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02

郭松扬猜得没错,此时的张晓雅正是在梦中,只是郭松扬怎么也猜不到张晓雅的梦竟是如此的一个梦。

  张晓雅的梦里没有月光,有的只是黑暗,无边的黑暗。在黑暗中有一双手向前摸索着,那双手苍白而冰冷,那是张晓雅自己的手。突然她的手摸到了一个比她更加冰冷的东西,那东西软绵绵的,冷且潮湿。手沿着那东西的轮廓起伏着,有些圆,还有湿湿的头发,消瘦的
面颊,笔直的鼻梁和一副冰凉的宽边眼镜。这是一个人的头!一个死人的头,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气息,他冷得像冰。

  这人是谁?是谁呢?

  突然指尖上微微一颤,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坐起来,透过两片厚厚的玻璃镜片望着张晓雅,他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模糊中看见他的眼里全是仇恨,仇恨!仇恨!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了。他用手狠狠地抓住张晓雅的胳膊,张晓雅只觉得痛彻心肺,她想要喊叫,想要挣扎,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全身软弱无力。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细微的歌声,那是稚嫩的童音,是一首来自张晓雅家乡的歌。那歌声虽然极其微弱,却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渐渐地,抓紧张晓雅胳膊的手松开了,那人狠狠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恳切和哀求:"帮帮我!帮帮我!"

  "帮你做什么?"张晓雅问道。

  一线月光照进了梦里,照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瞬间就化为了烟尘消失不见。

  睁开眼,在梦外,果然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而月在西天,张晓雅身上一阵发冷。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03

 郭松扬是被清晨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闭着眼睛摸索到放在床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按钮:"喂,哪位?"

  手机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焦急和些许的惶恐:"喂,是郭警官吗?我是方桦。早上医院打电话来,说陈隐文昨天晚上逃出了精神病院!"

  郭松扬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什么!陈隐文逃出了精神病院?!你先不要急,你慢慢讲。"郭松扬在心里暗骂医院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一个已经失去自我的精神病人偷偷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他记得前年就有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将一个3岁的小孩儿伤害致死,造成了相当残酷的事件和恶劣的影响。

  手机那头的方桦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刚接到电话就给你打来了,我怕隐文会出什么事儿,他这样乱跑真叫人担心。"

  "嗯,先别着急,"郭松扬镇定地说,"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医院。"

  "好的,我在家等你"方桦说道。

  "我马上就到。"郭松扬随即挂断了电话,迅速洗漱了一下便出门了。

  远远地看去,精神病院是一片灰黑色的建筑,就像这个城市身上的一块顽固的色斑,丑陋却又无法去除。灰色的围墙依然高耸着,但此时却像是在嘲笑这样的高耸和森然竟然不能把一个病人老老实实地圈在其中。郭松扬大踏步地走进了精神病院的大门,身后是方桦急促的脚步。清晨的精神病院里已经有了早起在活动的病人。走进病区,看见那条长长的走廊外面三三两两在院子里闲逛的病人。

  郭松扬他们找到了值班医生,值班医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大夫。他对郭松扬和方桦说:

  "昨天晚上,我跟两个护士去查房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睡觉,那是晚上10点钟左右。后来1点钟的查房我没有参加,是两个护士去的,据她们说,她们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那时候他还在病房里。但是到了早晨再去看,就发现他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起先护士们以为他是上厕所了,便去厕所看,没有人。这才紧张起来,于是大家四处去找,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查,却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这时候我们才确定陈隐文是逃出了精神病院了。于是我们就给主任打电话,主任让我们立即通知病人家属,这不,我们就给方女士打了电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说着那个年轻的值班医生挠了挠头。

  郭松扬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转了一圈,目光在四处扫了扫,他偏过头问:"你们病区的门晚上几点上锁?"

  "8点以后就上锁了啊,"那个值班医生回答道,"按道理说,陈隐文是不可能从那道门出去的,只有我们值班医生才有钥匙,而昨天钥匙一直在我身上,并没有离身啊!"这个医生显然是想要减轻由于病人逃跑所带来的责任。

  "嗯。"郭松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说:"两年前有一个病人也是从你们医院逃出去的,他是从哪里逃出去的呢?你可以讲讲吗?"

  "啊,这个啊。"年轻医生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个病人是从病区后面的围墙爬出去的。"

  "噢?那个围墙不是很高吗?他怎么可以爬过去呢?"郭松扬问。

  "是这样子的,那个病人先爬上了围墙旁边的一棵树,然后又从树上跳到围墙上跳出了精神病院。那次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医院已经将围墙周围的树木都砍伐了啊,所以,陈隐文这次一定不是从围墙出去的。"

  郭松扬又问:"这个病房到了晚上上锁吗?"

  那年轻医生说:"我们医院只有狂躁型病人的病房晚上才上锁,其他病人的病房都是不上锁的,也方便我们查房。"

  郭松扬从病房里走出来,一直走到病区的花园里,又径直走到了围墙边上,然后就沿着围墙走。中途,他停在了一个地方,这是病区后面的一个角落,在高高的围墙上面有一个豁口,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砖块和灰土。郭松扬一纵身,就攀上了那豁口突出的一角,手臂使力,便轻松地爬上了围墙,墙上阴面覆盖青苔的地方明显留着新蹭出的痕迹,看来陈隐文就是从这里爬墙出去的。

  陈隐文逃出去以后并没有回家,他会去哪儿呢?要是一个正常人他很有可能会回家,可是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还认得自己的家吗?大概这个问题只能由医生来回答了。

  叶青正在办公室整理那个"烟波怪客"给他讲的奇异故事,他的手机响了,是方桦打来的。方桦给他带来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陈隐文从精神病院逃跑了。叶青立刻想到了陈隐文那阴恻恻的语调和冷冷的眼神,不由得身上一颤。他镇定了一下,对方桦说:"别着急,我们四处找找,说不定他会回家呢。我跟媒体都很熟,这样吧,一会儿我去你那里取几张照片,让电台、电视台和报社的朋友给你登一下寻人启事,或许很快就会有陈隐文的下落了。"

  叶青撂下手头的工作,赶往了陈隐文的家。跑完报社、电视台已经是中午了,方桦歉意地说:"叶青,让你受累了。"

  叶青扭过头说:"怎么跟我还客气呢,我和隐文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做这些是应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方桦说:"好,我请你吃饭吧。"

  叶青笑笑说:"我们就随便吃点吧,等隐文的病治好了,你们再请我,那时候我可要狠狠宰你们一顿。"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05

  方桦知道叶青这是在给自己宽心,于是也笑笑说:"好的,一言为定了。"

  两人走进路边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饭馆,随便点了两个菜就吃了起来。正吃着饭,方华冷不丁问叶青:"你听说过隐文还有一个弟弟吗?"

  叶青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他还有一个弟弟呀!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过。
"

  于是方桦便把郭松扬告诉她的话跟叶青说了,叶青听了也很奇怪,他说:"那怎么他们两个见了面竟然装着不相识呢?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是啊,"方桦说,"我本来听说了就忍不住很想给陈演武打个电话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拿起电话了又想,我问这个不大合适,或许人家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呢。"

  "难道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于是彼此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叶青问到。

  "没有啊,我们一起在王启明家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矛盾或者隔阂啊。"方桦说。

  "这就奇怪了。"叶青沉思着。

  吃过了饭,叶青就回杂志社上班去了,而方桦则回家等候消息。叶青在电脑前忙了一下午,终于将"烟波怪客"的故事整理好了,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讲。他将稿子打印了,递给张小凡看,张小凡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说:"这期就上这个了。"叶青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我出去活动活动,你慢慢看。"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

  叶青慢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股热浪裹住了他的全身。从窗户里向下望去,是拥挤的街道和街道两旁浓荫的树木。人行道几乎全部被树的枝叶遮挡住了,只有少许的缝隙,偶尔可以看到几个行人一闪而过的身影。有的白裙飘飘,有的西装革履,也有的背心短裤,色彩纷呈。

  突然一身黑色的衣裙映入了叶青的眼帘,在黑色衣裙之外暴露的是白皙的皮肤。叶青想看仔细,那身影却隐没进树荫不见了。难道是她?叶青心里想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叶青回过头去,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细长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那人走进了编辑部的办公室,不多时就看见张小凡和他一起出来,张小凡用手指指这头的叶青,那人便径直朝叶青走来。叶青突然觉得这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是谁。这种感觉令他有些莫名的紧张。待走到近前,叶青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书卷气很浓的年轻人,带着一副树脂无框眼镜,很沉静的气质,叶青不由地想到了陆柏。

  那年轻人对着叶青笑了笑说:"叶青哥,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叶青心中一动,仔细辨认了片刻:"是罗蒙啊!哎呀,你不说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了呢。"

  罗蒙也是清水镇的,比叶青他们小两岁,在清水镇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当年他最佩服的就是陆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崇拜陆柏,以至于后来考大学他都考到了陆柏所在的学校。他跟叶青原本也是很熟悉的,只是多年不曾联系了,一时间叶青竟然没有认出来。

  叶青招呼道:"走走,去我家里!"

  罗蒙笑笑说:"不麻烦了,我只是路过江城,打听到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

  叶青哪里肯放他走,强拉了他回到自己家里。谈话间,叶青才知道,罗蒙毕业后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于是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这几天才刚刚回来。谈起昔日的情景,两人都不胜感慨。罗蒙问起陆柏的消息,叶青便将联系不到陆柏的种种经过讲给了他听,罗蒙听了也觉蹊跷。

  等李睛下班回家,叶青便连忙将这个同乡加学弟介绍给了李睛,李睛感觉这个人似乎在那里看见过,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罗蒙很客气地叫了一声:嫂子。这一声嫂子,却把李睛叫了一个红脸,李睛笑着说:"你们坐着聊天,我去准备饭菜。"说着便进了厨房。

  酒过三巡之后,李睛谈起了他们清水镇不吃鱼的风俗,于是又说起张晓雅讲的那个故事,罗蒙哑然失笑说:"那只是传说而已,哪里真的有鬼神呢。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吃鱼的。我留学日本这几年,可是没少吃鱼呢,什么鱼片、鱼肉丸子都吃。"

  旁边的叶青却叹了一口气说:"那个传说也不全是假的,至少那个恶少是确有其人。"

  这话一出口,李睛和罗蒙都愣住了,他们知道叶青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确有其事那就真的是有这么回事儿,只是那故事也太过于诡异,不像是现实中能够发生的故事。于是他们都望着叶青等着他的下文。

  叶青又说:"说来惭愧,那个恶少便是我家的一位祖先。他品行不端,贪恋女色,以至于强奸民女,后来被我族中的长辈关进了我家的家牢,这个人的名字叫叶圣纯。"

  李睛在一边啊了一声,说:"你不是说在黑屋子里看到了他的留言,他不是自杀死了吗?"

  叶青点了点头说:"就是他,他的确是自杀了,却没有死。当时他以头撞壁,满头是血,人昏厥了过去,当时闭住了气。家人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拖到后山,准备安葬。谁知道当时天降大雨,掘坟的民夫跑去躲雨,他却悠悠醒转过来逃脱了。等雨停过后,那民夫发现不见了尸体,既害怕少爷变成僵尸,又害怕老爷责骂自己偷懒,便将土掩埋,筑了一个空坟回去交差了。叶圣纯跑到清水镇外不远的一间往日常去的妓院住了下来。他不思悔改,每日纵情声色,沉迷于酒色之中。后来便如故事里讲得那样,吃了清水湖里的鱼便昏厥过去,后来全身水肿,却又不停地喊口渴,不停地饮水,转眼人就不行了。妓院连忙派人将他送回了家里,这时他已经是全身溃烂,没有人形了。哀号了数日才死去。当时传言都说是遭了报应,其实当日吃鱼死去的并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人都是吃了鱼不久就发了怪病死去,所以久而久之才会形成清水镇不吃鱼的风俗习惯。"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06

 罗蒙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或许是由于水质污染引起的食物中毒呢。就像上个世纪50 年代在日本发生的水俣病一样,病人都会呈现出一些怪异的病理表现,甚至连食用了被污染的鱼的猫都会摇摇晃晃地跳进水里溺死,当时人们还管那些猫叫'自杀猫 ',其实就是一种中毒反应。可是在古代的清水镇会有什么污染源呢?这个很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李睛说:"你说怎么中国民间就有这么多怪异的传说呢?"

  罗蒙说:"其实不止在中国,就是在日本也有很多这样的怪异传说的。就拿我见过的一个怪异事件来说吧。你们听说过河伯吧?就是庄子在《逍遥游》里写到的水神。在日本啊,他们管河伯叫'河童',据说是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的,它们长得和人类相似,体形像三四岁的人类,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脸,头却像一个盘子,头顶上有一个凹陷的圆盘,这个圆盘如果干涸了那么河童就会死去,于是它们只在水边活动。据说它们常常将在水边行走的人拖到水里,然后吃掉人的内脏。

  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些民间道听途说,可是听说在日本的佐贺县伊万里的松浦酒造所收藏着河童的木乃伊,据说是酒厂的继承人在他家老宅屋顶发现的。当时是为了修缮房顶,工人们却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木箱,上面还贴着有汉字'河伯'的封条。于是就找来酒厂老板,当他开启木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具体形很小,样子很怪异的骨骸,很像传说中的河童。于是他便询问了自己的母亲,原来那个被怀疑是河童的骨骸的东西已经在他家的屋顶上封存了200年了,作为他家的守护神一直被秘密保存着。

  我听说了这个事儿,十分的好奇,于是我就跑到佐贺专门去看了那个尸骸,那的确不是人类的骨骸,但是由于不能打开检验,究竟是什么动物至今也还不得而知。"

  罗蒙的故事讲得李睛浑身一哆嗦,她说:"把一具骨骸放置在自己家的屋顶上,这想起来就吓人啊。也不知道这日本人是怎么想的,真够变态的。"

  叶青说:"这世界上的怪异现象大多都是人们目前无法解释的,所以才会产生那么多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等到谜底揭开了,它们就只能永远的存在于传说中了。比如说鬼魂,或许那只是人的精神世界里构筑出来的一种幻想,是人的潜意识里对生命和灵魂的一种理解,当这种潜意识浮起的时候,人们就会认为是自己看见鬼了,而不把它当成是一种幻觉。"

  叶青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怪异的风穿堂而过,把窗帘吹得啪啪作响,似乎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10

 暴雨如注,仿佛天地也要宣泄它的愤怒一样,千万颗水弹夹杂着奔腾而来的气势,砸向人间。在雨声的轰鸣中,夜显得愈发的黑,也愈发寒气逼人。如猛兽般扑向玻璃窗的雨点一阵一阵地敲打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在这样的夜晚,家,显得格外的温暖,谁会在这样的夜里独自走在大雨里呢?

  一件黑色的雨衣,长长地遮住了身体,脚步缓慢而沉重,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小片水花,这个人就这样独自走在午夜的暴雨里。黑暗笼罩着他的身体,或许也笼罩着他的灵魂,他低着头,脸埋在雨帽里,黑洞洞的只有一线寒冷的光。这个人一直朝前走着,似乎除了脚,他的身上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有生命的,只有脚步,一步一步地踩在水里。

  在他的前面不远处,另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在雨中彳亍而行。这人蜷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被雨水砸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他贴着墙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既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本能地往前走着。宽大的病号服,已经全都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就像是他的另一层皮肤,一层衰老而丑陋的皮肤。

  这时候,他听到自己的耳边有人对他说:"朝前走,不要停!再朝前走,对,就这样一直朝前走!"那声音来自地狱,比这彻骨的雨水还要冰冷。他浑身颤抖,却不敢出声,因为那声音就在他耳边,不停的说:"走啊,继续走!"

  他踉踉跄跄的朝前走着,那个声音不停地跟他说话:"你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是魔鬼的仆人!"他惊恐而谦卑地低下了头,那声音说:"拐弯!朝左拐!"于是,他麻木地朝左拐,然后继续走着。

  那声音又说了:"你早就是魔鬼的仆人了,你这个杂种!你要记住,你就是一头野兽,你要用你的爪子和牙齿去撕咬,去释放你的兽性吧!"他的胸腔里一阵翻滚,呼吸越来越急促了。那个声音指引着他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却一刻不停地跟他说着犹如魔咒一样的话语,他的眼睛渐渐在黑夜里悄然变成了血红。

  终于,在一所房子前面停了下来,那声音说:"去吧!去证明你是魔鬼的猎狗!用血来证明!"

  雨越下越大,今夜的雨仿佛带着烈马的血性,以赴死的姿态铺天盖地,轰轰然响彻寰宇。那声响仿佛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来临,末日真的来临了,却不是世界的末日,而是某个人的末日。

  方桦在半梦半醒之际隐隐约约听到楼下的门铃在响,夹杂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真的是铃声吗?夜半铃声?方桦坐起来仔细倾听,果然,是自己家的门铃不断地发出叮叮的声响,一阵一阵从楼下传到二楼的卧室里。方桦迟疑着,是谁呢?是谁会在这样大雨的夜里来按响自己家的门铃呢?方桦想起了日本恐怖电影《午夜凶铃》,据说千万不要在午夜时分接听来历不明的电话,否则恐怖的事情就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那么在午夜响起的门铃里是否也包含着这样的凶兆呢?如果打开门会怎么样呢?是否会有一个披着长发的女鬼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自己家的门口,露出一只全是眼白的眼睛?

  方桦不敢再想了,在这栋大房子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人就是这样,空间越大反而越没有安全感。所以很多女孩子在感到恐惧的时候往往会钻到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就像钻进了母亲的子宫,只有在那种状态下才会感到安全。方桦此刻便是如此,她蜷缩在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可是那该死的门铃声穿过客厅,穿过楼板,穿过薄被,一直钻到方桦的耳膜里。

  终于,方桦掀开被子,又坐了起来。她突然想到:这个按门铃的人会不会是自己的丈夫?这个念头一产生,在她的心里立刻就泛起了一层波澜,她甚至已经想象丈夫在这凄风苦雨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她再也坐不住了,一刻也坐不住了,她甚至没有穿上睡衣,就立即奔下楼去。门铃还在响着,在方桦的耳朵里那门铃声已经变成了一声声的哀求。

  她冲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门。

  清晨,恍如冬日黄昏的清晨终于来临了,阴霾的天空里依然落着雨,但是暴雨已经过去了。气温骤降,叶青临出门前不禁缩了缩脖子,将伞撑开,高一脚低一脚地步行去了车站。李睛大概是昨晚上着凉了,所以请了病假在家休息。叶青走之前喂她吃了药,又给她盖好薄被,嘱咐了几句,才不甚放心的出去了。

  李睛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晌,听着窗外的雨滴稀稀落落地响着,胡乱做了些怪梦,惹得出了一身大汗,却感觉身子轻了许多。于是穿起睡衣起来了。简单吃了点东西,在屋子里闲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她想起前天晚上看的那本小说还没有看完,于是进了书房,伸手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怎知道手上乏力,竟带落了放在书架上的一个小木雕工艺品,她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了,木雕当啷一声跌在地上。幸好只是漆面微微有些受损。她正要放回原处,却瞟见书架最低下塞着一个小木箱子,看那木箱子的色泽,似乎是一件古物。

  不由得她想起昨夜罗蒙讲的那个水童的故事,那也是一口古老的小木箱子,里面却是被那家日本人当作是宝贝的一具来历不明的尸骸。眼前的这口箱子里会是什么呢?不会是叶青家里收藏的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吧。想到这里李睛的心微微有些发毛。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12

 在好奇心和恐惧之间谁会获胜呢?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李睛吃力地将整个木箱子拖了出来,看来分量不轻呢。李睛心想:要是里面有什么恶心的东西,等叶青回来一定找他出气!

  李睛仔细看那木箱子,只见木质温润细滑,色泽呈烟黄色,箱上木纹也似轻烟一般,有淡淡的烟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摸上去手感很好,也不知有几百年历史了,似乎被很多人的手抚摸把玩过。木箱子上面没有一点装饰或者是雕花,那么这一定不是古代的梳妆柜或者
首饰盒。李睛曾在博物馆见过古代妇女使用的梳妆柜,构造精巧且雕满了花纹,甚是华美。这口箱子,只有正面有一把样式极其古旧的铜锁,那铜锁镶嵌在箱盖和箱体之间,却没有插钥匙的孔眼。李睛摸索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怪锁。李睛对着这铜锁又是按又是拧,一会儿又试着转转,那锁却是很不给面子的纹丝不动。

  李睛不由得有些烦躁,坐在地上伸腿一脚踢在了箱子的侧面,感觉还不解恨,又用拳头在箱子上咚咚咚地捶了三下,却听见敲打声中似乎夹杂着机关响簧的声音。李睛又掀了一下箱盖,还是纹丝不动。她静下心来想了一下,刚才自己伸腿踢在箱子的侧面的时候似乎箱子里也有响动,也许其他几个侧面也需要敲打,于是试探性地在另一面上也敲了一下。果然,这回清楚地听到了箱子里面响簧的声音。于是在每个面上都敲了一下,只剩箱底没敲。一阵响动过后,箱盖咔的一声开了一条缝儿。

  李睛心里一阵紧张,她缓缓的打开了箱盖儿,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原来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不明尸骸,小箱子里装得满满的全是一册一册的线装书。李睛拿出其中一本,封皮上写着《叶族遗事》。原来这些就是记载着叶青家族往事的那些笔记啊,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也从来没见叶青打开过。李睛直到今天才看到家里还放着这些书。

  李睛随便捡了三四本拿到客厅,靠在沙发上慢慢翻看了起来。

  李睛从第一册开始翻起,里面的文字是用小楷写就,字迹中正雅致,行文是半白半文言的笔记体,李睛看起来感觉还是有些吃力。只能看个大概意思。第一本笔记记载了叶家的由来,怎么自明朝搬迁到清水镇,怎么遇上天玄道人修建祖屋,基本上都是叶青给她讲过的东西。突然,李睛的眼睛被一个词吸引住了,在微微泛黄的纸页上有一个地方写着"水神娘娘",这个就是张晓雅跟自己提起的清水镇两大神秘地点之一的水神娘娘吗?李睛仔细读了那段文字。

  笔记中说:"高祖居三载,方初定。民有陋习,于三岁之末乃祭祀水神娘娘。祭以乳童,以祈平安。祖觉不忍,令改祭。以牛羊易之。至此,再无夜半母哭儿死之声矣!"

  原来,清水镇在很久以前就有祭祀水神娘娘的风俗,而祭祀用的贡品,竟然是刚刚吃奶的小孩儿。这令李睛想起了西门豹的故事,那些巫婆不就是把长得美丽的穷人家的女孩子献给河伯做妻子,于是那些美丽的女子便给无情地丢进了黄河。

  叶青的祖先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劝说村民不再用嗷嗷待乳的孩童来做祭祀品的,但是想来那也一定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只是这一段笔记里说得很简单,寥寥几句便不再提起了。李睛不由猜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叶青的祖先带领族人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终于在这里扎下了根基,甚至成为了本地的名门望族,但是想要凭此改变清水人已经沿袭了成百上千年的陋俗那需要多大的魄力和智慧呢?叶青的祖先一定不会是像西门豹一样将主持祭祀的巫婆丢进了清水湖吧,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真是令人浮想联翩。但是笔记那段话的最后一句却是既令人欣慰又令人震惊。想来在叶家入住清水镇之后,便常常听见夜里那一声声凄厉的丧子的母亲在山野里一边游荡一边哭喊的声音。那是怎样的令人心酸又令人恐怖的夜晚啊。

  李睛接着往后翻看,发现笔记是按照时间顺序记载了叶族的大事件和突出的人物,有关人物的事迹以及一些家族中的琐事和奇闻轶事。突然,李睛想:这里面会不会提到张晓雅所说的传说中的叶家宝藏?想到这里,李睛的心不由得怦怦地加快了跳动,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寻宝者一样,像《古墓丽影》里的罗拉,在古老的文献中寻找着失落的宝藏。

  叶青给电视台和电台的朋友都去了电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陈隐文的消息。叶青突然想: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来找一下陆柏呢?只是这么一想随即便被自己否定了。首先,没有什么理由来登这则寻人启事,陆柏并非是失踪了,而是大家谁也联系不到他。其次,自己找陆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理由,难道说只是为了已经患了精神病的陈隐文说他死了便要去证实一下吗?这未免也有点太过于荒谬了。

  叶青往陈隐文家里打了个电话,看看方桦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电话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一直到电话里传出来嘟嘟的忙音,叶青这才确定方桦不在家。然而这样的雨天,她会去哪里呢?医院吗?

  于是叶青又往医院打电话去,接电话的医生告诉叶青,陈隐文的家属并没有来过医院,并且医院至今也还没有陈隐文的下落。这个时候,叶青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按说方桦要是没有去医院就一定会在家里等着可能回家的陈隐文,或者是电台电视台的消息啊,怎么会不在家呢?叶青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办公室,他决定去陈隐文家看看。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18

 叶青一手撑伞,一手扒着陈隐文家的窗户往里面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人的迹象。屋檐上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伞布上撞成粉碎。叶青又绕到陈隐文家后面,从一扇狭小的窗户朝里面看去,突然,视线穿过玻璃窗,穿过打开的门,隐隐约约看到屋里的地板上,有一只光洁的小腿,那应该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小腿。叶青的心不由得一阵狂跳。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一脚踩进了泥水里,但是此刻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立即拨打了警官郭松扬的手机。

  "喂,喂喂!郭警官吗?我是叶青啊,请你立即来陈隐文家一趟,他们家可能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叶青慌张地说道。

  "什么?"郭松扬问,"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他家里出事儿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我现在就站在他家门口。我上午给他家打电话没有人接,我跟方桦说好了叫她在家等消息,结果她不在家。我又给精神病院打电话,医院说她没有去过,于是我就跑到她家来看看。我刚才在窗户里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你能快点过来吗?"

  "好的,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你先在门外等我,不要轻举妄动,好的就这样。"郭松扬挂断电话就一踩油门加速朝陈隐文家驶去。

  叶青举着伞在门前焦急地等待着,他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希望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20

 叶青希望自己从来也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因为他看到的东西是他这辈子看见过的最为恐怖也最为残忍的,他知道此后这场景会常常纠缠在自己的噩梦中,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今天在这间屋子里所看到的事。

  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凶案的郭松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地狱,是地狱里才会有的场景!郭松扬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而身后的叶青连门都没有奔出去就已经开始猛烈的呕吐了
。叶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吐了出来,不止是恐怖,远远不止是恐怖,还有强烈的悲伤和愤怒。是谁允许对生命做出如此残忍的蹂躏?这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同样的愤怒也燃烧在郭松扬的胸腔里,只是他的职业使他不得不保持冷静。

  一个人身上有多少CC血?这个问题叶青一定回答不上来,但是一个人身上的血可以刷多大面积的地板,对这个问题,叶青已经有了直观的答案。此刻,方桦全身赤裸着成一个大字仰面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下全部都是暗红的血。一股微甜的血腥气弥散在整个房间里。在白皙的面孔上,原本属于一双美丽眼睛的地方留着两个血肉纵横的窟窿,眼球已经被人剜去了,一点点猩红色的液体从窟窿里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和血海会合在一起。即使是这样,也不算是最残忍的作为,至少还可以看出,那是凶手用利器将眼球剜出来的,而剩下的只有野兽才能做出来。在那原本美丽的身躯上留下了像野兽一样的牙印和爪痕,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都是牙齿或者爪子留下的。高耸的乳房一个被撕裂,另一个竟然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腹腔被野蛮地撕裂,几乎被淘空了的肚子豁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同样,一部分内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被粗暴地拉出了体外,挂在腰间。

  两人在这人间地狱里有如泥塑一般,五分钟之后,郭松扬才醒转过来,他立即拨打电话,请求局里支援,又将几近瘫软的叶青拖出了屋子,一直带到了门外的小路上,然后对叶青说:"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动,我进去看着!"说完又走进那可怕的现场。

  接下来的一切,叶青犹如在梦中,一个醒不了的噩梦。眼前不时有人影闪过,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便装的警察各自忙碌着,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着,没有人来理会他。

  "禽兽!简直是禽兽!"一个警官从他身边走过时低声的咒骂着犯下这桩罪行的凶手。

  叶青已经没有能力思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警官走到叶青跟前给他做笔录,叶青艰难地完成了笔录,那个警官请他签了字,然后又转身离开了。叶青依然木木地站在那里,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上,叶青扭头去看,是郭松扬。

  郭松扬问:"怎么样?没事儿吧?"

  叶青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他张大了嘴,表情十分古怪,只见他嘴里喃喃地道:"难道真的要我们一个一个全死光吗?真的像隐文说的那样,我们都会被鬼杀死吗?谁是鬼?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泛黄的书页上写满了端正的小楷,一种说不出的气味,透过岁月,呈现在几百年后的今天。在那一页上记载着一个阴谋,一个试图篡夺家产的阴谋,一个复仇的阴谋。这个人的名字在记载上叫叶浅雨,一个本来很雅致的名字,却包含了世上最险恶的心。他就是破坏叶家风水的人,就是他制造了"逆龙隐宅",那个黑暗主宰的世界。据说,他也留有子嗣。但是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偷偷离家而去了,从此杳无音信,于是他这一脉便不知道飘落到天涯海角哪一处去了。

  叶家世代经商,家资甚丰,最鼎盛时曾富甲一方。也正是这巨额的财产不断地在叶家上演着与叶浅雨类似的故事。李睛一边翻看一边在心里不住地感慨。

  天色几近傍晚,而叶青还没回家,李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把身子钻进厚厚的毛巾被里。茶几上堆着从小木箱里拿出来的叶氏笔记,李睛看得有些疲惫了,此刻正昏昏欲睡。罗蒙曾打电话来邀请他们明晚6点在醉仙楼吃饭,李睛一口答应下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屋檐或是排水管什么地方依旧发出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但李睛还是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在昏昏沉沉中,李睛隐隐约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半睁着眼睛,朝门口瞟了一眼,门依然如故,兴许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隔壁家传来的。于是又闭上眼睛,不多时便睡着了。

  门嘎吱被推开了,一个影子晃进了屋里,房间里一片昏暗。

  那人站在沉睡的李睛面前,悄悄俯下身子,然后轻轻地抱起她,这时候李睛突然醒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道使她知道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她冲着叶青微微一笑,在昏暗中却发现叶青的神情很有些异样。叶青抱着李睛往卧室走去,这时候屋子里有什么地方发出了咕咕的怪声,两人循声望去,似乎是在厨房。厨房里有昏黄的光线透出来。叶青放下李睛,走过去查看。

  一股寒气迎面袭来,只见厨房里的冰箱门大开着,一层厚厚的冰凌覆盖着箱体外侧,昏黄的光线是来自冰箱里的小灯。

  叶青扭头去看身后的李睛,责备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却见李睛更是一脸的差异,李睛说:"冰箱门怎么开了?它,它,它怎么自己就打开了呢?"叶青感到她说话时的慌乱,问道:"不是你打开忘记关了吗?"

kitty猫 发表于 2006-5-31 14:21

好看 啊。。。。。。。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23

  李睛摇摇头说:"今天我根本就没有开过冰箱!我甚至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真是见鬼了!"

  叶青打开屋里的灯,将冰箱门重重地关上。在关上冰箱门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方桦那失踪了的某些身体器官,不由得全身一颤,怎么会有如此的联想?冰箱,食物,冷冻的人体器官。一股寒气从心底里钻了出来,直刺得叶青头痛欲裂。

  李睛走上前去,扶住了他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青说:"我没事儿,"他迟疑了片刻说,"方桦死了,是被人杀死的。是我发现的现场,我和郭警官。"

  李睛啊了一声,问:"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叶青摇摇头说:"不知道。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或许很快就能缉拿住凶手了!"

  叶青的视线落在了茶几上凌乱堆放的叶氏笔记上,他问李睛:"你是怎么打开那个小木箱子的?你不会把那箱子给劈开了吧?"

  李睛有点得意地说:"就这点机关消息还能难住我吗?我几下子就给弄开了!"

  叶青苦笑着摇摇头说:"我怕你是乱敲乱打弄开的吧。那锁就是靠外力敲打震动箱壁,从而引发机关。但是先敲那个面,每个面敲几下都是有设定的,一步错便打不开了,我看你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李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要是再关上可能我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兴许就再也打不开了呢!对了,这口箱子你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呢?我怎么从来也没看见啊?"

  叶青道:"已经放了很久了,平时你连书房都很少进,看不见这口破箱子又有什么稀奇。"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李睛是身体不适,而叶青在刚刚看过了那惨绝人寰的命案现场之后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他给李睛做了点吃的之后,自己跑到书房去上网了。

  那个烟波怪客今天却没有上网,叶青胡乱翻看了一些网页,随后就茫然地盯着显示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有跟江涛联络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仍然滞留在清水镇的江涛。也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跟江涛说说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涛的电话。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长音,显示已经拨通了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来接听。叶青任那拨号音一直响着,等待着有人接听。一直到手机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叶青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个江涛干什么去了!"又拨了一遍江涛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叶青只得作罢,他想或许江涛并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吧,这个家伙,除了相机总是随身携带什么都可能丢掉。

  夜幕再次覆盖了整座城市,高耸的建筑物犹如一个个直立的怪兽,轮廓模糊地矗立在黑暗中,发出深沉的喘息。有着许多只眼睛的怪兽同时也有着血盆大口,不断地吞噬着进入的人,或是金钱或者是青春以及一些五彩斑斓的梦想。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栋年代久远的建筑的天台上,两个黑色的影子在一个角落里,其中一个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而另一个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他的胸腔里还有着野兽一样的喘息。

  那个原本看起来似乎没有生命的站了起来,他走到另一个的面前,突然伸出了双手,每只手上都捏着一只眼球,那瞳孔正对着不住喘息的黑影,仿佛那眼球的主人的目光射在那人的脸上。瞳孔上泛过一层幽光,那眼球里带着一种古怪的神色盯着面前的这个人。

  眼球离他越来越近,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你看啊,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它正在看着你,你看啊!"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你看啊,这种眼神难道你忘记了?不,你不会忘记的,这正是你老婆的眼睛啊!你看,它就这样看着你一口一口地把你自己的老婆吃掉了!嘿嘿--嘿嘿。"那声音笑了起来。"你是一个畜牲,一个禽兽!你看,这眼球正看着你那胀鼓鼓的肚子呢!你的肚子里装的全都是你老婆的肉啊!"

  那个野兽一样的黑影突然呜咽着说:"不要,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嘿嘿--嘿嘿,"那声音冷笑着,"怎么?你害怕了?还是想忏悔了?不要忘记,你就是一头畜牲,你不需要忏悔!你需要的是惩罚!是来自地狱的惩罚!"

  浓云遮住了月亮,霎时阴风阵阵。那野兽在风中呜咽着,双肩剧烈地颤抖。他不能睁眼,一睁眼就会看到眼前那一双拿着眼球的手,会看到那两颗眼球里怪异的眼神,他看不懂那眼神里的含义。

  他的脸上突然一凉,是眼球!是那两颗眼球触到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到那目光已经狠狠地盯在了他的骨头里,他号叫着不住后退。眼球尾随着他,一刻不停地盯着他,那大大的漆黑的瞳孔发出慑人的光芒,不断地向他靠近,靠近。

  身后是天台的边缘,天台下面是漆黑的深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已经站在天台边上,身体在风中摇晃着。眼球一点一点地逼近,把他的身体逼成了弯弓,他的眼瞳里只有那双死人的眼球,终于,他坠下了漆黑的深渊。

  随着一声叹息,两只眼球随着坠落的黑影一起去了,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影子垂下双手,任风将血腥气吹向城市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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