陛下希望您与公主完成婚礼,稍待,将引领您谒见我们陛下。……陛下已在殿前等候您多时……不过,烦请您先行换上已为您订做好的宫服。”

  说完,两位侍佣立身走向一个有描金大柜子的置衣间。

      两人打开金柜,从中挑选出质地细腻的宫服及各种衣带及头冠,并帮忙安艺之助穿上。穿戴一番之后,驸马的模样也显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安艺之助来到殿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40

眼前迎上的正是端坐在龙座上,头戴堂皇黑色高冠,身着黄袍龙挂的常世国王。左右文武百官不计其数,就如寺院雕像般,个个神气若定,高冠艳服,灿烂夺目,并列于两旁。

  安艺之助进入殿前,通过两旁文武百官,迎向国王。他依照宫例,毕恭毕敬向国王连拜三拜。

  国王亦语气和缓礼貌地向他说道:“今日唤你来到宫前,正如先前侍佣所言。朕决定招你为王婿。现在,即刻举行婚礼。”

  国王说完此言,欢庆的音乐随即响起,宫中美女曼妙地排成长列,自罗帐中缓缓走出,引领安艺之助走向新嫁娘久候的宫房。

  宫房极为豪华宽广,而且早已挤满了前来祝贺的达官显贵。安艺之助在侍佣宫女的引导下,步向公主,并在备好的坐垫上坐定。于是公主与安艺之助两人并坐于宫前,接受众人的祝贺。

  新嫁娘美如天仙,衣裳是用天蓝丝绢细织而成。婚礼就在众多祝贺、欢愉的气氛下完成。

  婚礼仪式完成后,两位新人被领到特别为他们布置的房间,接受众多达官贵人的祝贺,房间里还堆满了不计其数的贺礼、贺金。

  数日之后,安艺之助再次被招唤至殿前。

      此次,他所受的礼遇比先前还要隆重,而国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我国领土的西南方,有一座莱州岛。现在,我想任命你接受此岛。岛上的人民忠节顺从,不过,一切法令规章尚待明定,千头万绪,目前尚无法与常世本土一致,而岛民的风俗习惯也待重新整治。无论如何,希望你此行统领之后,能够教化岛民德智、化民成俗。前往莱州旅途的必要准备,早已备妥,你即刻成行。”

  接受了陛下的旨意,安艺之助与公主随即出了皇宫。

      动身出发时,众多贵人、百官及侍佣,送行至海边,他们乘坐国王下令特别打造的豪华宫船,步上了旅途。

  一路顺风行驶,座船平安地抵达莱州。岛上人民早已齐聚在岸旁,等候两人驾临,欢迎他们的到来。

  亲民爱民的安艺之助,事必恭亲,每件法律民事,必征民意。加上他本身的才智,辅治莱州岛民并非难事。

      同时,统治岛上最初三年之间,因为还有贤明的官吏在旁辅佐,让主要的法律规章都能明确规定施行,一切渐入轨道;而安艺之助也乐在公事中,日复一日,岛上逐渐欣欣向荣。

  法令规章严加施行之后,除了岛上先祖所遗留下来的陋规风俗尚待重整外,并无特别需要教化的事宜。

      莱州岛自始以来,就是物产丰饶、土地肥沃,同时居民勤奋耕作,民生乐利;而且岛民纯朴善良,夜不闭户,所以根本没有人会铤而走险、亲触法网的。

  如此政通人和治理莱州二十年,加上最初改革的三年,在岛上驻守二十三年的安艺之助,每天与公主悠游自在,任何悲伤阴影,从不在身上掠过。

  可惜好景不常,就在安艺之助治理岛上的第二十四个年头,遇上了一整年不幸的事。

  曾为安艺之助添了七个子女(五男二女)的公主因病过世了。安艺之助为爱妻举行了盛大葬礼,并将爱妻葬于鄱菱江旁,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丘上,且立下豪华壮观的墓碑。

  失去爱妻的安艺之助,悲伤过度,觉得人生乏味,而有了厌世的念头。

  另一方面,隆重的葬礼仪式结束后,皇室派遣了一名国王使者来到莱州。

      使者除了向安艺之助传达王室的哀悼之意,并宣读如下圣旨:“今本国陛下常世国王,请您领旨:‘莱州统领,请即刻动身返国。七位子女,皆为皇室王孙,必得妥善照顾。不必为子女之事挂念操心’,圣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40

  安艺之助领受圣旨,并导照旨意,准备返回故土。

      整理好一切公事,交与师爷以及可信赖之人。举行过交接仪式和简单隆重的饯别仪式之后,安艺之助便踏上归途。

  安艺之助乘坐前来迎接的宫船,缓缓驶向海天相连的青蓝海洋。渐渐地,莱州岛变成青色、转为灰色、终至消失在眼前。……

  突然,安艺之助奋力张开了双眼,大梦初醒似地。乍见之时,自己仍身在自家庭院的杉木之下。

  一时之间,安艺之助神智不清,头晕目眩。

      等到定晴一看,两位友人依然陪坐在自己身旁,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安艺之助好似吓破胆地,两眼无神,直瞪着两位好友,然后大声嚷叫:“真是不可思议。”

  “安艺之助,你刚刚是不是作了梦?”其中一人笑道。

  “你说不可思议,什么事情那么新鲜?你又梦到些什么了?”

  于是,安艺之助将自己的梦——包括在常世国的莱州岛,逗留二十三年的林林总总,从头至尾向两位好友叙述一遍。

  两人听完此话,面面相觑,不觉讶然。

       事实上,安艺之助只不过躺下二、三分钟,短短的数分钟,竟有如此奇遇。

  当中一位好友接着说道:“是呀!真是奇怪,我们两人,也在你小睡顷刻间,发现了一件令人纳闷的事。有一只黄色蝴蝶,就在你眼前飞来晃去好一阵子。我俩觉得非常奇怪,就盯住这只蝴蝶,想看个究竟。接着,蝴蝶在你睡的地面旁,靠近杉木边,停了下来。才一转眼功夫,有一只从未见过的大蚂蚁,从洞穴里爬出来,随即将那只蝴蝶拖进穴内。差不多就在你眼睛张开的同时,先前那只蝴蝶,又从穴中飞了出来,同样它又在你面前晃了一会儿,随即消失不见踪影。到底飞到哪儿,也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安艺之助的灵魂也说不定。”另外一位好友说。

  先前的那位好友又说:“不过,我们确实觉得,那只蝴蝶像是飞入安艺之助口中。……如果说,那只蝶儿正是安艺之助灵魂的化身,那么这件事,应该不只是个梦而已,只可惜,那只蝶已消失无踪,无法从那儿获得些蛛丝马迹。或许,我们可以从大蚂蚁那儿了解事情真相。蚂蚁是种奇妙而有灵性的昆虫。依照这件事情看来,大蚂蚁可能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无论如何,我们就到那棵古杉木下,瞧个究竟如何?古杉木下,正有个大蚂蚁穴。”

  “好吧!探个究竟也好。”禁不起好友怂恿,安艺之助心也动了起来,应声附和。

  随即,三人备好铁锹,准备开始行动。

  杉木周遭及地底下,住着一大群蚂蚁,蚂蚁穴深广绵延,永无止境似地。

  众多的蚂蚁,就在自己挖掘、广大舒适的洞穴中建造家园,而用稻草、黏土、细木茎组合而成的细小建筑物,就好似精巧细致的小城镇。

  另外,尚有一些较大的建筑物散落其中。就在最大的一座,看似城堡的建筑物前,有一只身形呈黄色,神貌威严,头大身长的大蚁王,它的身旁,围绕着不计其数、令人瞠目的小蚂蚁群。

  安艺之助惊叫道:“对呀!这正是我在梦中所见到的国王。这里是常世的宫殿。……真是豪华,真是奇妙呀!莱州岛位在哪里呢?应该就在皇室的西南方。大树根的左侧。……是呀!就是这里。你们看,多么神奇。那么,鄱菱江旁的小丘上,也该可以找到公主陵墓才是。”

  安艺之助在残破的巢穴中,前后左右寻找一番。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座小冢。小冢状似石塔,由水和着细碎砂石堆砌而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45

鸟取的被褥

  多年以前,鸟取城里有一间小客栈,这天欢天喜地开业了,第一位住宿的客倌,是名到外地出差的商人。

      既是开业的第一椿生意,为了让自己的小客栈获得最好的评价,从此以后生意兴隆,老板自然亲切又礼貌,并且准备最好的饭菜,宴请这位贵客,让他享受前所未有的礼遇。

  虽然是新开的客栈,可惜店主人本是贫苦人家,并无巨款可以投资在客房设备上,因此,所有的设施,大抵都是从二手货店买回充用的。

      不过,陈旧归陈旧,整间客栈大致上还是给人窗明几净、心情舒畅的感觉。

      店主也竭尽热诚之情,让客倌心情愉悦、酒足饭饱。

  饱餐一顿,打点好一切琐事之后,客倌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房,准备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好好地休息一晚。

  喝过暖身的甜酒,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夜晚,加上床被又非常松软舒适,心情在毫无负荷之下,很快地进入梦乡,是极为平常的事。

      然而,这位客倌只休息了片刻,便被屋内的人声惊醒。

  是小孩的声音,两个小孩不断互相对答着。

  “哥哥,您冷吗?”

  “你也冷吗?”

  商人认为,房间里有小孩的打扰声,是件令人心烦的事,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为,日本的客栈,在客房与客房之间,并没有另外设墙壁门户,而只以纸窗隔开。

      商人心想,必定是在昏暗中迷了路的小孩,无意中闯入自己的客房来。

      于是,他友善地探寻四周,看看是否还有声响。然而,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又有微弱、悲切哀伤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

  一个小孩的声音问:“哥哥,您冷吗?”

  接着,另一个哀怜的声音回答:“你也冷吗?”

  一问一答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清晰,这让商人根本无法入眠。

      他只好起身点亮油灯,来回巡视客房周遭,可是不见人影,毫无所获。所有纸糊拉窗全都紧闭着。再看看壁橱,亦空无一物。

  商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点着油灯,再次躺入被窝。

      不过,枕头的一端,再次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哥哥,您冷吗?”

  “你也冷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46

  此时,商人感觉到全身发软,直打哆嗦,而此寒噤绝非因天寒所致。

      对话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而且一次比一次听起来可怕。他察觉到声音是从被褥中传来,发出这些令人胆颤心寒的声音,正是这张盖被。

  吓得脸青鼻白的客倌,赶紧收拾身边简单的行李,快速地冲下楼,告诉店主人事情的原委。

      店主人听了这番话后,心中大不高兴地回答道:“事实上,我们为客倌准备最好的饭菜,做最好的服务,全是为了让客倌称心如意。客倌大概是喝了太多酒,你刚才说的,应该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虽说如此,商人还是立即付了款,结了帐,直说他要到别处去借宿,匆匆忙忙地走了。

  翌日晚上,又有一名客倌前来投宿。

      夜半时,主人又听到与前晚客倌相同的抱怨。而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此名客倌睡前根本滴酒未沾。

  店主心中有些纳闷,但还是觉得,这是投宿客人企图使他生意做不成的伎俩。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主人便一肚子火,提高声调喊道:“为了服务客倌,我们做了最好的准备与服务,客倌却莫名其妙地无的放矢,尽说些毁谤人的话。这家小客栈,是我用尽积蓄,好不容易创起的家业,您为何说些毫无事实根据的鬼怪之谈,让我的小生意没办法维持下去?”

  看到主人满腹牢骚,大声叱责的模样,客倌亦动起肝火,更大声指责对方。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弄得面红耳赤,客倌遂忿忿然地离去。

  客人走后,店主人硬是不相信,于是他登上二楼的空客房,开始查看被褥。

      就在此时,他清晰地听到阵阵人声传来。

      剎那间,他才恍然大悟,两位客人并非故意找碴,说些无稽之谈,这里果然有一床会发出声音的盖被——但也只有这一床盖被,因为其他的器物,皆安静无声。

  店主人将这床怪被带回自己的寝室,一直裹着它,直至天亮。

      而天亮之前,这床盖被不停地传来“哥哥,您冷吗?”、“你也冷吗?”的声音,使得店主人一直无法入眠。

  次日早晨,店主人起床,提着这床盖被,去向二手货老板问个究竟。

      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床盖被是二手货老板从一家更小的商店购来的。

       小店主人住在城里一条街尾,但这床盖被也是他向更穷苦的商人买进的。

  锲而不舍的个性,使得客栈主人坚持要探查出结果来。

  最后,店主终于找到答案。

      这床盖被原本是一户住在城外的贫困人家所有,而这床盖被的故事是这样的:

  那是一间一个月仅需六十元房租的小房子,但对这户穷苦潦倒的人家而言,却是一笔大开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47

一家之主月入仅有二、三元,妻子又卧病在床,无法帮忙赚钱,而他们有两个六岁及八岁营养不良、体型瘦小的男孩。

      这只是鸟取地区一个被众人遗忘漠视的穷苦人家。

  某年冬天,孩子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一个星期不到,便一命呜呼。

      之后不久,长年卧病的母亲也跟着离开人世,留下两个孤苦零仃的小孩。

      没有人伸出援手来帮助这两个可怜的小孩子,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好卖掉身边所有可典当的东西。

  然而,可供典当的器物也是极为有限,其中包括已过世父母亲的衣服、自己大部分的衣服、几床棉制寝具,还有一些他们仅有的粗糙日常用品——火盆、大碗盘、饭碗,和其他零零碎碎、破破烂烂的小东西。

  两个小孩每天都卖些器具换取食物,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床盖被,家中已没有东西可再转卖了。

      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当然,更不用提房租的事。

  严酷凛洌的天气来临了。

      这一天,屋外积雪盈尺,两个小孩无法出门。

      可怜的他们只有裹着一床仅存的盖被,直打着哆嗦,两人相依相偎,互问对方:“哥哥,您冷吗?”“你也冷吗?”

  既无火,亦无可燃之物。

      天色渐渐暗下来,冰雹夹带强风,无情地向小房子袭击着。

  这两个可怜的小孩除了害怕强风吹袭,更担心屋主上门讨债。

      因为屋主总是板着脸孔,气势凌人地向他俩大吼大叫地要房租。

  屋主是位面目凶恶、冷酷无情的男子。

      这天,屋主果然又冒着大风大雨,上门向这两个小孩讨钱。

      叱责他们一阵,知道他俩付不起房租后,屋主便将他们推出屋外,还带走他们仅有的一床盖被,锁上小房子的房门,气冲冲地走了。

  天寒地冻中,两个小孩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蓝外衣,因为其他衣物,早都为填饱肚子而典售一空。

      两人被逐出房子之后,想找寻其他地方借宿,却什么地方也去不成。

      虽然不远处有一座观音佛堂,但由于积雪太深,他们也无法走到那个地方。

  于是,两人趁着屋主离去之后,又偷偷摸摸从小房子的后门回去。

      逼人的寒气,加上一整天食物未进口、又滴水未沾,身体逐渐虚脱的兄弟俩为了暖身,互相抱在一起,迷迷糊糊之中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观音大士送给他俩一床新被褥,这床盖被是世上见不到的纯白,难以形容的高贵大被褥。

  两兄弟再也不会觉得寒冷。

      他俩就这样熟睡了好几天。

      直到有一天,一位好心人士发现兄弟两人,将他们送至千手观音佛堂的坟场,帮他们做了永久的床铺,让他们永远睡下。

  客栈主人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便将这床盖被进奉给观音佛堂的僧人,为了抚慰两位小孩的灵魂,也诵了一段经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0

第六感生死恋

  许久之前,不知名的某个诸侯国的某城镇里,有一对相爱的年轻男女,两人的名字早已被人淡忘,不过,他们所留下的一段佳话,至今还为人所传诵着。

  因为双方的父母是世交,又是邻居,从小两人就在一起玩耍,家长见他俩极为相配,因此约定让他们长大成人之后结为连理。

  时光飞逝,两人的感情,也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加坚定不移。

  然而,男孩子在未成年之前,父母即已不在人世。

      所幸家族庇荫,他还是能够攀上高官,成为拥有丰厚薪俸的武士。加上他个人非常努力,领主见这年轻人知书达礼、武技超群,更对他爱护有加。很快地,他就成为领主宠幸的部下。

  有了不错的成就,年轻人心中认为,与心爱之人完婚的日子应该是不远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国土的北方与东方,乱贼四窜,战乱兴起,年轻人不得不跟随领主东征西讨,远离家乡。

  远赴沙场之前,他与未婚妻话别,两人便在女方父母的面前宣誓约定,只要他能活着,必定在一年内返乡,与未婚妻完成婚礼。

  年轻人离乡之后,过了不少时日,女方仍未收到他的只字片语,回报他是否平安的消息。

      古时候的书信往返,不像今日邮政的发达,鱼雁往返途中,往往很容易遗失。

  女方由于担心男方遭遇不测,又不知战事进展如何,日日夜夜思君的结果,身体逐渐消瘦羸弱。

      不久,终于有一名从战场回来通知安危的差役。从他那儿,她获得些许年轻人的消息。

      接着,她又从另一名差役手中,接到年轻人的书信。但是此后,信息便沉寂了,再也没有任何进一步消息。

  对日夜等待盼望的人而言,实在是度日如年,相当漫长的煎熬。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年轻人并没有回来。

  岁月催人老,又过了些时日,仍不见年轻人的踪影。

      未婚妻心中隐约有不祥之感,觉得也许那人已不在人世。但是她终日思念,茶不思饭不想,原本纤弱的身躯,更见消瘦,最后卧病不起,而香消玉殒了。

  爱女逝去,对白发送黑发的两老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而且两老除了这个爱女之外,并无其他儿女,寂寞之情,自是无法用言语可以形容的,所以他们深觉人生了无生趣,面对家中景物,更是触景伤情。

      因此,两老决定卖掉家当,带些盘缠到千个寺参拜。而要游走化缘到日莲教的千个寺参拜,是件神圣的大事,想要达成这个心愿,必须耗费多年时光。

  老夫妇卖尽家中的所有财物,身边仅留下祖宗牌位、无法变卖的神像以及一些简单衣物。而爱女的牌位,则按照当地人离开故乡的习俗,寄放在妙高寺。

  两老离开故乡四天之后,与他们爱女有婚约的年轻人,竟意外地回到小城镇。

  为了履行约定,年轻人得到领主的许可而返乡。然而,返途中各地战事四起,所有道路都被军队封锁,他必须冲过层层包围,因此延误了返乡的日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1

  回到故乡之后,街坊邻居便将他离去之后,未婚妻一家发生的事情向他一一说明。年轻人听完之后,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于是倒卧在床,好些天都不醒人事,像是濒临垂死边缘的病人一般。

  等到恢复元气之后,昔日种种的美好回忆,又再度缠绕他脑中,这让他觉得自己苟延残喘继续活着,有些愧对逝去的未婚妻。于是,他当下决定前往未婚妻的墓园,在她的墓前忏悔,并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切腹自尽。

  这座妙高寺的坟地人烟稀少,十分荒凉。

      找到未婚妻的墓碑之后,他俯跪在地,想到往日与未婚妻欢乐的情景,不禁悲从中来,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而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合掌膜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将自己决意自杀,到黄泉之下和未婚妻相会的心意,告诉坟墓下的爱人。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吹起,隐约听到“亲爱的……”柔弱声音,年轻人确信那就是未婚妻的声音,同时,他还可以感受到她的手碰着自己的手。

  年轻人回头一望,看见未婚妻就跪坐在自己身旁,还露出昔日惯有的甜美笑容。这个笑容,这张脸,正如记忆中一般可人亲切,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这一瞬间,年轻人又惊又喜,令他一时之间,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跪坐于一旁的女人说道:“不要觉得奇怪,真的是我呀!我并没有死。大家都错了。家人、父母都以为我已死了,而把我给埋葬了。其实,他们太早埋了我。而且,父母亲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而出外参佛去了。不过,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并没有死,也不是幽灵鬼魂,是确确实实的我。请不要怀疑。你的心,我最明了。我在这里等你等很久了……为了避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两人就远离此地,到其他城镇共筑爱巢,好吗?因为他们都以为我不在人世了。”

  于是,两人趁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个城镇,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身延村。

  身延村有一座闻名的日莲教寺。女人对年轻人说道:“亲爱的,我想我的父母亲,在游走参佛路程中,必定也会到身延村来参拜,我们如果住在这里,就可以与他们两老会合,大家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呀!”

  接着,她建议道:“开一家小杂货店如何?”

  就这样,两人就在通往日莲教寺沿途的大马路旁,开起了小杂货店,卖些小孩子的童玩或零食,和供化缘者食用的杂粮及小吃。

  两人夫唱妇随,待客又亲切,店里生意便逐渐兴隆,日子也过得称意幸福。

      两年多后,两人有了爱的结晶,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男娃已经一岁又两个月大,爱妻的父母终于来到了身延村,并为了买食粮,进了年轻夫妇开的小店。

      两老见到年轻人,悲喜交集,老泪纵横,随即询问起事情的种种。

  年轻人亲切地引领两老到客房,先向他们跪拜,然后告之他们这些年两夫妇的一切,以及事情的原委。年轻人说道:“事实上,您的女儿并没有死。她已是我的妻子,我们也生了个儿子。她现在就在对面的房间,哄着孩子睡觉。请岳父、岳母赶紧进去看看他们,好让她惊喜一番。她心中还念念不忘你们,每天期待与你们再见面。”

  就在年轻人忙着打点岳父母的行李及吃住的同时,女儿的母亲早已迫不及待走向对面的房间,而父亲也跟随在后。

  开门一看,孩子甜睡着,却不见孩子的娘。

      但是枕头尚有余温,好像不久之前她才离开房间似的;老夫妇在房间里等待多时,仍不见女儿,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便开始找寻女儿,但是找寻了大半天,仍然不见女儿的踪影。

  最后,两老在婴儿盖的棉被下,发现了数年前寄放在妙高寺里女儿的牌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4

倩女

  汉阳有一名叫张鉴的男子,他的小女儿倩儿自幼长得聪明可爱,活泼伶俐。她的美丽容貌,更是堪称绝色。

  张鉴还有一个外甥,名叫王宙,是个清新俊秀的美少年。

  倩儿与王宙从小就是玩在一块的青梅竹马,看在眼里的张鉴心中好不快乐,有时,他还会对着外甥开玩笑说道:“我想,过些年就让你们结为夫妇好了。”

  两人本来就是极好的玩伴,彼此又喜欢对方,便将大人这番话牢记在心,互认对方就是自己将来长相伴的对象。

  倩儿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然而有一个达官贵人,听闻倩儿的美貌,乃派人登门提亲。

  倩儿的父亲为了让女儿过得幸福、不用吃苦,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倩儿对于父亲的决定很不以为然,心中极为积郁烦闷,而王宙亦觉得舅舅做得太过份;但他除了在心中怨叹自己无能、生自己闷气之外,别无他法,最后只好决定离开故乡,远走他方。

  翌日,王宙备好一艘旅行船只,在日落黄昏时分,不告而别,独自泛着小舟顺流而下。

  到了半夜,王宙隐隐约约听到呼喊的声音:“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王宙听到呼喊,又惊又奇,回头一望,一名少女正沿着河岸向小船这边奔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倩儿。

  王宙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赶紧停下船,而倩儿也轻盈地跳进小船。两人就此一起同行,到达了异乡蜀地。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在蜀地度过了六个年头。

  在这六年里,他们甜甜蜜蜜、幸福美满,并生下两个小孩,一家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但倩儿心中仍念念不忘双亲,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们再相见。

  终于有一天,倩儿对丈夫说道:“我知道父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但为了履行我俩私定终身之约,我不顾父母,与你私奔。如今,我非常希望父母亲能够谅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

  王宙想了想又说:“我们回去见见你父母亲吧!”

  于是,王宙备好船,数天之后便和妻子一起回到了汉阳。

  按照当地风俗,女儿回娘家时,由丈夫先入屋中。于是倩儿独自留在船上,由王宙先入张鉴的家门。

  张鉴见到久未谋面的外甥,自是欣喜万分,连忙上前迎接道:“这么久了都没有你的消息,到处打听你的下落,也都没有消息,我们还担心着你出了什么事。”

  见舅舅比六年前更为憔悴,王宙心中一阵悲痛,毕恭毕敬俯首回答道:“看到舅舅,真是高兴,让您老人家操心,实在过意不去。事实上,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求舅舅原谅。”

  听了此话,张鉴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我不了解你这番话的意思。”

  “事实上,我是担心……”王宙答道:“舅舅会不会因为我与倩儿私奔的事而生气?我在几年以前,带着倩儿到了蜀地。”

  “你指的是哪位倩儿?”张鉴一片茫然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5

  “就是舅舅的女儿倩儿呀!”

  王宙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他开始怀疑舅舅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张鉴更是惊讶非常,大声叫道:“倩儿,这几年来——也就是在你离家出走时,就一直卧病在床了呀!”

  王宙摸不着头绪,重复说道:“你的倩儿……她没有病。她自从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已经六个年头,六年来她都好好的,我们还生了两个聪明活泼的小孩。我们这趟回来,是为了恳请舅舅原谅我们先前私奔的行为。”

  说完,两人相对默默无语,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而愣愣地望着对方。

  过了片晌,张鉴站起身,做个手势,要外甥随他走,带他进到卧病在床的女儿房间里。

  而此刻出现在王宙眼前的,竟是不折不扣的倩儿,她清秀的脸庞虽然依旧美丽,但清瘦得毫无血色。

  张鉴对着沉睡般的女儿笑道:“她一直都不醒人事,这样沉沉地睡着,听不懂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宙儿竟说你和他私奔,还生了两个孩子!”

  说也奇怪,原本毫无反应的倩儿,此时却微动嘴角,面露笑意,只是仍然说不出话来。

  看过这番情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王宙接着说道:“请您跟我到河岸边。虽然我看到您所说的倩儿,不过,我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请您相信,您的女儿现在就坐在我的船舱里,等着见您呀!”

  说完,两人便一同往河边走去。

  船舱里确实有一个年轻少妇。她见到久别的父亲,立刻低头认错,恳求父亲原谅。

  张鉴见此情状,对着女儿道:“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儿……唉,看你这副可爱模样,真像我的亲生女儿。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你就先和我们回家吧!”

  于是,三人走回家中。

  就在进家门的时候,令人大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卧病在床的女儿——这几年来不离床铺一步的女儿——竟满脸笑容地迎向他们三人。

  两个倩儿逐渐走近。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融为一体,成为一人,这位倩儿——比以前的倩儿更加美丽,而且看不出一丝病容和悲伤——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

  令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就发生在这位终日盼望女儿病情好转的父亲眼前,确实令他喜出望外,他高兴地对王宙说道:“自你离家那天以来,倩儿就变成了哑巴,说不出话,而且镇日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么看来,原来这段时间倩儿的灵魂并不在这儿。”

  倩儿自己也说道:“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肉体还在家里。我看到宙郎生气的模样,又一言不语地离家远去。当晚,我就梦见自己追着宙郎的船,随他私奔而去。……我实在不知道,坐上船离家出走的我,是真正的我?还是留在家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5

长袖和服

  二百五十年前,有位富商的女儿,某日到寺院烧香膜拜,偶然看见一位俊秀的武士,出现在往来的人潮之中。在平凡的人群中,这位美少年更加显得出众过人,气质不凡。思春少女于是对这名美少年一见钟情,心仪不已。

  然而,不知这名武士叫什么、来自何方,随行在小姐身旁的侍从正想上前打听时,他已消失在人群当中,不见踪影。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武士的身影,甚至他衣袖上的小点花纹,都还清晰地留在女孩的脑中。当时,年轻武士身上所穿着的礼服,光鲜华丽的程度并不逊于年轻少女们的和服。最吸引少女眼光,使她日夜思念的,正是美少年身上所穿的与众不同的上衣。

  女孩于是决定做一件与年轻武士所穿的,质地、颜色、纹路完全相同的衣服。她心想,若是穿上同样的衣服,或许可以吸引那位年轻武士的注意。

  决定如此做之后,女孩立刻请了位裁缝师,按照女孩的记忆,配合当时流行的款式,精心制作出一套与年轻武士所穿花式相同的长袖和服。

  每次出门,女孩总爱穿着这件和服,而在家时,又喜欢将它挂在明显处,定睛注视着,希望因此找到那不知名、心中深深爱恋的梦中情人。但是看着这件和服,往往却又触景伤情,在一片迷蒙之中,编织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当她从梦中醒来,却又是泪流满面。

  同时,为了得到年轻武士的爱,她时常对着长袖和服,祈求神明,口中念唱着日莲教的教义“南无妙法莲华经”。

  日夜思君不见君。自从那日惊鸿一瞥之后,就再也不见那年轻武士的英姿了。思恋之情,真是难耐,女孩为单相思所苦,镇日茶不思饭不想,终至日益消瘦,卧病在床,名医也回天乏术,而香消玉殒了。

  女孩的父母,办好爱女的后事,并将爱女生前视为珍物的长袖和服,寄放在一家檀那寺。此种将死者的衣物放置寺院的作法,是沿袭日本流传极广的日莲教帕特有的风俗,而寺院里的住持,则有权将这件衣服以高价拍卖出去。

  因为这件和服质地细腻,为上等布料所裁制,而女孩生前所留的泪痕,并未印留上头,因而从表面看来,仍旧非常鲜艳夺目,人见人爱。

  买下这件衣服的,是一名与死去少女年纪相仿的女孩。然而令人诧异的事发生了,女孩才穿了这件和服一天,竟莫名地发起怪病来,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呆呆痴痴,像是思春少女般,想着俊少年;她的视线迷迷蒙蒙,口中喃喃自语,父母见状,四处求神问卜,却都不得要领,没有多久,女孩也断了气。

  这件长袖和服,再次被送进了寺院。

  不久,住持又再度拍卖这件和服,购买的人,仍然是位年轻少女。这名少女才穿了一次,竟也患了同样的怪病,又是叫又是闹,一副思春的模样,最终也和先前两位少女一样,走上了黄泉路。

  和服第三次进了寺院。住持又惊又奇,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为了验证这件神秘的和服是否真有奇怪之处,住持再次拍卖这件不吉利的和服。然而奇怪的事再度发生。又是一位年轻女孩买了这件衣服,她穿过之后,日渐消瘦,这件衣服连续夺去了四位少女的性命。

  长袖和服第四次被送回到寺院里头。

  寺院住持心中暗忖原因,但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他判断这件和服必定有妖魔鬼怪附在上头,便嘱咐小和尚,在寺院庭中升起一把火,烧掉这件和服。

  小和尚们照住持的吩咐升起一堆火,把和服投入其中。令人张目咋舌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那件和服逐渐延烧,出现在小和尚眼前的竟是一团团的火焰文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南无妙法莲花经”这几个字。

  然后,一片接一片的衣服,如大团火花一般,飞上寺院屋檐,整座寺院跟着烧了起来。

  寺院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即使想抢救也为时已晚。火苗飞到附近的住家屋顶,整个街道跟着延烧开来。更糟的是,在海风的吹送之下,更助长了火势,火苗又往另一条街肆虐而去。

  于是,猛火一条街烧过另一条街,一个村落烧完又往另一村落扩大,终至,几乎整个住户的街道,都在大火狂虐下,化为灰烬。

  而此场大火发生在明历三年(一六五七年)一月十八日,名为“长袖和服大灾”。这场骇人听闻的大火,至今仍然在老东京人脑中,记忆犹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8

因果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位诸侯的夫人病情危急,夫人自知离大去之日已经不远,因为自从文政十年秋初起,她就一直卧病在床,如今已是文政十二年(西历一八二九年)四月,正值樱花盛开的时期。

  卧床不起的夫人,心中盼望着也回想着,昔日在庭院里观木赏花,在春日逍遥游之情景;同时她也挂念着膝下的孩儿,还念念不忘丈夫众多的侧室,特别是十九岁的雪子。

  一天,王爷来到夫人病榻上探视,开口道:“夫人呀!这三年来,你也受了不少苦。我们祈求神明保佑,希望你尽速痊愈,为了你,大家还经常斋戒求佛。然而我们尽心的照料,并没有使你的病情有所起色,延请的名医也都束手无策,看来我们留不住你了……佛说得好,必须去除这『三界火宅,三千孽障』,此时,我们比你更能感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悲哀。只要对你的来生有所帮助,无论你想要什么,要花多大的费用,或开办任何法会,你尽管吩咐。大家都希望你不要迷失在奈何桥边,能够尽快通往极乐净土,成仙成佛……”

  王爷以先前从未有过的祥和口吻,安抚着夫人。

  听了这番话,夫人合上眼,以虫鸣般微弱的声音回答:“非常谢谢王爷亲切的关怀和问候,我由衷地感谢。……正如你所说的,这三年长期罹病以来,我确实领受到所有人对我的尽心尽力、关心问候。……没错,我临终之前,就像迷失在道路上……像我现在这副样子,是再也不想对这世上企求什么,世间的事物如过眼云烟。我别无所求,临终前只有一个愿望,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请你叫雪子过来一下。你知道的,我待她如亲生妹妹,我要交待她一些后事。”

  经王爷的召唤,雪子来到夫人房间。王爷挥手示意要雪子跪在床前。

  夫人张眼看了雪子一眼,断断续续地说:“啊,是雪子吗?……你来得正好,雪子。……再靠近我身边些,这样才能够听到我所说的话,因为我现在没办法大声说话……雪子,我就快死了。从此以后,你要好好地侍奉王爷,绝对不可轻忽怠慢……我死了之后,你就可以替代我的位置,代我侍奉王爷……你一直深受王爷宠爱,没错,王爷宠幸你,胜过我百倍千倍,你很快地就可以成为王爷夫人……无论如何,请你要殷勤地对待王爷,好好看住王爷,不要让其他女人抢走了王爷对你的爱。这是我最后要对你说的,雪子……知道了吗?”

  雪子听了夫人弥留的话之后,坚定地回答:“啊,夫人。请您不要再说了,我从来没有非份的想法!夫人您也知道,我出身贫贱低微,我怎敢妄想当上王爷夫人,怎敢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呢?”

  夫人声音沙哑地连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在对你说客套话。我们彼此都应该坦诚而言才对啊!……我死了之后,你一定可以登上高位。所以,现在,我再清楚地说一遍,我要你成为王爷夫人。雪子,我虽然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佛,但更希望你能答应这件事……”

  夫人继续说:“啊!我又忘了一件事。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雪子,你知道,大庭院里,前年从大和的吉野山搬回一株八重樱。听说现在正盛开着。我很想去看看那些盛开的花……过不久,我就会死去,但在死去之前,我一定要再看看那株樱花。来吧,请带我到庭院。马上,雪子,我想看看那株樱花……请你背我去,雪子……背我去……”

  夫人说这话时,口语清晰有力,态度坚定,话中有股强烈的渴望意志。但不久,她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雪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直跪坐在旁。王爷点点头,表示答应夫人的要求。

  “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心愿。”王爷继续说:“从前,她就爱樱花。她很想去看看那株大和樱盛开的样子。去吧!完成她的心愿吧!”

  好像乳嬷要背小孩的样子,雪子的背膀趋向床前,说道:“夫人,请上背吧!你要我怎么做,尽管说吧!”

  “好,就这样。”临终的夫人回答。她靠近雪子的背膀,使尽力气,勉强站立了起来。

  就在夫人站起来的同时,那干瘦的双手,冷不防伸进雪子的腋窝处,穿过内衣,紧紧地抓住雪子的乳房,然后她发出令人生畏的声音,冷笑道:“终于让我达成心愿了。让我抓住樱花了。虽然这不是庭院里的樱花!……没有达成愿望,我不甘心死去,现在,我的愿望达成了……啊!真高兴,真好!”

  才说完,夫人就倒在弯下身子的雪子身上,断了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1 18:59

  一旁的佣人立即上前,想要将躺在雪子背膀的死者移向床铺,但令人想不通的是,原本看似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却相当困难。

  夫人冰冷的双手像是长在雪子身上似的,紧紧地抓住雪子的乳房,怎么拔就是拔不开。

  雪子又惊又慌,又痛又叫,最后昏迷的不醒人事。

  王爷赶紧叫医生过来查看,但是医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大家都没有办法将已死的夫人的手,从可怜的雪子身上移开。即使勉强拔开那紧紧抓住的双手,雪子的身体也必定会遍体鳞伤。因为那并不是用手指扣住,而是整个手掌贴住雪子的身体。

  大家都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为何夫人的手掌会紧紧地贴住雪子的乳房。

  当时,江户地带最有权威的医生,是位外国人,荷兰的外科医师。王爷去请了这位名医过来。

      医师仔细观察一阵之后,仍然查不出原因来。

      不过,为了立即挽救雪子的性命,除了即刻切断死者双手,别无他法,但是医师强调,从乳房处勉强切去死者双手,是非常危险的。

  王爷同意了医师的意见之后,医师便将死者的双手,自手腕处割去。

      可是,死者两手还是紧紧贴住雪子的乳房,过些时候,那双手就像死去许久的人手般,黑黑干干瘪瘪的。

  然而,这只是骇人听闻的前半段故事而已。

  再仔细一看,干瘪没有血气的双手,并未真正地死去,偶尔,它会突然像大灰色蜘蛛一般移动。

  每天晚上,一到丑时,那双手便紧紧地抓住乳房、压住乳房,凌虐雪子的乳房。等到了寅时,那双手才渐渐静止下来,雪子也才止住了痛。

  雪子受不了折磨,终于削发为尼,法名为脱雪。

      无论她到何处托钵化缘,总会带着死去夫人的戒名“妙香院殿知山凉风大姊”的灵牌随行。

  同时,雪子每天都会在灵牌前烧香膜拜,祈求得到死者的谅解,让死者的嫉妒心能够得到些安息。

      然而,由于她种下的罪孽太深,很难消除这层孽障。每晚,一到丑时,夫人的两手必定还是狠狠地羞辱着雪子。

      如此,过了十七年之久。

  十七年后的一天晚上,脱雪寄住在下野国河内郡的田中村,野口传五左卫门家。

      第二天清晨她便离去。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脱雪的消息。
页: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怪谈》--作者:[日]小泉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