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4:59

19.又见韩露

  19

  几天后,我百无聊赖地呆在家中。电话突然响起,我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说:“喂。”

  “邱飞!”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呀?”我问。

  “你没听出来吗?”女子嘻笑着问道。

  我已听出是韩露,但故意说:“没有,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依然不肯透露自己:“你再听听看。”我为韩露的童心未泯感到好笑。

  我假装认真地说:“你说两句话让我听听。”

  她说:“才分开没几天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我装作如梦初醒地说:“噢,你是张芳吧。”我胡乱编了一个名字,想听听韩露的反应。

  “不对,再猜。”韩露神秘地说。

  “那你就是李梅,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故意把话说成这样。

  “讨厌,我是韩露。”她终于按捺不住。

  “噢,原来是你呀,放假了吗?”

  “放了,我现在回北京了。”

  “回来就好,重新投入首都的怀抱,内心深处是否无比激动。”

  “有什么可激动的,我打小就在这儿长大。”从韩露的语气中还真听不出她对北京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难道你也没有强烈地想见到我的愿望吗?”反正我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不如去找韩露叙叙旧。

  “没有,但是我能够满足你想见到我的强烈愿望。”韩露笑着说。

  “你去了外地半年没有变傻。”

  “废话!上海人比北京人精多了!”韩露感叹道。

  “你没给首都Volk丢脸吧,没被他人欺骗去纯真的感情吧!”我关怀地说。

  “那还不至于,我毕竟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韩露很自信。

  “那就好。我今天没事儿,你呢?”

  “我也没事儿。好久不见了,我们出去玩吧。”

  “行,去哪?”我问。

  “去看电影吧,正演《甲方乙方》呢。”

  “好吧,我们哪儿见?”

  “还是老地方吧。”

  “好。”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指西单路口的1路公共汽车站,韩露的家在朝阳,我的家在海淀,所以选择了这段距离的中心位置——西单,作为我们的约会地点。

  我到1路车站的时候,看到韩露已经等候在那里。

  我们先是相觑一笑,然后在我考虑是否有必要握一握手或拥抱一下时候,韩露先说话了:“你怎么还这样呀!”

  我听不出这是她对我的现状不满还是对我风采依旧的喜出望外。“那我应该什么样呀!你倒是有点儿变化。”

  “什么变化?是变好看了还是难看了?”韩露笑吟吟地期待着我的回答。

  “别臭美了,你的变化是终于能比我先到了。”

  “讨厌!”

  “你比原来好看了那么一点儿,只是有限的一点,你可千万别为此骄傲。”韩露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一番,脸上画了淡淡的妆。

  我抬头看了一眼电报大楼的钟,快十二点半了。“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挂了电话就来了。”

  “那先去吃饭吧。”

  “嗯”。

  我们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些东西,又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罐可乐。菜上来后,韩露吃了一口感觉不错。

  “上海饭吃得习惯吗?”我问韩露。

  “还行,就是量小了点儿,有时候刚吃完就饿了。”韩露看着眼前的一大盘子菜说。

  “吃那么多干什么,你得淑女点儿,哪怕是装的,否则找不到婆家,尤其是在上海那种地方。”

  “你还别不信,我真就在学校找了一个上海的男朋友。”韩露说话的时候始终翘着脑袋。

  “你就是说你找了一个伦敦的男朋友我也信。”

  韩露不慌不忙地打开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说:“你自己看看吧,眼见为实。”

  这是一张韩露与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生在东方广场的合影,韩露的脸上印着灿烂的微笑和上海的阳光,那个男生把手搭在韩露的肩膀上,满脸狐疑地奸笑着。

  看了这张照片,我不禁想象出那个男生用身体将韩露抵在夜色下的墙角,说“你的胸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时的样子。虽然我与韩露已经分手,尚且没有与她重归于好之念,但我并不希望她这么快就找到男友,而且还是上海的。

  “丫是你同学?”我问。

  “你对人家尊重点儿,他也没招你。”韩露从来没有这么偏袒过我。

  “我应该用上海话说,这个小瘪三是你的同学吗?”

  “是又怎样?”韩露只顾低头吃菜,也不看我一眼。

  “你们俩谁找的谁?”我对这件事颇感好奇。

  “你觉得呢”韩露反问我。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你还会说什么呀!”韩露瞪了我一眼。

  我们陷入一段好半天的沉静。

  韩露喝了一口可乐,打破僵局:“是他先找的我。”

  “那好呀,祝贺你的无限魅力使得上海小丫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举起酒杯,韩露却不理我,我只好独自喝了一口,“说说这个上海小生是如何对你俯首贴耳的。”

  “也没怎么,就是他找我一说,我就答应了。”韩露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不考虑考虑,哪怕有个磨合期呀!”我愤愤地说。

  “当时我一个人远在他乡,天天想家,在那里也没什么特好的朋友。”

  “那你就跟我联系,多交流感情。”

  “我给你打电话,你着急挂,我给你写信,你回信又写得那么绝,你知道我看了你的信后有多失望吗!”韩露委屈地说。

  “我这也是以咱们的学习为重。”

  “可是我每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哪有什么心情学习,北京学生到了外地受排挤,我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不能总压抑自己的感情吧!”韩露好像饱受辛酸。

  “那你就去找几个北京的老乡,开个老乡会什么的。”

  “你不知道,北京的学生到了外地相互间根本不联系,就是见了面也不见得打声招呼,更别说开老乡会了。北京学生倒是也能聚齐,就是在补考的时候,满考场全是来自西城、东城、崇文、海淀的北京学生。外地学生看见补考就嘲笑说,北京学生又在开老乡会!”韩露凄惨地讲着。

  我听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小姐,再拿一瓶啤酒。”

  后来我们又聊了高中同学的近况,韩露从我这里得知,班上几名男同学相继在各自的学校找到了女朋友;我在她那里得知,某个女生在进入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相继失身给两个高年级男生,终因被抛弃而痛苦万分。其实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个女生已身处悬崖边缘了,她颠倒是非,不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每当我们上思想Politik课的时候,她就在底下偷看岑凯伦、雪米莉等人的小说,受资产阶级腐朽没落思想的腐蚀(那时香港尚归英国所属,推行的依然是资本主义制度)。她今天的悲惨结局理所应当归咎为当初不及时悬崖勒马,非要等到马蹄踏空之时,才想起勒紧缰绳,可马却由于惯性掉进了万丈深渊。

  韩露说:“没想到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我说:“是啊,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呢!”

  韩露说:“我挺怀念高中生活的。”

  “我也是。”我说。

  出了饭馆,韩露一看表,快四点了,问我:“还看电影吗?”

  “当然看。”

  韩露拉着我的羽绒服说:“那就快点儿走。”

  “着什么急,我有点儿头晕。”这顿饭我喝了四瓶啤酒。

  进了电影院,我们找了两个偏后的位子坐下。电影放映过程中,我偷偷瞟了一眼韩露,她看得挺专注。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到她的手,她看我一眼,没说什么,扭过头继续盯着银幕,并不时发出笑声。我头昏得厉害,努力看了会儿剧情却没能看懂,酒精在我的体内发挥着作用,使我产生了想亲吻韩露的欲望。

  我把韩露揽入怀中,她挣脱出来,低声说:“别这样”,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电影。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将胳膊搭在韩露的肩上,嘴凑到她的脸旁,韩露一只手挡住我继续向前的嘴,另一只手把我的手从她的肩上摘掉,低着头说:“这样不好。”

  两次努力都被回绝,我失去了再一次的兴趣。银幕上的画面在我眼前依次闪过,却在我僵硬的头脑中留不下任何印象,我在恍惚中渐渐睡着。

  韩露叫醒我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观众们在陆续退场,我睡眼惺松地跟着韩露出了电影院。风吹在脸上,我清醒了许多。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走。”韩露说。

  “那好,打电话联系。”

  “好。”

  “再见。”

  “再见。”

  从这天以后,韩露直到开学前准备动身去上海的时候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说去送她,韩露说不用,她马上就要下楼去车站了。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4:59

20.在钟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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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里我和杨阳在钟风家里小聚了一次。这次聚会是因为杨阳提出组建一支乐队的想法,我们三人对音乐的热爱不言而喻,但在对待音乐风格的问题上却大有差距。当时有一种叫做“朋克”的音乐形式正在北京如火如荼地上演着,一时间无数地下乐队涌向大小酒吧,向人们展示这种音乐的魅力,钟风正是这种音乐的忠实爱好者,他想把乐队风格定位于此。


我更偏爱非主流一些,想把音乐做得注重旋律和讲究音色,特别是在对效果器的使用上,然而我从没摸过电吉他,更何况对效果器音色的研究。杨阳喜爱的是另类音乐,这种音乐特别凭借个人的感觉和独特气质,我曾在杨阳那里听过几盘关于这种音乐的打口磁带,它给人一种空灵和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是清晨河面上漂浮的雾气,又像夜空中缓缓游动的浮云,给人感觉忽远忽近,近在眼前却无法企及,支离破碎又浑然一体,做这种音乐更需要乐器的考究。

  我们仨人在此问题上争论不休,竭力通过说明自己所喜爱的音乐如何之好而说服他人。忽然,我们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而且是最根本的问题——乐器和人员的不足。我们那三把木吉他难堪重任,这里还涉及到分工的问题:谁去当主唱,谁来弹吉他,谁去弹贝司,谁来打鼓。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们不禁头痛不已。钟风拿出他爸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伏特加”,被我们一饮而尽。在此过程中,他详细向我和杨阳讲述了他和女朋友何乐上床前后的每个细节,让我俩好生羡慕。钟风以过来人的口吻对我们说:“就那么回事儿!”我和杨阳谁也不信:“一定是你情绪酝酿得不对。”钟风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说:“操,真的,我真没骗你们!”

  之后,我们仨人分别醉倒在钟风家的沙发上、床上和地上,待我和杨阳醒来时,看到钟风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钟风依然鼾声震耳。我和杨阳相视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进我们的鼻孔,沁人心脾。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1

21.作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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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开学了,救我于无所事事、穷极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我的乏味即将得以解脱。大学的假期没有作业,因此我没有了上中学时因为作业没能完成的惶恐不安,更不必为躲避交作业而在开学第一天找出各种借口躲在家里,现在我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走进学校了。




  开学前,我抱着重新改过的态度制定了一份作息表,把它贴在床边的显眼位置,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向上、自强不息,还特意用复印纸和签字笔制作,目的是让它不因时间的流逝、岁月的磨砾而面目全非,我要它永保清晰,时刻贴在床头焕发积极向上的光彩。

  我在作息表的背面涂满胶水,贴在我认为最佳的位置。我想,今后的三年半内,它将每时每刻引导我沿着一条健康、勤勉的道路一如既往地走下去,所以又不厌其烦地找来透明胶条,将它与墙壁牢牢地粘在一起。

  我结合自身情况,经深思熟虑拟订作息表如下:

  6∶00—6∶20起床、叠被、穿衣、洗漱

  6∶20—6∶50背英语单词100个,高声朗读英文课文两至三篇

  6∶50—7∶20去体育场慢跑5圈(400米一圈)

  7∶20—7∶50吃早饭(至少1个鸡蛋,无论是煮、是煎、或是炸)

  7∶50—8∶00去教室做课前准备。

  8∶00—11∶30认真听讲、做笔记,积极踊跃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课间休息做眼保健操四节,眺望远方(尽量看远处绿色的草树,冬天可以看远处穿绿色羽绒服的女生),少抽烟,争取做到不抽烟

  11∶30—12∶20吃午饭(保证质量、热量)

  12∶00—13∶30睡午觉(不必全脱光)

  13∶30—17∶00上课(同上午内容)

  17∶00—18∶00晚饭(少吃,但要保证不会在睡觉前感觉饥饿),小憩片刻。

  18∶00—22∶00去教室学习(除了复习、写作业外,还要预习明天的课程)

  22∶00回宿舍看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体育新闻和天气预报。

  23:00弹吉他陶冶情操,弹累为止(注意:不要影响他人休息)。上床睡觉前一定要洗脸、洗脚、洗袜子,保持内裤的宽松,以积极心态迎接崭新的一天。

  齐思新看了我的作息表后嘲讽地说:“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这样的大学生,如果评选北京市本年度十佳杰出青年的话,非你莫属。”

  我对齐思新的话嗤之以鼻,我要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我是怎样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大学生跨世纪的。

  我在作息表中略去一项重要计划,即从以上列举的诸多行动中抽空儿找个女朋友,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了。

  第二天当齐思新背着书包准备去上课的候,已经是七点四十,我匆忙起床,穿衣、洗漱、抄起书包顾不上吃早饭就跑向教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从鼻孔中抠出许多秽物,一时间不知道抹在哪里,总不能粘在手上,举着胳膊睡一宿,于是就顺手抹在床头的作息表上。当时我心净如水,毫无杂念,只是感觉气息出入自由,鼻孔通畅了许多。

  第三天早晨,我将那张粘满污秽的作息表从墙上撕下,团成一团儿,用力向簸箕抛去,顿感轻松了许多。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2

22.没劲

 22

  我们机械系开设了著名的“五大力学”,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足见其难度非同小可。它们是: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弹塑性力学,流体力学和液压传动力学,其中理论力学和材料力学是这学期开设的专业基础课。为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毫无惧色,我在开学初便尤为认真地听这两门课,详细的笔记和书上的勾勾画画、圈圈点点足以证明于此。同学们一度对我


另眼看待,党支书甚至找我谈话,要把我作为先进分子的典型发展成为党员,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后来,我认为自己不能再如此虔诚地学下去了,否则我会对这些课产生浓厚的兴趣,陷入对它们的深深热爱中不能自拔,情不自禁地变成好学生,而这些并非我愿,我希望它们在我的生活中消失,永远。

  培养对这些课程的兴趣实属不易,而摧毁对它们的热爱却易如反掌。就在五秒钟的时间里,我扔下手中的笔,合上摆在面前的书,趴在课桌上睡起觉来。这一幕被坐在我身后的党支书看到,他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自甘堕落,可惜呀可惜!”

  我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理睬他。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2

23.天上掉下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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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学期的生活就是对上学期的克隆。课能不去上就不去,抄作业,睡懒觉,踢足球,晚上和杨阳喝完酒后去楼顶唱歌,再有就是找个女朋友的想法愈发强烈。

  一天,我们踢完球去洗澡,学校澡堂的时间安排是女生一三五中午、二四六晚上洗,


男生是一三五晚上、二四六中午。这天正好是星期三,我和杨阳、齐思新第一批走进澡堂,浴室的衣柜敞开着,不知道中午哪个女生洗完澡没穿内衣就走了,留下一个黑色胸罩陈列在衣柜中,齐思新用两根手指将它拈出,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该女生的胸围至少在92以上。”

  烟雾缭绕的浴室里,热水沐浴着我的劳累的肌体,舒适感传遍全身。几个学生在我身旁议论着有关电机系统设计的问题,一串串名词数语传入我的耳中,如同一滴滴冰水溅到身上,让我阵阵寒冷。他们赤裸的身体被蒸汽浓浓包围着,只有凸起的臀部和头颅在气雾中隐约可见,他们将会是国家的栋梁,是国家的第一生产力。讨论还在继续,我匆匆冲去身上的泡沫离开了这里。

  回宿舍的路上,大风乍起,女生楼一层垃圾池里的东西被刮出,其中绝大部分是卫生巾,漫天飞舞。齐思新怕卫生巾刮到脸上,就边跑边喊:“快跑啊,天上掉卫生巾了!”

  回到宿舍,齐思新一边照着镜子剪鼻毛,一边疑惑地说:“你们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乳罩又是卫生巾的。”

  杨阳在一旁抠着脚皮说:“今天是妇女节。”

  齐思新恍然大悟:“啊?今天都三月八号了,我以为才二月底呢!”

  三月九日的清晨,天空晴朗,尚未变绿的草地被安静地躺在上面的卫生巾装点得五彩缤纷,婀娜多姿。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3

24.三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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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八日这天夜晚,我在这个本该属于女性的节日里莫名地烦闷起来,呆在宿舍抽着烟,像只无头苍蝇东撞西撞,挨屋流窜,发现大家尽管也无所事事,却不像我一样魂不附体,他们可以把打牌、玩游戏、发呆、嗑瓜子当作一件件有意义的事情专注完成。




  我找到杨阳,他正趴在桌子上写歌词,纸上写了两个字,“年华”。杨阳把笔扔在一旁,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我的床上冥思苦想起来。半天后,杨阳坐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歌词,还没写完,又划掉,笔尖在纸上“嚓嚓”作响。

  “怎么了?”我问。

  “操,突然就没感觉了。”杨阳把纸揉成一团,随手向墙角扔去。

  “喝酒去吧。”我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做得下去的事情。

  “好吧!”杨阳披上军大衣,欣然同我前往。

  我们走进一家开在校内的饭馆,要了几个凉菜和啤酒,边喝边聊天。

  “没想到大学生活这么无聊!”我一口喝掉杯中的啤酒。

  “的确如此。”

  “也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想到自己刚刚混过大学旅程的1/8,我不免感慨万千。

  “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这种日子真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也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失望,满不是自己憧憬的那样。”

  “你认为大学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压力,没有苦恼,无拘无束,风花雪月。”

  “跟我一样。我万万没有想到,刚逃离出高中的苦海,又身陷大学的沼泽。”

  我和杨阳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患难之感,碰了几次杯,两瓶啤酒眨眼就喝完了。我们又叫小姐拎来两瓶,杨阳一边喝酒,一边给我讲述了他的爱情故事。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4

25.杨阳

25

  杨阳高中的时候极不喜欢学习,但他凭借天资聪颖,看三天书便能达到他人看三个月也无法企及的程度,总是在期末考试中名列榜首。所以,对他平日里的不学无术,老师和家长想管又管不了,杨阳天生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他上身穿一件满是金属铆钉的皮茄克,下身穿着一条千疮百孔的牛仔裤,教务主任语重心长地同他讲了半天五讲四美三热爱,可


他第二天依旧是这般打扮,晃晃悠悠地走进学校。校长和老师拿他也没有办法,虽然穿成这个样子,但不能强行扒掉他的衣裤,光着身子会更有失大雅,况且杨阳又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他们还要靠杨阳给学校增光添彩。但杨阳最后考入这所大学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把原因归结为杨阳平日里的自由散漫和对自己要求过于松懈,其实满不是这么回事。

  杨阳始终盼望着自己在学校里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孩,但他的另类装束(同穿校服的男生相比)和满脸的青春痘,却给了女生一种不安全感。她们认为杨阳是地痞小流氓一类的人物,不愿接近,因此杨阳始终单身。

  一天下过晚自习,杨阳走出校门,见一个外校男生拦住本校的一名女生,正提着各种非分要求,女生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杨阳走上前去,推开那个男生,说:“哥们儿,你丫想干什么?”

  男生嘻皮笑脸地对杨阳说:“没事儿,她是我妹。”

  “是吗?”杨阳转身问那个女生,女生畏惧地摇了摇头。

  杨阳痛斥那个男生道:“在学校门口你丫就敢干这事儿,还不赶紧滚蛋。”男生一扭头,一溜烟地跑了。杨阳认为是自己的这身装束起到了威慑作用。

  女生对杨阳表示了感谢,要请他吃糖葫芦(中学门口只卖这类中学生消费得起的食品)杨阳说不用谢,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女生递给他的糖葫芦。女生说害怕那个男生明天再来找麻烦。杨阳说:“没事儿,有我呢!”然后就以一口一个山楂的速度在一分钟内吃完了糖葫芦,看得女生目瞪口呆,她刚刚平静的心再起波澜,担心自己逃出狼窝又入虎口。

  以后的几天里,杨阳一直陪伴女孩放学回家。通过几天的接触,女孩懂得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杨阳本人与他在别人眼中的印象有着天壤之别。就这样,每天送女孩回家成了杨阳必不可少的事情,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拉起了手。

  女孩同杨阳一个年级,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同学们对她和杨阳的结合传起流言蜚语,女孩并不介意。不久后,这件事情被女孩的父母知道(毫无疑问,是女孩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

  一天,杨阳在送完女孩返回自己家的路上,被一对中年夫妇叫住,他们是女孩的父母,把杨阳带到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要请杨阳吃饭。杨阳说叔叔、阿姨不用了,你们有话就直说吧。于是,女孩的父母开门见山地说出他们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同杨阳交往,其原因归纳为以下几点:第一,杨阳和女孩都还小,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第二,他们认为杨阳不是心目中的女婿形象,不能接受杨阳。第三,他们已经为女儿物色到理想伴侣,他是女孩父母的领导的儿子,现在自费留学英国,待时机成熟之际,即刻成亲。鉴于以上三点原因,女孩的父母带着强迫和恳求的口吻要求杨阳与他们的女儿断绝来往。杨阳听后没有说话。女孩的父母以为杨阳迫于无奈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便坚决要请杨阳吃晚饭,以示感谢。杨阳说:“别麻烦了,我妈已经在家熬好了粥等我回去喝。”于是便起身告辞。

  第二天,杨阳找到女孩,告知昨天发生的事情。女孩义愤填膺地责备平日光明磊落的父母怎么能够这样做,并表示自己不会丧失阶级立场,要同杨阳坚守阵地到底。

  就在杨阳感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女孩的父母得知自己的女儿仍旧在主动同杨阳交往,便使出浑身解术,将女孩调至另一所学校并限制她的生活起居。杨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断绝了同女孩的交往。女孩倍感心痛,回到家中闭门痛哭,父母安慰她:那个小子给不了你幸福!

  为了防止藕断丝连的事情发生,女孩的父母在高考前夕为她办理了留学英国的手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女孩送往英国,从此两人便彻底失去联系。这也是杨阳高考失利的原因所在,没能使校长和老师们满意。

  在杨阳讲述故事的过程中,我们又喝掉四瓶啤酒,当再次叫小姐拿啤酒的时候,她用冰冷的眼神瞟着我们,把啤酒重重戳在饭桌上。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整,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在乎太多,索性一醉方休,来个畅快淋漓。

  饭馆老板接到一个要他去打麻将的电话后匆匆离去,出门前叮嘱服务员不要让我和杨阳赖账,更不要让我们吐在饭馆的地上。

  我们在服务员的白眼、抱怨与厨师的低声咒骂中,不断地添菜加酒,直至尽兴。这一夜,我和杨阳在小饭馆里呆到凌晨四点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兜里已经没有了能够再买一瓶啤酒的钱,还会呆得更久。结帐时,我们因为差八毛钱翻遍了全身。

  服务员说:没事儿,有多少就给多少吧!”她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撵我们走。

  杨阳说:“大姐,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趁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吧!”

  女服务员面带不悦说:“没关系,早就习惯了,我也睡不成了,一会儿还要熬豆浆、炸油条,准备卖早点。”

  我说:“那你可够辛苦的。”

  “我没你俩辛苦,喝了一宿的酒,一定挺累的吧!”服务员一边和面一边说。

  我说:“用……用不用我……我们帮你和面呀?”

  服务员笑着说:“不用了,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和出来的面炸不了油条,只能汆疙瘩汤。”

  杨阳说:“要不咱俩多呆会儿,吃完早点再回宿舍睡觉?”

  我说:“行,那就再呆会儿吧,我喝碗豆腐脑儿。”

  服务员说:“你们刚才还差着八毛钱呢。我们这儿吃饭不赊账。”

  杨阳说:“那就算了,改日再说吧!”

  临出门前,我们对服务员说:“大姐回见!”她极不情愿地回了我们一句:“回见!”

  我和杨阳从宿舍楼一层的窗户翻进宿舍,值班大爷鼾声如雷,居然没有听到我们跌跌撞撞发出的巨大声响,看来此岗位已形同虚设,掌握了这一点,有利于日后夜间出行。

  我们踉踉跄跄地走进宿舍,屋里充斥着人体器官分泌出的综合气味,甚是难闻。我本想立即躺下睡觉的愿望被这股气味熏得烟消云散,杨阳从书架的一条“都宝”中拿出一盒,我俩蹲在宿舍门口抽了起来。

  抽了几口烟,我感觉膀胱肿胀,想上厕所,可厕所门口不知被谁吐得一片狼籍,我隐约从中看到尚未被消化的绿色的黄瓜和淡黄色的腐竹,还有些黑色带状物,我想那可能是海带丝。

  实在不愿踏着秽物经过,我只好来到楼道尽头的墙角小便,杨阳也尾随而至。我俩仰起脑袋,随着一股液体的排出,顿感腹内轻松许多。片刻后,从楼下传来“嘀哒”的水声,我们的尿已经渗透五层地板,滴到四层的地板上。由此看来,这座始建于六十年代的宿舍楼依然无法逃脱是一项豆腐渣工程的命运。

  撒完尿,我和杨阳坐在楼道的窗台上继续抽烟。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对杨阳说:“咱们去楼顶看日出吧。”

  杨阳说:“好主意,走。”

  我们在楼顶上静静地等待太阳升起。

  “你冷吗?”杨阳问我。

  “不太冷,就是有点着急。你知道几点钟出来吗?”

  “不知道,快了吧。”杨阳蜷缩在军大衣里,瑟瑟地说。

  “你是不是冷呀?”我问。

  “不是冷,我是尿憋的。”杨阳喝酒走肾异常严重。

  寂静中,我听到杨阳宽衣解带和水流如注的声音。我看着对面的女生楼对杨阳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女朋友啊!”

  “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杨阳挺直上身,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尚未将东西放回,便指着远处大喊:“快看!”

  眼前一抹红光,彤红的太阳正在城市寂静的清晨中冉冉升起。

  “漂亮!”杨阳自我陶醉着点上一根烟。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5

26.周舟

26

  事情正如杨阳所说,该来的自然会来到。周舟就是那个注定此时此刻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女孩,她像一片花瓣飘然而至,落在我的肩膀上。

  那天下午,我们班和(2)班进行足球比赛。我们叫(2)班队员为“Lao-Er”。(2)班有一个


姓朱的同学速度快踢前锋,一个姓吴的同学组织进攻,一个姓单的同学负责阻截我们的进攻,还有一个姓麦的同学把守球门。这样他们班就由朱Lao-Er、吴Lao-Er、单Lao-Er和麦Lao-Er组成一条能攻能守的战线,与我们球队抗衡。那天吴Lao-Er因为肚子疼没能上场,导致(2)班3:1败北,唯一的一粒入球是朱Lao-Er打进的,当时我们班队员全体压上进攻,我的一脚射门被麦Lao-Er没收,他快速将球抛至前场,朱Lao-Er接球后无人防守,单刀直入禁区,在距球门10米的持地方,单Lao-Er高呼“射了,快射!”朱Lao-Er腿一哆嗦,将球射入大门,儿我们班的三个进球全部由我包办。

  那天我的脚感极好,射门欲望特别强烈。回宿舍的路上,我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问杨阳:“你信吗,我能一脚踢中那棵树。”杨阳说他信,可我还是轮起一脚,皮球从我脚下飞出,划出一条上升的弧线向前蹿去,距离那棵树越来越近,在它马上就要撞到的时候,却突然鬼使神差般地改变了运动轨迹,擦着树皮滑过,向旁边一个拎着暖壶款款走过的女生飞去。皮球开始下降,不偏不正,正好撞到那个女生拎着的暖壶上。

  “哎呀!”一声惊叫,壶胆粉碎如屑,热水冒着白色蒸气在地面扩散开。女生拎着一个空荡汤的蓝色镂空铁皮暖壶壳,向我这边愤怒地看过来,小嘴撅起,大眼怒瞪,娇美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甚是美丽。

  杨阳踢了我屁股一脚,说:“快过去,机会来了。”

  我急忙跑过去,连声赔礼道歉说对不起,体贴地问:“同学,烫着了吗?”

  “踢球怎么不看着点呀!”看来她是没有被烫到。

  “就是看见你才踢的,他的脚法特准。你可千万别绕了他,他是故意的。”杨阳此刻已经走到我们面前。

  “是吗?”女生严肃地问我。

  “不是!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我一时不知所措。

  女生被我的尴尬逗乐了,显示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裤子全湿了。”我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

  “没事儿,回去换一条就行了。”女生说。

  “你的暖壶碎了,要不然先用我的吧!”我说。

  “不用了,我下礼拜回家再拿一个就行了。”

  “别!那你好几天没有热水用,我多过意不去。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拿我的暖壶。”我兴奋地跑向宿舍,听见杨阳在身后对那个女生说:“我这哥们儿就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我跑回宿舍,抄起暖壶就往楼下跑,跑到四层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又返回宿舍,找了一块抹布把暖壶擦了又擦,经过一番精雕细琢,才再次冲出宿舍。

  我把暖壶硬塞给那个女生,她说:“这多不好意思,你用什么呀?”

  我说:“我什么都不用……”

  杨阳插话说:“他不洗脸不洗脚还喝生水,你就放心地用吧!”

  女生抿着嘴想笑又未笑出。

  我指着杨阳对女生说:“他洗脸洗脚和饮用水根本就不分开。”

  女生终于按捺不住,笑了出来,问我:“怎么把暖壶还你?”

  我说:“我住540。”

  “好吧,回头见。”女生说完便转身向水房走去。

  我还想再跟她说点什么,可是人家已经说了回头见,我不便再死死纠缠。

  回宿舍的路上,我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又返回头去找那个女生。

  女生已经打完开水,正准备进楼,我叫住她。她回头一看是我,便退回来问我什么事?

  我问她:“你住哪儿?”

  “137。”女生用嘴朝一层的某个窗口呶了一下说:“就这儿。”

  “你叫什么名字?”

  “周舟。”

  “噢,行了,你进去吧。”

  周舟走上台阶,进楼前不忘对我回眸一笑,我也咧开嘴傻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暖壶拎在周舟的手里竟然那么生动。

  晚上,就在我正准备脱衣睡觉之际,宿舍的传呼器响起看门大爷的粗暴声音:“540那个没暖壶的下来,有人找!”

  杨阳问我:“是不是说你呢?”

  我又一听,老大爷还在说:“540谁没暖壶谁就快点儿下来,有人找!”

  “是说我呢,我下去看看。”我重新穿上鞋。

  我跑到一层,问老头:“大爷,我就是540那个没暖壶的,谁找我?”

  老头把眼睛一斜说:“人家等半天了。”

  我看见周舟正拎着我的暖壶站在男生楼门口,我走了过去。

  周舟说:“还没洗吧?”

  我说:“我不用,还是你拿回去用吧!”

  周舟说:“我已经洗完了,给你留下半壶水。”这时我才发现周舟的脚上穿着一双毛绒绒的卡通拖鞋,头发披散在肩上,样子颇为可爱。

  我接过暖壶说:“谢谢。”

  周舟说:“快熄灯了,我得回去。”

  跟周舟道别的时候,我没忘对她说:“其实我不像杨阳说的那样不讲卫生,只是偶尔不洗。”

  “谁是杨阳?”

  “就是今天和我在一起的那哥们儿,他都快一个月没洗脚了。”

  “那你可惨了。”

  “我早就习惯了。”

  “你叫什么?”

  “邱飞。”

  “哦。好吧,拜拜。”

  “拜拜。”

  当我把脚泡进周舟送来的开水里的时候,一种幸福感从脚趾传递到身体各个部位并顺毛孔扩散出去,洋溢在我的周围。

  那晚我睡了一个特别舒服的觉。

  杨阳说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看到我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不忍叫醒我,兀自去上课,而我却在睡眠中体会着幸福的时候又一次被老师记以旷课。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6

27.筹划

 27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周舟,她不仅带给我每晚洗脚时的温馨感受,还让我变得兴奋不安,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

  我寻思向周舟表白的方法,可不是太唐突,就是肉麻得一塌糊涂,或是矫揉造作得使


人发笑。我在校园里蹓跶来蹓跶去,期待着突发奇想,但每种想法尚未具体化便被我彻底否定。我总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不仅要迈出去,还要迈得姿势优美,距离不大不小,更要为迈出第二步奠定坚实基础。总之,事情必须做得不温不火,一切刚刚好。

  一个邮筒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是否可以写一封信给周舟,这样既含蓄又委婉,一切尽在文字中,但我又感觉写信的方式不太符合我直来直去的性格,而且如果周舟除了想让我坚持每天洗脚外,并无他意的话,那么这封信必会造成我们日后见面时的尴尬。

  为了这件事情,我冥思苦想了一个上午,又魂不守舍了一个下午。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我让他们帮我想个好主意,可他们却借题发挥,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泛泛而谈根本不在本质上面,但积极踊跃为我出谋划策的态度,还是让我感激不已。

  我仰天长啸:“操得了,我他妈该怎么跟周舟说呀!”

  “别…别说了,睡吧!”张超凡为了保证明天能够准时起床去上课制止了我们的交谈。

  听了张超凡的话,杨阳躺在床上大笑不止。

蓝色忧郁 发表于 2006-12-11 05:07

28.有戏

 28

  经过一宿理性与感性的斗争,第二天黎明时分,我决定豁出去了,直接向周舟倾诉,但是现在,我极需要补充睡眠。

  当天傍晚,我精心梳洗打扮后出现在女生楼前,冲周舟宿舍的窗口喊道:“周舟!”




  窗户打开,一张陌生面孔出现,她对我说:“周舟去图书馆借书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我在外面等会儿她吧。”于是,我站在女生楼前的花园长廊里等待周舟回来。

  月光洒下来,遍地银白,我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不知是出于天气冷还是紧张的缘故。一个男生也正在此等待着这栋楼里的某个女生,片刻后那个女生出来了,两个人手挽手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一个身影走来,我凭借对周舟走路姿势的印象,感觉来者就是周舟。

  果然如此,周舟背着一个双肩背的书包回来了。我叫了一声,她寻声一看,是我,便微笑着走过来。

  “借书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们宿舍女生说的。你吃饭了吗?”

  “没吃,怎么,想请客吗?”周舟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也没吃呢。一块去吧!”

  “好啊。”

  “走吧!”

  “等会儿,我先把书包放回去。”

  “我在这儿等你。”

  “我马上就出来。”周舟扭头跑回宿舍。

  片刻后,周舟出来了,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女生。“这是我同学,沈丽。”周舟向我介绍道,“他叫邱飞,就是用足球把我暖壶踢碎的那个男生。”

  “你好!”

  “你好!”我和沈丽互相问候。

  “去哪儿吃?”我问。

  “随便。”

  “那就跟我走吧!”

  我们来到我和杨阳经常喝酒的小饭馆,挑了一张邻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拿来菜单问我们吃什么,我亲切地称呼了她一声:大姐。

  服务员定睛一瞧,是我,说道:“又来了,你那个哥们怎么没来?”

  “他今天难受。”我随口说道。

  我们点完菜,服务员临拿走菜单时说:“你替我给他带个好。”我知道她说的是杨阳。

  我说:“放心吧,一定带到。大姐,上菜快点儿,我们都饿了。”

  服务员说:“好。”然后离去。

  周舟问我:“你怎么跟服务员这么熟?”

  “我和杨阳经常来这里喝酒,有一次我俩在这儿呆了一宿。”

  “你们男生为什么都喜欢喝酒呀?”沈丽问。

  “说不上喜欢,就是有时候心烦,想喝点儿。”

  “你烦什么呀,是不是觉得功课沉重?”周舟向我。

  “不光是学习上的困惑,有很多事都让我心烦。”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多愁善感。”周舟抿嘴笑道。

  “嗨,可能吧,高中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你什么样儿?”周舟又问。

  “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整个就是一个阳光少年,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吃、睡、玩、学习都不耽误。”我神采飞扬地讲述着自己的高中生活,讲着讲着,斜眼向窗外看去,见杨阳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小商店。我想他也许还没有吃饭,把他叫来正好二对二。我说:“杨阳在外面呢,我把他叫进来,咱们一块吃吧。”

  周舟说:“好呀!”

  杨阳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还没拆开的“都宝”,我给他们作了介绍,杨阳在我身旁的空座坐下,拆开烟,递给我一根,我顺手就接了过来,看见周舟正盯着看。

  服务员端菜上来,看见杨阳,问道:“好点儿了吗?”

  我赶紧接过话:“大姐,多亏你刚才惦记,他现在已经康复了。”

  “那就好!”服务员又去端菜。

  杨阳双眼扑朔迷离地看着我们,不知怎么回事。我解释道:“刚才她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你病了。”

  “还能有人想起我,真让我感动”杨阳又说,“今天喝酒吗?”

  我说“算了吧,咱俩改日单独喝。”

  “你们要是想喝就喝吧!”周舟说。

  “好吧,大姐拿两瓶啤酒。”我向服务员招呼。“对了,你俩喝什么?”我问周舟和沈丽。

  周舟说;“什么都不喝。”

  杨阳说:“要不你俩也来点儿啤酒?”

  周舟和沈丽相互一视,说:“好吧。”

  杨阳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说:“先喝着,不够还有。”

  菜上得差不多了,杨阳建议我们举杯碰一下,还让我讲两句。我端起酒杯说:“大家吃好喝好,巾帼勿让须眉。”

  杨阳说:“你是须眉吗?”

  “打你丫的,少废话。”我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胡须,可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光秃秃的下巴,出来前我特意刮了胡子。

  我吃了一口菜问周舟:“刚才去图书馆借什么书了?”

  周舟说:“本想借本小说看,可图书馆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借什么好,结果就空手回来了。”

  杨阳说:“没关系,下回叫邱飞和你一起去,他看的书多,让他给你推荐几本好的。”

  “你看过《挪威的森林》吗?”周舟问我。

  “太小儿科了,高二历史课上我就看完了。”

  “你喜爱看谁的书?”周舟又问道。

  “村上春树的看了不少,但后来越看越想吐;川端康成的书也看过几本,当时把它当成黄书,配合生理卫生课本一起使用的;王朔的小说我都看了,它是打架前的兴奋剂,泡妞前的指导丛书,当然,这是在于别人看来,我本人认为他把小说写透了;余华的书我也看过,震撼不小。”

  “余华写的一本小说叫《活着》,你有吗?”周舟问我。

  “有,回头我借给你看。”我和周舟已经进入了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借书是爱情开始的阶段。

  两瓶啤酒已经喝完,我又叫服务员再拿两瓶,她端来啤酒时不忘说:“你们少喝点儿。”

  我发现服务员的眼眶有些发黑,可能是好几宿没睡觉的缘故,她不想因为我和杨阳而今夜仍然无法入睡。我说:“大姐,你就放心吧,不会耽误你睡觉的。”

  服务员冲我抱以了理解万岁的一笑后离去。杨阳看了一眼表,说:“没事儿,早着呢,才七点一刻!”

  结完帐,出了饭馆,我看了一眼表,快十点了,我问周舟和沈丽:“你们去哪儿?”

  沈丽说:“我得回去写作业,明天还要交呢。”

  周舟没有什么表示,我问她:“你不着急回去吧?”

  周舟说:“我作业写完了。”

  杨阳非常知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先回宿舍了。”

  教学楼的灯已经熄灭,月光和路灯照亮甬路,我和周舟并肩漫步其上,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她微微一笑,我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舟的回答让我不知所措。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路口,我说:“去操场蹓跶吧。”

  “嗯。”周舟点头同意。我们没有拐弯,直接向操场方向走去。

  我们围绕操场的跑道一圈圈地走着,谈论着各自身边发生的奇闻轶事,周舟被我讲的故事逗得笑个不停。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后来周舟想坐下来休息,我问:“累了?”

  “有点儿。”周舟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垫在看台的石阶上。

  周舟说:“我都饿了,你呢?”

  我本来就没吃主食,只喝了几瓶啤酒,经周舟这么一提醒,也感觉到饥饿。我说:“去吃羊肉串吧,我们宿舍楼下的那家烤得特好吃。”

  “干净吗?”

  “干净,我吃过好几次了,始终没出现不良反应,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越吃越爱吃。”

  “那走吧。”我和周舟离开操场。

  在去吃羊肉串的路上,当我们途径女生楼时,它在瞬间由灯火通明变成漆黑一片。周舟“哎呀”一声:坏了。然后就一边对我说再见,一边趁值班大爷锁门前跨进楼门。进楼后,周舟透过窗户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也听不清她在窗户那边说什么,根据嘴型判断,她好像是在说:没吃上羊肉串挺遗憾的,明天再去。

  我点头同意,周舟微笑着跟我招手再见,我也张嘴说了一声再见,看着她消失在楼厅的拐弯处。

  晚上,杨阳有意和我聊起周舟,又自然而然地直奔主题——沈丽,说他想和沈丽好,问我有戏没戏。我说只要我和周舟好了,你和沈丽绝对有戏,回头我让周舟给你俩一撮合,这事儿保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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