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6
二十二。
“那有什么用?我同意了。”
“你试试看。”于海洋的指甲嵌进我的皮肤里,“你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没有作声。他又说:“明天去我家吧!”
“不去。”
“唉。。”于海洋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很痛苦,你是不是很爽?”
“靠。我像么?”
“那你就听我的。”
“比如?”
“我们不可以不见面。”于海洋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圣诞我送你去伦敦,我要亲自把你送上飞机,好让你到他身边去做一个了结。”
我难过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将更残忍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其实多情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唯一的问题,是当多情结束时,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人们必须得变得无情起来。然而,我做不到。
后来我们彼此依偎着,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半夜的时候,我又在不知不觉中醒过来,发现脸上竟有泪水风干后的痕迹。这令我感到百般不解。过了一会儿于海洋也醒了。我们再次做爱。我们就这样如此反复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彼此需要,直到隔壁的法国男孩承受不住声响跑来敲门儿。即便这样,我们依然无法停止下来。后来于海洋担心再次惊起四座,便用手掌捂住我的嘴唇。我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触摸到了他手指好看的形状。我闻到他的掌心儿有一股淡淡的奶香,便撅起嘴唇亲吻。于海洋把手拿开了,在进入我的同时,俯下身咬住我的嘴唇,贪婪的吞噬着属于我的气息。就这样,我们一同将世界抛在脑后,再一次飞了起来。
回国前一周,我决定上街给爱新觉罗挑选一份儿礼物。最后选中了当时正十分流行的某款摩托罗拉手机。面带微笑的售货员接过我的银行卡轻轻一刷,这场买卖就算完成了。我的心里感到既兴奋又满足。
“你丫还真有钱!”站在一旁的于海洋,眼睛瞧着远远的地方不冷不热地说。
我还沉浸在为爱新觉罗挑选礼物的欣喜中,抱着新买的手机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这手机是跟我那款一样的!”
“操,我又没瞎。”
大概由于过度兴奋的缘故,我半天没有注意到于海洋脸上的不悦,自顾自的说:“这样他打电话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他要是给他情人打电话就会充满罪恶感!”我说到欣喜处,不由得转过头,却看见于海洋还站在离手机店门口儿不远的地方慢慢吞吞的往前蹭步,眉头紧皱,目光毫无焦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大概有些不妥,便又疾步跑回,
“生气了?”
“呵,”于海洋愠怒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冷笑一声,“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啊——”半晌,他的嘴里嘀咕一句。
我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便将到了嘴边儿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于海洋一路上面无表情,闷闷不乐,一直上了公交车,回到我的宿舍。
“我妈正好有点儿东西要带给我,到北京你要是有空就去拿一趟吧。”于海洋进屋后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打开电脑,眼睛盯着我的电脑屏幕,看样子似乎冷静了不少。
“成。”
“那个,”
“嗯?”
“厄。。明天跟我回趟家,后天送你去伦敦。我得回去收拾点儿东西。”于海洋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脑。他底气不足的说完一句话,屋子里便只剩下静默。
出于一种同情的心理,我跟他回了家。走进房间的第一秒钟,我便被重重的扔在了他小小的单人床上。于海洋一次又一次的用尽全力进入我的身体,不知为何,令我有点儿想哭。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我听见他“啊”的一声似是终于解脱了,接着他的生殖器在我体内跳动两下便安静了下来。他停止一切动作,端坐,用手纸擦干净自己的身体,然后帮我也擦了干净,然后他躺倒下来,身体紧贴着我。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睁着眼睛像在空气中不瞑目的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在恍惚间感到于海洋缓慢的偏过自己的脑袋,嘴唇渐渐靠近我的耳朵,“我爱你。”他说。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7
二十三。
早晨醒来,于海洋不知上哪儿去了。我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朝南的窗户半掩着,微微的小风儿一缕一缕的吹进屋里,挂在墙上的英格兰国旗一阵阵的抖动。窗帘儿被我拉开,阳光没有遮掩的直射进来,屋内的一切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黄。屋子有些凌乱,我犹豫是否应该帮着收拾一下,尔后又觉得有些多余。于是我只将被子叠好,走到窗边儿点燃一支烟。烟圈袅袅上升,飘散到窗户以外的世界,我盯着楼下一片碧绿色的大草坪,再次陷入思绪停滞的状态。
这时于海洋推门进来,“起啦!”他的声音温和好听。我转过身,与他一道站立在这早晨的温暖的阳光中,心中竟有了一霎那的错觉,仿佛自己正是这里的女主人。
“下楼吃早餐吧。”于海洋露出得意的微笑,仿佛一个得到奖状的孩子在像世人炫耀。
于海洋牵着我的手来到楼下餐厅,餐桌上摆着一叠烤面包加黄油,一碟炸火腿儿,另外有两只碗,里边儿分别盛了一人分量的简易早餐加牛奶。我顿时感到饥饿之意席卷而来,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那不知名的伤感又开始在我心里作怪,然而我继续强颜欢笑,伪装的应该尚算可以。很快于海洋又跟我提起他专业课上一些有关油画儿的问题,我顺水推舟,有意让自己的思维分散。我们再一次陷入一番虚无的谈笑风生。
吃过早餐,于海洋迅速的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与我一道搭车来到了火车站。买票等车是个繁琐的过程。接着车来了,我们上车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路上于海洋总是过来亲吻我;我的脸颊,我的嘴唇,我的额头,我的耳朵——他亲了一切他能想到的地方。有一个瞬间,他突然毫无缘由的握紧我的手,非常紧,就连我的骨骼也咯咯作响起来——那个瞬间,我有了一种错觉,我们似乎正乘坐着某趟名为“时光”的神奇列车,它将带领我们穿越尘世间的一切伤痛,人们的灵魂将得到片刻的安宁,从此,便再没有了所谓:生、老、 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但是,
但是,列车运行一切正常,我们很快便到达伦敦。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7
二十四。
在伦敦于海洋找到一个旧时的朋友,我们在他朋友家借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赶往机场。
登机的日子是我特意挑选的。那天,是我十九岁生日。
在我就要走入安检之前,于海洋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给你,生日快乐。”
他的这一举动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
“嘿——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特意挑的日子吧?”于海洋答非所问。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你管呢。”
“你说你——”
“不拆开看看?”
于海洋目光殷切,我只好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的将那只蓝色的盒子打了开来。盒子被打开了,黑色的绒布上优雅的挂着一条儿银色项链,外加一颗宝蓝色的吊坠。
“来,我帮你戴上。”于海洋说着便要去摘我脖子上爱新觉罗赠送的水晶项链。
我敏感的将身体向旁边儿一闪——这个动作立刻让我觉得十分尴尬,“我戴手上。戴手上也挺好看。”
“我跟你说啊!你要么别戴,要戴就戴在脖子上!”于海洋较真儿了,眼睛里像是快要喷出火。
我走过去企图拥抱他的身体,却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如同尸体。
“你别走了!”他突然抱紧我。
这着实是个令人难过和尴尬的场面,我并非不痛苦,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于海洋的声音柔和下来,“要是我让你别走了,你会听我的么?”过了很久,见我没有回答,于海洋放开抱我的手,“到了给我打电话。”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凶狠。
我在飞机上看了两部电影,吃了两顿饭,写了一篇生日纪念日记,小睡了一会儿。。。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然后我到北京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8
二十五。
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大门儿的那个瞬间我就不行了。
我是说,我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非常执著的坚持一直拥抱着爱新觉罗的手臂。异国他乡多少个梦里发生过的情景终于变成了现实:他现在就在我眼前,他冲我微笑,他捏我鼻子叫我傻瓜,他与我接吻,他在我的耳边低声细语,温暖芬芳的气息穿过我的耳朵到达鼻腔让我浑身因为舒适而发出震颤。
是的,我们接吻。没完没了的接吻。那是我们当时最爱做的事情之一。我们微闭着眼睛,用尽全部的身心将彼此的舌尖绞缠在一起,没有什么感觉比独自拥有这份属于对方的特有的气息更为美好。没有了。那便是最令我们感到幸福的事情。它带给我们的愉悦甚至超越了性。
很久了,我的双脚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地面上。
送我回到家以后,爱新觉罗马上便要赶回公司上班。我虽心生万般不舍,却也明白生活的艰辛。我倚靠在他家大门的门框上,如同所有幸福温顺的小女人般,面带微笑的同自己的爱人告别。
临走前爱新觉罗交给我一个深蓝色的信封,里边儿装了一部本地号码的手机,一张北京地图(并且用红笔圈出了他家的位置),一张成铁卡,外加1000元现金。我将信封收好,心中暗自为他的这份细心所深深感动。
爱新觉罗走后,我想为他把屋子收拾一下。然而尚未来得及收拾,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时差真他妈是个讨厌的东西。我倒在床上沉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爱新觉罗还未下班,我感到有些百无聊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便找来相机将他屋子的各个角落拍了个遍。我想要把这些照片存在电脑里或是冲洗出来贴在宿舍的墙壁上,这样当我想念的时候便可以随时拿出来观看。
拍完照片,我蜷腿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夜幕降临,淡粉色的夕阳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洒进黑暗静谧的房间。窗外灯影摇曳,我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按奈不住的兴奋:这他妈可是北京的黄昏啊!我拿起手机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又怕耽误了他的公事。本来这样的不请自来就已经给他添了足够多的麻烦与牵挂。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想我还是要尽力做个乖巧的女孩儿。
接着又想起还没给于海洋打过电话报平安,心中不由斗的生起一丝内疚,于是我又赶紧拿起手机拨通号码,电话里他的态度极其阴阳怪气,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我一阵调侃,尔后显得有些落寞。最后我们陷入一片寂静。我说,静一静吧,好好思考一下。他回答,那就好好思考思考吧。挂电话的时候我们的态度都显得十分深沉。
这样的深沉变成了日后我的笑料。有什么可深沉的?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思考”也他妈是个放屁的东西。“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思考要是有用就好了。
晚上爱新觉罗带我去有名的鼎轩吃饭。此处生意火爆,光排队就排了一个多小时。吃饱喝足,我怀着万分幸福的心情随他回到家。我们争先恐后的洗了个澡,然后香喷喷的躺上床蜷在被窝里聊天儿。
然后,夜深了。我在黑暗中亲吻他的脸,同时将手指轻柔温情的顺着他的小腹向下滑。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拒绝与我做爱。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9
二十六。
我是空气。我是透明的。我的疼痛是一条蛇,蜷缩在身体里。我往上飘啊飘,看见死亡的颜色;那是一片深秋的海,深黄色的,咆哮着。
爱新觉罗,我并非不爱你。你是我的梦境,你是我的荒原,你是一潭碧水,你是一场幻觉;你是泡沫你是粉红夕阳你是月光洒在地上的一缕白,你也是锁链你亦是城墙,你是我一眼望也望不到边际的天空。
走的时候不要回头。就让我们各自痛苦的几乎死去。死去吧,死去吧,那些罪恶的躯壳已经步履蹒跚,欲望之火危在旦夕。就瘫倒在那坍塌的城堡边上,让我们吃力的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天空缓慢飞过的鸟群,让我们挣扎着张开干涸的嘴再一次品尝腐烂的腥臭味儿。然后——然后,一切便只剩下寂静。现在我可以安静了么?现在我可以不再胡言乱语了么?
请不要抚摸我光洁的身体,因为我已经不会再为之兴奋的颤抖。
二十七。
我的态度是惊讶而忧伤。
“为什么呢?”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爱新觉罗的态度是坚定而诚恳的。这使得我的忧伤进一步的加剧。我是说,他是真的不想跟我乱搞。他说:“既然我不能给你承诺,那么,你在北京的这段时间,我想好了,我不会碰你的。”
他的话令我瞬间便被悲伤击中,几乎不能呼吸。
然而,那时候的我,也并非是想乱搞。我是说,面对一个我深爱的人,我并不想乱搞。我所想的,是与他做爱。
我必须与他做爱。否则我便会后悔终生。
我站起身,开始不由分说的在黑暗中安静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一件件的打落在地上,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泪水依然没有办法停止,渐渐打湿了我的整个面颊,还有鬓角的头发。我在泪水朦胧中端详爱新觉罗的脸:他的眼神是坚毅的,他的表情是慎重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如同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尴尬而忧伤的赤裸着身体站在他面前,等待——等待最后的遗弃,亦或是救赎。
还好,我总归是被救赎了。
尽管这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可是他终于还是将我拥进了怀里。我们再次开始接吻。他将双臂温柔的伸到我背后,触碰到了我年轻光滑的肌肤。窗外,冬日的寒风猛烈的刮个不停,窗户被震得发出微微的声响。我们在屋内不顾一切的接吻,接吻。无法停止。
那个长长的吻,让我感觉自己如同处女般纯洁无瑕。
后来我们开始做爱。他的动作非常温柔,每一下的蠕动都如同一首浪漫派诗歌。我沉醉在这深深的爱意中,竟忘记了情欲,忘记了呻吟。
是的,我失去了声音。任他的身体与我融为一体,任他温暖柔和的一次次进入——我慌张而羞涩,如同一个少女。我暗自在心中有所想法,我想到了很多:例如两支廉价的情侣戒指,例如黄昏牵手散步的老人,例如婚姻,例如儿孙满堂。。。总之,我想到了所有普通少女所会想到的关于永恒的一切。
在他最后一下进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竟有闪烁的泪光。接着一滴清凉的液体划过黑暗中的寂静,落进我的左眼。不偏不倚,他的泪珠正好落进了我的左眼中。
“小安,”他喘着气俯倒在我身体上,嘴里温热的气息窜进我的耳朵,“如果我不好好珍惜你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确实也做到了。
胆小懦弱的人是我。犯下错误的是我。
然而时至今日,我不由得又开始怀疑,我真的犯下错误了么?这是真的么?如今我日复一日安静平和的坐在房间里写作,人模人样的求职谋生存——当然,意外也是会发生的,例如生老病死,这是后话——因此,因此我开始疑惑了,当回忆起过往,那似乎又是一段与我毫不相干的某个迷途少女的心灵故事。记忆是不完整的,于是它变得越发的不可靠了起来。有什么是值得信赖的呢?有什么能够足以证明那并非只是一场幻觉,而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呢?我尚在寻找,却还没有找到。这时常令我苦恼不堪,因为这便让我不得不承认,那些发生过的,那些付出过的,那些得到过的,那些失去过的,事实上——不值一提。是的,我们的生命,不值一提。这个想法令我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我却还不能停止。我是说,我还要提,我还不能停止胡言乱语。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将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在迷幻与现实中辨认。我要把它讲完。
是的,我要讲下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49
二十八。
那个冬天在北京,我渡过了那一年里最安详快乐的十几天。
第二天晚上爱新觉罗为我补过生日,那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惊喜。
我们走下知春路的人行天桥,我们像往常一样手挽手语言温柔的聊天儿;接着,在到达桥下的那个瞬间,他消失了,任我百般焦急望眼欲穿他依然没有出现。我给他打手机,电话被挂断了。这令我原本焦急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担心。
事实上,我已经快要疯掉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又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如同变戏法一般,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
时至今日,我仍然深感疑惑那时他是如何轻易的从我身边走掉又轻易的出现却又没有被我发现。也许是我在他身上放的注意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也就是俗话说的:幸福来了,可是我没有珍惜。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藏起来。他迫不及待的走到我身边,表情似笑非笑。接着他将手从背后抽了出来伸到我面前,那是一支玫瑰。火红的玫瑰是我所喜爱的玫瑰颜色,它象征着热烈的爱,不顾一切的付出;它亦象征着执着与勇敢。而现在——它就在我的眼前,来自一个我深爱的人。我感到我的心在剧烈的振颤,我激动得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甚至,我开始有些飘飘然,感觉身体变得越发的轻盈,仿佛脱离了现实,如同置身于梦境。
接着,就在这恍惚间,我听见爱新觉罗低沉性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爱你,小安。生日快乐。”
接下来的一天,我们去看话剧。
身在中戏的学姐热情的为我们搞来两张门票,说这就算是到北京的见面礼。那场话剧号称在当时学生界闹得还挺火,演出地点位于东方新天地旁的一个小剧场。
只记得那天晚上交通甚是繁忙,我们站在路边打车打了足有40分钟,愣是没打着一辆。后来没有办法,只得跑去挤地铁。这下我算是见识到了北京高峰段的地铁。真不是盖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到此时可是丝毫不再顾及脸面,前胸贴后背,汗水一直淌到了脖子根。整个地铁犹如一只巨大的蒸笼。总之,这时北京地铁的拥挤程度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我们前赶后赶争分夺秒——并且由于疾速奔跑的缘故,爱新觉罗还不慎在路上摔了一跤——终于也还是迟到了。可即便这样,我们依然如同注射了兴奋剂,两人脸上的喜悦甜蜜显而易见,谁也没有多一句的抱怨。
我们偷偷摸摸的摸进剧场,台上化着彩妆的演员正卖力的表演着,清晰洪亮的声音一听便可知是科班儿出身:“男人常犯的通病是——软而不硬——硬而不挺——挺而不持久——久而不射——”正在黑暗中摸索座位的我们,一下子便哈哈笑出声来,引得众人一阵注视。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在知春路的城铁站牌旁留了一张影。爱新觉罗说,这里怎么着也算是咱们临时的家啊。
第三天我们去百万庄那块儿一家他相熟的音像店挑选碟片。去之前我们商量,今天就不出去玩儿了,省点钱,买两张碟回家看看吧。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一共买了400多块钱的碟片。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在那段日子里,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正因为太过于美好,它们在我的记忆中竟变成了一片模糊,一天连着一天,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彩色的温暖的混沌。这是一片安全的混沌,以至于后来每当我身处不幸,就会闭上眼睛再次允许自己去走进这片混沌。我躲在这片混沌中哀叹,抱怨,自我怜悯,舔舐伤口。我在记忆中寻求安慰;这便如同吸食吗啡——即便知道马上便会再次苏醒——然而在疼痛的顶点,我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重新品尝它。
这样不好。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生活还得继续。
于是,很快便到了我返回英国的日子。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50
二十九。
在机场送行的时候,爱新觉罗流露出了深深的不舍。然而他如同所有温柔体贴的成熟男人,依然能够强忍下内心的感伤,微笑的告诉我“未来很美好”之类的话语。接着他抚摸我的长头发,将我抱得很紧。
而我的忧伤是可想而知的。我哭泣,我嘱咐,我身体颤抖;唯一的不同是,我不畅想未来。我不敢畅想未来。当然,这样的话我并未说出口。我依然在他说“未来很美好”的时候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亦会附和,附和一切他所说出的有关永恒的话题。
然而事实上,11个小时后于海洋便将出现于伦敦希思罗机场为我接机,想起我们将如同往昔般再次开始另一番虚无的谈笑风生,想起即将要到来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拥抱,想起接吻,想起注视,想起体温。。。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深切的诚惶诚恐却又迫不及待。是的,我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这里想要说明一点,很多人喜欢相互攀比自己所有拥有的男女朋友数量之多以此来展示自己对于感情的驾驭能力,并且乐此不疲引以为荣。然而我,并非其中一员。事实上,这种两头不着边际的人际关系令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因为它总能将人的生活领入一片无可解脱的混乱,令人毫无预兆的情绪失控,甚至在某种情况下难以正常的思考。它所带来的破灭是毁灭性的。
它所带来的破坏是坏灭性的。然而即便是这样,我却欲罢不能的越陷越深,无法停止。大概因为那时的我尚未知道,所谓“选择”,在某种情况下与“放弃”的意义等同。
倘若将此次的北京之行比作一个美好的梦境,那么我终于又一次回到了现实。尽管我是那么的不情愿,尽管我害怕,我流泪,我颤抖,然而,然而时间的流逝是决不会为之所动的。梦境过去了,现实便来了。
我是说,肮脏的绝望的令人作呕的现实总归还是回来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50
三十。
到达伦敦希思罗机场是午后时分,我在托运处拿下自己的行李,然后架着一辆推车往外走。我的大脑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失落还是因为时差。接机口零星的站着几个人,也许因为光线闲散的缘故,大家的样子都有些无精打采。
于海洋没有出现在接机的人群当中。很显然,他迟到了。无奈我只得跑到对面儿的小咖啡厅找了个空座儿坐下等待。谁知过去了半个小时,于海洋也没有出现。我等得有些不耐烦,犹豫再三,还是拦下了某位不幸的英国绅士借来手机一用。这事儿说来倒霉;圣诞在国内不过待了寥寥十来天,就那么巧碰上了交手机月租的日子。我错过了,下了飞机才发现,手机被他妈停了。
于海洋的电话居然关机了。我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摸出钱包,再将口袋里的硬币凑了又凑,然而十分不幸,全数加起来还不超过5磅钱。我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抗意外准备做的太差。可是埋怨归埋怨,眼下要是等不来于海洋,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只好耐着性子又回到了咖啡厅,一会儿郁闷的把头伏在桌子上,一会儿用手指点进别人喝剩下的水杯,漫无目的的在桌上写出很多个“爱新觉罗”。总之我当时的心情是极度郁闷并且浮躁的。我在到达厅焦躁不安的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跑到门口抽了支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于海洋还是没有出现。
突然我发现到达厅的最底部竟有一架公用电话,便兴奋的从口袋里摸出20便士迫不及待的飞奔而至。谢天谢地,电话那头终于出现了接通后的响声,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啊!然而平稳的电波声响过若干次以后,直接传来的竟是机械化的女音留言提示。
操,我最他妈讨厌的就是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到!既然明知道做不到,当初又何苦要答应!
我挂上电话,无可奈何的再一次来到门外。等得十分疲惫,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蜷起来。我又点起一支烟,接着郁闷得半天动弹不得。渐渐的,我的厌烦转变成了一种愤怒,愤怒又转变成了一种矛盾,最终矛盾变成了无奈,拖着我苦闷无比却又毫无选择的继续等待下去。想起留在厅内的行李,我不由得转过头去顺着脏兮兮的机场玻璃大门向里望,它们还是完好无损的瞎待着,和我一起安静的看时光流逝。
就在我回头的这个档口儿,于海洋出现了。我掏出手机看时间,他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于海洋穿一件儿白色毛质外套,拉链一直拉到脖颈高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拇指伸在外面有些浮躁的摩挲着裤皮儿。他先是在到达厅的人群处笼统的溜达了一圈儿,接着又几步小跑的跑向咖啡厅方向,不见了身影。我压抑着怒火拉着一脸冷色调从地上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土走进到达厅。于海洋从咖啡厅内失望而出,正好与我不近不远的打一照面儿。
看见我,他先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个如释重负般的微笑,紧接着,他必定是被我脸上的冷色调所吓住了,他的笑容僵下来,过不了几秒钟,便成了不安与手足无措的尴尬。
我斜他一眼,安静的走向自己的行李箱。于海洋小心翼翼的跟过来,右手似伸不伸的要去帮忙。
“地铁他妈中间儿停那儿了,半天儿不动。。”于海洋骂骂咧咧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看着我的眼神理直气壮,“伦敦地铁真他妈操蛋!”
“地铁停了两个多小时?”
“不是。。不过真是停了挺长时间的。”
“有你这样儿的么?”听着他低技术的狡辩,我的怒火直窜心头。
“你跟我急什么啊!我为了来接你,地铁就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姐他们还跟曼城购物呢,就我自己提早回来了。”
“你还挺委屈?”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本科毕业生面对着一个初中小同学,纵使再有多么渊博的知识可供自己作为两人辩论的理论基础,也只怕是丝毫派不上用场,只得干着急。
“手机借我。”我懒得再说,只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你给谁打?”于海洋一挑眉,表情令我厌恶极了。我不搭理,径直伸手从他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打给你男人啊?”这句话阴阳怪气的传到我耳朵里,我迅速走开几步,手中开始拨号。
电话接通后,我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不远处的于海洋眉头紧锁,面色煞白,嘴唇好看的形状连同下巴一道皱成了一团。不过我仍然万分庆幸,他没有跟过来倾听亦或是插嘴。
“给你。”电话打完后我将手机还给于海洋,他看也不看一眼的接到手中,揣进兜里。这个动作令我稍有好转的心情再次变得无比恶劣,“怎么个意思?”
“啊?”于海洋做出一副完全不理解的表情。
“你还不高兴了?”
“没啊!你不是不高兴么?”他摇头晃脑的自顾自走路,鞋底磨蹭着水泥地拖着灰尘往前走。
“我不应该不高兴啊!”
“应该应该。所以我先不和你说话啊,免得招你生气。”
我难以置信的看他一眼,他的表情形态同一分钟以前毫无两样儿。一路上我们不再说话,怏怏不快的回到了他的朋友家。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51
三十一。
晚上在他朋友家楼下的印巴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将行李简单的归置了一番,我有些疲惫的摊倒在床上。于海洋一天来的情绪也不高,整个晚上背对着我用他朋友的电脑上网聊天儿。
我闭上眼睛养神,一会儿脑海里全浮现出这些天在北京与爱新觉罗渡过的美好时光。
“很想他吧?”不知什么时候,于海洋突然凑近我的身边,声音听来很是低落。
我睁开眼,于海洋的指尖顺着我面颊的轮廓慢慢滑落。此时的他同白天的满不在乎判若两人。他的眼神真诚而忧伤,表情如同孩子般诚恳无邪。我经不住动了情,抬起手去触摸他停留在我面颊上的指尖。他握住我的手,突然间将手一紧,我的手指被握得生生的疼痛。我们手掌的温度融合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我的身子竟情不自禁的从床上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去用嘴唇凑近他的嘴唇。因为没有抽烟的癖好,于海洋舌尖的味道是清澈而稚嫩的。他闭上眼睛,开始投入的允吸我的舌尖。我很快便从先前的悲伤中脱离了出来,周身有如被溶化了一般。我逐渐的跪起身子去迎合他的高度。他的双手伸向我背后,坚强有力将我抱了起来。我们相互搂着吻着躺倒在地上,温和儒雅的一件件褪去彼此身上的衣裳,直至一丝不挂。
然而明亮的光线令我感到了一点儿尴尬,我企图伸手去触碰那桌上台灯的开关。可是就在这时,他用尽全力的突然进入我的身体,我的手臂亢奋的又失去了方向。我们第一次在桔黄色的灯光下做爱,气氛有些奇异有些忧伤。我们像往常一样默契的前后达到了高潮。再之后,我们的情绪竟都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于海洋平躺在地板上,手臂轻轻搂住我的左肩。他的脸安静冷漠的朝向天花板。我侧过脸盯着他看了足有一分钟,然而他的表情形态由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
“我会比他做的更好,离开他!”我并不惊讶,这是于海洋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应声转过头,我看见他坚毅的目光里透露着几分淡淡的忧伤。望着他的脸,十分不应该的,我的心居然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两人对视半晌,我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所谓“进退两难”的境地。我默不作声,我哑口无言,我无助的只好再次凑上前去亲吻他好看的嘴唇。我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于海洋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过了两秒钟,他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冷笑,令我感到十分不适。
半晌,我说,“睡吧。”
于海洋转过头来又看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他再次发出一声冷笑,接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转过身背对着我沉沉睡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7:52
三十二。
第二天于海洋的那位朋友带领我们前去游览了伦敦蜡像馆。三人走走停停耗了一天,拍了不少照片。到了晚上,大家均累得筋疲力尽,正欲回家蒙头大睡,不料那哥们儿委实热情,非说招待不周,还要再安排些夜间活动用以弥补。盛情难却,我们只得由得他去安排。哥们儿万分执着的拿起手机拨了数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叫来了三男一女。一干人等兴奋莫名的非要去逛什么牛津街。我真是搞不懂大晚上有什么可逛的。逛完街大家仍感余兴未尽,也不知是哪个事儿逼提议要去打台球,于是一大群人又一哄而起跑到24小时台球厅消磨时间。
操,都他妈是帮寂寞的事儿逼仔子。没意思,我想回家了。
于是第三天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于海洋商量要回纽卡斯尔。于海洋看我一眼,没有反对也没有不反对。结果当天晚上我们便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回到纽卡斯尔,我感到有些身心疲惫。于海洋送我回到宿舍,把行李搬上了楼。我为他端来一杯温开水。他拿在手上象征性的抿了两口便说要回家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我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说,“好吧,那——拜拜。”
于海洋走了。短暂的失落过后,是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我用脚蹬掉鞋子,衣服也没脱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分手之后,于海洋一连好几天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仍感到身心疲惫,天天躺在床上听歌儿抽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自然,电话也是没有打过的。第四天傍晚,我忽然意识到了这样的改变,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淡淡的感伤,心想:也许我们就这样完了。这样也好,省去了通常情况下的泪水,纠缠,解释,甚至是歇斯底里。反正是要作个选择的,那么,就这样吧。
在想清楚了这些之后,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对于积极向上新生活的渴望之情。这样的渴望疾速的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霎时间竟超越了那原本根深蒂固的忧伤情绪。我走到洗手池旁洗了个脸,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几天里第一次,整个人感到精神百倍了。
洗完脸我决定到厨房煮点面吃,正欲出门儿,手机响了起来。是于海洋。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刚才所思考的一切,随后感到一丝的犹豫。然而,这样的犹豫确实只有“一丝”之多,并且,其持续长度最多没有超过两秒钟。
“喂?”我有些兴奋的接起电话,心中如释重负。
“我想你了。”
“我——”一霎那间,我竟有些莫名的害羞。我低下声音说,“我也想你。”
“你在宿舍么?”
“嗯,在。”
“那好,先这样!”
“唉——”我叫住正要挂电话的于海洋,“你要过来么?”
“废他妈话。”
“现在么?”
“再他妈废话一会儿干死你。唉——”于海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跟别人睡呢吧?”
“操,再他妈废话一会儿剪了你再给你跳脱衣舞。”
“操,你丫真残忍。我过来了。”
“唉唉——”我再次叫住他,“买点儿菜过来,我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也没吃。要不叫外卖吧。”
“外卖不好吃,都一个味儿。我自己做吧。”
“行——那那个,你丫先别瞎骚啊,我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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