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09
老情儿(5)
佳期沉默不语。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万征来见自己的家人,谁想到促成了旧情人相认的局面,又没自己事了。
“你接下来怎么办?就准备一棵树上吊死了?他不会对你好的。”
佳期一拍桌子:“我豁出去了,我这就出去约会儿去。有老情儿了不起呀?谁没老情儿呀?”
佳音害怕了:“姐你别破罐破摔呀。”
佳期这是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北京,她尖叫着围着观景台乱跑,给守礼
指着:“看,这是长安街……这是阜石路……那里就是伟大的天安门广场……”
守礼满足地看着像个小孩子似的佳期,目光里充满怜爱。
佳期转累了,站在“东”的位置上找自己的家。守礼从背后把她拦腰抱住,
那是一个只属于情侣的、很浪漫的姿势。佳期顿时浑身僵硬,石雕似地挺在那里。
守礼把头靠在她的颈上轻轻摩挲,佳期扛不住了,她轻轻叫了一声:“彭总。”
守礼歪过头温柔地看着她:“佳期,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佳期尴尬地笑:“没想过。”
“不要觉得彭总高不可攀。”
“噢那倒不是。”佳期想着怎么从这个熊抱里逃脱,可守礼对这种耳鬓厮磨极为受用,他露骨地问:“到我家坐坐好不好?”
“现在?太晚了吧。”
守礼放开她,不高兴地问:“你觉得彭总会怎么样你是不是?”
这倒把佳期说得不好意思了,吭吭唧唧地说:“您要这么说了,就不至于了吧。”
守礼把家门钥匙落在了公司,强拖着佳期回去取。可一进总裁室,一回身就把她拢在怀里。佳期连推带搡,一边恨着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回公司,就算翻脸也应该走人啊。
她的躲闪反而刺激了守礼,以为佳期在跟他玩激情性游戏。他扑得很专注,房间里没有人声,只有脚步腾挪与衣袂悉索。
眼看佳期渐落下风就要被生擒的当口,总裁室的大门突然洞开,穿着睡衣裤的廖宇如神兵天降,手电筒光直直照在二人身上。然后,他和衣衫不整的守礼,
醉眼朦胧的佳期,被人点了穴似地傻在当场。
守礼第一个缓过神来,发出怒吼:“搞什么啊?”他一把推开佳期,走到门口,冲着廖宇指指戳戳:“搞什么?照什么照啊?”
“对不起彭总,外面都黑的,我看总裁室亮着灯……”
守礼恼羞成怒,丧失了理智:“你,现在开始,不可以再住在公司。我给你三分钟,马上离开!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廖宇沉下了脸,不服气地瞪着守礼,又轻蔑地看了贺佳期一眼。
姥爷经过胜利的时候,胜利会意地站起来跟进。正在洗脚的姥姥嚷嚷:“干
吗去呀?又上外头抽烟?”
柳奶奶说:“咳,你管得也真严,老爷们有几个不抽烟的,少抽就行。”
姥姥听不得柳奶奶跟她唱反调:“你还真善解人意,我比不上你,我告诉你,
这男的像弹簧,你软他就强……”
姥爷不理,径直打开门。门外站着正要敲门的廖宇,姥爷一愣:“找谁呀?”
“我找廖荣杰。”
大廖正要给姥姥倒洗脚水,端着洗脚盆就跑了出来。他一看见是廖宇,非常
错愕:“你怎么来了?”
廖宇不情愿地把行李放下肩膀,不吭声,只在门口站着。
胜利问:“这谁呀大廖?”
“我儿子。”
佳音窜了出来,看见是廖宇,“啊……”地尖叫起来。
廖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崩溃了。
大廖不情愿地向陈家人一一介绍了他这个儿子,佳音兴奋地问:““那你就是
我弟?你得管我叫姐?这种亲戚关系法律承认吗?”她四下看着,可没人理她。
她不放弃:“啊?啊?”目光最后落在大廖身上:“我是说,这种情况下要是谈恋爱,结婚!……比如我!跟他!国家允许吗?”
老情儿(6)
所有人都被惊着了,姥姥说:“当然不允许了,这是近亲。”
“可没有血缘关系呀?!”
廖宇冷冷地说:“国家就是允许,我还不答应呢。”
佳音不高兴了:“凭什么呀?”
大廖一看佳音不高兴,上来就扇廖宇后脑勺一下:“你凭什么不答应啊?”
佳音没想到大廖对自己儿子这么粗暴:“哎哎大姨夫,我不是说我要跟他谈恋爱结婚,我就是打听打听。”
建英面对现夫的儿子慌了手脚,漫无目的地跑进跑出,一会儿递水,一会儿剥糖,然后又赶紧削水果,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全家人都被她搞得眼晕,廖宇不得不频频起身鞠躬点头说谢谢。
才智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弟弟不抱好感,她警惕地问:“那你以后就住我们家了是吗?”
敏感的廖宇当然听出了言语间的不友好,他说:“我找着房子就搬出去。”
姥姥不干:“那哪儿行啊?都是一家人,我一直就想家里有个男孩。现在这家里数你最小,既然你叫了我这声‘奶奶’,有我住的,就有你住的。”
“怎么住啊?”才智问,“我已经跟柳奶奶和小柳挤了。”
胜利说:“咳,住我们家吧。让佳期和佳音住一块儿,不就腾出一间吗?廖宇住我们家就行。”说完又自觉没资格做主,连忙看看建华。
建华还没说什么,廖宇马上拒绝:“不。”
大廖又扇他:“不知好歹啊你,有你地儿住就不错了你还‘不’。”
建华再不说话就显得不合适了:“没事,你就住我们家吧,楼上楼下的,挺方便。”
佳音心里明白:“他是烦我姐。哎,我得赶紧给我姐打一电话。”她一个箭步冲到电话边上,一边拨号一边大乐:“这人他认识我姐,跟我姐一公司的,而且关系还特别不好……唉怎么关机了?……待会儿我姐回来,肯定疯。”
“这么巧?一个公司?你干什么呀?”姥姥来了兴致。
廖宇简单地答:“我就是业务员。”
建华对一个人的知识水平非常看重,问:“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呀?”
大廖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屁专业!上个美术职高,还让人给开除了……打架,天天打,我就天天打他,没用……他就是小流氓。”
建英说大廖:“别胡说,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以前不知道是亲戚,这回知道了,关系怎么会不好?”
姥姥点头:“是。咱们家佳期一向是以懂事闻名的。”正说着门就开了,贺佳期一脸潮红低着头进来,本来算计着谁也不理,胡乱打个招呼就上楼睡觉,谁知进了屋,抬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正对着门的廖宇。她的反应跟佳音一样,垂死般尖叫了一声。廖宇厌倦地转过头。
佳音唯恐天下不乱,“蹭”地跳起来,拉过佳期的手,意料之中般关切地问:“疯了吧?”然后期待地看着满屋子人:“看!看!”又赶紧跟她姐报料:“这是咱弟——!”
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于贺佳期和廖宇来说都像是噩梦。佳期特别希望在这种时候有谁能冲出来喊一声:“咱这是做梦呢。”但没有,只有对面的廖宇小刀一样的眼神咄在她身上。
佳音劝:“不能从你们俩中间过,得给扎伤了,啊哟,算了。”
“你当我爱来你们家哪?我走投无路出此下策还不是拜你所赐?怎么样啊?过了一个很难忘的夜晚吧?”
佳期冷冷一笑:“我早看出来了,要不是单亲家庭出来的,性格能这么扭曲吗?”
廖宇刚要翻脸,佳期的手一挥,停滞在半空:“甭!我没有挤兑你的意思,我现在脑子乱,把话都说出来,是为了自己能听明白……既然得出结论,我从此就对你宽容点,好歹你得叫我一声姐。”
“我可没叫。我不会认这种八杆子打不着凭空冒出来的姐。”
“在这家里我不跟你计较。但是麻烦你给我记住喽,你不能告诉公司的人你
老情儿(7)
和我的关系。”
廖宇不屑地问:“我和你有关系吗?”
佳期不理:“我也不希望万征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有……”
“还有你的秘密男友”,廖宇替她说了。
佳音一听有八卦,“忽”地看向佳期,佳期脸一红:“爱说什么说什么。还有,在我们家人面前,麻烦你不要提公司里的事。我是不会和你一起上下班的,你以后也主动点,绕着我走。”
佳期怒气冲冲地去到洗手间,佳音乐不可支地跟着:“我早就觉得他跟我有
缘份。”
“你有病吧?这叫什么缘份啊?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凭什么他要是咱们
的亲戚啊?”佳期把头往门框上撞:“你替我想想,我上班也看见他,下班也看见他,我还有隐私吗?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多好啊,真羡慕你。”
佳期气呼呼地刷牙,很用力,佳音在旁边观察:“使那么大劲干吗呀?牙龈都出血了……跟不喜欢的人接吻了吧?”
佳期的脸又一红。
“你翻篇儿翻得也太快了吧?”
佳期喷着沫骂:“我没有。”
“没有脸红什么?你当我没看出来,一进门脸上就是红的……”,她围着佳期耸着鼻子转了一圈:“身上还有股不三不四的香水味儿,嗯,像是台胞的喜好。怎么着?把万征踹了?”
佳期擦擦嘴,一付牛逼的样子:“咳,闲着也是闲着,齐头并进呗。”
佳音一本正经地说:“姐,你不能为了一个万征就此堕落,不值得。换也得换一好的,不能手边上放着什么就抄什么,这不明摆着让人玩弄呢吗?”
佳期嘴上是不服软的:“我不服,我想试试。我就想试试这不正当男女关系能不能有朝一日被扶了正。”
佳音劝别人的时候十分明白:“我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不服,就是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大多数平凡女性都心存侥幸地认为那些谁都磕不下来的男性到自个儿这就算画句号了——千万别这么想,都是普通人,没比谁多长出什么来,人见山翻山见水趟水凭什么到你这阴沟里翻船呀?”
佳期被她给气笑了:“现总结出来的心得吧?不就是小李美刀自此不搭理你了吗?”
一听这个名字,佳音捶胸顿足:“姐,从今儿起,小,李,美,刀,这四个字,已经从我的字典里抠掉了。”
“既然来了,你就得表现好点,给我挣脸。别拿出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德性。”
大廖半夜睡不着,摸上来给儿子打预防针。
廖宇冷淡地说:“我不会待多久。”
“那我求之不得。你来北京为什么不跟我说?想成事儿了再来找我?现在呢?混得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你还不如一早来找我。丢人。”
廖宇住的是佳音的卧室,一派鸟语花香,大廖也是第一次进来,他叮嘱儿子:“记住,什么事,都先可着人家,你得站后一步,别跟人家争。别仗着自己岁数小,这儿不凭这个。得知道察言观色,会来事儿,哄老太太高兴……”
“您在这儿是当卧底吗?”
“说什么呢?你自己想想清楚,你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肯收留你还不是为我的面子?你要是不给我挣面子,用不着人家人张嘴,我就先哄出你去。还有,听说你还和佳期关系还不好?我告诉你,老太太最宠她,你要惹她不高兴,就是惹老太太不高兴,惹老太太不高兴,就是惹我不高兴……”
廖宇“噌”地站起来:“我现在就走。”
“你上哪儿呀?”
“哪儿都无所谓,我听不得这份唠叨,火车站到晚上也该安静了。”
“住嘴吧。你吃得了那份苦?”
廖宇气愤地问:“有你这样的爸爸吗?我来了,你问都不问我吃没吃过苦,一上来就告诉我得小心这个伺候那个,这家人有你一个伺候还不够,再加上我,这不成了家生奴才?”
老情儿(8)
大廖一个大嘴巴掀在廖宇脸上:“给你脸了?!”
这响动惊动了建华一家,前后脚地跑了进来。看架势廖宇是挨了打,佳音心疼:“干吗呀大姨夫?”
廖宇突然就往外冲,胜利和建华死死地抱着他。佳期横出来,慢吞吞地拦在门口:“几点了?夜奔哪?”
大廖气不过:“你让他走,他光着屁股走哪儿去呀?走也得拿着包呀。”
佳期说:“大姨夫,他来这儿住又不是什么罪过。”
“是啊,这哪还像一家人啊。”胜利说:“妈最讲究个有理有面儿,这让她知道肯定生气。回去睡吧,孩子明天一早还上班呢,睡吧睡吧。”
大廖忿忿地往外走,胜利嘱咐:“明儿佳期你叫廖宇起床,一块上班去。”
佳期翻个白眼,一把扯过正伸手想摸廖宇脸的佳音:“走吧,看什么呀。”她替廖宇带上了门。关门前,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佳期突然觉得这个男孩进了自己的家,就显得弱小多了。
第二天的早饭桌上,只有才智一人儿,佳期问:“他们呢?”
才智冲窗户外边努努嘴:“哼哼,那会来事儿的,正哄着团团转呢。”
佳期趴窗户一看,廖宇和姥姥在打羽毛球,球落在姥姥脚边,姥姥刚要去拣,
廖宇跑过去:“奶奶我来。”
姥姥乐坏了,柳奶奶在旁边点头:“这比爬山好。”
廖宇打又高又飘的和平球,和平时专司扣杀姥姥的姥爷风格迥然不同,端的是很会来事。
才智生闷气:“什么路子?腿脚勤,说话又甜,不知道来咱家憋什么坏呢。在你们公司干吗的呀?”
佳期敷衍:“不知道,不是一部门。”
才智撇撇嘴:“我就瞧不上这机灵的。”
建英笑着端菜上桌:“因为你们脑子不够使,忌妒吧。”
佳期看见满桌子菜,不平了:“干吗呀大姨?大早上就吃这么好,为谁呀?”
才智甩怪话:“我妈生怕人家体会不到家庭温暖。您说您巴结他干吗呀?”
“就是,来个小破孩子,给您添多少事呀?!用不着。咱们吃什么,挤出一口给他就行了,像他这样的,饥一顿饱一顿,早上估计是不吃饭的。”
建英替廖宇跟佳期说好话:“他刚多大?还长身体呢。佳期,你以后在公司里可要照应着他点。”
“您放心吧,他生存能力强着呢,这外地来的孩子……”佳期还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她擦擦嘴就往外走,正碰上老年羽毛球队回屋。姥姥问:“怎么这么早就走啊?不等廖宇啊?!”
“我先办别的事才去公司呢。”佳期正眼都不看廖宇,匆匆擦身而过。
出了单元的门,她的举止突然变得警惕,东张西望了好一阵,确认四下无人,
猛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横穿马路。
马路对面,彭守礼正微笑地替她把车门打开。
廖宇在厨房帮建英盛粥,意外地从窗户看见刚才的一幕,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探身到窗外接着看。
Irena
发表于 2006-5-15 17:12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
女人“三张儿”的好,在于浓烈。在万征眼里,苏非非就像桃子,他喜欢桃子熟到透、即将坏掉之前那种娇艳欲滴的烂劲儿,入口极舒爽,养舌,好味。那是一种微妙状态,有点奢靡,有点邪气,就是那种叫作“风情”的东西吧。如果硬往桃儿那努,贺佳期充其量就算个又苦又涩又硌牙的青皮儿核桃吧。
老情人见面,空气都是哀怨的。万征压低着声音,像是在教训非非。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连调情都是拙劣的、试图严厉的:“为什么要祝我生日快乐?”
“因为……因为是你生日啊。” 苏非非一付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在年貌相当的老情人面前,万征重拾撒娇的语气:“那么多年也没祝。”
苏非非懒洋洋地问:“是你把我忘了吧?”语气很腻,和万征比赛着哀怨:“收
到我的EMAIL,是不是想半天才想起是谁?”
万征有点恼怒:“我没有。”
苏非非软软地笑了:“你谈恋爱了?我就知道嘛——这年头,谁守身如玉等着谁呀?”
万征急了:“不是你不让我等了吗?”
“嗯,你就一直等着这话呢吧。”
“你们女的都这样,”万征不知道是生苏非非的气,还是生自己没等她的气:“话就算明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了,到了也指责是男的给领会错了。你那车哪来的?你要不是……跟有钱人谈恋爱,能开‘宝马’吗?我估计我这辈子也开不上‘宝马’。”
苏非非一瞪眼:“别胡说啊,那是我们剧组的赞助。”看万征将信将疑,她连忙转换话题:“女朋友交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不到两年。”
“嗯,正是结婚的最佳时机,有没有打算啊?”
“没有。”
苏非非撇嘴:“还编?那天在我眼皮儿底下拜访岳父岳母……”
万征不想提佳期,他打断苏非非:“你为什么改名?”
苏非非轻佻地一笔带过:“洒扫以待,辞旧迎新。”
万征不跟苏非非见外,粗暴地批评她:“俗气。”
苏非非不悦,拧拧眉毛:“对,我记得你说过,最讨厌女的抛头露脸,花红柳绿——我就可着劲儿你讨厌什么我招呼什么。”
“干吗呀?”
苏非非表情轻松地说:“怨呗。”
“你不要颠倒黑白,不是你说分手的吗?”
“得了,陈年旧帐不要翻,你现在幸福就好。”
万征急着往外择自己:“谁告诉你我幸福了?”
“你不幸福你干吗呢?”
万征连忙动情地表白:“如果我说,如果不是你,是谁都可以呢?”
他动了情,苏非非不为所动,但明面儿上还是摆出了一付被打动的样子:“我应该信吗?”
掰扯到紧要处,多余的人又来电话了,佳期问万征:“晚上有事吗?
万征心说这孩子可真是个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了?”
“昨天也没跟我们家人正式聊聊,今儿晚上我们家在外边吃饭……”
“去不了。”万征想都没想,磕巴都不带打的。
佳期很噎,缓了半天才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啊?不是你打过来的吗?”
佳期再软弱,也得表示一下态度:“你昨天为了一个偶然碰上的人,把约好的跟我家人见面的事都推了……”
“我现在说话不方便,待会儿给你打吧。”万征把电话挂了。
苏非非笑:“你怎么还这么暴呀?做你女朋友,就得在手腕子上刻一‘忍’,天天自个儿看着。”
万征解释:“她岁数小,我老觉得有代沟。”
“二十多岁的女的,都得在三十岁男的面前折一道,有了惨痛教训以后,才能继续人生路。”
万征问:“那我们三十岁男的在什么女的面前折呀?”
苏非非探身趋前:“万征,我送你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2)
万征赖皮赖脸地说:“我现在眼巴前是你。”
苏非非美美地一笑,却像是无可奈何似地仰坐回去。
小柳成功入主小李美刀家后,飞快地适应了自己女主人的身份,也不去正经上课,天天在美刀的个人网页上大展身手。美刀发现创作之余的小柳,翻看的都是平时他看不动的诸如《艺术史》一类的书,纳闷:“干吗呀?这书我都看不动。这儿有时尚杂志,拿着看去吧。”
小柳淡淡一笑,吐出一个字:“浅。”
这可刺激了当红作家:“我豁出去这俩月哪儿都不去在家写作,你还不抓紧时间谈情说爱,俩月可说过就过了。”
“跟你如何谈情说爱?你本一介粗人。我求的不过是在一起。”
这话让美刀听着不舒服:“我发现这不管条件多差的女的,只要男的答应跟她在一块儿了,她就牛逼起来了——你忘了你哭着求我的时候了。”
看来小柳是忘了:“过程不重要,有你哭着求我的一天。你看你那主页,这两天点击率大增,难道不是因为我那日记的缘故?”
美刀问:“你是也想从事文学创作吗?女的有点追求也好,我对贺佳音看不惯的就是她整天瞎晃悠。你要真想写作,我推荐你看这几本。”
他在书架翻腾,小柳却说:“不劳你费事,我写作是单一路,你走着瞧吧。还有,既然有了这两个月的约,你也应该在这俩月里进入角色,在我面前,就不要把贺佳音挂在嘴边上了。你提一次,就要把咱俩在一起的时间加一天。”
“你还来劲了。你得明白咱俩的关系里,谁占有主动权。”
小柳的分寸感极好,看美刀要急,她便放一放:“得了,晚上我主动请你吃饭吧?省得你觉得我占你便宜。”
只要是玩的,没姥爷不会的。退休前,他每天要确认单位所有的活动室都没人玩了,才会不甘心地回家,不知道的人都会误以为他是个先进工作者——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单位的人,除了看大门的。当然,后来他被降格去看大门,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守望的人。
因为爱玩,退休后,姥爷的生活更枯燥了,如果不在家,他不是在老干部活动中心,就是在去老干部活动中心的路上。
玩归玩,姥爷还没什么玩德。看人下棋的时候,嘴肯定不闲着,跟在家里像
是换了一个人。
“臭!找死哪,你这不是找他那象吃你呢吗?”
没人理他。可有没有人理,他都不识相:“干吗不吃呀?养虎为患呀。哎哟,你们急死我算了。”
甲老头说:“急死你算了,急死你我们就消停了。”
姥爷也不生气:“好,就这么下吧,不听我的,你赶紧输了就轮到我了。哼,看我待会儿下死你们。”
活动中心里一个长得很难看的年轻女干事过来轰这帮老头儿:“行了行了别玩了,赶紧回家吧。”
别人还没说话,姥爷不干了:“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昨儿不是说了吗?今天有区里的领导来检查,只能玩半天。”
姥爷问:“我怎么不知道啊?”
女干事冷笑,这使得她的脸更难看了:“哟,怨我们,没单独跟您请示。”
姥爷听出这话不好听,其实要换个长相好看、说话和气的,他也就走了,但这女的这么难看,他瞧着不顺眼:“我不走。”
女干事愣了:“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就不走,我接着玩,该我了。”
“嗨……”,女干事左右看看寻找支持:“大家都走,谁跟你玩呀?”
下棋的老头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吧老陈,人关门儿了你非不走,又不是小孩,还撒赖呀。”
老头们都笑了,可姥爷不觉得可笑:“该我了,凭什么走啊?老干部活动中心不就是给我们老干部玩的地方吗?谁检查?检查什么?他检查他的,我们玩我的,怎么了?”什么事也别想拦住姥爷玩,谁拦着,谁就是他的敌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3)
女干事本来也不尊重这些老头,看姥爷敢这么乍刺,自然没什么好听的:“您?”她上下打量姥爷:“您也算老干部?您算哪级别的老干部呀?什么时候看大门的也算老干部了?”
这可真是哪儿疼往哪儿杵。姥爷在老头们的笑声中涨红了脸,可女干事仍不放过他:“像您这种不够资格的,能放您进来就算我们高抬贵手了。还不服不忿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废话。”
这种不把人放眼里的态度深深地伤害了姥爷,以后他还怎么在老干部活动中心混呀。为了争这口气,姥爷发出了怒吼:“我就不走!我要玩!”
老头们看姥爷青筋直爆,生怕再给他气出病来,连忙劝:“得了老陈,明儿再来呗,怎么就那么爱玩?得了得了。”
邻居老马头也上来拉:“老陈,走,回家去。”
姥爷就像比别人少拿了糖的小孩一样气急败坏:“我就不走!我要玩!什么领导?区里的就算领导?”
女干事问:“总比你看大门的算领导吧?”
“算个屁!”姥爷本来也不是什么嘴皮子利索的人,只会说一些蛮横无理的话。
女干事也被气疯了:“这是什么人啊?啊?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人啊?”
马老头说:“老陈,你这就不对了,领导怎么是屁呢?回家吧回家吧,啊。”
姥爷一梗脖子:“不回。”
女干事严厉地说:“从今天开始,请您不要再来我们老干部活动中心玩了,我们这儿不欢迎您!”
姥爷不管这套:“你不欢迎行吗?”
女干事不能容忍这看大门的拿自己的话当屁:“您听好了,不是我不欢迎,是我们中心不欢迎您。我现在就找领导去。”
半小时后,姥爷的威风扫地去了,他蔫头搭脑地听着马老头的训:“都怪你!都怪你!现在连我们也不让上那儿玩儿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份量,跟人家吵什么呀?一会儿不玩能少块儿肉啊?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你媳妇一样不讲理了呢?”
姥爷的脸通红,一溜烟儿跑进了楼道。
日上三竿,女闲汉贺佳音还躺着不起。姥姥进来轰:“还不起?去陪柳奶奶说会儿话,晚上吃完饭就走了。”
佳音却突然翻身坐起:“姥姥,你说实话,你喜欢柳奶奶吗?”
姥姥想了想说:“我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你姥爷在山西的时候,我一人儿带着你姨和你妈,柳姐还来看过我。那会儿咱家还住平房,我在院里洗衣服……”
佳音不是要问这个:“可你是不是一想到她跟姥爷好过,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话那么说,可那是在我之前,跟我没关系。这种陈年干醋吃起来没意思。”
佳音觉得姥姥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装蒜:“可是我看你吃醋的劲拿得挺足的。”
“我是觉得,既然有过这层关系,就应该避嫌,不要老来咱家。”
佳音问:“你说小心眼儿是不是遗传呀?”
姥姥不爱听了:“这不叫小心眼,顶多算是老派。我们这代人,一辈子就谈一次恋爱,结一次婚,像你姥爷这样谈过两次的,已经算是很出格了。”
“您说柳奶奶恨不恨你呀?”
“恨不着我呀?要抟驳煤拮约貉剑『奚缁嵫剑『廾运呀!恨有缘无份呀。?/p>
佳音苦恼地问:“姥姥,你信不信命?轮回?因果报应?”
姥姥仔细打量佳音:“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佳音作神秘状:“我老觉得柳奶奶这次带小柳来,是报复咱家来了。”
“怎么报复?”
“你当年抢了她的心头好,现在小柳来抢我的。”
“你心头好是谁呀?”
“不管谁,她都抢。就有这么一种人。”
姥姥宽她的心:“说实话,小柳长得比咱家人差远了。”
这话佳音爱听:“那是那是,柳奶奶也比您差远了。”
“真的?”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7:59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4)
那是。”
一老一小舒坦地相视而笑,你一句我一句,自鸣得意。
“京东豪庭”的样板间十分古怪,说好听点,很像是三星级酒店弄了一总统套,不好听的就是一包房。廖宇大摇其头:“真怪啊,他们居然最喜欢这种方案。”
万征“嘿嘿”一笑:“咳,有一种成功人士就好这口。噢对了,你出来一下。”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廖宇:“不多,你拿着。”
廖宇没见过这种事,脸红了,连连推却:“别别别,不用,我知道这活儿你
也挣不了多少。”
万征坚持:“该拿的就得拿。”
“这钱你应该给贺佳期……”
“她也有你也有,这你就甭管了。”
廖宇不好再推,收了起来,死活还是觉得不合适,特别真诚地邀约:“那我
晚上请你吃饭吧?”话刚说完他想起来:“噢对,贺佳期不是让你晚上跟他们家人吃饭吗?要不咱改天……”
“不用,跟他们家人吃不吃饭……咳……”万征警觉跟外人不方便说太多,
拍了拍廖宇肩膀,干笑两声。
柳奶奶刚要举筷子,姥姥一把搂住她脖子:“你别说,一想到你走,我还真
舍不得。”
柳奶奶客气:“以后我少不了来麻烦你们,小柳也就托你们照顾了。”
建华说:“小柳挺懂事的。”看佳音撇嘴,建华瞪她一眼:“比你就强,你找
工作了吗你?”
佳音的眉毛刚拧起来,小柳拉着小李美刀的手从外边进来了。正对着门的佳
期赶忙捅了佳音一下,佳音不明所以,循着佳期的目光,正与美刀的目光对住。美刀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居然对这一家人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小柳落落大方地给大家介绍:“奶奶,这位朋友是我专程请来送你的,这是我奶奶,这是小李美刀。”
“谁?叫什么?”柳奶奶问。
小柳索性直说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您就叫他美刀吧。”
建华思忖:“这名儿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啊不奇怪,美刀是一位著名作家,是佳音介绍我们认识的。”小柳冲美刀嫣然一笑:“坐吧。”
胜利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谦卑地让让:“坐坐……作家。”
美刀慌里慌张地大手一挥:“你们好!”
佳音陡然变色,拍案而起,往外就走。建英问:“佳音你上哪儿呀该吃饭了?”
才智举起杯子喝水,挡住脸上的兴奋表情,但挡不住兴奋的眼珠乱转。
小柳很稳,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没看见似的。美刀说:“哎哎好不容易见着,佳音你别走啊。”他的本意是想解释,但听在佳音耳朵里,简单就是挑衅。
胜利突然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佳音那比赛的评委吧?”他高兴地指着美刀,为自己的记性不错洋洋自得:“是你吧?我没记错吧?”他跟个追星族似地问:“哎,决赛你怎么没去啊?你前边那牌子还是我撤的呢……我就在电视台工作,我是贺佳音的父亲。”他热情地与美刀握手,而美刀也渴望通过与一个能扯上关系的人来舒缓压力,可惜这家人全都没见过世面似的不放过他。
佳音拼命地往外冲,美刀不顾小柳在旁边,伸手就拽,拽得佳音的衣服都快扯崩了。佳音大怒:“干吗呀你?撒开!”
才智恍然大悟:“啊我也想起来了,最近网上有一连载,一什么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看看佳期,看佳期没反应,自己又努力想了半天:“谈一场全世界最拧巴的恋爱……是这名吧?作者叫‘柳’,写的就是跟这位作家正谈恋爱的事儿,点击率倍儿高,是你呀小柳?”
小柳笑而不答,很光荣似的。柳奶奶不懂:“啊?就这么两天你就成作家了柳儿?”
美刀看场面乱起来了,欠欠身:“算了还是我走吧。”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5)
佳音细瘦的胳膊指向小柳,暴跳如雷:“她走!”
大家不明所以,想要插科打诨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半天,姥爷说话了,这回傻装得太假,谁都听得不自在:“谁走?她今天不走,是你柳奶奶走。”
佳音没功夫搭理姥爷:“她走,我就留下,她不走,我就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小柳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了佳音姐姐?美刀是你介绍给我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你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了呢?”
姥爷看这事自己管不了,索性充耳不闻,在一帮剑拔弩张的人的身体里左躲右闪偷偷摸摸地夹菜。胜利一看,也跟着吃,只剩一帮女的来劲。
“你少跟我这儿装腔作势,会不会好好说话?”佳音刚才要走,现在又往回冲,气势汹汹地要抽小柳。小柳看人多,量她也不敢怎么样:“这怎么又是我的不是了?佳音姐姐,我们之间有误会。”
姥姥闻出味来,问美刀:“你说,怎么回事。”
美刀的解释从来跟正常人不一样:“咳,其实没什么事,我以前追佳音,她把我给拒绝了,后来小柳追我,我就说先跟她混着……这这这不复杂呀。”
这可杵到了姥姥的禁区,她把筷子一摔:“我最恨男的用情不专左摇右摆墙头草顺风倒。”
柳奶奶傻眼了:“小柳,你抢佳音的男朋友?”
佳音不屑:“她倒想!这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可不是吗?”小柳话接得很快:“佳音姐姐眼界高,自然瞧不上我喜欢的人,可是,今日见了手下弃将,又为什么还要拂袖而去呀?人也得有追求新生活的权利呀?”
小柳说的也并非瞎话,佳音没法反驳,站在原地又气又急。偏偏小柳得理不让人:“人弃我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不觉得哪里得罪了姐姐。莫非姐姐觉得自己不喜欢的人,最好也不要喜欢别人,一直到死也是您裙下之臣——这什么年月了还有这种美事谁比谁傻多少呀?”
美刀听不下去了:“你少说几句,别得了便宜卖乖。你不是说你请我吃饭吗?闹半天示威来了,你还蒙我?待会儿挨大嘴巴我可不管你。”
相处了一段日子后,名人在小柳心里已走下神坛,她对美刀不很服从了:“是你得了便宜吧?两个女的为你反目,特美吧。”
“咱俩从来也不是朋友,什么叫反目?”佳音啐骂。
姥姥突然站起来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建华骂自己闺女:“佳音,你怎么就干这边三角四的事一门灵啊?跟什么男的来往,你要征得我的同意……”
姥姥冲着美刀来:“我问你!你是真喜欢我们家佳音吗?”
美刀很坦率:“我是啊!”看看周围的人,没一个像是相信的,他连忙补充:“我真是。”
小柳脸上挂不住:“美刀我还在这儿呢,你这话好歹背着我说行不行?”
姥姥不管:“你既然真喜欢她,为什么又跟小柳好?”
“您也得为我想想,她老不松口,我一大小伙子……”
“停停停,别的我不听……那你就不是真喜欢她。”
“我是真喜欢她,可她说不喜欢我,我也不能一门心思就在这儿等她同意呀?谁知道这一杆子给我捅哪年去呀?”美刀真诚地对不可能理解他的姥姥解释着。
姥姥把她那套传统价值观抬出来了:“你要真喜欢她,就应该努力争取,怎么就半途而废了?”
“哎哟喂姥姥您不知道,我争取了,她还是不松口,我不是没辙了吗才跟小柳一块儿混。就因为还惦着她,小柳说想跟我混一年我都没同意,后来说的是俩月……”
“俩月,没错,是俩月”,才智插嘴:“网上写着呢,他们俩约好了,就俩月,就算俩月以后俩人真互相喜欢了,也分开,没二话。”
柳奶奶听明白了:“小柳,你这些天不见人,就跟他混在一起呢?这不是正经人。”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6)
佳音也顾不上维着面儿了:“您孙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呀。”
才智点头附和:“不是一般人!她现在写她跟这位的事,好多人看,这就要出大名了柳奶奶。”
柳奶奶恨不得钻地缝儿里:“你还好意思写?”
“我鼓励她写的,”美刀挺身而出:“不就是想借我的光也当作家吗?没问题。”他真诚得没有立场。
胜利理解:“都消消气。妈,其实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直,有什么说什么……都先吃饭吧。”
“吃什么呀吃?”姥爷听姥姥一声吼,赶紧把筷子放下了,胜利也只好跟着放下。
“你们俩在一块儿堆儿,那就好好在着,别在我们佳音面前晃悠,显摆给谁看呢?我不想看见你们。”
小柳不卑不亢地说:“姥姥,今天吃饭是为了送我奶奶回老家,恐怕您不想看见也得忍忍了。”
佳音怒目圆睁:“你敢跟我姥姥这么说话?”
只有姥爷能打圆场了:“你干什么呀你——吃饭!小孩的事,大人不要插嘴。”姥姥气炸了肺:“我这么大岁数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佳音,你当着大伙儿
面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人?”
小柳的刁样儿出来了:“哟,您是要作主各归其位了是吗?”
佳音犹豫着:“我本来是喜欢的,但是现在……”她狠狠地瞪了小柳一眼:“麻疯碰过的男人我不碰。”
听到这儿,小柳反倒笑了:“你们家人欺负人也到了极致了吧?奶奶,这就是您说的一辈子打不散的老朋友?”
柳奶奶其实早就对姥姥的行为不满,如果不想翻脸,还是走为上:“算了,小柳,你现在就送我去火车站吧,我也吃不下了。”
姥爷觉得不合适,拦着:“别,吃了饭让胜利送你去,胜利现在也混上车开了。”
胜利连忙显摆:“对对,我开着剧组的‘面包儿’呢。”
小柳说:“不用了,美刀有一‘捷达’呢。”
“嗬,这了不起劲儿的——”佳音嘲讽。
柳奶奶蹒跚着往外走:“小柳,你既然有了男朋友,以后就不要再麻烦陈爷爷家了。”
姥爷很过意不去,站起来:“干什么呀这都是。”
姥姥兔死狐悲,早就想找辙教训姥爷了:“你怎么就不心疼自己家孩子呀?”
姥爷说:“她自己不喜欢,还不让别人喜欢,怎么全跟你这么霸道呀?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码归一码,你扯到我脑袋上干吗呀?我碍你事了吧?我就是一辈子没眼力见儿,我碍你事了吧?”姥姥的胡言乱语一句跟着一句。
佳期很难堪:“姥姥,越扯越不靠谱了。”
“你们都是不争气的!从你,到佳音,都让男的给拿得死死的!才智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佳期你找那是什么男朋友啊?要不是姥姥心宽,还不早气死了?我这一辈子就会装傻了!让人找上门来给侮辱……”
柳奶奶脸上挂不住:“桂兰,你看你,这么多小辈在这儿。”
姥姥才不理她呢:“我看出来了,咱家这些女的,都是牛马托生的,怎么别人家的,就都是妖精托生的。”
包间外已经凑了很多服务员在探头探脑,一辈子摇头晃脑当领导的姥爷不胜其烦,放下筷子:“不吃了,都回去。”
姥姥马上说:“已经吃饱了吧你?你这嘴半天吧唧吧唧也没闲着。”
姥爷老派,认为在外头,女的得给男的留面子,不禁骂道:“你这更年期也太长时间了。”
姥姥不能适应姥爷的反抗:“啊?你在说我吗?”
“你觉得呢?我真是让你给烦死了!这一家子女的就够烦的了,你一人儿顶一家子,什么时候能让我清静清静?”
“想清静,走人啊?!回你的老家去,不是天天嚷着要回去吗?现在人老干部活动中心也把你撵出来了!赶紧走,现在就跟着一趟车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那有人把你当神仙似地供着!”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01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7)
不识相的美刀安慰姥爷:“咳,这女的都这样,单打独斗咱就已然弄不过她们了,您也够背的,弄一怨妇家族!还不如找地儿清静清静。”
姥爷的火真被拱起来了:“你当我不敢走哪?”他“噌”地站了起来。
建华不可置信地问佳音:“你居然喜欢这人?”
美刀说:“阿姨您别生气,我就爱说实话。估计老头儿还真不适应那清静劲呢。”
佳音已经被气晕了,她怒从胆边生,抄起桌上一碟酱油就朝美刀泼了过去。
美刀一闪,酱油不偏不倚落在小柳脸上。小柳尖叫一声,猛一闭眼,酱油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
姥爷是真急了,拥着柳奶奶肩膀说:“太不像话了!走走走。”
姥爷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搂柳奶奶!这个动作让姥姥觉得是对她主权的公然挑衅。
姥爷说:“佳音你必须给小柳道歉。”
佳音没反应。姥爷平时在家里是不会横的,所以现在就算横了,也没人当回事。姥爷发现自己的话如此没有威信,更加恼怒,他转向姥姥:“让佳音给小柳道歉。”
姥姥直直地盯着姥爷放在柳奶奶肩膀上的手,姥爷察觉,连忙放下了,但姥姥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柳奶奶的肩膀。
建英连忙说:“哎呀孩子闹着玩,还能当真?我替佳音跟小柳说对不起了。”
“对,没事。算了啊小柳,谁让你要跟人示威的,都是你自找的。”美刀拍拍小柳的肩膀,算作抚慰,一边怕大家担心地作挤眉弄眼状。
不拍倒也算了,一拍之下,小柳委屈地抓着美刀的手哭了。小柳一哭,姥爷更觉得没面儿:“你们一伙人欺负孤儿寡母,好意思吗?”
这么一说,柳奶奶的眼圈红了:“哎呀,这话就言重了,算了算了。”
突然间,姥姥对柳奶奶叹了口气:“你说,女的这辈子还能为什么事急眼?不就是爱情吗?”她颓然坐下:“陈倚生你走吧,我脑子乱。你们俩一块儿走吧。”
大家都正想办法阻拦,小李美刀挺身而出:“那,那我开车去?”
虽然在一起吃饭,但廖宇跟万征没什么话说。沉默半晌,两人同时提起佳期,
不过万征说的是:“小贺……”
廖宇每次听他说“小贺”,都觉得这称谓很好笑,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这俩人自打认识的时候就地位不平等而落下的病。
万征问:“你觉得小贺这人怎么样?你们熟吗?”
“还行吧?你们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这种没话找话徒令万征紧张:“没有啊,谁说的?她说的?”
廖宇连忙解释:“不是,我就是说呀,年龄好象到了。”
“我年龄早到了,所以呀,反正也晚了,不如就撒开了慢慢学摸一个。越晚
越不凑和了。”
“佳期好象,对你真是挺上心的。”
万征想了想:“嗯……怎么说呢?她就是你说的,还行,但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不都是普通人嘛。”
“咳,不是不甘心吗?你说让我跟她结婚吧,我不甘心,可她比我小那么多,我要是把她现在给‘听’了吧,又不忍心。”
廖宇替佳期说话:“其实她还行,公司里的人挺喜欢她的。”
万征可不糊涂:“你是说你们老板吧?那种人不会喜欢谁,得占便宜就占。”
“可是……”廖宇犹疑着:“那种人呵护起来是真呵护。”
“没用。我告诉你……你是外地来的吧?北京姑娘还就这样,你对她越好,她越防着你,你越臊着她,她倒来了劲了,就有了征服欲了。所以,不用对她们好,没事,真的,贺佳期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北京姑娘。我喜欢的也是她一付滚刀肉的架势,特别禁得起伤害。”
廖宇不明白:“可俩人在一起,还是图个高兴吧?”
万征摆出一付情场老大哥的姿态:“俩人在一起,就是再好,它也是俩人吧?也不比一人儿想什么做什么特统一没人跟你叫板——所以,高兴得了吗?”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8)
廖宇大骇:“那要真是有人追贺佳期,你不慌吗?”
“我慌什么呀?没人追她我才慌呢!有人追才证明我不是拣了一个没人要
的。”
“她倒也不至于没人要。”
万征摇摇头:“人的出身很重要,她那个家庭,我觉得,挺市民的,一家人
素质都不太高。”
这时,苏非非从外边张望着进来了,万征脸上露出了笑容。旁边有人认出了苏非非,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视若无睹。
万征介绍:“廖宇,小哥们……这是……”他犹豫了一下,很不适应地一乐,以笑容掩饰他对苏丽娟新名字的不适:“苏非非。”
廖宇也不知道她是谁,很客气地点点头。
苏非非听是小哥们,以为是万征的马仔,倒也不避着:“哎,我想去看看你正装的那房,我现在跟我父母住,很不方便。”
“噢,我现在做样板间的房子就是他们公司的,你要是买,他能帮你打折。”他问廖宇:“能打吧?”
“啊?能打吧?找佳期肯定能打。”廖宇忙推到佳期那儿去。
苏非非眼波流动,似笑非笑地瞟了万征一眼:“是你女朋友吗?真有面子。”
回到家,廖宇习惯性地数数人头儿,发现少人,问建英:“陈爷爷呢?”
连多嘴的佳音佳期都不接茬儿,建英尴尬地说:“呃……回老家了。”
“啊?是吗?陈爷爷也回去了?”廖宇觉出气氛古怪,机灵地住嘴。
建华说:“散了吧,睡觉睡觉。”
佳音哭丧着脸,拉着姥姥的手:“我跟姥姥睡。”
佳期问:“那还能睡吗?”
姥姥长叹一声:“我活了一辈子了,从没这么丢过人。”
佳期看了廖宇一眼,廖宇连忙站起来:“我有点累,先睡了。”
谁知姥姥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听我的话,将来要对女人好
啊。”
“哎”。他莫名其妙地应承下来。
走到楼道里,他实在忍不住问前面的佳期:“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我姥爷回老家了。”
“那你姥姥怎么不一块儿回去呀?”
佳期嫌烦:“回我姥爷老家,又不是回我姥姥老家。”
“不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了。我姥姥老说:你们姓陈的,我们姓李的。”
“你们家一直就女尊男卑吗?”
佳期得意地“嗯”了一声。
廖宇又问:“那怎么到你这儿就变了呢?”
苏非非一脸好奇地左看右看,在万征家里走来走去,评价道:“变化不大嘛。”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嘴上却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呀?” 万征趁苏非非不注意,把电话调到无声状态。
“物是,可人非呀……怎么没有你跟女朋友的合影?”
“要那玩艺干吗呀?”
苏非非说话很阴损:“女的就喜欢在男的家摆自己照片,就跟动物在自己活
动范围里撒尿一样,留下自己的气味,显示这是自己的地盘儿,生人勿近。”
万征是完全把佳期抛在脑后了:“我跟她没合影,跟你的就有。”
“哪儿呢?”
“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到处都还有,后来她为这事还跟我吵过。其实我是无心的,一直在那放着,我看习惯了,想不起来收。”
苏非非佯怒:“后来呢?她收的你收的?”
万征连忙说:“我收的我收的。”
“哼,这就叫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吧。”
“你少来这套,我才是旧人,我哭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电话上的红灯在闪,显示有电话进来,但他俩谁也没看见。苏非非发现了新气象:“杯子换了?”
万征拿给她看:“你的那个我用呢。”
“你自己的呢?”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9)
“让她给踤了。”看苏非非一脸诧异,他解释:“现在的小孩,都特不懂事。”他腆着脸凑过来:“她要有你一半温柔……”
“住嘴。”
万征不住:“你还没告诉我,你谈恋爱了吗?”
苏非非反问:“什么叫谈恋爱?”
“你还真把我问住了,就是,像我们以前一样。”
“不可能了。不会有谁再像以前一样。”
苏非非话里的惆怅,让万征听了舒坦:“如果你不快乐,我其实一直……”
苏非非不会让他说下去的:“我觉得这个岁数了,快乐不快乐,挺难定义的,
而且快乐不快乐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自由。”
佳音和姥姥背对背睡着,两个人都辗转反侧。佳音问墙:“姥姥,你觉得美
刀怎么样?”
“太不怎么样了。”
“那你觉得他喜欢我多还是喜欢小柳多?”
“当然喜欢你了。”
“那他为什么还是跟小柳走了?”
姥姥也想不通:“那孩子像是脑子有病的……你喜欢柳奶奶吗?”
“还行,”佳音翻身搂着姥姥:“不过我姥爷肯定跟她没什么。”
“我还不知道没什么?你姥爷是因为人老干部活动中心不让他玩了,他反正
待家里也没事才走的……可我没面儿啊。人活着不就争个有理有面儿吗?他这么一走,我的面儿往哪搁?”
佳音宽慰她:“他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吗?人岁数大了就这样,过两天他闷了
自然就回来了。”
“他们村你是没去过……人一看他们俩一块儿回来了,多坏的影响。”
“人老了就没性别了,就跟俩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一块儿回去一样。”
姥姥不爱听了,她的性别观念强着呢:“胡扯。你拿我的事不上心,我也拿
你的事不上心啊。你柳奶奶一直是我的心病,老觉得一把你姥爷惹急了,他身后总有个退路。你姥爷下放的时候,柳奶奶就趁着天时地利时不常去看他。”
“你们那年代,谁敢有作风问题啊?就是同志般的友谊……”佳音还是更关心自己的事:“姥姥,你觉得我喜欢小李美刀吗?”
“你问谁呢?”
“我觉得我其实不喜欢他,可我是太讨厌小柳,就觉得他跟谁也不能跟小柳。”
“其实这事啊,有什么说什么,是你不对。”
“我眼里不揉沙子,有什么不对?”
“你就是沙子。”
佳期吃完早饭并不走,一边擦嘴一边看着廖宇。廖宇奇怪:“干吗?”
“走啊?”
“不是有人接你吗?”
佳期明白了:“你眼睛够贼的呀,昨天是因为一早要去开发商那签合同,老
彭才来接我的。干吗呀劲儿劲儿的?”
廖宇这才也站起来,但佳期马上说:“不过到了公司,各走各的。”
刚从楼道里出来,廖宇一眼看见了老彭的车:“他又来了。”
佳期的汗马上下来了。既然躲无可躲,也只好硬着头皮向守礼的车走去,一
边走还一边相互讽刺,廖宇问:“你希望接下来怎么发展?”
“什么怎么发展?”
“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
廖宇不大相信佳期,他知道佳期就算不喜欢守礼,但能那样与他周旋,也表
示不愿意得罪他。利用女性身份得点关照算是小奸小滑,并不是大奸大恶。
“你是说他一厢情愿?你要没给他什么好处,这种斤斤计较的台湾人,会一大早巴巴地来你楼下等?”
佳期装傻:“听说他们台湾人都是这样对女生表示好感地。”
廖宇想吐:“我就听不得胡同串子说台湾国语,你起猛了吧?”
“我还听不得你一个南蛮整我们京腔京韵呢。”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03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0)
“听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千万别解释说自己过于有魅力。”
“你既然了解,我就不解释了……我跟你解释得着吗?”
“我对美好爱情还是有憧憬的,你们不要整天拿残酷现实打击我。”廖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发牢骚。
越近守礼的车,佳期的假笑越浓。守礼从车上下来了,皱着眉头看着他俩。
佳期正在想如何解释,却听廖宇突然说:“彭总早。”
守礼看不出形势,只矜持地“嗯”了一声。
廖宇转向佳期:“我今天要先去工地,我先走了……姐。”
佳期猝不及防地被叫了一声“姐”,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再见彭总,再见……姐。”他会心地冲佳期笑笑,转身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佳期看着车窗外辛苦奔波的上班族,并没为自己拥有的特权而欢欣,她问:
“您为什么又来接我呀?不顺路吧?”
守礼也不藏着掖着:“追求女孩子,还是要有一定的礼数的。”
佳期想客气,所以回答得不三不四:“您不用追求我,我还有男朋友呢,您
这样我挺尴尬的,我们还没分手呢。”
守礼眨眨眼:“我不追求你,你们怎么分啊?”
佳期周期性的浑劲又上来了,也可能真是早上起猛了,加上刚才廖宇那声
“姐”叫的,她说:“您追求我,我们也不一定分啊。”
谁知守礼并不在乎:“那也好啊,我也没有说希望你们分手,然后和我一起
啊?最起码,我们可以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做起。我知道,你最近一定是和男朋友有了什么龃龉,是不是?”
佳期假笑:“跟大家伙儿都一样嘛。”
“最起码,你不开心的时候会想到彭总,彭总就很开心了。其实男女之间,能够做精神上的交流,我觉得才是最高层次的朋友。”
佳期觉得这话可真不像守礼说的,他一贯的口碑就是贼不走空,不大可能到自己这儿变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不避嫌地走进公司,表情也算和谐愉悦。大家一边叫着“彭总早”,一边自觉让出路来,看两人直接进了总裁室,守礼随手把门关上。
企划杨在总裁室外端着茶杯站了一会儿,猛喝几口,回过身,接收到一片好奇的眼光,明知故问:“干吗呢?怎么了?”
“我们都好,你干吗呢?我们以为你要进去呢。”
有人问:“哎,你说,拿下了吧? ”
主任摇摇头:“时至今日,我仍不愿相信。佳期是我们部门出去的,我一贯认为,她是个没傲气但有傲骨的女孩。”
有女同事哈哈大笑:“你说的是贺佳期还是吴琼花啊?”
企划杨问:“老彭的车,咱们公司哪个女的没坐过?”
女同事虽然没法反驳,但还是不服:“谁不知道你呀,追贺佳期未遂。”
“还真没有!你当我多大度呢?我要追谁,她不答应,我恨她一辈子。但是我并不恨你。”
女同事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对嘛,我又没追你。”
自从姥爷回老家后,姥姥越发多愁善感,看电视的时候动辙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天正一人儿哭呢,突然听见楼后一阵人声鼎沸,她探头出去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一胡撸脸,麻利儿顺后窗户就窜出去了,问正在忙活的邻居马老太:“干吗呢?”
马老太乐滋滋地说:“安个空调。”
“夏天都快过去了,安什么空调呀?”
“咳,我儿子孝顺的。”
姥姥连忙显摆:“我们家孩子早就要孝顺给我,我不要,我喜欢自然风,我
们家俩窗户对着,过堂风。”
马儿子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浑蛋,他冲地上啐了口唾沫,很看不惯姥姥四
处攀比比不过还不服气。其实关上门以后,他们家谁都不太待见姥姥。马老头话里有话地说:“那是,数你们家孩子孝顺,数你们家日子过得舒心。”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1)
姥姥听出这话里有无限讽刺,炸了:“我跟你们把丑话说头里啊,空调安是
安啊,别安我们家窗户下边。”
“谁安你们家窗户下边了?”
“我是提醒你们。”看马家人不理她,她自顾自念叨:“到时候你们家一开空
调,你们家合适了,我们家嗡嗡的。”
她站旁边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拦:“哎,你看你看,这压缩机别安我们家窗
户底下呀?”
马老太奇怪:“怎么是你们家窗户底下呀?”
姥姥拿手比划:“看,还说没安我们家窗户底下,往我们家这边错了半块儿
砖。”
“你至于吗?”马儿子忍不住了:“这是你们家地儿啊?”
“那当然了。”姥姥把胸一挺。
“屋里头是你们家,可屋外头凭什么也是你们家呀?”
“那当然了,这是我们家墙。”
马儿子想跟姥姥吵,马老头老太太拦着:“算了算了,往这边挪挪,什么大
事呀?”马老头跟老婆小声但足以让姥姥听见地嘀咕:“老陈不在,她……”
姥姥脸上做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可心里沮丧极了。
万征看见守礼佳期和廖宇鱼贯而入,而佳期左右四顾,并不直视万征,反而
那三个人比她落落大方多了。
守礼看了一圈回来,还算满意,问万征:“怎么样?”
“您觉得怎么样?”
守礼点点头:“还可以吧。”他故意在万征面前摆出一付牛逼的样子。
守礼把廖宇叫到一边指指点点,万征趁机跟佳期说话:“晚上一起吃饭。”口气是命令式的。
“有事吗?”
“你不是觉得没事也应该一起吃饭吗?”
佳期本来答应了老彭提出要请她和廖宇一起晚饭的要求,虽然她已经开始想用什么辙把守礼给回了,但嘴上不能轻易答应万征。她不满地说:“你想吃饭就吃饭?你知不知道北京关于请吃饭有个说法,叫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叫‘提溜’……
万征没功夫听她废话:“到底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饭。”她很懂得见好就收。
万征痛快地答应:“行。”
这让佳期很纳闷,她对这种顺利的谈话感到不适应。
快下班的时候,佳期进到总裁室去和守礼聊天打发时间,突然廖宇进来说“佳
期有苏摇薄K莫名其妙地出来,一边问“谁呀?”却看到业务部的人都一脸惊喜?/p>
佳期一眼看见苏非非正婀娜多姿地看着沙盘,吃惊极了。她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硬着头皮走过去,伸出手:“你好,你来……?”
苏非非抿嘴笑:“我来看房子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佳期脑子里迅速转过很多念头,想到万征这阵子肯定与苏非非私下约会过不少次,满怀妒意。苏非非却说:“你父亲告诉我的。”
想象落空,佳期既放心又失望:“啊……好啊,我来帮你介绍个比较好的业务员。”她走到业务桌问:“该谁了?”一个土里土气的新业务员李忠义站出来,佳期一挥手:“很好,来。”
业务员们小声兴奋地问:“佳期你怎么认识她的?”
佳期不耐烦:“我骑车撞过她一跟头。”
业务员们又问廖宇:“你怎么也认识她呀?”
“嗯,不算认识吧?”
企划杨又闻风窜出来了:“那是那是,现在,没吃过饭不叫认识,没上过床不叫熟人。”
守礼穿戴整齐从总裁室出来,一眼瞥见佳期旁边有个美女,假装不经意地过来招呼:“佳期,你的朋友?”
佳期没防备把他给放出来了:“啊……对,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总裁,彭守礼先生,这位是著名的主持人苏非非小姐。”
苏非非巧笑倩焉,非常优雅地向守礼点了个头。守礼明知故问:“来看房子啊。”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2)
俩人狂过电,心里互相琢磨着对方的身家。守礼关心地说:“介绍完要不要一起吃饭啊佳期?我可以亲自讲解啊。”
佳期很搓火,不明白为什么苏非非一出马,自己的裙下之臣全部倒戈,她马上替苏非非拒绝:“不用了吧,苏小姐很忙。”
守礼连忙说:“那当然那当然。下次吧,下次有时间到工地的话,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苏非非歪头笑着冲守礼摆摆手。
佳期看到整个回合里,苏非非没说一句整话,但是守礼的心轻易转到她那一边,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岁数比自己大一截的女的凭什么就这么能勾人。
守礼出来,看到自己的“奥迪”边上停着苏非非的“宝马”,问廖宇:“这是
那女人的车吗?”
“是。”
“我靠那算了。”
佳期和业务员送苏非非出来的时候,非非亲热地说:“谢谢你佳期,我可以
叫你佳期吧?”
“可以可以,随便儿叫。”
“我很喜欢这房子,下次时间多一点的话,希望可以去工地那边看样板间。”
“没问题,万征就在那边。”
“找他没有用,想打折还是要找你吧。听说你跟你们老总关系很好。”
佳期可不吃她撒娇卖嗲这一套:“你可以直接找彭总,他一定会给你打折的。”
“那不保险,我宁愿找你。”苏非非笑着翩然离去。
佳期还是忍不住跟万征汇报了苏非非的行踪,谁知万征并不意外:“噢对,
她想买房。”
“你跟她说我在那公司?”
“不记得了。”
佳期不爽:“怎么不记得了?你是不是还跟她说我跟总裁很熟?”
“不是吗?”万征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我只是一个干活拿钱的伙计……”
“我也没怪你。”
佳期给噎得够呛,只好矛头转向苏非非:“真土。这房子有什么好呀?还‘豪
庭’,难听死了。”
万征变得一本正经:“你怎么这样呀?太没职业精神了。干一行爱一行,就
算这房子再土,你也得说它好……她要是买你们的房子,你能帮她拿个大点儿的折扣吗?”
“不知道。”
“你不是在公司很有地位吗?”
佳期想起守礼和苏非非初次见面就眉来眼去,恶意地告状:“这姐们儿这么
生,什么人磕不动?我看她今天已经跟我们总裁对上眼儿了,还用我帮她打折?将来指不定谁求着谁呢。”
这话果然奏效,万征听完很不舒服:“我就说你们公司那台湾人不是个东西。”看佳期阴阴地笑,万征自觉失态,连忙想起正事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佳期手边:“给。”
“什么呀?”
“给你的回扣。”
佳期反应很大:“给我这个干吗呀?”
“你介绍这个活给我,应该的。”
“跟我就不用来这套了……”
“一码是一码,分清楚点好。”
佳期好不容易让万征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分那么清楚干吗呀?”
万征懒得听她大惊小怪:“你别嚷嚷,都有,不是就你一人儿。”
佳期奇怪:“还谁呀?”
“廖宇呀。人家就坦坦地收了,就你,还拿腔作调。”
佳期一拍桌子:“太不像话了。”
“怎么了?至于吗?游戏规则,懂吗?”
“不懂。你拿着这个活儿,是你自己的能力……”
“别扯了,我都不信。拿着吧拿着吧啊,你拿着我心里好受点。”
“我怎么觉得你怪话连篇呀?你是不是还觉得靠女的挣了钱不干净呀?”她
又开始着急地胡说八道。
“你是出来混的吗?也岁数不小了,装什么纯呀?”
“我乐意纯。我告诉你,我不要。”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05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3)
“爱要不要,反正我放这儿了。”
“他也甭想要。”
这下万征急了:“关人家什么事呀?”
“搁以前他不是我们家亲戚,我就得给他‘点’喽,现在算我倒霉,受累回家呲达他去。”
“你有病吧?”
佳期用她姥姥的口头语回嘴:“你才有病呢。”
守礼感慨:“现在这些漂亮的女孩子啊,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开名车住豪宅,
做男人却要一步一步地打拼,真是不容易。”
廖宇拍起马屁很和佳期同根同族:“彭总您的经历一定很有代表性。”
“咳,算不得什么……所以你说啊,男人挣钱再去给女人花,真是很贱啊。”
“也不是吧。看自己爱好什么了,如果爱好就是女人,也算物有所值。”
守礼觉得这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嗯,你说得很对,很聪明。你对佳期怎么看?在认亲前和认亲后,有区别吗?”
廖宇想了想:“没有太大区别吧。”
“可我记得你们以前相处不是太好,现在看上去蛮好的,难道是在家里人面前装的?”
“也可能,装啊装啊就习惯了。”
守礼爽朗地大笑,手指头点着廖宇:“你们比我们年轻的时候机灵多了……其实我对佳期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以前她在企划部,事情虽然不多,但是很让人放心。后来我观察这个女孩子不像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很是非,而且性格看上去很随和,实际上是很硬颈……就是很倔强嘛。她男朋友你也认识的吧?那个万征嘛……”
廖宇唯唯诺诺。
“她其实很在乎他,不过那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佳期内心很苦闷,有一次她就跟我讲,就是你碰见那次嘛……”
廖宇想起来就是自己被赶出公司那一次。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屈辱地和他在一起,那个男的对她越不好,她就越要对他好……彭总人很好,彭总不趁机占她的便宜。我就帮她分析,其实她和我一样,真的,和我一样……”他捂着自己胸口,好象很交心似的。“她并不是真的爱他,真的,不是爱,是征——服——欲。”他觉得自己很精辟,停在这里等廖宇夸赞。
廖宇当然顺水推舟:“您说的太对了。”
“对,就是越难以驾驭的人,你越想要去征服,那种随随便便就和你在一起的人……幸福来临太快,就不会懂得珍惜。就是……”廖宇接上:“我们叫专拣硬骨头啃。”
“……对,就是要专拣硬骨头啃,才觉得拥有的是真正的爱情。其实不是,真正拿在手里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不是爱情,是征服欲得到了满足。”
守礼跟他碰了一杯:“彭总也年轻过,很清楚地,其实爱情不是要去折磨一个人,就应该是对一个人好,想方设法地对她好。”
“佳期也对他好。”
“我还没说完……好,不是说我对你好,就是好,应该是生活细节上的好,比如你不会做饭,可你就愿意为这个人学做饭,你担心她挤公车辛苦,就愿意天天少睡一点去接她,你愿意为她做最家庭最琐碎的事情,那个才是好。你看佳期给他介绍一个活儿,以为就是对他好,不是,他肯定不会领她的情,甚至他还会不高兴,觉得她瞧他不起。”
廖宇开始频频点头:“您是说,您是爱……我姐的?”
守礼一笑:“那倒也不一定。我前面讲过嘛,我也是征服欲。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很容易的……”他摊摊手:“但佳期终于让我体会到好久没有体会过的追一个女孩子的辛苦……好玩来的。是挑战!不一定要有什么什么样的结果,我觉得我这样追求她,也能给她带来快乐。”
廖宇作恍然大悟状:“那您也是实在是太……”
“无聊吧?哈哈哈,博漂亮女孩子一笑,也无所谓啦。”
姥姥埋怨:“你说你姥爷,到了老家,连个电话都不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4)
佳音心不在焉地附和:“太不像话了。”
“还是你柳奶奶打电话来的。”
“跟他离婚。”
姥姥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胜利和一脸疲倦的建华进来,建英问:“建华又挣钱去了?”
“可不,我说我这儿现在挣得多,让她别那么辛苦,她还不乐意。”胜利说。
建华很倔地瞪着胜利:“瞧你那付样子,就跟你多了解娱乐界似的。”
胜利不敢跟媳妇叫板,但心里不服。现今不比从前,他也有反抗意识了。他
支使佳音给建华倒水,建华不领情:“你!好歹找个工作,别整天在家里躺着,越待越懒。”
胜利很有道似地说:“你想干吗你说,我帮你留意着。还想往这圈里混?”
建华打断胜利:“你住嘴,我就讨厌听见你一口一个‘圈里圈里’的,什么
圈呀?为什么不念‘圈(JUAN)’呀?”
胜利陪笑:“没那么念的。”
“怎么没有?猪圈。”
佳音哈哈大笑,建华呵斥:“笑什么呀?还不是削尖脑袋想往猪圈里钻。”佳音的笑马上收了。
胜利对媳妇很宽容,当没听见就算了,他跟佳音说:“哎佳音你知道你……”
他还想说大姨夫,看见建英,想起来不合适,又改口:“就郭勇,你知道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吗?他现在到电视剧组里当制片去了。这以后要是他们的戏找演员,你也可以去试试镜啊。”
姥姥一听高兴了:“好啊好啊,到时候一开电视就看见佳音了,多美啊。”
建华不同意:“我就不喜欢女孩子干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朴朴实实的,跟你姐似的干个正经工作。妈您看看胜利,居然现在也打扮起来了,头发天天梳得跟牛舔的似的。”
姥姥不爱听:“演戏也没什么不正经的,不正经的那都是根儿上就不正经,干了什么她也会往不正经那儿去。”
“妈您甭尽顺着她。你说演戏有什么好呀?出去有人找你签名?买东西不用排队?就满意了?”
佳音甩片儿汤话:“可我怎么看有一文章说,教师这个职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也有表现欲,也特别喜欢被人崇拜,因为当不了演员被老百姓崇拜,所以才当教师让学生崇拜呀。就跟当不了主持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售票员报报站名也一样过瘾似的。”
建华愤怒了:“哪儿瞧的这一套?现在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呀?”
姥姥问:“可佳音你会演戏吗?”
建华说:“会什么呀?以前还说会唱歌呢?结果呢?”
才智下了传销课回来,赶紧着挑事,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哎佳音,你看今天的青年报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报道我了吗?”
“那倒还没轮上。报道那谁了,小柳。”
佳音脸色大变,接过来埋头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胜利问:“写小柳什么了?”
“就跟那个小李美刀的事,小柳在网上天天连载他们俩的吃喝拉撒,还特别多人爱看,出大名了。”
建华看不上:“这算什么名呀?这不是丢人吗?一大姑娘,整天跟一男的住在一块儿,还敲锣打鼓昭示天下。”
佳音把报纸扔在一边,生气:“真不要脸。”
建英连忙拣过来看:“哎,还有照片呢?还挺好看的……人都说她是美女作家。”
佳音不屑:“现在基本上脸上五官都在的就叫美女作家。”
才智狂挑:“我怎么觉得她现在打扮得跟你有点像啊?”
“别逗了,她倒想。”
“是有点像。”建英瞧一眼小柳的照片,瞧一眼佳音。才智嘻嘻笑:“后悔了吧?当初你要是答应了小李美刀,现在出名上报纸的就是你了。”
“这种名我才不要出。”
“你倒想出,你认识几个字呀?人小柳好歹是大学生。”建华骂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5)
“大学生不也论堆儿撮吗现在?”佳音看着姥姥:“我是怕你们出门被人指指戳戳啊。”
姥姥深明大义,频频点头:“对!对!”
美刀努力写作的同时,小柳在旁边接受电话采访,四仰八叉地把脚搭在美刀的电脑桌上,没形没状,原来的矜持荡然无存,文言文语言风格完全不见了,撒开了欢:“……我又没碍谁的事……这是一个言论越来越自由的时代,社会变得非常宽容了,我只是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幸运儿……别人这么做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她探头问美刀:“你愿意接受采访吗?”
“不愿意。”
小柳笑咪咪地说:“他不愿意……好,没关系,谢谢啊,再见。”她放下电话,得意洋洋地在屋里遛达,看哪儿都觉得顺眼:“明天下午,有一杂志要来给我拍照片,你愿意一起出镜吗?”
“不愿意。”
小柳不在乎:“随你便。”
美刀看不惯她现在这飞扬跋扈的劲头:“你不觉得你这是鸠占鹊巢吗?你把记者招家来,我还得躲出去,天天这样,我怎么写作啊。”
“你出去写啊。现在好多人都在‘星巴克’里对着一手提电脑‘啪啪啪’,脸都让电脑屏幕映得蓝莹莹的,很有气质。”
“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已经有出版社跟我谈出书的事了。我说版税得12%。”
美刀忌妒坏了,大叫:“我才12%!”
小柳不理:“起印五万。”
“我才五万!”
“管他呢,先吼着呗,万一他们能接受呢?这年头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美刀气急败坏地说:“你打我这儿出了名,版税得分我2%才合理。”
“那可不行。咱俩一块儿混,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呀。”
“我从来也没想要,是你上赶着给。”
小柳唱起来了:“这就是爱的代价……你也别搓火,离俩月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俩一分,各走各的,两不亏欠,你可以接着追你的贺佳音。”
“怎么不亏?我亏了!贺佳音还能理我吗?”
小柳晓之以矶之以情:“哎,这你就不懂了,受过挫的爱情才刺激。好多人没事还整事呢,就是为了刻骨铭心。?/p>
美刀扳过小柳的身体,直视着她:“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对我,有爱情吗?”
小柳咬着嘴唇,犹豫地说:“嗯……有。其实你这个人,挺单纯的。要别人,不一定会搭理我,你这人心眼儿挺好的,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美刀气结,拿出杀手锏:“你等着,回头我写你一千字儿。”
小柳笑了:“你还嫌我没名?就这样,估计俩月以后,你得管我叫师傅。”
佳期嗑嗑巴巴在全体员工会上念一份文件。守礼听得生气,大眼睛一直四下
瞪着。
“这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
刚念到这儿,守礼突然冲佳期大吼:“大声念。”
佳期吓一跳,只好提高声音:“经总裁室及人事部讨论决定,扣除廖宇本月奖金,并暂调总务部服务一个月,工资按清洁工标准发放。此决定自颁布之日起生效。隆业房地产公司总裁室、人事部。”她越念声越小,勉强念完,赶紧坐下。员工们顿时交头接耳,几个女业务员非常同情地看着廖宇,廖宇却事不关己地左顾右盼。
守礼站起来发言:“收受回扣,是我们隆业公司绝对不能允许的肮脏的行为。为了洗刷这种肮脏,廖宇,从今天起,由总务部监督清洗厕所。”
交头接耳声更巨大了。守礼威严地扫视大家:“必须施以重罚,才能让隆业的所有人得到教训,廖宇这个厕所,也是替你们洗的。今后,谁有收受回扣的行为,就地开除。散会。”
佳期内急,从楼道里往厕所一路小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扭身往回跑。
廖宇正从女厕所出来,把门外“正在清洗”的牌子挪开,一眼看见她:“你去哪儿呀?那边是男厕所。”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07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6)
佳期只好站住,看见西装革履但挽着袖子的怪模怪样的廖宇,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谁知道他耳朵那么尖。”
“算了算了,您那么大声批评我,他要再听不见就是耳背了。”
“你这哪儿是算了的意思呀。”
“真没事,咱们公司的厕所还挺干净的。那些女孩老在里边抽烟,现在更爱来这儿了,陪我聊天。”
“你还真能给自己找乐儿。”
“咳,活着呗。”
他浑不吝的样子惹佳期反感,不挤兑两句很难受:“哎,你来公司多长时间了?倒贴多少钱了?”
廖宇问:“你不憋得慌吗?”
佳期还没来得及回嘴,身后响起叮咣五四的皮鞋声。守礼还是一付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佳期的面子上,我早就开除你。”说完,眼睛还挑衅似的在廖宇身上打量半天,才转身上男厕所。
佳期放下陪着的笑脸,发现廖宇正讽刺地盯着她:“谢谢啊,要不是你这么有面儿。”
“你不服气可以走啊。”
“我干吗要走?”
“我要是你,我就走。”
“所以你成不了我呢。”
姥姥想通了,乐子得自己主动去找,不要长期沉浸在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的
情绪里。今天她准备把占公家地儿围的菜园子再扩张一下,她找来两棵小枣树,让胜利和佳音帮她种上。
胜利从厨房窗户顺出一条水管子,喊佳音:“佳音,接一下。”
佳音不情不愿地过去接了,递到姥姥手里,问:“这是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就那边街心花园里。”
“您怎么那么没觉悟呀,那是国家的枣树。”
姥姥头都没抬:“对呀,挪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了。搁街心花园里也没人照
顾它们,现在我天天还给浇浇水。”
“它们在街心花园里您也可以提溜着水过去浇呀。”
“那不行。我浇了,到时候结了枣了,别人给摘了,凭什么呀?”
“那还是觉悟低。”
“咳要那玩艺儿干吗呀我这岁数还能入党吗?”
“这话要让我姥爷这老党支部书记听见肯定气炸了。”
“少跟我提这人!什么老党支部书记,他是从看大门的岗位上退休的。”
佳音听着烦:“啊我知道知道。”
胜利看看这两棵枣树,夸赞:“妈,它能结枣吗?”
“那怎么不能?活了就能结枣。”姥姥拍拍手上的土,嘱咐佳音:“你不是没事吗?帮我看着点啊。别让那些小孩给撞坏了。”
佳音才懒得管:“那可保不齐,这么几根儿枝子,谁看得见呀。再说这儿过来过去都是车,没准就让车给撞了。”
姥姥一瞪眼:“敢,那我就拿钥匙划他们那车。”
“哎哟姥姥,我姥爷跟您吵架您也犯不着反社会呀。”
胜利问:“佳音,你怎么也不出去找工作呀?”
佳音装傻充愣:“啊?噢,明儿就去。”
胜利一给女的打电话,就跟一女的似的。尤其给年轻漂亮的女的打电话的时
候,看他背影,居然跟一个小姑娘闹春一样女里女气,时不时还一扭一扭、好象跟谁撒娇似的。从正面看,眉目含情,如同讲电话的人就在眼前。
“我有个事求你……真的真的,是求你。”他很强调那个“求”字。
“如果不算冒昧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说,也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挺关照的……嘿嘿嘿不是客气。”他踱到窗边,看见马儿子正在倒车,车撞歪了姥姥刚移植的枣树。
“真的真的……你喜欢吃什么?”
他看见姥姥火箭一样窜了出去,有点慌:“那就沸腾鱼乡吧没事不怕没位子我现在就去排队去好好六点没问题晚上见啊。”他摞下电话就往楼下跑。
马儿子直着嗓子喊:“谁成心的呀?我没看见。”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7)
佳音怕姥姥吃亏,也赶紧窜了出来:“姥姥姥姥算了,人都说对不起了。”
姥姥可不干:“对不起都不好好说,听着跟骂人似的。那么大棵树看不见?”
“那是树吗?草似的。”
“你撞了我的树,你还有理了。”
“什么你的树,又没栽你们家屋里,怎么就成你们家的了?”
胜利去拉姥姥:“又不是成心的,扶正了不就行了吗?”
马儿子气急败坏地问胜利:“胜利你们家老太太怎么回事呀?”
姥姥可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马儿子成心气她:“您老伴不在家您也不至于着急忙慌成这样啊?”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着急忙慌了?我哪儿着急忙慌了?”姥姥恨不得咬他。
马老头老太太也出来了,老头还拿着铁锨。姥姥看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
得往后一跳,嘴里可不服软:“干吗呀?”
老头径直过去扶正那棵枣树,拿铁锨松土。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得理不让人地说:“你们家儿子可真不懂事。”
马老太叹息:“老李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天怎么这么怪呀?”
马老头也说:“嗯,可不是。老陈在的时候就够怪的了,现在更怪了。”
“别阴阳怪气的啊。”姥姥不甘示弱。
马老头老太太也不生气,自顾自笑,佳音禁不住也跟着笑,胜利对她板起脸:“你晚上,跟我出去吃饭。”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帮你找工作呗。”
“什么工作呀?钱少了我可不干。”
胜利诡秘地一笑:“要是进圈里呢?”
佳音不耐烦地看表:“您跟人约的几点呀?”
“六点。”胜利说。
“那干吗四点半就拉我来呀?”
“要不然没座儿。”
“哎哟喂。”佳音正心说这是谁呀让他爸这么巴结,苏非非被服务员领了进
来。胜利马上脸红心跳地站起,一支手还把佳音也提溜起来:“哎非姐来了。”
佳音一看是她,又意外又不爽。胜利麻利儿从服务员手上夺过茶壶倒茶:“您真准时。”
“干咱们这行,准时是必须的。”非非看着佳音,很主动地、像哄小孩似地打招呼:“你好吗——?”
佳音不耐烦地说:“还行。”
“菜可以上了。”胜利对服务员说:“噢小姐你报一下,非姐你想加什么,随便加。”
苏非非听小姐报过之后笑笑:“可以了,你真会点。”
胜利不敢看她,可说出来的话是火热的:“咳,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留意着呢。”佳音觉得父亲十分不得要领,频翻白眼。
晚饭的时候,姥姥一看桌上没男的,伤感起来。她认为他们这一代人所谓同
志般的爱情,就是像她跟陈倚生这样——共同生活一辈子,也要斗争一辈子。还算年轻力壮的时候,天天早上起来俩人都要例行吵一架来漱嗓子,不然就觉得嗓子没开,痒痒难受。开始孩子们还觉得怕,以为他们感情很坏,时间一长,也就麻木了,甚至哪天早晨姥姥姥爷由于太忙而疏于吵架,孩子们深感不适。
上岁数以后,老两口有点吵不动了,明刀明枪耍不了,可以暗地里放冷枪使坏,不然,寂寞得不得了,日子怎么过呢。
建华问:“怎么了妈?胃口不好?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没精神……咱家本来就男的少,现在……”
建英和建华互相瞅了一眼,问:“妈,你是惦记爸了吧?您要是惦记,就回
去找他呗,把他接回来。”
姥姥觉得不妥:“那不给他脸了,从此他就该不服我了。”
才智躲在杯子后面小声说:“我姥爷以前也不服你,是懒得跟你掰扯,才养
成了装聋作哑的毛病。”
姥姥执拗:“我们俩私底下都好说,可让你柳奶奶看了这笑话去……”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8)
“咳,谁管别人家事呀?就您,老把柳奶奶当假想敌。”
才智也对柳奶奶家人很瞧不上:“你要找也得找一水平相当的呀。我姥爷装
聋作哑,可眼睛是雪亮的,他万万犯不上为了柳奶奶得罪您,除非他不想回来了。”
姥姥嘟囔着:“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来了。”
“不会的。俩人都要面子,所以才僵着。一人让一步,算了。我让佳音陪您回去,反正她也闲着呢。”建华宽她妈的心。
姥姥左右看看,脸上微微有了笑模样:“既然你们求我,那我就回去一趟?”
“我们求您。”
“我听您前一阵儿说,想找个助理?” 胜利问。
非非点点头:“对呀。”
胜利又让人特替他累地笑了一阵子,这种笑,是别人还没怎么着,自己先心
虚了:“哈哈哈哈哈……我就想起来了,我这闺女,现在正好在家待业,您也见过,其实挺机灵的,也愿意在这行里干,所以今天就想问问您,觉得她怎么样?”
说完一拍佳音的脑袋:“坐好喽。”
佳音和苏非非都觉得很意外。半天,非非才迟疑地说:“噢……对呀。”但没有下文。
她觉得佳音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有点厉害,起码比她姐厉害。
佳音可不巴结她,坦坦地吃饭,看都不看这俩人。
苏非非脑子里琢磨,嘴上一直敷衍着:“那小姑娘自己乐意吗?”
胜利抢着答:“她求之不得呢。”
苏非非直接问佳音:“你什么学历呀?”
佳音一付混蛋样子:“咳,我要学历高,我爸也不会张罗我干这个。”
苏非非倒觉得找个厉害的助理,对外办事倒也方便,尤其转念一想,接下来买房的事可能还要求到佳期,倒也不是很抗拒,大不了过一阵再说不合适把佳音给开了呗。想到这儿,她笑咪咪地说:“做助理挺麻烦的,心得细。”
胜利连忙说:“她心挺细的。”
贺佳音并不介意做助理,好歹算半条腿迈进了娱乐圈,多认识点人,以后再找机会嘛。但她介意的是给苏非非当助理。
“我这边事儿倒是不多,就是接个电话,提醒我的random什么的。”
佳音顶讨厌中国话里夹英文单词,倒不是觉得“假洋”,是因为她听不懂,觉得人家欺负她。她故意张大嘴看着他们,胜利门清儿地解释:“就是流程。”
非非介绍:“现在我手里有两个节目,外边还接一些节目,有时候时间安排上有冲突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有个助理能明白点。不过就是整天跟着我,怕你烦,挺单调的。”
看佳音不理,胜利说:“说话呀。”
苏非非解释:“其实我跟她姐姐挺熟的,昨天还去她们那儿看房了呢。她姐姐办事很大气,我想她也差不了。”
她这么一提醒,佳音突然想起来,对呀,可以趁机替佳期盯着苏非非跟万征,她马上满口答应:“那行吧。”
“你要愿意就太好了,真的,就帮了我的大忙了。”非非那高兴样儿让胜利和佳音真觉得自己帮了她的忙了:“那就这周末,咱们录新一期节目的时候你就来吧。你留我一个电话,周五你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告诉你我们家在哪儿,你来接我。”
佳音一听这么快进入状况,面露难色,毕竟她从来也没上过班。非非突然自责地拍拍头:“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工资!”
胜利马上抢话:“您看着给。”
“别别别,先说定了,省得大家都不乐意。”她想了想:“先两千五吧,先干两个月,看看咱俩磨合得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再涨,再商量。”
这个价钱比佳音预想的多,看在钱的面子上,她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胜利觉得不合适:“太多了吧。”
非非摇摇手:“不多不多。钱我觉得其实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钱大家都能接受,干起活儿来就没怨言。我不在乎钱,真的,我也穷过,我觉得钱不是特别重要,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不能说谁钱多就比别人高一等了,要不然咱们今天能在一块儿吃饭吗?”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9)
这一番话让胜利乐得合不拢嘴,真觉得自己跟苏非非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
陈建华很不高兴:“不行。”
还不用胜利说话,佳音就急了:“为什么呀妈?”
“我晚上刚答应你姥姥,让你陪她回老家接你姥爷。”
“啊?那您也没问我呀。”
“你整天游手好闲白吃白喝,我用问你吗?不往家里交钱的人是没有地位的
人。”
胜利不想在苏非非面前出尔反尔,他着急地说:“哎呀这工作挺不错的,一月两千五呢……”
“钱钱钱!”建华生气地说:“自打你进了电视台,嘴里整天不是这明星那明星就是钱钱钱。你忘了你是一知识分子了贺胜利?”
佳音又来劲:“中学老师算知识分子吗?我们同学都是学习差的才考师范呢。”
姥姥连忙说:“算了建华,孩子找个工作不容易,我自己回去有什么不行的?”
“她这也不是正经工作,不是长远之计。”
胜利跟建华递葛:“现在哪儿有长远之计呀?你看看我。”
“你那叫不争气,没本事。”
胜利的话总是偷偷摸摸但不服气地溜边儿出来:“可我现在挣的比你多吧。”
建华气坏了:“那是你应该的。你一男的,挣的再比女的少,你好意思吗?我就瞧不得这爱慕虚荣的人。家里有一个还不够,老的小的都要给那女的服务,她有什么了不起呀?
佳音撒赖:“妈,反正我愿意去,我就去。”
姥姥也说:“孩子愿意去就让她去呗。你前两天一直骂她不找工作,现在找着了你还拦着?”
“那您一人儿回老家……”
建英只好说:“要不然我请几天假陪妈去?”
姥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还给你姥爷脸了,为他犯不上耽误工作。”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09
其实谁也不服谁(1)
姥爷在自家场院里撒开了欢儿地抽烟,没人管,脸上的皱纹都平了。柳奶奶
早起路过,在围墙外边看见,蹁腿儿进来了。俩人老没见了。
“哟,还没回去呢?”
“没哪。这儿多好啊,空气也好,也安静,住着舒坦。”姥爷连说话也比在
城市里清楚自信。
“那家里不惦着?”
姥爷“咳”了一声,并不多言。
柳奶奶心下明白:“你这不是跟我大妹妹怄气呢?”
“不是。这人啊,岁数大了就愿意在长大的地方待着。”
二姥爷出来招呼:“柳姐来了?屋里坐呗。”
柳奶奶推脱:“不了,我这是早锻炼,遛达到这儿了,看看陈倚生他走没走?”
“哎,那我也去。”姥爷相跟着出来。
走着走着,柳奶奶突然笑了:“你说哈,为什么这夫妻俩走道就一个前一个
后?没啥关系的倒能并着肩走?”
“嘿嘿,我也不知道。”
姥爷知道也说不知道,何况他懒得想。他看着对岸的学校:“你一直在那儿教书哈?嗯,当老师好,我就觉得你当老师好,所以才让建华也当老师。”
柳奶奶有点害臊,可姥爷落落大方地说:“我就觉得这女子啊,得有文化才行。那会儿你是咱村文化程度最高的吧?”
柳奶奶叹口气:“现在就指望小柳能是文化程度最高的了。”
“她有信儿吗?还跟那个这儿有问题的人在一块儿哪?”姥爷指指太阳穴。
“不知道。哎,说起来真让人脸红。我不管她的事,她爹妈自然会管。我一个人回村里住着,图个清静。”
姥爷也叹息:“现在的孩子啊。”
“可不是嘛,咱们年轻那会儿……”她不好意思说了,姥爷倒觉得没什么,替她说:“也就拉拉手。”
姥爷可没看见柳奶奶的大红脸,他想着自己的事:“……明明还跟昨天似的,一睁眼就几十年以后了。可不敢再闭眼,恐怕这一闭就再睁不开了。”
“瞎说啥呢?你现在身体还行吧?”
“好着呢。不过听说这身体好的人,只要得病就是大病。”
柳奶奶关心地问:“陈倚生我觉得你这思想不对头啊,怎么那么悲观呢?”
“是吗?可能是。一回到老家,就想起‘叶落归根’这四个字。”
“那你还是趁早回去吧。你们家那一大家子人,多热闹。桂兰那个性格真好,心里不装事,是个痛快人,肚子里不留脏东西,对身体也好,跟个孩子似的。”
“嗯,其实当初我就看上她那个大大咧咧的劲儿……不过你说她肚子里不留脏东西?她把脏东西都扔别人身上了。任性!”
“你内向,她外向,正好互补。她比我强,我这性格也闷。”
姥爷哼哼着:“她小心眼儿,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这话就远了。我跟她认识多少年了?打你们结婚就认识了吧?我还能生她的气?”
“她又罗嗦,这么多年了,那点事没完没了地说。”
柳奶奶批评他:“你也是,你跟她解释解释不就完了吗?咱俩不就拉过手吗?那算啥呀?你这辈子拉过多少女同志的手了?……我是说,握过多少女同志的手啊?没区别。”
两人聊得高兴,谁也没注意一辆出租车从身边开过。车上的姥姥可注意他们了,她看见这两个人大早上的并肩散步,醋意翻涌:““停停停停停。”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姥姥从车上跳下来,大叫:“陈倚生——!”
柳奶奶一看,倒高兴了:“看,接你来了。”一边热情地推着姥爷往姥姥的方向走。
可这动作落在姥姥眼里,明摆着就是他们俩不清不楚。
姥爷心里得意,脚下并没快,慢悠悠地到了近前,还看不出眉眼高低地问姥姥:“你——干什么来了?”
其实谁也不服谁(2)
姥姥狠逮逮地说:“我来亲眼看看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所作所为!”
姥爷吓得退后一步:“说什么呢?!”
“我坐了一夜火车,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你倒好,大早上起来就压马路!”
柳奶奶听见后面半句话,也吓得不轻:“可不敢这么说桂兰,就是早上散散步,锻炼锻炼。”
姥姥狐疑地盯了两人半天,像押着犯人似的,严厉地催促:“先上车!”因为她站在前车门处,没有眼力见儿的姥爷就要和柳奶奶坐在后面,姥姥大喝一声:“你往哪儿坐?”
柳奶奶连忙慌慌张张冲到前座,姥爷沉着脸和姥姥坐到后面。
姥姥的不好惹是威名远播的。到了院门口,二姥爷一看姥姥,吓得退了回去。
姥姥不理,严肃地走到正屋主位上坐下,二姥爷连忙倒上茶来,然后垂手在一边,站着问:“嫂子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弄。”
姥姥觉得他不在也好,她正可以审这两个人,气定神闲地问:“陈倚生,你还待上瘾了?”
一大早上,姥爷没招谁没惹谁被姥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正搓着火呢。因为在自己家地界,他说话也横了:“可不。”说完还嘻皮笑脸地冲柳奶奶挑挑眉毛,意思是“是不是”?让柳奶奶颇感尴尬。
姥姥瞪眼:“你还会顶嘴了你。”
姥爷很蔑视地挥挥手:“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我问你,你打算多咱回去啊?”
“我多咱说我打算回去了啊?!”
姥姥觉得自己能亲自来,就算够给他面子了,谁知他根本不下台阶:“你要待到死啊?”
“也行,还省得往老家再送一趟。”
柳奶奶和稀泥:“哎哟大早上的,说的话忒难听,回来看看是高兴事,怎么一碰上就呛呛?”
二姥爷端了碗牛奶进来:“喝碗奶嫂子,听说这么多年天天早上喝牛奶哈?真会保养。”
姥姥歪着头打量那个碗:“这碗干净吗?”
姥爷一把夺过碗放桌上,牛奶都震出来了:“爱喝不喝。”
二姥爷陪着笑:“干净,给你用嘛,刚又洗了一遍。吃点啥?有馒头,要不疑贤馔犯你买油饼儿炸糕去??/p>
姥爷拦着:“不用,她减肥。”
柳奶奶趁机要溜:“那你们坐着,我先回了。”
姥姥站起来,摆出一付送客的架势,嘴上却说:“别走啊,再待会儿。”
柳奶奶逃也似地跑了。姥姥转回头来,想从姥爷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就这么巧?你们回来头次见就让我遇见了?”
“爱信不信。”
姥姥对他这种态度很不适应:“陈倚生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敢这么跟我说话?”
姥爷十分得意:“我们老家!哼。”
“你跟不跟我回去?”
“你得弄清楚现在的形势,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姥姥急了:“我凭什么求你啊。我是来看你是不是病在老家了,你要没事,那我这就回去。”
“别呀……”姥姥听姥爷拦她,面露得色,谁知姥爷说:“怎么着也得吃完午饭再走啊。”
头天上班,贺佳音精心打扮了一番,心里存着念想,看有没可能今儿就被哪
个缺主持人的栏目组给挑走了。她花枝招展地拎着大袋子跟在苏非非后面走进化妆间,非非还没化妆,脸色不大好看。
化妆问:“第一场穿什么衣服啊?”
苏非非沉着脸看佳音,佳音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粉色的上衣,化妆师接过
去,在苏非非旁边比了比,又递还给佳音:“非姐,你的助理啊?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佳音装傻:“不会吧。”
剧务带着一个送花的快递员进来,佳音抢着问:“找谁?”
“非姐。”
苏非非很不耐烦:“有事吗?”
“这有一个给你送花的。”
其实谁也不服谁(3)
苏非非深感意外,探头看了一眼,是一大捧包装精美的黄玫瑰,心情愉悦起来:“没送错吧?”又指使佳音:“你接一下。”佳音帮她签收了,下面还有一张卡片,佳音递给她之前,自己先迅速地瞄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Z”。她马上猜到了这是谁送的,偷偷观察非非的反应。
谁知苏非非毫无反应。
趁着非非在备稿,佳音很没眼色地拿着她的手机和保温瓶在一边跟一个腕儿
嘉宾聊得热火朝天。苏非非突然对佳音说:“你以后在工作时间别打扮得这么花里虎哨的。”说完就没再理她,接着踱来踱去。
佳音上下看看自己,觉得很满意,可再想跟那个腕儿聊,人家不理她了。
导演室里又传来那个神秘的声音:“桌子上太空。”
胜利拎了一个花瓶摆上去。
“有没有花?”
佳音突然想起来:“有啊。”
苏非非瞪了她一眼:“哪有?”
“明明有啊,化妆间……”
苏非非打断她:“去给我倒点热的。”
吃完午饭,佳音跟着苏非非进演播厅,看见演播厅外的大垃圾箱里,那束
Z送的黄玫瑰正躺在里面。
她们俩谁都没注意到,苏非非停在院里的“宝马”雨刷器上,神秘地别着一朵黄玫瑰。
苏非非的车缓缓停在工地上,万征从窗户看见她和贺佳期一干人等从车上下
来,连忙迎了出来:“来了?”
苏非非笑咪咪地点头,表情相当正常:“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加班等。我上
次听完介绍,实在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样板间,所以就央求佳期晚下会儿班带我来。”她亲热地就势挽上佳期的胳膊。
守礼认为不喝酒不足以表现诚恳,他脸红脖子粗地拍着胸口:“我为什么要罚你你知道吗?”
廖宇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说话,守礼会自问自答的。
“因为我器重你。因为我爱惜你。因为我太器重你,太爱惜你。”守礼一边说,一边做着掏心窝子的手势,生怕廖宇体会不到他的器重和爱惜有多深。
廖宇灯档阃罚骸岸远远裕我知道。?/p>
“我知道你会明白,我不会看错你。”他感慨:“你知道吗?你很像我弟弟。哈哈哈虽然我的年纪,拼一下都可能生你了……我弟弟叫守书,比我小十岁……”
守礼食指交叉比划着“十”:“……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混,很听我的话……后来我去当兵嘛,就那两年,他就开始混那些小流氓,打架打得很厉害,找舞女,年纪很小地!……等我回来,他已经进了感化院,你们大陆有没有感化院?”
“少管所。”
“对,少管所……我恨呀,不去看他,他把我爸爸妈妈气得不得了……后来我妈妈求我,说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了,我这才去把他接回来……那时我已经开始做房地产了嘛,业绩很好,你知道好到什么地步?”
廖宇微笑地摇头。
“有一个案子,正式开盘那天,我办公室在二楼,楼下搞SP促销,等我下楼的时候,全部卖完了。”他摊着手,不断重复:“全部卖完了……结果哩,他说好,哥,我跟你,我一定听你的话。我说我信你,不过,你休想到我的公司一下子就做管理,你年轻,以前口碑又那么不好,你给我从清洗厕所做起!”
廖宇想原来是这种相似。
“他开始说不行,拒绝。后来我说,如果你放不下你的自尊,你没法在社会上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后来他就去洗厕所了嘛……”
他摊摊手,对自己在兄弟面前的权威非常满意:“就去扫厕所了……扫了三个月!你知道后来怎样?公司里所有的人,非常服气,说彭守书了不起,彭守礼更了不起!”
廖宇问:“现在呢?你弟弟?”
守礼眼睛里的光倏然黯淡:“去世了……在我结婚的第三年……他身体一直不大好,年轻的时候又玩得太狠了……”守礼脸上有了悲哀的神色。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8:11
其实谁也不服谁(4)
可廖宇听出了不对:“您……结婚了吗?”
“对呀,我结婚了。奇怪吗?”
“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廖宇难掩吃惊的神色。
“我老婆在台湾嘛,她不愿意过来,会闷嘛。”
廖宇刚在想这个事情不知道佳期知不知道,守礼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不要跟佳期讲啊……啊其实你讲也无所谓啦。”
廖宇谨慎地回答:“我没那么多话。”
守礼拍他肩膀:“我知道嘛,我不会看错你。我相信你,你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整个隆业,在房地产界口碑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而隆业,我看将来能干出事业的,也就是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非常好。”
苏非非不停地与佳期说话,故意冷落万征似的:“我尤其喜欢TOWNHOUSE,也
喜欢那种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
这话让万征和佳期都吃了一惊,他们本来都觉得那种装修实在是太土了。
“我的想法是买三套挨着的……”
“三套?”佳期吓了一跳。
万征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苏非非娇俏地看了他一眼:“借呀……然后把顶层的露台连起来,四边一围,
就可以变成一个空中网球场。”
“那球掉下去谁拣?”佳期恶意地问。
苏非非又娇俏地看了她一眼:“围高一点嘛……你们觉得怎么样?”
佳期想要笑,万征粗暴地说:“跟穷人乍富似的。”
苏非非不高兴了:“你不懂。佳期你觉得呢?”
佳期认真地说:“我觉得挺好,挺适合你。”
“就是嘛,还是女孩子之间容易沟通。”
佳期不认为苏非非的岁数还在女孩子的范畴里,她皱皱眉头。
“佳期我觉得我们真是很有缘份啊,你父亲和你妹妹都在我们台工作……其
实咱们真是很熟。”
佳期知道非非要听什么:“我一定尽最大的力请彭总给你打最高的折扣。”
苏非非得意地看着万征。万征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小贺既然说了这话,
就一定能做到,你放心。”
佳期从来没在万征嘴里听见一句像样的夸奖,这回居然因为苏非非的缘故赢
得万征的好脸,真让她不舒。她说:“其实如果商量可以做代言的话……?/p>
苏非非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那算了,我认为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我买三套也是为了让父母住得宽敞一点,不是展览用的。”
万征欣赏地看着低调的她。
饭后,万征主动提出送佳期回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苏非非,他对自己讨好,只因为她答应苏非非能拿到好折扣。说不定万征对自己好,还是苏非非嘱咐的呢。
万征逗着她说话:“怎么了?舍不得回去?那去我那儿吧。”
搁以前佳期肯定乐坏了,但今天她很冷淡:“不了,累。”
“怎么好象不高兴?还吃干醋呢?人家对你多好啊。”
佳期赌气地问:“她对我好不好,我在乎吗?”
“我对你不好吗?”
“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她对我好?”
万征皱起了眉头:“别没事找事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不好了,因为你心里始终还不能接受除了她以外的别的人……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交往距离的问题,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退一步看,就像我这种距离看,她这人也就那么回事。”
万征不爱听:“你怎么背地里说人坏话呀?”
“这怎么是坏话呢?没有褒贬,客观陈述。”
“羡慕忌妒恨吧?”
佳期瞪大眼睛:“我羡慕忌妒恨她?她贵庚?我贵庚?”
太不会说话了,,万征不比苏非非更老:“有一天你也会老的。”
其实谁也不服谁(5)
“可不是?所以现在要有风驶尽艃,不抓紧挤兑挤兑别人,将来就情儿等着挨挤兑一点还嘴机会都没有了。”
佳期饶有兴致地看着报上小柳的采访,佳音在旁边不服气地问:“她真的像
我?”
佳期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就是毁了容也比她漂亮。”
“就是嘛……”佳音满意了:“哎姐,你今天问万征那花儿的事了吗?那卡上还写个‘Z’,他当他是佐罗哪。”
正说着廖宇回来了,身上的酒味很冲,她的目标迅速转移:“哎,你回来了。”
佳期觉得是自己害他洗厕所,稍微比平时关心了一点:“你喝酒了?”
佳音忙问:“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啊。”廖宇说。
“没事喝什么酒啊?”
“就是没事才喝嘛。”
佳期搭讪:“对了,上次是你吧,说喝蜂蜜解酒,你怎么知道的?是因为自己老喝吗?”
“不是。”
廖宇的回答总就那么几个字。佳音追问:“那你怎么知道的?跟谁喝去了?男的女的?”
佳期站起来要走:“儿童级别的对话我就不参与了。”
“哎哎哎别呀,咱聊点喜闻乐见的。”佳音怕没别人在,廖宇更不理她了。才智突然问:“廖宇,你妈现在又结婚了吗?”话里的不友好显而易见。
这是这个家里第一次有人问这个,廖宇突然很烦躁:“没有。”
“那现在谁照顾她呀?他们为什么离婚呀?”
廖宇不客气了:“不想讲。换个话题。”
佳期想:这还真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啊。可她也按捺不住对廖宇身世的好奇:“廖宇,你每月给家里寄钱吗?”
“寄。”
这让佳期更内疚了,觉得自己害惨了他:“寄多少?”
“有多少寄多少。”
才智担心自己家的钱外流:“那你爸还寄吗?”
“不知道。应该不寄了吧,我已经成年了。”
佳音谄媚地说:“看你的样子,你妈妈一定特漂亮。有照片吗?”
“你不要老说男的好不好看,无聊。总有比好看更重要的吧。”
佳音果断地接上:“有,忠诚。”
才智笑了:“要没小李美刀的事,你也不会这么说吧?这都是扯,有钱最重要。”
佳音好奇:“要多少钱你才满足呢?简单说吧,你将来要找一多有钱的?”
“上不封顶,下怎么着也得上百万吧?”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佳期看着廖宇。
廖宇想了半天:“善良。”
佳音不屑:“善良的人多了,比如我,我姐……”她看看才智,不好意思不说她,才智很大方:“不用加我,我算不上。”
佳音问佳期:“你说万征身上什么东西最招你喜欢?”
才智心领神会地说:“万征挺有钱的吧?”
“我不知道。”
其实她想出了一个答案,可是廖宇在这儿,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她看了廖宇一眼。
才智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佳期吭唧半天:“我吧……就喜欢那种对我不好的,就是吧……他要是特顺着我,我就觉得没劲。”
那三个人露出了绝望眼神的人。廖宇问:“那比如说有个人,是有老婆的,还一直追你,你知道了,会更喜欢他吗?”
佳期不傻,立即提高了警惕:“你说的是谁?”
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佳期还是得把苏非非的事当事,毕竟她还准备在万征的
屋檐下讨口饭吃。中午,她强迫自己陪守礼一起吃盒饭,一边探听:“苏非非希望折扣能再打低一点,因为她要买三套嘛。”
守礼吃得一嘴油,心不在焉地问:“她很有名吗?”
“还可以吧。反正咱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她。”
守礼盘算着:“她又不愿意我们宣传的时候提到她,选的又是位置最好的三
其实谁也不服谁(6)
套房子,我为什么要给她低折扣?”
佳期想一想和万征的未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跟我关系不错……”
“是吗?以前又没听你提过。”
佳期连忙傻笑:“谁会把认识个把名人的事挂在嘴边上呢?多傻啊。”
“咳,你提我也记不住。那好啦好啦,我是给你面子噢,打九折好了,真的不能再低了,你也知道房子的总价那么高,零点一的折扣都不得了……”
佳期明白:“我知道我知道,太谢谢您了彭总。”
彭守礼觉得这种时候得顺理成章地骚扰她一回,他走到佳期面前:“让她谢你好了,我都说是冲你的面子……彭总对你可是非常非常珍惜的哦。”他的手很自然地捧起了佳期的脸。
佳期马上不会动了,呆呆地看着守礼,盘算着为了男朋友的暧昧女友被面前这个人揩油值当不值当。她瞪着守礼的一嘴油,觉得实在恶心。
可守礼只用脑门顶了她的脑门一下,便放手了。
趁着苏非非签合同的当儿,佳音偷偷在隆业里转悠,路过一条走道时,她突然站住,又往回退了几步。她看见走道的尽头正在拖地的廖宇。
廖宇觉出身后来人,并没抬头,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但来人就站在他身后不动,他回头一看,颇感意外。
“真是你。你为什么擦地?”佳音看到廖宇挽着的袖子:“你成了清洁工了?”
廖宇还没来得及答,佳音大叫:“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权利大了,还管男女厕所呢。”廖宇不当回事。
“我姐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她还帮苏非非打折呢她都不帮你。”佳音眼圈突然红了:“太过分了,我找她去。”
廖宇一把拉住她:“你别多事了。公司里的人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清洁工也挺好的,我就当锻炼身体了,又清静。”
“这种活儿怎么能是你干的呢?”
“你别瞧不起清洁工,我觉得这职业很高尚。”
佳音知道这是廖宇的心结,忙解释:“我不是瞧不起,我就觉得你不该干这个。”
“什么叫该干什么叫不该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咳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我干这个,下了班老板还请我喝酒吃饭呢。”
“啊?丫有病吧……我看你脑子也有问题,我姐这么不帮你,换我早跟她翻脸了,你还没事人似的跟她说话。你不是也跟我姐似的专喜欢对自己不好的人吧?”
这还真把廖宇问住了。
佳音跟她姐翻脸了:“收回扣有什么了不起?你跟钱有仇啊?”
“我跟钱没仇,我跟他也没仇,我只是觉得这种钱是不正当的。”
“什么是正当的?你暴涨那么多的工资是正当的?怎么就那么宽于律己,严
以待人啊?”
“我本来也想把他这个月的工资给补齐。”
“怎么补?你拿自己的钱给他?这不是开玩笑吗?他怎么会收呢?”
“回扣他都能收。”
佳音急眼了:“你还嫌他在咱们家住得踏实啊?他自尊心多强啊,你再给他
钱,这不是明着轰人走吗?”
“他走不走你着什么急啊?”
佳音愣了一下,马上说:“那我还怎么近水楼台啊?”
“你想干吗呀?”
“我想谈恋爱。”
“跟他?”
“怎么着?”
“那我真得轰他走。”
姥爷回身看看姥姥,慢条斯理地说:“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这儿空气多好,
我都不咳嗽了。”
“你不咳嗽是因为我不让你抽烟。”
姥爷像个专气大人的小孩似的得意地说:“你以为你不让我抽我就不抽了,
你以为村长真是干部?”
姥姥话接得很快:“村长不是干部,看大门的才是干部。”
这话噎得姥爷当场开始打嗝。
julia326
发表于 2006-5-15 19:35
其实谁也不服谁(7)
姥姥冷笑着:“我看你是接上你们村的地气了,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
姥爷装作一点不生气,抓了把米喂鸡。
“哼,当然了,这儿不但没人管,还有人伺侯着,见天儿就是玩玩玩,什么都不操心,还有夕阳红呢,就差家庭重组了吧。”
姥爷很烦:“你这无中生有的毛病不改,我是不会回去的。”
姥姥来劲了:“什么叫无中生有?无中为什么能生有?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得了得了李桂兰,你已经丧心病狂了,往自个儿男人身上泼脏水……”
二姥爷刚进来,听见这茬儿不像好对付的,连忙又退回去。姥姥一看又在老家人面前栽面儿,脸涨得通红,她拎了自己的包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我跟你废话都多余,我现在就走,你就这儿待着吧,叶落归根吧。”
躲在院门口的二姥爷瞧着架势不对,赶忙问:“哎呀嫂子再住两天呗,再住两天秋收了,带点白薯板栗啥的再回去。”
姥姥看见姥爷并没上来拦,在旁边看戏似的,气得说:“不用,我不在这碍事了,人嫌狗不待见的。”
姥爷觉得自己在这一回合小胜:“她要走谁也拦不住。”低头接着喂鸡。
二姥爷说:“哎呀,真急着走,这儿也没车啊,你等着,我去给二头打电话,让他开车送你去火车站行不?”
二姥爷一进屋,姥爷问:“真走啊?”
姥姥以为姥爷要留她,一拧身儿。姥爷却说:“告诉孩子们,甭惦着我,该工作工作,该学习学习,天儿冷了我就回去。”
姥姥嘴上从不服输:“你千万别。你不住恶心了你别来见我。”
“一家子人呢,我又不是只见你一人儿。路上小心啊,要不我送你去火车站?”
“你还知道不放心啊?”
“我怕你让人拐走你脑子乱的。”
贺佳期觉得自己这回是真把自己给设计了。她靠出卖色相才帮苏非非打了折,可苏非非一眼看上了样板间的装修,死说活说让半推半就的万征帮她装修这三套新房,而万征竟然喜不滋滋地应下了。这回连守穸伎床幌氯チ耍当着廖宇的面说:“佳期啊,不是我说你啊,为什么要帮男朋友的女朋友呐?我看你男朋友比彭总好不到哪里去呀。?/p>
有时候自己委屈也就打落牙和血咽肚子里了,但凡有个外人表示了同情,自己的可怜就加了倍,所以贺佳期再听万征风骚地发牢骚说他累坏了,就手拆台:“太累了就推了吧。”
万征打了个嗑巴:“那倒也不用。跟钱没仇吧?”
“钱是挣不完的。”
“可是她的活儿吧,我推了也不太合适。一推就好象我记她的仇似的,其实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万征装傻,左右看看:“过去了呀?!”
“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见她都挺不自然的呀。”
万征连忙大口喝着开水,以掩饰内心慌乱:“那是你多心了,杯弓蛇影。我跟她能有什么呀?咱俩现在不是好好地坐这儿说话呢吗?”
“可是,她要不是那么有钱呢?我知道男的都不愿意找一女的比自己能干,要是她没那么多钱没什么名气,你还能让她过去吗?”
“过去了……你怎么了?平时挺大方一个人,怎么最近老跟我这儿嘀嘀咕咕的?你看,你跟你们老总眉来眼去的我都没说什么……”
佳期涨红了脸,想起自己为了苏非非差点又被守礼揩油,气急败坏地问:“我什么时候跟他眉来眼去了?再说这算交换条件吗?”
万征使劲把杯子墩在桌子上:“急什么呀?我还没急呢。少跟我急,我就烦女的跟狗似的冲我汪汪。”
佳期差点被气晕了,没想到给比成了这样。
万征觉出自己的失态,稍稍缓和了一下:“这过了气的男女朋友,就跟一远房亲戚其实差不多,可能比远房亲戚关系更好,因为人一找你干什么事,你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拒绝呀。远房亲戚你可以敷衍他,可这种关系的朋友,你一拒绝她,就显得你小心眼儿。”
其实谁也不服谁(8)
“小心眼儿是性格并不是缺陷,有什么可丢人的?”
“我不这么看。我也不苋帽鹑苏饷纯次摇!?/p>
“爸为什么不回来呀?”建英问。
姥姥一拍沙发扶手,冷冷地反问:“你觉得呢?”
建英慌了:“我我我不知道啊。”
“我还没进他们村呢,早上八点!就看见他们俩在河边遛达。多大岁数了还
压马路?可回了他们村了,一点儿不怕别人说闲话。我以后在他们村还怎么抬头啊?”
佳音觉得姥姥这是小题大做:“早上八点那是锻炼身体呢吧。”
姥姥一斜眼:“你姥爷这人你还不了解?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怎么就乐不滋滋地锻炼去了?他在这儿的时候陪我爬过山吗?”
才智也替姥爷说话:“我姥爷不爱爬山,觉得那太剧烈。”
“不对,”姥姥分析着:“爬山是肉体的剧烈运动,跟柳凤香散步那是剧烈的心理运动,那叫什么?心如鹿撞。”
廖宇在旁边听得想笑,又不敢,忍得很辛苦。
建华跟母亲的性格相似,也就比较能够互相了解:“妈,你是不是又跟爸横来着?”
这下姥姥的声音稍弱:“我哪有?”
“您甭不承认,肯定是。您肯定是一付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您既然想让他回来,就应该客客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他跟我较劲?回来再说嘛,那儿人多眼杂的。现在好,他说天冷了再回来。我就跟他说天冷了也甭回来,天冷怕什么?心里暖和呀。”
建英建华看姥姥这儿又越说越不像话了,小辈们又在场,显得很尴尬。廖宇懂事地说:“奶奶您先歇着吧坐了一天车了。”
姥姥对待廖宇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还是你疼我,没事,我不累。”
佳音从来不看眉眼高低:“对,人要是特愤怒的时候就不容易觉得累。”
才智躲在杯子后面嘿嘿笑:“你懂得真多。”
建华骂:“她二百五。”
才智说:“她那是愤怒过。”
万征拿着卷尺在毛坏房的各处丈量,然后认真地记在一张图纸上,其实尺寸
和样板间是一样的,可他怕细节会有出入,再量一遍心里踏实。
苏非非奉承他,反正说好话又不费钱:“你就是心细。跟你在一块儿我觉得
心里特别踏实,一点儿不用操心。”
万征一听就酥了,涎着脸说:“真的?那咱们还在一块儿吧。”
苏非非眼珠转转:“那你女朋友呢?”
“我心里孰轻孰重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我觉得你们俩挺恩爱的。”
“别逗了。我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苏非非笑得很甜:“喜欢。”
“那提都不提一句?你越来越狠心了。”
“我怎么提呀?现在贺佳期她妹妹是我的助理,我的一举一动她都盯着呢。”
万征的袖子上蹭上了土,苏非非上去帮他掸掉,动作很自然。万征有刹那恍惚:“哎,你别动……你有没有感觉,这一幕好象出现过?”
苏非非动动:“没觉得呀。不过有这种感觉是常事。”
“我怎么觉得以前好象就有过,我干什么事把衣服蹭脏了,你帮我掸。”
苏非非咯咯笑:“可能你老把衣服蹭脏了,我老帮你掸。”
万征就势开始煽情,压低了声音,把苏非非逼迫到一个角落里:“你后来,想没想起过以前,想起我,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
苏非非正色:“当然。”
“然后呢?”
“然后就赶紧想别的。”
万征失望:“为什么?”
“越想越难受,何必要再想?”
“你知道我一直是在等你。”
苏非非迟疑了一下:“这样不好吧。我看得出来,她特别爱你。”
其实谁也不服谁(9)
“你这话不对:三个人,两个相爱,一个单相思。且不管谁在什么位置上,总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痛苦的人最少的选择,对吧?如果我跟她在一起,就算你不痛苦,也有两个人痛苦——我痛苦,对她也不会特好,她也痛苦。所以,应该抛弃一切杂念,让相爱的人在一起。”
苏非非凝视着万征,心里突然有点同情贺佳期:“我觉得你还真是变了,你以前没这些 花花肠子。”
佳期对守礼的约会,采取松一阵紧一阵的态度,约三次,出来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干吗,报复万征?还是这样能在总裁助理的位子上多待一阵儿?她不愿意多想,因为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个俗称“傻奸傻奸”的人。这阵子守礼倒是带她去了不少时尚的地方,很是开眼。
佳音正在跳舞,眼角瞥见她和守礼坐在一旁,连忙冲了过去:“姐。”
佳期一愣,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从来不跳舞吗?”
佳期一指守礼:“他带我来的。”
佳音把佳期拽到一边:“你真跟他好了?”
佳期否认:“没有。”
“可作为普通朋友,你们来往稍密呀?”
“你少废话。你跟谁来的?”
佳音往舞池里一指:“几个企宣姐姐,还有几个娱记哥哥。现在我逢女的就叫姐,逢男的就叫哥。五张儿也这么叫,挺‘得’的吧?”
“得什么呀?”
“得要领呀。哈哈哈哈哈。”
佳期要走,佳音摇头说:“HAPPY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呀……噢对了告诉你一声,今日无战况,花儿还是在送,但仅凭一个Z也不能证明是万征送的。那姐姐还是给扔了。”
佳期点个头,拉守礼离开,守礼没忘了凑到佳音面前邀功:“你们的单我已经买了。”
在车里,守礼突然问:“你愿跟与我出来,还是为了跟男朋友不开心吧?”
佳期否认:“没有啊,我们挺好。”
守礼不相信:“你还不盯牢他一点,要不然分分钟被那女的抢走。”
佳期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咳,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不是这只苍蝇,也是那只苍蝇。”
“这么灰心?”守礼高兴了:“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我这种一上来就摆明不是正经人的比较好?”
刚进茶餐厅,佳音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训斥:“摘了摘了摘了,什
么样子呀?”
循声望去,竟然是美刀和小柳,大半夜的,小柳还戴了一付特别大的墨镜。她解释:“我怕有记者。”
“有记者也认不出你来。”
佳音跟旁边人说问:“看见了吗?这女的不就是在网上连载恋爱日记那个吗?‘谈一场全世界最拧巴的恋爱’,亏她想得出来,什么玩艺呀。”
娱记哥哥说:“噢是吗?怎么还戴一墨镜啊?咱们这么大腕儿都没戴,生怕碰见艺人扑上来求咱们采访。”
“苦孩子,觉得自己出名了,特不适应。”
“哎佳音,有仇儿吗?有仇儿哥哥帮你灭她,把她真给灭拧巴了。”娱记哥哥爱护佳音。
“得了,你那是帮她呢,就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这帮人的轰然大笑吸引了美刀的视线,他看到了人堆儿里的佳音。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倒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马上走了过来:“嗨小可爱,看见我都不打招呼。你最近怎么样啊?”
他热情地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小李美刀。”
娱记哥哥瞧不上他:“网络写手不叫作家,不是正道出来的。”
小李美刀在追星族出身的企宣们心里还是有市场的:“怎么算不上啊?我就觉得他特写得特好。来作家,给我签一名,签背心上。”
美刀羞红了脸:“啊,这不合适吧?”
“听说你见一个小有姿色的就爱一个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