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1

死神爱听周杰伦(zt)

作者简介 离,女,生于1981年万圣节前夜。 19岁写下自己的第一首诗,三个月后消失于武汉大学破旧幽深的湖滨宿舍,从此辍学。当过编辑、自由撰稿人、电台DJ、业余演员以及神出鬼没的都市游民。现隐居成都某小区。 2006年被“新浪网”评为中国十大最受欢迎的恐怖悬疑作家之一。曾出版图书:《福尔摩斯密码》、《魂行道之湖滨鬼舍》、《魂行道之东湖往生》等悬疑小说,因其文字鬼魅独特而迅速成为当下最被读者追捧的新悬疑写作之领军人物。


内容简介 校园史上最可怕的灵异事件:死神爱听周杰伦 一个让周杰伦歌迷人心惶惶的恐怖故事…… 暑假,登雪山归来的林布回到空落落的学校。而此时,宿舍中的物品,已经几乎全是遗物。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在这个暑假一个个先后死去。侥幸生还的林布,还没有意识到,随着夜晚的来临,骇人的恐怖,已经尾随着她回到了这座恍似空城的学校……每次那冥冥中若有若无的幽灵一般的歌声响起时,就会再次有人消失。 而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1

楔 子(1)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布认不出自己所在的环境。她站在一个狭长的走廊尽头,背后是一堵墙。暗绿色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门。不知从哪里传来水滴的声音。 a但这里并没有水。这里看上去像极了自己居住的寝室,只是白色的墙壁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绿色?还有,走廊上的灯光呢?林布感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她循着水滴的声音,一步一步向走廊深处走去。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没有声音,静悄悄的。好像从来就没有人生活过。那些门牌号也显得很陌生,也许是光线颜色变了的缘故。在墨绿色的背景下,白色的门牌号显得极为扎眼,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想到冷,林布真的感到了冷。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脚也光着,踩在地上开始感到些许疼痛。除此以外,她还感到了混乱。她打量着那些门牌号,从224 开始,经过220,217……每一个门牌号都能让她想起曾经居住在里面的人——为什么是“曾经”呢?林布被自己心里不经意间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为了得到某种证明,林布在经过213寝室的时候,用手轻轻敲了一下门。敲门声空洞地响起,可以肯定寝室里没有人。那么,所有的寝室里也应该都没有人了。林布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寝室呢?周周,刘简,Mafalda,她们也都不在吗?前面不远处就是203了。林布一步步地向自己的寝室靠近。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吱呀的一声轻响。她看见,就在眼前的203寝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但仅仅就是这样而已,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也许原本就没关紧,被风吹开了。与此同时,走廊上的水滴声突然清晰起来。隐约的,她还听到有人像是在唱歌,那是谁的歌呢?旋律那么熟悉,优哉游哉的唱腔,让林布更加恍惚起来。林布想起来,那是周杰伦的一首歌—— 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 你不再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你的小指勾 泪也小心心翼翼地流 有些事情你在瞒着我 你终于还是开了口 淡淡一句还是朋友 撕裂的心犹如刀割有些事情你在瞒着我 你终于还是开了口 小心翼翼地将你的小指勾 我的手你不用再牵着 哦……哦…… 之后,林布意识到,水声是从自己的寝室里传出来的。但寝室里既没有水池,也没有水管经过,怎么会有水声? 她悄悄走到门前,屏住呼吸,从门缝往里面看。正对着门缝的,是刘简的床。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人形,好像是刘简正躺在里面睡觉。刘简的上铺是周周。同样的,周周的床铺上也隆起了一个人形。和刘简的几乎一模一样。林布侧了侧身体,朝另一个方向看去,这时便看到了自己的床。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自己床上的被子也同样隆起了一个人形。是谁睡在上面?Mafalda睡在上铺,情况与其他的床也一样。这种怪异的情况让林布一时无法冷静思考。每张床上都睡着一个人,但静悄悄的,没有人翻身。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将头蒙在被子里,因而看不清她们的脸。整个寝室似乎正进入一种孵化状态,好像是四张床上放着四个茧。而且,林布还有个更怪异的感觉——自己的那张床上,睡着的正是自己。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看的人是谁?当林布稍稍冷静了一点时,她才想起水滴声的事情。她开始打量寝室里的各个地方,寻找水声的来源。接着,她很快发现,刘简的床头有一道痕迹,正从被子里延伸出来,到床头时,便变成了水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但那并不是水。它与水不同,是一种很深的什么颜色。当她的目光无意中顺着刘简的床向上看去时,发现在周周的床上也有这样一道痕迹从被子里延伸出来。她感到一阵惊恐。因为她很快又发现,不仅是刘简和周周,连自己和Mafalda的床上,也有这样一道痕迹。黏稠的液体一滴一滴,从四张床上滴下,在地上汇成几团。再然后,她看清了液体的颜色。 暗红色。黏稠的暗红色液体。 林布的脑子里此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是血。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推门。但是门只推开了几厘米,就再也推不动了。在她继续用力的时候,她仔细体会着手下的感觉。门背后有东西,但不是柜子,不是任何硬的障碍物,而是软的,但又十分有力的一种回应。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2

楔 子(2)


想到这里,林布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自己从门缝往里面看时,是不是有“谁”一直站在门背后…… 她收回了停在门上已经僵硬的双手,向后倒退了两步。204寝室的门紧紧地顶住她的背部,似乎给了她某种支撑。水滴声越来越急促了。暗红色的液体从门缝里缓缓流出,来到林布的脚下。林布想挪动双脚向楼梯口跑去,但是动也不能动。门也在缓缓地打开,林布惊慌地看着门里的动静,只听见心脏猛烈的跳动声。然而,当门完全打开以后,林布看见,寝室里的床上,已经没有了那些隆起的人形,被子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就好像每天她们离开寝室去上课时的样子。只是寝室中央多了一个人,身影很熟悉。她正转过身来,看着林布。是Mafalda。林布松了一口气,她缓缓地走了进去,刚想叫她,但是猛然间,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Mafalda,已经死了。一阵寒意从林布的脚底升起,经过脚踝、小腿一直到头顶,林布感到浑身一阵激灵。她挪动着脚步,想向后退,这时一阵冷风吹来,砰的一声,寝室的门在林布背后突然关上。 Mafalda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的嘴没有动,但却有一个声音在林布耳边凄然地响起,仿佛说话的那个人就紧贴着她的耳朵,能感觉到那说话的气息和压抑的节奏,像在说悄悄话一样——那声音说道—— 她们都来了,你也来吧…… 林布喘着气从梦里惊醒。心脏仍然猛烈地跳个不停。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粘在脖子后面。林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是个梦,她对自己说。对面的床上,刘简和周周睡得正熟。林布翻了个身,床板随之摇动了一下。也许是刚做了噩梦的缘故,这一下摇动让林布觉得,翻身的似乎不仅仅是自己。但是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难道会是上铺的……Mafalda?她看了看对面床铺的刘简和周周,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坐起来,掀开被子,将自己的双脚放进床边的拖鞋,接着站起来,转身向上铺看去。然而她却看到,原本一直空着的上铺,此时却正睡着一个人形! 怎么可能!一种极大的恐惧让林布忍不住“啊”地尖叫了一声。刘简和周周被这声尖叫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刘简打开了台灯。她们看见林布捂着脸,坐在门口的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怎么了?”刘简问。 林布仍然捂着脸,伸出一只手,指着Mafalda的床铺说:“床上……” 刘简和周周都看了看那张床。 “床上怎么了?有老鼠?”刘简更疑惑了。听见刘简这么说,林布拿开捂在脸上的双手,战战兢兢地向床上看去。看清床上的东西以后,刚才脸上的恐惧顿时变成惊愕。与此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床上的东西,对刘简和周周说:“床上的被子哪来的?” 原来刚才看到的“人形”,正是这一团皱皱巴巴的被子。 “隔壁寝室的啊,你忘了?晚上睡觉前,她们说先在这里放一下,明天拿回去。”刘简停顿了一下,接着突然笑起来,“你不会被被子吓到了吧?” “我刚好做了个噩梦……算了,睡吧。”林布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自己的床边,重新躺下。寝室里很快恢复了宁静。只有刘简在被子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胆小鬼。”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3

第一部分

不是件闹着玩的事(1)

在雪山上打架不是件闹着玩的事,而且也挺有难度。但是,在念青唐古拉峰的西南方,海拔6206米的启孜峰上,却有两个人正在打架。幸好他们打架的地点不是顶峰,而是距离顶峰仍有一段距离的营地。所谓营地是由五个帐篷组成的,帐篷前除了打架的他们,就是围观的几名男女。下午2点的阳光有些刺眼,观战的人都戴着雪镜,看不出他们的表情。打架的两个人,他们的雪镜散落在附近的地上,以至于他们看上去明显有些分不清方向,反应也有点迟钝,或者正眯着眼睛的时候被对方一拳打倒。总而言之,这是一次奇怪的打架。它的节奏明显过慢,不论是两个人挥拳的动作,还是站起来的时间,都好像慢镜头一样——这儿毕竟是高海拔。所以两个人打来打去,也没受什么伤。如果不是粗重的呼吸声和愤怒的表情提示旁观者,他们确实付出了极大的体力和情绪的波动,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醉汉正在玩你推我我推你的游戏。打架的两个人,其中一个面色黝黑,体格粗壮,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而另一人略显削瘦,帅气的脸上因愤怒而变得扭曲——这也许就是被对手占了上风的原因。除此以外,这里十分安静。旁观者中,除了两个女生紧紧地拉着手,可以看出她们有些紧张,但没有人有丝毫劝阻的意思。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名高大的男生,他紧闭的嘴唇和环抱于胸前的双臂,都给人造成一种冷峻的印象,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打架的两人。在他身后,一名独自站立的女生也十分显眼。和高大男生一样,她的双手也环抱于胸前,鹅蛋般光洁而白皙的脸上,除了能看见一副雪镜,还能看见雪镜下高翘的鼻梁,以及有着优美线条的嘴唇。这名女生的旁边,就是那两个紧拉着手的女生,其中一个短发、樱桃嘴,另一个长发,面色忧郁。剩下四个男生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他们偶尔会互相看看对方。雪地上,越来越重的喘气声表明,这场不像样的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终于,瘦的那个被对方推倒在地,几次不甘心地想站起来,却又没力气站起来,最后干脆躺在地上。另一个仍然站着,一面看着躺在地上的对手,一面喘着气。观战的高个子男生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站着的,然后侧身对躺在地上的说:“行了吧?” “云鹏,你少管闲事!”地上那个用力支撑起上半身,怒色不改地说道,“这个事情,本来很明显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接着歇了一下,又说,“他分明是想把我们往死路上带!” 云鹏皱了皱眉毛:“格尔不是第一次登山了,难道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不要胡闹,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 “我胡闹?”他看着云鹏,“启孜峰的西南面平缓,北侧危险,是众所周知的事!他居然要带我们从东北方向上山,还说什么节省时间!我们队里除了我和他,没人来过这座雪山,刘简和周周还是第一次登山,几个女生的体力都不行了,让我们走东北线……哼,你们不清楚他,难道我还不清楚他……” “娄天亮!”格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站起来,走到娄天亮面前,“三年前,我们一起来过这里,你还记得吧!”说完不等娄天亮回答,又转过身去对其他人说,“当时我们确实是从西南面上山的,但是下山时却遭遇山难,当时我就是走东北方的这条路线逃生的。我发现,这条路线不仅下山容易,而且如果上山也是沿着这条路线去,将会大大地节省时间,也会大大减少发生危险的几率!更何况,”他回头望着地上的娄天亮,“据说你本人也是沿着这条路线下山的,是吗?” “不是!”娄天亮大声反驳道。 “如果不是……请问,你是怎么下山的?”格尔冷冷地看着他。娄天亮坐在地上,涨红了脸,想要回答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选择,”格尔说,“要么跟娄天亮走,要么跟我走。反正我们人多,就算分成两个队也没关系。” “何必呢。”云鹏拍了拍格尔的肩膀,“如果大家分成两队,不仅新人不好带,而且危险性也比较大。再说,下次活动怎么办?难道还分成两队?既然你是向导,我们相信你。大家还有人表示异议吗?现在可以提出来。林布?”云鹏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女生,言语间温柔了许多,“怎么样?” 林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刘简,周周?”他又看向紧拉着手的两个女生。 刘简说:“我也没意见。” 周周也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呢?”他最后看向站在那边的四个男生。四人均表示同意。娄天亮看到这里,知道局势再无挽回的可能,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说:“你们会知道的!”然后快步走进了其中一个帐篷。云鹏看着娄天亮的背影笑了,然后对格尔说:“他就是这个脾气,你们是老朋友了,你也知道的。没事了吧?” “没事了。”格尔的语气缓和下来,“好了,今天大家休息整顿一下,保持体力,明天早上6点出发。8个小时的路程,要准备好。”说完他也进了自己的帐篷。云鹏看没事了,走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林布,拉起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林布点点头:“嗯,有点头疼,早上到这儿的时候就这样了。” “明天没问题吗?” “就是头疼嘛,有你在,我能有什么问题?”林布对云鹏撒着娇,“顶多你背我上去。” 旁边站着的刘简和周周此刻知趣地走开了。刘简拉着她的男朋友余海云回到自己的帐篷,而周周也被男友David叫去,两人一起准备烧开水和做晚饭。付斯也在帮忙做饭。林布和云鹏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进帐篷休息了。云鹏也去帮付斯他们准备晚饭。过了一会儿,余海云也从帐篷里出来了。他告诉大家,刘简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也说头疼,到今天眼睛也有点模糊,我就让她先休息了。” “两个女生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又都是新手。”云鹏看了看周周,“真看不出来,你平时看上去挺柔弱的,到了山上,反而是身体最好的那个。”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4

不是件闹着玩的事(2)

周周脸红了,低着头笑了笑。 “明天可能不会太顺利。”云鹏担忧地说,“大家都小心一点,顺便也照顾着身边的人。” “那是,”David笑着搂住周周的肩膀,“明天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周周没有说话,皱着眉毛推开David,转身进了帐篷。David看上去并不太介意,和其他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四点多,天色突然开始变暗,格尔看见顶峰升起一片白色的云雾,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知道,那是顶峰被风刮起的积雪。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众人也陆续在自己的帐篷里开始吃晚饭了。隐约可以听见说话声,笑声。只有付斯和娄天亮的帐篷最安静。对于这种情况,付斯显得比较无奈,娄天亮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不说地生闷气,他又不好劝他,也不好去别人的帐篷里。剩下的几个帐篷,除了住着三对情侣,就是一个和自己同帐篷的人正在痛恨的对象,无论哪个,大概都不会欢迎他。 他只好闷头吃着自己的饭,顺便把娄天亮的那份也帮他端了进来。 “喂,你真的认为他说得对?”娄天亮看着地上的饭盒,但话却是问付斯的。 “嗯……”付斯嚼着嘴里的饭,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哼,我就知道你相信了他。” “其实……格尔他登山经验那么丰富,发现一条险道上的安全路线,也不是没有可能……” 娄天亮抬起头,看着付斯,露出讽刺的笑容:“险道上的安全路线?哈,真是新鲜的说法。” “你不是也走过那条路吗?” “要是我走那条路,早就死在三年前了!” 付斯看着娄天亮。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像是骗人。 “那你是怎么下山的?” “我还是走的西南路线。” “那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这说来就话长了。”娄天亮含混地说道,“反正,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险道上的安全路线这一说法,格尔花言巧语,就骗过了你们这帮新手。你也不想想,既然被称为险道,又怎么会安全呢?难道上天刮风下雨还专门留出一条路?再说雪山上风云变幻,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百分百确定的事,走传统的路线是最安全的,他凭什么就那么笃定?” “但他也不至于害自己啊。” “我跟你说,”娄天亮凑过去,低声道,“你知道Mafalda是怎么死的吗?” “你女朋友?”付斯惊讶极了,不知道娄天亮为什么突然提起已死女友的事,“不是出车祸死的吗?” 娄天亮诡异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开车的人是谁吗?” “你是说……”付斯的后背感到一阵冰凉,瞠目结舌地看着娄天亮,半晌,嘴唇颤抖着挤出一句,“难道是他?” “没错。就是格尔。” 在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慌之中,付斯回忆起了两个多星期前的那天。夏季的S城,有从海上吹来的海风,也有热烈的阳光,而最近,使它更热烈起来的,是周杰伦的签售活动。对这个城市里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本年度,甚至五年内最重要也很可能是最难忘的日子。早在一个月前,Mafalda、林布、刘简和周周这几个周杰伦的死忠粉丝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一直非常兴奋地期待着这天的来临。还有付斯,早早的就和她们约好一起去签售会。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见偶像一面,更重要的是要拿到偶像的签名。加上几个女生的男朋友们,一共九个人。大家商量好了,仍然像以前的集体活动那样,由Mafalda提供出行车辆,谁叫她老爸在南非做钻石生意呢。第二天天刚亮,几个女生就早早起来,打电话叫醒各自仍在睡梦中的男友们,还有付斯,在寝室楼下集合,坐上Mafalda的车,来到签售会现场。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尽管早早地起床,到了这里,还是人满为患。音像店的门外通道上挤满了歌迷,JAY人还没到,但整条街上都回荡着他的名字。保安无法维持正常的秩序,只有调来更多的工作人员来帮忙。人潮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朝外挪动,高峰时刻居然出现了停滞不动的情况。平时两三分钟的路,竟要花二十多分钟才能走完。天气炎热,不少歌迷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好几个小时,不过能与偶像近距离接触,这点紫外线也算不了什么。大家都在现场下了车,Mafalda和娄天亮将两辆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感到了绝望。这时,踮着脚张望了很久的Mafalda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Mafalda对大家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向那人跑去。过了一会儿,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那个人,你们看见没,就是那个穿制服的。”Mafalda兴奋地指着远处的那个人说,“他过去是我爸爸的客户,这次是这个活动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他说可以帮我们弄到周杰伦的签名!” 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 “怎么弄到?是不是可以在签售会结束以后单独见到周杰伦?是不是可以合影啊?” “那倒不是……”Mafalda看着大家,面带愧疚地说,“没那么容易,他说人太多了反而见不到,只让我一个人去……” 大家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又冷却下来,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能拿到签名已经不错了。 “其实也没什么,”林布说,“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待会儿你帮我们把东西带进去吧。” “那当然没问题。”Mafalda忽闪着眼睛,“到时候他打我的手机,你们把东西都给我就是了。现在……”她看了看四周,“我们就到那边的冷饮店先坐一会儿吧。” “哈……”付斯伸了个懒腰,“真幸运,不仅能拿到签名,而且还是一边喝冷饮一边拿到的。” 下午两点,签售会正式开始。现场不远处的冷饮店二楼,大家正轮流用Mafalda在附近买来的望远镜轮流观察着现场,他们的目标都对准一个人,那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偶像——周杰伦。 “他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酷。” “是啊。JAY……我简直爱死他了。” “你们发现没有,他今天的T恤就是上次看到的在MTV里的那件!” “老是看不见他的脸,总是被帽子挡住了。”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5

不是件闹着玩的事(3)

“那就只看帽子也不错啊……” 幸好冷饮店里比较冷清,否则几个男生女生唧唧喳喳,不把客人都气跑才怪。两个小时快过去了,但拿到签名的歌迷仍然停留在现场不肯离去。Mafalda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示意大家把东西都给她。所谓“东西”,就是大家带来的准备让周杰伦签名的海报、CD、写真集之类。林布和Mafalda一样,带来的是专辑《七里香》的CD,而刘简的是《头文字 D》的宣传海报。周周的则是周杰伦的第一张专辑《Jay》的CD,她说拿出道的第一张专辑给JAY签名,比较有纪念意义。付斯带来的则是写真集《半岛铁盒》,他特别要求,要在第二章“不要”的第二幅照片上签字,他觉得那张最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顶和照片上“差不多一样”的帽子。至于云鹏、David、余海云和娄天亮,他们都一致认为让偶像签名不及和偶像合影,所以他们今天都没有带CD或者海报来,而只是带了数码相机。他们对今天的情况估计太乐观了。现在看来,不仅合影不成,连签名也弄不到。临时再去买,可是连音像店的门口都被堵住了。如果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买,又舍不得放弃近距离观察偶像的机会——尽管是从望远镜里观察。 Mafalda抱着大家的宝贝,拉着娄天亮就跑出去了。大家从望远镜里看见,此时会场上,周杰伦正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进入音像店,应该是要从后门离去了。而Mafalda和娄天亮十分辛苦地在人群中穿行。很多歌迷大声喊着“JAY,我爱你!”,并且向周杰伦的方向挤去,音像店门前的保安人员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Mafalda大概花了二十分钟,才挤到门前,那个穿制服的人对保安说了几句话,就放Mafalda他们进去了。看到他们进去的歌迷顿时情绪十分激动,但这都和Mafalda没有什么关系了。冷饮店里,大家仍然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着音像店的动静,满怀期待地等着Mafalda他们出来。但是一直没有看到。拨打两人的手机,也是无法接通。 “是不是音像店里的信号不好?”付斯有些等不及了,“要不我去看看吧。” “去看看也好,万一和什么歌迷发生争执了呢?”云鹏说。但是付斯又犹豫了:“嗯……要不,你们谁帮个忙,去看一下吧,万一他们回到这里来,我想第一时间看到我的签名……嘿嘿。” “算了,”云鹏笑道,“还是我去吧。” “我也去,这样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你去音像店,我去停车场。”余海云说。 “也行,我一个人去找,可能要把他们急坏了。”说完云鹏就和余海云出去了。刘简仿佛要说什么,但是看了看余海云,什么也没说。周周看着云鹏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被付斯看在眼里。不一会儿,刘简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说,是余海云,然后接起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对方好像一口气说了很多,只见刘简的脸色突然大变。最后,她说,我们这就来,然后匆匆放下电话,看着大家,眼睛里流露出恐慌的神色。 “Mafalda出事了!我们快去停车场!” 这就是那一天,付斯等人赶到停车场之前的情况。他们在停车场的门口看见云鹏正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用手指了指停车场,示意大家进去。付斯记得,当他来到停车场时,只看见Mafalda躺在血泊之中,旁边坐着脸色苍白的娄天亮,还有沉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余海云。不远处就是他们来时乘坐的车辆,驾驶座的门打开着,地上散乱的轮胎印中,看不见刹车的痕迹。而Mafalda的身边,散落着大家带来的CD、海报和写真集,上面已经如大家所愿,写着周杰伦的签名,并且现在,上面除了签名,还有Mafalda流出来的血,黏稠的血和崭新的海报、CD混杂地摊在地上,此时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将自己的物品捡回了。 “我记得你当时说,是一个陌生人,好像喝醉了,开着车从里面冲出来,Mafalda正准备开车门,被那辆车撞个正着。”付斯疑惑地看着娄天亮说。 “其实不是这样的。当时我亲眼看见冲过来的汽车里,坐着的人是格尔!”娄天亮看着付斯的眼睛,“他坐在驾驶室里,我绝对不会看错。” “格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Mafalda有仇?” “我也不知道……但这确实是真的,也许格尔喝醉了,也许他看错了人……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当时想害死我们!”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我有我的原因,这个,现在不方便说。等回去以后……”说到这里,娄天亮又叹了口气,“唉,大家都听信了格尔的话,谁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但是,就算他杀死了Mafalda,和这次安排上山路线又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当时害死了Mafalda,我是唯一看见他的人,当然不能让我活在这世上。这次安排如此危险的路线,分明就是想害死我,就算把你们都当成陪葬也在所不惜!” 娄天亮的话让付斯胆战心惊。他马上开始转身收拾包裹。 “你要干吗?”娄天亮按住他的手。 “当然是下山了!”付斯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甩开娄天亮的手继续动作。 “下山也没有用。”娄天亮不紧不慢地端起地上的饭盒,“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就算能在天黑前到达大本营,你一个新手,独自上路不是等于找死?再说,如果你一个人离开了,被格尔知道,他肯定能想到,我们住在一个帐篷,一定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才突然返回的。他如果能安全下山,会放过你吗?” 付斯听到这里,颓然地坐在地上。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6

不是件闹着玩的事(4)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谁叫你们今天不听我的,”娄天亮一边嚼着已经冰冷的饭菜,一边轻松地说道,“如今只有自求多福了。” 付斯脸色惨白地坐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紧紧地拉住娄天亮说:“明天,你帮帮我行吗?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这件事你大概也不想让人知道,我会替你保密的,行吗?” 娄天亮平静地看着付斯,摇了摇头:“在雪山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绝对保证的事……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遭遇危险,我们两个人互相帮助,就有逃生的机会,至于机会的多少,就不一定了。” 付斯松开了手,对着旁边的一处虚空喃喃自语:“只好,只好这样了。” 6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帐篷里,娄天亮已经吃饱喝足,钻进睡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看来今天打架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付斯也躺进了睡袋,但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尽管睡袋已经足够保暖,但是他的手脚仍然冰凉。Mafalda死去的那一幕不停地出现在他眼前,还有生死未卜的明天……他开始在脑中设想万一明天发生不测,自己该如何应对,但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任何头绪。毕竟这是第一次登山。一个疑惑却非常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中。那就是——为何谈及Mafalda的死,娄天亮看上去一点也不悲伤呢?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好像在念报纸新闻,或者讲故事一样。Mafalda和娄天亮,虽然不像林布和云鹏那样,在学校里那么出名,但也足以让人羡慕。一个是纯洁美丽的富家千金,一个是大帅哥,这种情侣只有在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他们在一起也有两年了,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吧?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死去不过两个多星期,怎么谈论起来就能那么轻松呢?还有,如果格尔是害死Mafalda的人,当时娄天亮就应该告诉警察,至少能对格尔进行审问吧,说不定就能绳之以法。但娄天亮却隐忍着不说,这当中又是何缘故?而自己和娄天亮的交情并不深,他没有告诉警察和朋友的事,怎么就告诉了自己?但付斯很快就明白了最后一个疑问。显而易见,娄天亮是在为自己找一个逃生伙伴。在那样一条危险的线路上,如果一个人想安全下山,是非常有难度的。他把秘密告诉了自己,也就是用这个秘密来维系自己和他的关系,格尔也就成为了自己不能独自离开的威胁。表面上简单的一次交心的谈话,却让自己进退两难。付斯看着已经熟睡的娄天亮,心里骂了一句:哼,奸诈狡猾的家伙,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但是很快,另一个念头又安慰了他。从他平静的讲故事般的表情来看,说不定他是在撒谎呢?这是付斯目前唯一能拿来安慰自己的想法。也许,也许娄天亮对我说这些,就是为了找一个逃生伙伴而编出来的——付斯带着这样的安慰,终于开始进入梦乡。而在一旁熟睡的娄天亮此刻却睁开了眼睛,他仔细观察了一阵付斯,然后轻手轻脚地爬出睡袋,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再拿出绳索,接着将瓶子里的液体浇在绳索的某个位置,又看了看睡眠中的付斯,确认对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之后,将绳索塞进背包,走出帐篷。当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小瓶子已经不见了。在帐篷外,他看见人人的帐篷都亮着灯,看来大家都还没有睡。他的目光落在最远的那个帐篷上面,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离他的帐篷最近的,是云鹏和林布。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或者说,是有些冷漠。他们看上去,并不像在外人面前的那样亲密,偶尔搭一搭话,剩下的时间里,就是躺在自己的睡袋里不知想些什么。云鹏翻了一个身,看了看林布,从睡袋里钻出来,说,我去看看他们。林布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表示。云鹏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看见娄天亮的帐篷已经熄了灯,就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直接走向了周周和David那里,他叫了一声,David?但回答的却是个女声。 “David去余海云的帐篷了,我和刘简在这里。” 是周周。话音刚落,就见她从帐篷里走出来。接着,刘简也出来了。 “你怎么不去陪林布?”刘简笑盈盈地问道,脸上却无一丝关切之色,“她今天好像身体不太好啊。” “她已经睡了,我来看看大家。”云鹏看着周周,“你们两个怎么样?” 周周注意到云鹏的目光,突然脸红了起来,正打算开口回答,刘简又说:“身体情况最好的就是周周了,看来明天她得打头阵。” “是啊,连我都佩服呢。”云鹏笑着说,“行了,我再去看看他们。你们休息吧。” 说完他就朝David和余海云的帐篷走去。刘简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拉着周周回到帐篷,盯着周周的脸看。 “你看,差点就让他看出来了,你的眼睛现在还是红红的。”刘简半带责备地说,“下次他再拿照片的事情威胁你,你就来找我……” “你帮不了忙的。”周周的眼睛又蒙上一层水雾,“我也不知道他把照片藏在哪里了。” “你也是,当时怎么那么相信他,就让他拍。要不然今天也……” “算了,别说了,”周周抱着刘简的胳膊,“要是我死在这山上就好了。”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明天就要登山了。算了,我也不说了,但是,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照片给你找出来的!帮你跟他算账!” “嗯。”周周感激地看着刘简,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明天就要上山了,我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万一被大家看出来就不好解释了。我们快点睡吧,希望明天早上眼睛不要肿起来。” “就是。好,现在睡觉。” 两个女生钻进了各自的睡袋,熄灭了灯。此时云鹏已经转到了最远处的帐篷,他在外面轻轻喊了一声:“格尔?”但是里面没有人回答。灯仍然亮着。难道忘记关灯就睡了?于是他又大声叫了一次:“格尔?”还是没有人回答。大概睡死了吧。云鹏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得省着点电池,万一明天格尔的电池用完,也好借给他。然后,他走向自己的帐篷,钻了进去。格尔的帐篷里,灯亮着。他却睁着眼睛。在他的手里,有一张女孩的照片。他久久地凝望着她,一动不动。帐篷里温暖的光线因为他的表情而变得神圣起来。 “明天,”他喃喃自语道,“明天就可以见到你了。”接着他仿佛感到一阵寒意,于是抱紧了双腿,将头靠在胳膊上,望着帐篷某处的虚空,仍然一动不动。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7

梦中惊醒(1)

早晨,大家在睡梦中听到了一声惊叫。格尔最为警觉,他第一个冲出帐篷,向四周张望。很快看见了云鹏和林布的帐篷正打开着,云鹏从里面钻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紧张地向外面喊:“林布!林布!” 格尔拉住他,问:“林布到哪里去了?” “早上她说不舒服想吐,就到外面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去那边了。”格尔看着云鹏脚下的一行脚印,说,“昨天晚上下了雪,现在雪地上只有这一行脚印,一定是林布的。” “对,我们快去!”云鹏拉着格尔就往脚印的方向跑去。 刘简也从帐篷里出来,问站在外面的周周:“怎么了?刚才谁在叫?” “大概是林布。云鹏和格尔去找她了。”周周看着刘简,“要不,我们也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平时颇为热心的刘简,此刻却摇了摇头:“我不去,要去你去。” “万一需要帮忙什么的……” “人家有男朋友呢,”刘简酸酸地说道,“还有一个能干的向导,能出什么事?” 周周没有说话了,她知道刘简一向不喜欢林布,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也是知道的。唉,周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因为那个人。其他人此刻也都走出帐篷,站在雪地里,得知云鹏和格尔已经去寻找了,就没有再跟去,而是原地洗漱,开始准备早餐。不久,云鹏扶着脸色苍白的林布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她喝了一口水,坐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讲起了刚才的经历。 “早上,我觉得想吐,就到外面去了。本来想就在营地附近,但又怕弄脏这里,所以就想往远处走一点。我朝那边大概走了几分钟,看看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了,就停下来。我背对着风,开始吐,觉得舒服了一点。这时,我看见……”林布的呼吸急促起来,紧紧地抓住云鹏的手,“我看见……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飘着…… 飘着……头发……我吓了一跳,所以叫了一声……”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其实是具女尸。”格尔说,“在这座雪山上,看见尸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待会儿我们上路以后,还会看见更多的。”接着,他顿了一顿,以一种极其低沉和缓慢的声调说,“都是登山者的尸体,他们有的上了山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哈,好了,”云鹏说,“千万别感觉有压力。” “哼,难道是闹着玩的吗?”格尔冷冷地走向自己的帐篷,“他们的灵魂就在我们周围。不信,你们就问问他们吧。” “我们去看看!”刘简突然兴冲冲地冒出一句,拉着周周,就往林布回来时的方向跑去了。余海云跟在她们身后,付斯踌躇了一下,也跟了过去。不一会儿,刘简就看到,在一个斜坡上,有黑色的东西正在飘动,不经意间,还真能被吓到。走近了,才看出是一具尸体。说是尸体,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完整,它的大部分都被埋进雪中,不知道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从露出地面的头发看来,这是一个女人,漂染过的栗色卷发在雪地里显得尤为醒目。然后就是几根手指,在雪地里竖着,看得出她死前曾经拼命挣扎过。 看不见身体,看不见脸部。 “喂,”刘简拽了一下余海云的衣服,“你觉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像谁啊?”周周奇怪地问,“又看不见脸。” 刘简看看余海云凝重的脸,悄悄在周周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Mafalda。” 周周吸了一口冷气。 “别吓我。” “你看她的头发,多像啊……” “刘简!”周周嗔怒道,“你存心吓我是不是?” “哈哈,”刘简开心地笑了,“逗你玩呢,看你脸白的。走吧,我们回去吃饭吧。”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付斯,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冷汗,每迈出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他紧紧地跟在几个人后面,生怕走在最后。他似乎能感到来自身后的冰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如果不是人多,他几乎就要跑起来。 “你怎么了?”刘简注意到脸色极差的付斯,问道。 “没,没什么,好像是……高山反应吧,有点不舒服。” “哈,没想到你身体也这么差啊。”刘简笑呵呵地开着玩笑。几人回到营地,早饭已经做好。在这样的海拔做饭,花费了不少时间,光是水的沸腾就要等上好久。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今天的计划。现在是早上7点,昨夜的雪刚停,没有一点风,太阳在山的一边升起,将暖黄色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整座雪山显得无比安详。如果不是人人脸上严肃的表情,这个场景看上去,就像是一次雪地露营或者野炊,至于背景上的雪山,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它原本是个危险的东西。 “大家都记得带好各自的装备,过一会儿就开始结组。”格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每个人说,“有经验和身体好的人在前面,体质弱的在后面,所以,我是第一个,娄天亮第二,接着是云鹏、付斯、余海云、David,然后是周周,最后是林布和刘简。” “林布和刘简的身体情况都比较不好,”云鹏说,“我觉得把她们放在中间比较安全一点。我在后面,万一出什么事,也好带她们先下撤。” “也行,你就和周周换一下,在林布和刘简的前面。”格尔又想了想,“周周到了山上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也会出状况……这样吧,周周也跟在你后面。”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7

梦中惊醒(2)

“这样也不妥,最弱的三个人都在最后面,我们的绳结都还有一段距离,万一三个人中有哪一个出事,都不好照应,最好还是我在她们中间。” “嗯,干脆这样,David后面就是林布,然后是刘简、你、周周。这样无论哪一个人出状况,都有你或者David接应,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没意见。 “好,记得检查你们的信号器和对讲机电源,到了山上,只能依靠这个互相联络了。如果有人体力不支,”他特别看了看三个女生,“一定要说出来,别硬撑。这不是学校里的训练那么简单。我们8点出发,下午四点回到营地。现在大家各自去准备吧。” “糟了。”帐篷里,林布对一旁忙碌的云鹏说,“DV机居然整个晚上都开着,现在电池已经没电了。” “昨天怎么忘记关了呢?”云鹏一边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忘记关的。”林布懊恼地说,“我记得昨天就是上山的时候开了一下,后来一直没用过。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只盖上镜头盖,忘记关电源了。” “没关系,我带了备用电池的。待会儿登山也用不着拍什么东西,电池够用了。” “那电池现在借我用一下,我得把带子倒到最后拍到的位置。” 云鹏在包里找到电池,拿出来递给林布。帐篷里开始响起倒带的咝咝声。林布回忆着早先录影的时间,差不多在20多分钟的地方停住,然后按下播放。那是他们上山前的一段录影。雪山在不远处作为背景,每个人在经过镜头的时候都露出笑容,调侃几句。后面应该还有一段,林布快进了几分钟。他们已经到达了营地,正在扎帐篷。好像就到这里为止,后面就没拍了。果然,几分钟后,画面停顿了一下,接着林布看见一只手拿着镜头盖,向镜头上压过来。画面很快转为一片黑暗。黑暗之中,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和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嘈杂。应该是到这里为止了,但林布突然有些好奇,没有掐断,而是继续望着这一片黑暗往下听去。嗯,这里应该是娄天亮和格尔打架。接着是自己和云鹏返回帐篷。然后应该是生火做饭了……但是这时,林布突然听见了一种异样的声响。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呼吸声?不对,这听上去比呼吸声更加绵长,也更加嘶哑,好像是一个人用嘴在呼吸,而且是一个虚弱得似乎快要死掉的人。林布突然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具被埋在雪中的尸体,拿着DV机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这不可能的。她很快安慰自己。说不定是风声,只是刚才看见过那具尸体,所以现在产生了幻觉。但她不敢再听下去,往回倒带,一直到她刚才看见拿着镜头盖的手那里。然而当她再次看见那只手时,心跳却几乎停止了。那不是她的手。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无论从手指的形状还是皮肤的颜色,都和她的手很不一样。林布的手是纤细的,那只手却是娇小的。但一路上,除了她以外,就是云鹏拿过这个DV机。可那明明是一双女人的手。 “云鹏……”她颤抖着说,“你来看一下,这是周周或者刘简的手吗?” 云鹏疑惑地看了看林布,对她脸上惊恐的神色很是不解。他接过DV机,看向已经定格的画面。画面上有一只女人的手。但他看了几眼之后,就把DV机还给林布。 “不就是你的手吗?” “不是我的,这只手这么小……” “角度问题吧。这么近的距离,看自己的手都会觉得有点不像。” 林布没有说话了。一是因为云鹏说得也有道理,二是,自己的猜测也未免有些匪夷所思。这么一想,当她再看那只手的时候,觉得似乎也和自己的手有点像。但她感到,这似乎说服不了自己。 8点,所有人已经全副武装,开始在营地前的空地上结组,绳结之间的距离大概有15米。这样的距离,在山上一旦遇到风雪,基本上无法听清队友的声音。但他们暂且不需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从西南面绕到东北面的这条路十分平坦。偶尔爬一小段山坡,对“天行登山社”的成员们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只是高海拔的环境让他们不能像平时一样说说笑笑,每个人都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听着彼此沉重的呼吸,偶尔用对讲机通报一下自己的情况。银白色的雪山上只见这一支在沉默中行进的队伍,显得怪异、突兀,仿佛他们从来就不该来到这里。到达东北面路线起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按格尔的说法,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行进,比上山的路程要长,只是难度较低,所以需用去大概3个小时。队员们是按计划到达这里的。 格尔看了看GPS,说:“现在是海拔5700米,我们在这里建立C1,然后稍事休息,吃点东西就开始冲顶了。” 大家都有点兴奋,于是就地扎营,清理了不需要的装备之后,开始吃类似方便面、泡饭、饼干之类的方便食物,然后装配安全绳和往靴子上安装攀登铁钉。半个多小时以后,开始冲顶。和来时不同,每个人都带上了氧气瓶。 “记住你们每个人脚下的路!”格尔最后对大家这样说道。接着,对讲机的沙沙声很快取代了他的声音。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8

冰川上行走

缓慢地行进了一段时间以后,队员们遇到了蜿蜒于山峰下半部的冰川。它看上去极像是放大了的、夏天融化在地上的冰激凌。然而最危险的并不是冰川陡然坠落的裂缝,而是被冰川覆盖住的,地层上的各种隆起、斜坡,甚至深谷。没有人知道脚下是什么,也没有人能预知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 对讲机里传来格尔的声音。 “小心脚下,”他说,“如果听见断裂的声音就从左边绕过去。” 林布虚弱地喘着气,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冰川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座支离破碎的幻梦般的迷宫。稀薄的空气清晰透明,鲜亮无比,看上去,遥远的山峰仿佛也触手可及。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忘记了恐惧与疲惫,尽管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她回头看见刚刚远离的C1营地,一大片倾斜的雪地在阳光中闪耀着如铝合金般的光芒。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远。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昨天的头疼更加严重了,眼睛、大脑都被灼热的感觉折磨着,她突然想,我再也回不去了。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随即又赶快对自己说,不能这么想。她强忍着各种高山反应,但她前方的David却明显感到绳索被拉紧了。 “怎么回事?”David在对讲机里说,“你们后面几个怎么那么慢?这样我们天黑也到不了顶峰。” 林布想说句抱歉,但是一张开嘴,就感到浑身无力,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刘简艰难地喘着气,“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们……” “别吵,现在我们在冰川上!”格尔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晰,“注意力都放在脚下!” 林布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停下来休息了一下。这让她清醒了一些,于是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锥形峰顶隐隐呈现在飘浮的云雾中。格尔已经看见了前方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地方,那是一个斜坡,是冰川的终点。 “大家加快速度,我们很快就要走出冰川了!”他说。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在这样的冰川上行走,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履薄冰”。幸好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但是娄天亮却在格尔身后看到,那一层厚厚的冰雪正覆盖在页岩上。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一层平地,但是实际上,却是非常不稳定的地形,要越过这种地形需要高度的注意力。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在页岩下方,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十多分钟后,格尔爬过了冰川,并且停了下来,向四处张望着。接着,他走到一个稍平缓的斜坡前,拿出雪铲,开始挖洞。娄天亮不知道格尔究竟要干些什么。他也爬过了冰川,坐在斜坡上休息。等到周周最后一个爬过冰川的时候,格尔也停了下来。他对大家说:“前面一段路尤其不好走,需要极好的体力才行,否则一旦发生什么状况,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危险。”他看着刘简和林布,“你们就在这个雪洞里休息吧,足够两个人容身。等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接应你们。” 林布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可能上山了。刘简尽管想拒绝,但她的身体状况比林布还差,于是也同意了。 David解开与林布连接的绳索,和云鹏连在一起。云鹏嘱咐了林布几句,就和大家一道出发了。他们的身影逐渐缩小在林布和刘简的视线当中,直到成为几个黑点。 出发后,娄天亮一直盯着前面的格尔,还有页岩附近的那条小路。但格尔丝毫没有往小路上走的意思,他坚定地爬向那一片冰雪覆盖的页岩。娄天亮哼了一声,回头看到林布和刘简的身影不见了,知道她们已经进入了雪洞,于是找到一块牢固的空地,停了下来。他伸手去拉自己身上的绳索,使劲,没有动静。再使劲,绳索开始咝咝拉拉地断开。他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另一捆绳索,和连接在格尔身上的那段系在一起,然后松了口气,原地挖了一个雪坑,坐在里面,一点一点松着自己手里的绳索,眼睛看着下方。 几分钟后,他看见了付斯。他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每前进一步,都要喘上很久的气,然后才往前挪动第二步。雪镜和帽子遮住了他的整张脸,所以他看见娄天亮时,只有身体语言在表明:你怎么会在这儿? 但娄天亮不等他说话,快速向他靠近,然后说:“解下你的绳子,快。” 付斯迟疑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问,将自己的绳索解了下来。娄天亮快速接过绳索的一端,与他手中拿着的另一截绳索用接扣连接起来。这时付斯才问:“你这是做什么?” 娄天亮拿出自己身上的绳索,与付斯连接在一起,然后说:“下山。” 付斯抬头望见山脊上突然被风吹起一阵鹅毛般的大雪。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他默默地跟在娄天亮后面,偶尔回头看看云朵拢聚的山顶。望见这景象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格尔。一路上,他已经遇见了不少发亮的冰面,这一切都正合他的心意。而此刻,他听见,在冰镐的撞击下,正传来一种空洞的声响。他又仔细在附近轻轻敲动了一阵。没错,就是这里了。他满意地停下来,等待后面的人。狭窄的雪洞让刘简和林布的呼吸变得愈发困难。两个多小时过去,她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互相看上对方一眼。但终于,刘简无法忍受了,她用脚蹬开雪洞前的积雪,然后钻了出去。但她很快发现,外面的世界突然变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飘起了大雪,山风卷着雪花,旋转着从各个方向袭来。这里看上去,像是北方城市冬季的傍晚。世界被一种浑浊不清的黑暗慢慢吞噬着。林布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怎么办?”这是刘简自二人独处以来,对林布说的第一句话。林布知道,如果她们继续待在这里,情况会非常被动。首先雪会越来越大,如果待在雪洞里,积雪会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堵住,造成窒息。如果待在外面,越来越低的温度会使她们无法忍受。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林布问。 “还记得。” “那就好,我也记得。现在,我们下山。” “等一下。”刘简突然停住,怔怔地看着上面,“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狂风卷起旋转的雪沫,像拍碎的浪花冲刷着山峰,付斯的衣服上、护目镜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雪霜,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脚开始失去知觉,手也开始麻木了。除了呼吸时喉咙发出的声音外,他感到生命已不复存在。每挪动几米,意志都仿佛在无止境的疲惫中消失着。娄天亮的情况也同样艰难,他不停拉扯着同伴的绳子,提醒他千万别失去意识。 他们在冰川上艰难地行进着。这时,娄天亮突然感到付斯的绳索一紧,然后就再无动静。他回头看见不远处的付斯正瘫软在地上,于是转过身,向付斯靠近。然而看清楚以后,付斯脸上的表情把他吓了一跳。他张大了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睛似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娄天亮呆了一下,然后猛烈地摇动着付斯的身体。 “喂!你怎么了!” “她……”付斯慢慢转头看着娄天亮,双眼充满恐惧和绝望,“我看见……我看见……” “看见什么了?” “M……Mafalda……”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19

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1)

林布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她急促地呼吸着,睁大眼睛,想找什么东西来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人间。直到她用目光捕捉到头顶的床板,这才舒了一口气。窗帘紧闭着,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让人无法判断这是上午还是下午。林布拿起床头的闹钟,发现指针停在2点57分的位置。她想起来,昨天忘记上闹钟了。真热。她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是在寝室里,她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从雪山返回到学校,已经有一个星期。但她始终忘记不了……格尔满身伤痕地走到营地,他带回了余海云、David,却没有带回云鹏和周周。他对已经脱离险境的林布说,云鹏和周周回不来了。她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复那个场景:断裂的冰块从山上呼啸着奔腾而来,几个人在绳索上摇摇欲坠,命悬一线…… 云鹏看了一眼周周,他说,周周,你同意吗?周周点头。于是云鹏拿出了刀…… 他们坠落的声音消失在山崩地裂的声响之中。她把头转向一侧,耳朵碰到一小块湿乎乎的东西。她意识到,眼泪已从面颊上流淌下来,浸湿了枕头。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许多的眼泪不是为云鹏,也不是为周周,而是为了另一个她怎样也无法摆脱的眼神。 她感到从身体的深处沿脊柱滋生出一股源源不断的、迅速膨胀的愧疚,它很快在嘴里迸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布抽泣着,不知何时再次睡着。付斯在自己的寝室里也无法安枕。一个星期以来,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女孩的身影。Mafalda,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感到一股寒意。他确信自己看到了她,在雪崩发生时,那个栗色卷发的影子,分明就是已经死去的Mafalda。为此,娄天亮差点把他丢在冰川上。如果不是突然碰见返回的林布,很可能,娄天亮就真的这么做了。林布脸色苍白地趴在冰川上,她说,刘简已经跌下冰川裂缝了。付斯看过那个裂缝,深不见底,可想而知,刘简一定无法生还了。但他还是把包裹扔进了裂缝,不知道是出于希望,还是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那天没有去签售会,没有托Mafalda帮他们弄到签名,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而娄天亮至今也没有告诉他, Mafalda和格尔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自从雪山回来,情绪就一直比较紧张。手机也丢在营地了,付斯叹了口气,算了,哪天再买个新的吧。然后翻身睡去。室内的气温越来越高,闷热,昏暗,没有一丝凉意。林布皱着眉毛又一次醒了过来,和上次醒来时一样,屋内的光线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但林布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时间。她又下意识地去看闹钟,2点57分,才想起来闹钟是停的。 背部湿乎乎的,汗水大概已经打湿了床单。于是她侧过身来。 对面的床铺是空的。她们都死了。周周、Mafalda,还有……刘简。她从混沌中猛然清醒。这一个星期以来,一直困扰她的那种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感到鼻子开始发酸,但很快制止住了它。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牙刷和杯子。她的杯子旁边放的,是周周、Mafalda和刘简的杯子。它们整齐地排在一起,杯子里十分干燥,还有些灰尘。 不会有人再用它们了。林布想。接着她又去拿毛巾,同样看见了其他人的毛巾,它们以一种硬朗的线条挂在那里,早已形成某种形状。她不敢再看第二眼,拿着牙刷和毛巾,转身迅速离开。洗漱完毕,林布拉开窗帘。天空阴沉,没有一丝凉风。对面灰白色的建筑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沉重,似乎就要压过来。林布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发现宿舍楼下很长时间也没有人经过。很快她又想到,这是暑假,学生们不是回家了,就是去旅游了。她几乎可以想象这么一座庞大的校园,在白天寂静无声,像是已经死去。屋里,屋外,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黑白的。只有桌子上的几个杯子是彩色的,看上去十分扎眼。于是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空塑料袋,分别将几人的牙刷、杯子和毛巾装在不同的塑料袋里,再把这些塑料袋放进每人的箱子。她的动作很快,尽量不去注视箱子里熟悉的衣物。还要再过一个星期,才有人将它们领回去。父母们都在焦急地等待搜救信息。Mafalda的父母又都在国外,说要亲自来领回女儿的遗物。 现在寝室里只剩下自己的毛巾和杯子了,就像只剩下她一人。 最后她把钥匙放进口袋,决定去图书馆消磨时间。在楼梯的拐角处,她碰见从楼上走下来的余海云。看样子十分疲惫,似乎也没睡好。 “吃饭了没?”他问。 “还没呢,正准备去吃。” “那一起去吧。” “不了,我还要去图书馆……” “林布,”余海云关切地看着她,“你从回来以后就不跟我们说话,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林布避开他的眼神。 “看上去可没那么好。一起去吧,我请客,行吗?吃完了我陪你去图书馆。” 看样子是没法拒绝了。林布只好说:“好吧,不过不用陪我去图书馆了,我没事的。” “呵呵,其实也不是陪你去,付斯很早就去图书馆了,他说让我起床以后去找他的。” “嗯,那好吧。”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到附近的小店吃了饭,就向图书馆走去。 “别总把那件事挂在心上。”沉默中,余海云突然说了一句。 林布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很感谢云鹏和周周。所以,也不希望你那么难受。”余海云看着林布,“我知道你忘不了云鹏,但是,该忘记的,总是要忘记……” “谢谢。”林布没有表情地说。 “好了,不说这个了。到了,我们进去吧。” 你根本不知道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是什么,林布看着余海云的背影,在心里说。图书馆和宿舍一样空空荡荡,管理员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坐着,摆着标准的管理员姿势。林布和余海云很快找到了正在埋头苦读的付斯。他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林布和余海云都认识,她是付斯的女朋友,赵菲菲。她最先感觉到他们的到来,从书堆里抬起头,嘴角上扬,露出可爱但有些客气的笑容——付斯的这个女朋友,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的,平时往来也比较少,所以见到他们总是比较客气。她推了推付斯,示意他有人来了。付斯扬起瘦削的脸,看了看他们说:“哦,林布也来了。”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0

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2)

余海云和林布走近,看见他旁边堆着一摞书,大概有五六本的样子。赵菲菲手里拿着的一本是《民间鬼神文化》,而付斯正在看的是《民族的鬼神信仰》。看见此景,林布才想起来,就在前几个月,听付斯说,赵菲菲成立了一个“降灵会”,就是一个以研究神秘文化为主的交流小组,由于学校的反对,所谓“成立”也就是在私底下进行。赵菲菲一直十分热衷于社团的活动,甚至她本人看起来都很有诡异的气质。前段时间,她没有和他们一起去登山,而是和会员们一起去市里某个传说闹鬼的地方“考察”了两个星期。据说“降灵会”的会员并不多,连付斯都不愿意加入,仅有的几个都是女孩。但今天看来,付斯似乎改变了主意。 “怎么,也想加入女朋友的阵营了?”余海云笑着夺过付斯手里的书,看他正在看的那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 “还给我。”付斯一脸不悦的把书又抢了回去,然后合上,说,“也就是看看,不行啊?” 男生死要面子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林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她却发现,目睹此景的赵菲菲,脸色却十分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重。林布敏感地意识到,付斯之所以一回来就跑到图书馆来看这样的书,一定有原因。想到这里,林布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变得沉默起来。看来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还是看书吧。”赵菲菲最终打破了僵局,“如果大家暂时没什么安排的话。” “我本来就打算来看书的。”林布笑笑说。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赵菲菲是本市人,所以从图书馆出来以后,就回家了。远远的,林布望见自己住的宿舍,只有一盏灯亮着。那是三楼男生寝室中付斯、余海云、娄天亮和David所在的房间。她的目光又移向二楼自己的那一间。窗户开着,里面很黑,好像所有光线都被它吸了进去,黑得深不见底,只能看见窗户玻璃上偶尔的反光。林布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她又一次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几乎无法忍受的事实:她将要在一堆死人的遗物中度过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她在寝室门口站住了。 “怎么了?”余海云问。 “我……我不想回去。” 余海云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女孩,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怜意。 “这样吧,付斯,我们今天都别睡了,打牌,怎么样?” 付斯看林布的样子,也觉得十分不忍,于是点头答应。 “就到你的寝室吧,你困了就睡。”余海云说。 “好,谢谢你们。”林布感激地望着他们说。 “没什么,小意思。”余海云连忙回答。 于是他们上楼。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然后向林布的寝室走去。 在门口,林布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门突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三人顿时愣在那里。一种冰冷的感觉正从林布的脚底升起。 “你白天没锁门?”余海云屏住呼吸,小声问。林布摇头,颤抖着说:“这个门是不用锁的,只要轻轻一带就锁上了。早上……我的确锁了门,关上门后还推了一下……”是的,余海云想起,自己寝室的门也是这样的。 那就是有小偷了?屋内感觉不到人的呼吸。也没有任何声响。 “灯在哪里?”余海云悄声问道。 林布指了指右手边。余海云将林布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快速伸手去开灯。 灯亮了,刺眼的光线让三人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但很快,他们发现,屋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林布突然在背后发出一声尖叫!余海云回过头去,林布已经瘫软在付斯身上,她的视线似乎被屋内的什么东西牢牢牵引着,一动不动,嘴唇也颤抖着,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但是顺着她的视线,余海云除了看到一张桌子以外,没看到任何恐怖的东西。付斯也在张望着,一脸的疑惑。 “怎么了?”余海云问。 “杯子……” 余海云看到,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四个杯子。 “杯子怎么了?” “早上……我明明将它们放进箱子里的!” 付斯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别吓我们。”付斯说。但这句话却说得毫无力量,因为从林布的表情看来,她绝不是在吓人。林布突然站起来,一边向后退着:“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 “说不定是恶作剧呢。”余海云扶住林布,脸上挤出一个好像很轻松的笑容,安慰道,“我们看看,是不是有锁被撬过的痕迹。再说,现在我们有三个人呢,别怕。” 林布看着余海云,又看看付斯,半晌,点了点头。她没地方可去,至少今晚没地方可去。三个人进了寝室,林布坐在自己的床上,紧紧盯着桌上的四个杯子,身体仍然在颤抖着。余海云在门口检查门锁,但是越看越让他心惊。锁上没有撬过的痕迹,完全没有。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0

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3)

他又去看窗户,玻璃窗虽然打开着,可纱窗是关上的。而且插销也纹丝未动。如果说是外人闯入,实在说不过去。如果是林布出门前忘记锁门,那杯子的事又怎么解释呢……看着眼前的几个杯子,还有这屋子里死去的人,余海云也越想越怕。 “怎么办……”林布的眼泪流了出来。 “别急,”余海云看了看四周,最后也坐在林布的床上,“要不,我们天天来陪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付斯,怎么样?” 付斯将视线从对面的床铺移到余海云的脸上,良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说道:“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千万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 他站起来,关上房门。 “我在雪山上,看见了……Mafalda。” 余海云和林布的脸色顿时大变。 “你是什么意思?”余海云问。 “山难发生的时候,我和娄天亮正在冰川上面,那时我的情况很不好,好几次差点晕过去,头疼得像要裂开。你们知道,那时的风雪很大,视线很不好,我的护目镜上面结了一层霜,我不停地用手去擦。有一次,我刚把手放下来,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影。起初,我以为是娄天亮,但是很快我发现,这个影子比娄天亮瘦很多,也矮一些。接着,我看到了……”他喘了一口气,“栗色的卷发。” 余海云和林布心里顿时一惊。栗色卷发。他们很快想到雪山上那具尸体。 “是不是雪山上发现的那具……” “娄天亮也这么说。但是,在我吓得坐倒在地上以后,影子就突然消失了。娄天亮当时很生气,说我胡说八道,还差点把我丢在冰川上面,幸好,那时遇见了你。” 他对林布说,“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但是,”林布说,“光是卷发,也没法判断就是Mafalda啊。” “当然,远不止如此。” 于是付斯将娄天亮对他讲的Mafalda的死亡真相,又讲了一遍。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极为压抑和沉闷。林布看了看他们,犹豫着开口说道:“我在DV机上也看到了……” 接着,她把在雪山上在DV机里看到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以及听到诡异的呼吸声的事情说了出来。付斯和余海云专注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那带子还在吗?”余海云问。林布摇摇头:“本来和DV机一起带在身上的,我和刘简在雪洞里的时候曾经拿出来拍过一段,后来发生了雪崩,DV机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菲菲说,可能是因为Mafalda是格尔害死的,所以要来复仇……”付斯看着他们二人。林布知道,赵菲菲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付斯如此坚定地改变立场,还是让他们有些惊讶。看来雪山上的事情真的把他吓坏了。但吓坏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不,”一直沉默的余海云突然说,“杀死Mafalda的不是格尔!” 付斯惊讶地看着他:“那是谁?” “是娄天亮。” “怎么会?”林布和付斯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天,你们还记得吧,是我和云鹏分头去找Mafalda和娄天亮。云鹏去音像店找,我去地下停车场。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当时通道狭窄,我怕被车撞上,于是沿着墙壁走下去,走到拐弯的地方,我正好看见,娄天亮将正要打开车门的Mafalda猛地向后面一拉,与此同时,一辆车就撞过来,正好撞到Mafalda。我急忙蹲在一辆车后,撞人的车开过去的时候,我看见开车的人就是格尔。当时我吓坏了,但是知道自己如果此刻跑出去的话,肯定会被娄天亮看到,所以趁娄天亮弯腰看Mafalda的时候,我慢慢走过去,装成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格尔原本打算杀娄天亮的……但是,格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余海云说,“也许,两个人有什么过节。” “怪不得在雪山上,他说到Mafalda的时候,一点感情也没有……”付斯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看着大家,发现他们也正在看他。三人很快明白,对方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 “如果Mafalda是冤死的……”付斯艰难地开口,“那么……”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桌子上的杯子。此刻,在灯光的照射下,几个彩色的杯子显得十分诡异。桌子旁边的窗户外面,看不见任何建筑物,路灯也已熄灭,现在是一片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的黑暗。林布突然脸色一变,看看余海云,又看看付斯,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然后猛地收回,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抱起枕头就在床上缩成一团。他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Mafalda的床,就在林布的上铺。 “要不要……”余海云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看……看?” 付斯十分恐惧地摇了摇头。他甚至都不敢站起来。他慢慢移动着身体,向后退着,想要把全身都缩到林布的床上去。林布的床顿时显得十分拥挤。余海云坐在一边,也不知说些什么。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空气好像突然变得很沉,无论是吸入肺里,还是呼出去,都显得十分艰难。偶尔能听见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忍受。 就这样过了很久。余海云终于忍不住了,他干咳了一声,说:“我们打牌吧。” 其余二人也觉得,总不能这样过一晚上。虽然心里害怕,但更怕的是睡着。于是两人都点了点头。 “扑克在左边抽屉里。”林布指着那边的桌子说。余海云看看蜷缩在床上的两个人,知道只有自己去拿了。于是壮起胆子,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到桌子边上,打开抽屉。 “没有,这里没有牌。”余海云说。 “平时都是放在那里的……那你再看看其他的抽屉吧。”林布紧张地看着他。于是余海云拉开左边第二个抽屉。他知道这个抽屉原本是刘简用的,里面放着她的笔记本和一些小玩意。扑克牌正在这个抽屉里。他又低着头快速走回来,不敢去看林布上面的床铺。三个人在床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开始洗牌。洗好以后,由余海云发牌。他一张一张地将牌发到每个人的面前,手里的牌逐渐减少,发到手里只剩下一张的时候,他停住了。 “好像发错牌了。”林布提醒他。好像是。第一张牌是发给自己的,那么最后一张牌,应该是自己前面的林布。但是此时,最后一张牌却落在自己面前。 “那我再发一遍。”他将所有的牌收拢,在手里又仔细洗了一遍,然后重新开始发。 这次还是从自己发起。牌一张一张地落在每个人面前。最后一张,仍然是自己。 “可能是我有点迷糊了,”余海云勉强笑了笑,“付斯,你来发吧。” 付斯觉得开始有一股冷汗从后背冒出来。他将牌拢起,开始洗牌,然后按规矩从自己发起。 这一次,还是自己。付斯觉得自己拿着牌的手变得冰凉。事实变得很明显。 牌多了一张。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1

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4)

三个人本来已经松驰了一些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 “我们数数牌吧。”余海云将牌拿过来,一张一张在床上摊开,按照牌面开始分类。梅花、方片、红桃、黑桃,各种花色不同的纸牌在灯光的照射下,静静地反射出几圈小小的光环。而发牌的余海云明显有些慌乱。死去的三个女生,也曾经坐在屋里,这样一张一张地发牌……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在脑中挥之不去了。但我不能在林布面前像个胆小鬼——他对自己说。 发到一半,余海云突然说:“不用看了,多了一张……小鬼。” 在余海云剩下的一堆牌里,一眼就看出,有两张黑白的,玩游戏的小丑,上面写着“JOKER”。背面的花色一模一样。林布想不起来这副牌什么时候与其他的牌混在一起过,最后一次使用这副牌的人,是刘简、Mafalda、周周……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没关系……拿出来就是了。”余海云抽出其中的一张,放在一边。然后又把床上的牌拿起来,和自己手里的牌拢成一叠,重新洗过。接着发牌。这次没有问题了,最后一张落在林布那里。各人拿起自己的牌,开始整理。 林布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看到,在自己手里的牌中有一张…… 小鬼。牌上小丑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看着她。 她颤抖着手指把这张小鬼放在其他的牌后面。但是藏得越深,越能感到牌上小鬼的眼睛,正在某个暗处,盯着她看。付斯出了一张“2”,她马上把小鬼丢了出来。 就在林布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付斯突然说:“牌上好像……” 余海云把牌拿起来,放在灯光下。牌面微微倾斜,可以看出,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在光线的反射下,呈现出某种痕迹。是一行字。看上去,像是用没有墨水的圆珠笔写上去的。如果不借助灯光,几乎无法察觉。 余海云拿着牌的手开始颤抖。 “上面是什么?” 付斯和林布凑近。此时,他们全部看见了牌上的字迹—— 我回来了。林布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余海云的手一松,牌掉在地上,正面朝上,小丑的眼睛仿佛在看着三人。没有人敢去捡那张牌。林布紧紧地抱着枕头,把头埋在里面,开始小声抽泣。付斯和余海云都盯着地上的牌,身体好像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付斯,”良久,林布挂着泪痕的脸从枕头上抬起,“你……真的看见……Mafalda?” “嗯。”付斯点头。 “但是……害死她的……是娄天亮和格尔啊……她干吗要来吓我们……” “也许……是因为我们让她帮我们去弄周杰伦的签名……” “别说了。”余海云打断他,“我就不相信还真能出什么事。” 付斯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余海云突然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牌,和床上的牌一起,匆匆放进盒子里,然后对林布说:“林布,你睡觉吧,我和付斯轮流守夜,我先来,付斯可以睡刘简的床。” “我不睡那张床。”付斯马上说。 “怕什么?是我女朋友的床,有什么好怕的?”余海云顿了顿,“要不你回寝室?” 但是想想昏暗的楼道,付斯又有点害怕,于是只好答应。他站起来,坐到刘简的床上,因为不敢盖刘简的被子,于是穿着衣服就躺了下来。余海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前面,对林布说:“我看着呢,你睡吧。” “谢谢你。”林布擦掉脸上的眼泪,感激地看着他,“如果你们累了,就叫醒我,我也来守夜。” 很快,林布睡着了,付斯也睡着了。有一种沉重的寂静慢慢向余海云压过来。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走,但那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无法缓解。他坐在椅子上,慢慢转动着自己的头。眼皮开始感到干涩。他揉了揉眼睛。接着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对面,接着把腿放上去。就在他把腿放上去的时候,他突然看见,椅子背后的窗户外面,有一点微弱的亮光正在移动。 他感到身上的汗毛开始一根一根竖起来。 也许是手电筒,他安慰自己。但是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朝着这栋宿舍楼移动过来。余海云的手心开始冒汗,要不要叫醒他们?但是看了看熟睡中的林布,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他盯着那一点亮光,并且努力想看清楚亮光下是否有人。眼看这一点亮光就要消失在窗户边缘的时候,它突然停住。余海云紧紧地盯着它看,但是它一动也不动。看着看着,余海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点光也在盯着他。 这个想象让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他张了张嘴,想叫付斯的名字,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突然,这点光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窗户边缘。 它到哪里去了?余海云紧张地注视着四周,既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站起来向窗户外面看。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嗒,嗒,嗒,嗒。很缓慢,又没有靠近的迹象。 好像有人在楼道里原地踏步。余海云再也忍受不了了,急忙叫醒付斯。付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余海云惊恐的神色,也吓了一跳。但是此时,脚步声却停止了。仍然是悄无声息的楼道。 余海云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对付斯说:“没事,该你了。” 付斯坐起来:“你吓我一跳,怎么满头大汗的?” “没什么。”余海云说着就拉付斯起来。 “等一下,”付斯说,“我去趟厕所。” “别去!”余海云急忙说。 付斯看着他,感觉不妙:“刚才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好像很害怕似的。”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1

又一次从恶梦里醒来(5)

不能吓到大家,余海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害怕。你去吧。” “说实在的……我也有点怕……要不,我们一起去?” “可是林布怎么办,万一醒来不见我们……” 付斯犹豫了一会儿:“好吧,反正厕所也不远。”他走到门口,又说,“你开着门啊。” 余海云点头答应。付斯转身离去了。楼道里可以听见他快速的脚步声。门开着。能看见对面寝室的房门上面写着“204”。余海云紧张地盯着门口。时间好像突然开始变慢。楼道里的灯光比寝室里更加昏暗,偶尔会闪一下。潮湿的气味从门外飘进来。在这气味当中,余海云还闻到另一种味道。 是什么呢?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反复回忆。好像有点熟悉。这股味道越来越浓。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林布身上时,突然想起那是什么。 香水味。 而且,不是林布身上的。付斯上完厕所回来,就看见一脸冷汗,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的余海云。他的神情比刚才更加可怕。付斯刚走进寝室,余海云就冲到门口,砰地把门关上。关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林布。她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门边的付斯和余海云,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林布问。余海云没有回答,而是深呼吸了几口,然后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林布和付斯也深呼吸了几口,脸色为之一变。 “好像是……”林布看着付斯。 “是香水味。”余海云说。林布顿时清醒过来。香水味,怎么会有莫名其妙的香水味?而且和自己平时用的香水大相径庭,是两种不同的香型。紧接着,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极大的惊恐。 Mafalda。林布想到,这个寝室里,只有Mafalda用这种香水。她记得,就在签售会的前一天,刘简还很好奇地问过Mafalda,她用的是什么香水。林布想不起名字了,但她记得,Mafalda打开香水瓶时那种特别的香气。 那是Mafalda的香水。它此刻正在这间寝室里幽幽地飘荡着。没有人再想睡觉了。三个人既清醒又疲惫地坐着。看来就要这样一直坐到天亮。他们紧张地聆听着楼道里的动静,偶尔看看窗外,急切地盼望着天亮。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开始下雨了。有一丝凉气从窗外飘进来。窒息的空气似乎得到某种缓解。 雨越来越大。 这一次,是余海云想要去厕所了。付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们把门关上,待会儿你回来的时候再开。” 余海云点头,然后快速打开门,左右看了一下,就跑了出去。楼道里可以听见他跑步的声音。付斯和林布在屋里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但是奇怪地缓慢。好像余海云跑着去,却是慢慢走回来的。 接着,是敲门声。 砰,砰,砰,砰。然后停了。 付斯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他立刻呆住了。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付斯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用力关上门。然后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急促的脚步声向门口靠近。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付斯不敢开门。林布的脸色苍白无比。 敲门声停了一下,然后更猛烈地响起来。 “快开门!”余海云急切地大声叫道。付斯松了口气,打开门,让余海云进来。余海云看见两个人的神情,就知道刚才一定又发生什么了。 “刚才……有人敲门……我们以为是你,就开了门……”付斯颤抖着说,“但是打开门一看……什么也没有……” 余海云不寒而栗。他想到,自己刚才就经过这里。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那么…… “她……她……很可能就在……”付斯惊恐地望着余海云。 “咱们……”余海云避开他的眼神,“都别睡了,也别去厕所了。天快亮了……天亮了就好……” “我们……”付斯慢吞吞地说,“聊聊周杰伦吧!你们最喜欢他哪首歌?” “也好……我……最喜欢《东风破》……”余海云努力地让自己放松起来,但语气还是生硬地从他的声带中发出。好像是一个害怕镜头的演员怯场一样,干巴巴地,只是在说台词。 “跟刘简一样,我知道刘简也最喜欢这首歌了!”林布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但这微笑随即就被一丝伤感和干涩的表情取代。毕竟,余海云是刘简的男朋友。 “是啊,她总是反复地放那一首歌,好像别的歌都不重要。”余海云大方地说,丝毫没有介意林布的唐突。 “我最喜欢《一路向北》,你呢?”付斯望着林布。林布没有说话,眼睛一直望着寝室的门,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正极力地倾听着什么。紧张的气氛立刻又回到三个人身上,付斯和余海云顺着林布的眼光,一起向门外望去。的确,门的外边有轻微的响动。假如在平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声音,因为那很可能是老鼠,到了夜晚,除了老鼠,谁还会待在走廊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任何轻微的变化都直接牵动着三个人的神经末梢。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寝室的门,生怕门会突然地被推开。 “啪。”就在寝室的门口,这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掉在地上,清脆而短暂。三个人随着这一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是现在,没有人肯起身,或者,没有人敢起身出去看一看,哪怕是不打开门,就在门内听一听。三个人就只是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几近崩溃。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2

雨停了!(1)

五点多,雨停了。天空开始逐渐显示出一种深邃的蓝色。这种颜色让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再过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亮起来。而他们,也将从黑夜的恐惧当中解脱出来。 后半夜,没有再发生什么。 大家都在等待窗外最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在这样的等待中,几个人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林布听见一阵细碎的声音。接着是关门声。她慢慢睁开眼睛。屋里很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睡了一整天,又是晚上了。借助微弱的光线,她感到,屋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现在是几点了?怎么天还没有亮?门外好像有人说话。她走下床,打开门。发现对面204寝室的门居然开着。说话声隐隐约约从那里传来。是谁呢?难道是204的女生有人提前返校了?不对,好像还有男生的声音……是不是付斯或者余海云? 她慢慢地向204门口靠近,但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伸手去摸墙上的点灯开关,但是什么也没有。付斯?余海云?林布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她接着向寝室里面走。刚走两步,感到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床铺、桌子都慢慢从黑暗中显露出来。随即,她看到,在寝室正中央的地上,蹲着一个人。是付斯。他背对着林布,似乎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付斯,你在找什么呢?林布问。 他好像没听见。林布绕到他的旁边。看见他正伸手在床底下搜索着什么,似乎没察觉林布的到来。 “啪。”付斯像是拿到了什么东西,没有拿稳,那东西又掉了下去。这声音……林布想起了昨晚,寝室门外的那一声。 “啊,找到了。”他收回在床底摸索的手,手上,拿着一张CD。 你的CD怎么会掉在这里?林布奇怪地问。这一次,付斯听见了。他缓慢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布,然后将CD递到她面前。 这不是你的CD吗?付斯说。 林布看着他手里的CD,头皮一阵发麻。封面她再熟悉不过。身着军装,英气逼人的JAY,前方站着一个俄罗斯小女孩——正是周杰伦2004年的专辑《七里香》。然而,让她感到恐惧的,并不是这张 CD,而是封面上的…… 签名。 签售会上,Mafalda为她们弄到的签名。也就是说,眼前这张CD,正是三个星期前,那次签售会上她带去签名的那一张!林布接过CD,感觉到盒子的背面有些黏,她好奇地将CD翻过来,那黏稠的东西,是用血写的几个字:JAY,诅咒。林布尖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CD,转身跑出204,快速关上自己寝室的门,钻进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打量着四周。没有声音。连平时厕所里滴答的水声也听不到。好像被一层什么蒙住了耳朵,突然间失去了听力。床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林布开始以为是错觉。接着,又晃动了一下! 突然,两条腿从上铺垂了下来。 林布,你怎么把CD丢了呢?一个幽幽的声音说。林布紧紧抓住被子,冷汗不停地从后背冒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拿到签名,好辛苦啊……我的肩膀好疼……我的手好疼…… 林布听见上铺传来骨头活动时发出的咯嘣咯嘣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上铺掉了下来,然后迅速滚到床底下。几根手指慢慢地在床的边缘抚摸着……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那个声音最后说道。早已醒来的付斯和余海云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他们慌忙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林布惊叫着从梦里醒来,双脚还在不停地踢着打着。林布看见他们俩,这才明白,刚才做了一个噩梦,于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擦擦汗,清醒一下就好了。”余海云关切地递过一条毛巾。 林布点点头,接过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脸上的汗和泪水。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的枕头边上,放着一样东西。 一张CD。周杰伦的《七里香》。CD的背面朝上。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不会的,刚才只是在做梦……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仔细回想昨天……似乎付斯曾经坐过她的床…… “付斯,”她小心翼翼地问,“这张CD是你的吗?” 付斯看看床头的CD,然后又放下,看着林布。 “这不是你的CD吗?” 林布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她用颤抖的手拿起那张CD,翻到正面。 熟悉的封面上,有一行…… 签名。林布无力地松开手。CD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付斯,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与惊慌。 “这张CD……” 付斯的脸色也为之一变。他立刻认出这张CD正是Mafalda出事那天,林布带去的那张。原本,它和那几张海报、写真集一起丢失在停车场…… 她真的回来了。 最后,余海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先离开这儿。”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3

雨停了!(2)

在一楼的大厅,余海云用眼角瞥了一眼一楼宿舍。狭长而且黑暗的走廊两边,每个寝室的门都紧紧地关闭着。昨晚的脚步声是从这里传来的吗…… 但很快,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昨晚的事,紧跟上同样满怀心事的林布和付斯,走出了这栋宿舍楼。三个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饭。但谁都不敢提出再回到寝室去。经过了这一夜,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们紧紧地维系在一起,任何一个人离开了,都会让其他人感到惊慌。饭后,他们在学校门口的冷饮店里坐下来。这里的冷气开得很大,临近中午,还没有多少人。大概暑期还未结束的缘故。整个上午,就只有林布他们一桌。一上午无话。中午,他们在这里叫了几份小吃,勉强填饱肚子以后,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下午,赵菲菲也从家里赶来。听付斯讲完昨晚的经历以后,独自低头思索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林布搅着手里的吸管,喃喃地说。 “别想了,也许……”余海云也望着桌子上的饮料,“也许是巧合……或者有人开玩笑什么的。” “绝对不是巧合!”付斯有些激动,“就算在雪山上是我看错了,就算楼梯上的脚步声可以装出来,可你怎么解释那三个杯子!还有那张CD?” 余海云没有话说了。实际上,他也无法解释这些事,无法消除这些事在他心里造成的恐惧,他只是害怕,只是想回避而已。但这毕竟是一件无法回避的事实,它已经发生了。 “关于鬼的存在与否,其实至今也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总有人说有,也总有人说没有。任何一方都没有说服过对方。但是既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的事情,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定有某种现象存在,只是无法解释而已。狂热地偏执于科学,一棒子将别人打死,和迷信神鬼有什么区别呢?”赵菲菲若有所思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她看了看大家,说,“但是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其有,就可以主动做好准备。如果连信都不信,哪天万一出什么状况,就措手不及了。” “那怎么办……我们……”林布无助地看着她,“……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赵菲菲摇了摇头,“好像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严重……” “那……什么样的情况才叫……严重?”林布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以后,发现其实答案自己是知道的。 “毫无疑问,会……”赵菲菲看着林布和余海云,怎么也无法说出后面的那个字。 其实他们都知道。最坏的情况就是—— 死。冷气越来越大。各自低头喝着冷饮的四个人一直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赵菲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 “什么办法?”林布抬起头,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 “驱鬼。”她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发生车祸,这种情况属于非正常死亡,死者灵魂在阴间没有户籍,最容易停留在人间,变成恶鬼。而古代有很多驱鬼术流传下来。这是其一。其二,Mafalda……在车祸发生前的愿望就是将那几张签名CD和海报拿给你们,也许……你们只需要完成她的心愿……当然,这是乐观的估计。我听付斯说了雪山上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觉得……” “不会要我们去请道士吧。”余海云小声地嘀咕。 “驱鬼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从周代流传下来的驱傩仪式,《周礼》里面有记载,驱傩时,士兵们带上狰狞的面具,头蒙熊皮,挥舞兵器搜索屋内各处,并不断地做出驱赶殴打的模拟动作,用来恐吓鬼怪,人们一般认为,其原形可能和原始部族的兽图腾崇拜有关。据说从黄帝时期开始,就已经有这个仪式了,但到周代才有记载。《后汉书》里面也可以查到。再就是中国很多少数民族记载的古老的驱鬼方法,比如彝族撒火塘灰、敲羊皮鼓把鬼赶走。至于汉族的驱鬼巫术,后来许多被道教继承下来。比如符、剑、印、镜,这也是几千年来,中国人最常用的方法,还有就是念佛经了。佛经里面最常用的是《大悲咒》。《夷坚志》里就有很多关于《大悲咒》驱鬼的记载。” “那我们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呢?”林布有些着急。 “我有这样一个计划。”说到这里,赵菲菲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摆五芒星阵,聚集念力,再使用道教的上清玉府五雷大法,碰巧,这两种阵形非常相似,只是咒语不同。而且我们正好也有五个人。” 林布和余海云互相看看,没有说话。 “但在这之前,”赵菲菲沉吟道,“必须先找到……鬼门。” 鬼门,鬼进出之通道。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4

山难造成的幻觉

这一觉,格尔睡到了中午。昨夜耳边总有不同的声响将他惊醒。先是走廊里的跑步声,然后是门上木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概有老鼠吧,他想。但是中午,当他醒来,打开门看时,门上却没有老鼠磨牙的痕迹。 也许是山难造成的幻觉。这一个星期来,他没有一天不生活在内疚之中。刘简、周周、云鹏,都是被我害死的。还有……Mafalda。 但是那个最该死的,居然还活着!他带着这样的内疚,以及和内疚一样刻骨的仇恨,辗转反侧了许久。接着,又再次睡着。娄天亮和David醒来时不见付斯和余海云,知道他们一夜未归。于是娄天亮给付斯发了条短信,问,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再打余海云的手机,又是无法接通。两个人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寝室里聊天,一直等到天黑。晚饭后,才见付斯推门进来。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看二人,不等娄天亮问他,就开口道:“我有件事跟你们说……” 这时,娄天亮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我回来了。” 发件人是付斯。 娄天亮笑着把手机给他看:“你什么时候发的短信啊,我现在才收到。” 付斯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我的手机……早就丢在雪山上了。” “啊?”娄天亮看看自己的手机,“那这条短信哪儿来的?” “是……是Mafalda。”付斯颓然地坐在床上。 “你说什么?什么Mafalda?你什么意思?存心找别扭是不是?”娄天亮不知哪儿来的一股脾气,对着付斯劈头盖脸地喊叫一通。付斯摇头:“要真是我存心找你别扭就好了。” 接着,他将昨晚发生的事对娄天亮和David讲了一遍。听到扑克牌上写字的那一段,三个人都觉得背后冷飕飕的。稍顷,娄天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鬼不鬼的,我才不信。要有鬼,让她来找我好了。” “那手机短信……” “你的手机搞不好是被哪个登山者捡去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娄天亮说着就拿起手机,拨了付斯的号码。 付斯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娄天亮。一阵音乐传来。娄天亮知道,这是彩铃。只是……曲调为何这么熟悉? ……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 娄天亮一怔,他想起来了。这是周杰伦的《七里香》。是Mafalda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他还记得那天,在Mafalda的车上,听到这首歌的时候,Mafalda说,天亮,这首歌是不是很有飞翔的感觉? 娄天亮拿着手机的右手开始出汗。他看看对面的付斯,还是硬着头皮听下去。 一直没有人接听。《七里香》就在耳边反复地放着,反复地放着……脑中交替出现的,是Mafalda的笑脸…… 最终,手机里传来忙音。娄天亮似乎松了一口气,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对付斯说:“没有人接听。但是,既然已经通了,就证明它在这段时间被人充过电。难道鬼还会充电?” “那……你刚才可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声响?” “没有。”娄天亮避开他的眼神,不耐烦地回答道。就在这时,娄天亮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条短信。他再次拿起手机,打开看。 “我回来了。”发件人仍然是…… 付斯的号码。林布和余海云站在寝室的门口,都有些踌躇。进去吗? “进去吧。”余海云说,“昨天反正也只是一些奇怪的事,大不了当做没看见。我们有两个人呢。” 是啊,至少还有两个人。林布的心里有了些安慰。于是点点头,拿钥匙打开了门。一股潮湿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按下开关,屋里的一切立刻从黑暗里跳了出来。两个人都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紧张地打量着屋里的动静。没有变化。周杰伦的CD仍然摆在地上,还有那几个杯子。早上来不及收拾的床铺还是乱糟糟的。 两人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走进去,关上了门。 “这个……怎么办?”林布看着地上的CD。 “扔掉吧。你这里有塑料袋吗?” 林布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余海云。余海云快速从地上捡起CD,放进口袋,想了想,又把桌子上的三个杯子和门背后的三条毛巾一起放了进去。然后把塑料袋扎紧,打开门,放在门口旁边。寝室里没有了这些东西,让林布稍稍有些放心。她对余海云说:“谢谢。” “不用,”余海云说,“现在,就只等付斯的消息了。” 就这样,他们一直等了很久。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5

窗外微弱的亮光(1)

黑暗中,林布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身上爬,脖子、胸前和手臂上都有点痒。好像是蚊子或者蜘蛛一类。一股浑浊的热气不断地在耳边来来回回。好像是有人。有人?! 林布猛然清醒过来。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她看清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余海云,你干什么?”她慌忙伸手去推他,这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着寸缕,于是又缩回来想要遮挡住自己,但是却被余海云一把抓住。她拼命地想把自己的手从余海云的手中抽出来,但是却感到自己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又抬起腿踢打着,余海云哼了一声,一个翻身,紧紧地压在林布身上。 “昨天我就想这么做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啊!”余海云叫了一声,缩回自己的手,上面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余海云,你怎么能这样!”林布既愤怒又惊慌地叫道,“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但是余海云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再次伸出手去,将林布一直拍打着他的双手反剪在她的脑后。 “你当然可以喊,付斯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然后,他们会骂我,再然后,”余海云冷笑了一声,“我就会离开这里……” 他低下头,在林布的耳边说:“然后,你就会一个人待在这个寝室。当Mafalda来的时候……” 林布顿时停止了挣扎,半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威胁我!” “我这也是没办法……忘记云鹏吧,他早就已经死了……我这么喜欢你,当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刘简才死了没多久!”林布挣扎着说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余海云的手松了一松,但很快又用更大的力气压住林布:“你还不知道吧,刘简……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云鹏!” 林布呆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刘简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她的别扭。其实她早就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云鹏,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和她朝夕共处的刘简。她其实并不介意。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来也没有爱过云鹏,她也知道,云鹏从来没有爱过她。他们只是在众人眼中极为般配的一对而已。他们也正是为这样的般配才甘心成为貌合神离的恋人。 她只是不能忍受秘密。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余海云的威胁、刘简的秘密……好像有成千上万只手抓住她的心脏,扭动着,挤压着,向四面八方拉扯着。最终,她流下了眼泪,不再反抗。余海云见她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加大了动作。他抚摸着林布的身体,发出赞叹的声音。林布感到一阵恶心,胃里像有无数条毛毛虫正在蠕动。余海云因兴奋而扭曲的丑陋的脸在眼前晃动着。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看。就在床板的晃动声、余海云满足的叹息声中,林布突然听到另一种声音。 它来自门外。 响了一下,接着又响了一下。林布突然明白那是什么,她的身体开始发抖。 “怎么,”余海云得意地笑着,“有感觉了?” “你听见了吗?”林布颤抖着说,“那个声音……” 余海云停下来,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没用的。”他继续动作。 林布没有再说话了。但她的确清楚地听见那个声音。塑料袋。门外装着CD和杯子的塑料袋。 闷热。讨厌的天气。讨厌的床。床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窄?林布昏昏沉沉地想起来,旁边睡着一个人。她这才从黑暗中再次醒来。又好像,仍然是在梦里。梦里……为何有音乐声?是幻觉吗?对了,这是梦……难怪那音乐隐隐约约的,总是听不真切……可曲调多么熟悉啊,自己好像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但它的名字是什么呢……它是从哪里来的……她尽力去找到答案……夏天的感觉……铅笔……好熟悉的词,唱歌的人是…… 一只胳膊死死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还有好多汗。脸上,胳膊上,手上,都黏黏的。她伸手去擦,但是越擦越黏。她猛然醒了过来,梦里那歌声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的疑问也被一股奇怪的味道取代…… 是汗的味道?林布想。和余海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种味道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狠狠地推开余海云的手,坐了起来。他似乎睡得很死,没有一点动静。被推开的手臂也啪的一声搭在床上,一动不动。 刘简。林布伤心地想到雪山上的那一幕。那个绝望而又充满恨意的眼神。 屋内的味道越来越浓。还是打开窗户吧。她走到窗前,刚伸出手去,却看见—— 宿舍楼下的小道上,有一点亮光。林布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她想到昨天晚上,余海云看到的那一点亮光。 又出现了。 它正在原地绕圈。不停地,一圈、两圈、三圈…… 林布惊慌失措地摸索着去开灯。 灯亮的一瞬间,林布看见,她尚未收回的手上…… 沾满了鲜血。一股极大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突然明白,一直弥漫在屋里的古怪气味到底是什么…… 此刻,三楼。仍在争论不休的付斯、娄天亮和David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这声惨叫是那么凄厉、绝望,利剑般划开阻挡其间的水泥层,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接着割裂他们的心脏。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紧接着,听到了第二声。 “是林布!”付斯这才反应过来。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去。当他们在楼梯口看见林布的时候,不禁惊呆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手脚应该作何反应。她蜷缩在204寝室的门口,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手臂中,双肩不停颤抖着。散乱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的身体。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一片狼藉,脚上也没有穿鞋。 她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6

窗外微弱的亮光(2)

断断续续从臂弯里传来的哭泣声才让惊呆住的三人回过神来。他们慢慢向林布走近,这才看见,她手上和腿上模模糊糊的东西,不是弄脏了,而是血迹。接着,他们缓慢而又有些犹豫地将头一点一点转向林布的寝室。 血。到处都是血。一片红色。而这些血的来源,正是躺在林布床上,赤身裸体的—— 余海云。他们胆战心惊而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一步一步走到林布的床前。一把改锥从余海云喉咙的一侧插入,隐约可见白色的喉管和其他组织,泡在汩汩冒出的血液中。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眼眶中凸出来,死死盯着斜上方,仿佛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那里。他的嘴巴形成一个巨大的O形,像是想要喊叫什么但又喊不出来,头发也被血粘住,像水草一样贴在枕头上。整张床全部被血染红,变成暗红色。这已经不是寝室。此刻,它完全就是一个屠宰场。 浑浊的血腥味让付斯忍不住冲出寝室,站在门边呕吐起来。娄天亮和David也赶快跟了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而又巨大的恐惧感,渐渐在每个人的心里扩散开来。他们慌乱地站在门外,手脚冰凉,一时间几乎无法正常思考。林布抬起头,看了看付斯,看了看娄天亮,又看了看David,接着,缓慢地抬起手,颤抖着指了指他们身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三人看见,余海云垂在床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一缕头发。卷曲的发丝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异样的光芒。娄天亮觉得这头发看上去有点熟悉,仔细在脑中搜索着。付斯却在一旁尖叫了一声: “Mafalda!是……Mafalda的头发……栗色的……” 娄天亮听见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心脏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巧合。付斯感到双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林布突然死死拉住他的衣服。 “我们会不会死?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办法,我不想死啊……”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 走廊上,只听见她绝望、恐惧而又伤心欲绝的哭声。娄天亮苍白着脸,脱下自己的衣服,搭在林布身上,说:“走吧,我们先上去再慢慢说。”然后顺手虚掩上寝室的门。 “我看,”在听林布讲完之后,付斯急促地说道:“我们还是赶快进行驱鬼仪式吧,越往后拖延,事情可能越危险。” 大家都看着娄天亮。娄天亮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反对意见,几乎是没有什么用的。但他还是别过头去说:“别看我,我才不参加这种迷信活动。” 付斯早知道会是这样,于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但是……”林布说,“要完成仪式,需要五个人,加上赵菲菲,我们现在也只有四个,所以……还需要一个人才行。” 所有人都明白,她指的是谁。 “不行,”David说,“在雪山上,他差点把我们都害死……” “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付斯看了一眼娄天亮,接着说,“余海云不在了,如果还能有更好的知情人加入进来,就只有格尔。除非你们还能找出更好的人选来。” 的确,没有人比格尔更合适了。 “那么,”David看着他们,“尸体怎么办?” 是啊,尸体怎么办?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心里都感到烦躁不安。如果报警,要如何解释余海云的死因?当时,整栋宿舍楼里就他们四个人,大门又都紧锁着,不可能有外人进入。再说门上也根本没有撬锁的痕迹。如果把尸体抬到外面埋起来,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时就更不好解释了。许多个念头在心中翻滚着,但是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冒出来。 “先别管这个了,”付斯说,“今天我们先把走廊上的血迹清洗一下,然后把尸体藏在林布寝室里。等找来格尔和赵菲菲,办完驱鬼仪式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反正现在还没开学,班上同学一时还不会返校,我们有时间来处理这个事。眼前最重要的还是驱鬼,别拖延下去了。” “也好。”David说,“那我们现在下去吧。林布,你留下来。” “不!”林布紧紧抓住离她最近的付斯,“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好好好,”David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娄天亮说,“怎么样?你要不要帮忙?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娄天亮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付斯,跟在David后面走了出去。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8

第二部分

会不会有鬼?(1)

已经来到二楼的娄天亮和David,脚步明显变慢。晦暗潮湿的楼道里,此时竟有一阵一阵的冷风吹来。娄天亮甚至产生了“这是不是做梦”的疑问,如果是做梦就好了,睁开眼睛就会发现,什么也没发生过,今天还和昨天一样,余海云还会笑着跟他们打哈哈。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做梦。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浑身颤抖的林布,地上的血迹,躺在林布床上已经身体僵直的余海云,都不是假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从雪山上回来以后,一切都让他感觉不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David突然从背后拽住了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正在发抖。娄天亮回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脸苍白得吓人。 “你说……里面现在会不会……” “会不会怎样?会不会有鬼?”娄天亮鄙夷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就算有鬼,看见你怕成这样,笑也笑死了,根本没工夫出来害人。” David听出他话里讽刺的意思,闭上嘴不说话了。寝室的门还和他们离开前一样虚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飘散出来。娄天亮慢慢推开门,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第一下,竟然没有摸到,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见余海云模模糊糊的身体,还躺在原来的位置,他的手垂在床边,地上有一滩黑色的印记。刚才印在脑海的那一幕,和眼前看到的这讳莫如深的场景重叠起来,突然让娄天亮有些害怕。 他的手在门边的墙上焦急地探寻着。终于,灯亮了。娄天亮松了一口气。而一直躲在他身后的David也探出头来,打量着寝室里的一切。似乎是没有变化。血迹、余海云的尸体都和他们刚才离开时一模一样。但娄天亮还是感到,有哪里不对。他在浓重的血腥味中,似乎还闻见了另一种气息。这种新鲜的突如其来的气息让他不可抑制地产生这样一个念头:有人来过。 但他很快又开始安慰自己。也许是错觉吧。在这样一个夜晚,的确需要安慰。他们躲避着地上的血迹,站在沾满暗红色血迹的床边,开始商量如何隐藏尸体。 “只有藏在床底下了,”娄天亮说,“先把尸体塞在床下,然后把地面清洗干净。林布的床单、枕头被子什么的,先装起来,待会儿拿到楼顶去烧掉。总之不能让人从窗户外面看出这里有什么不对……对了,拉上窗帘就行了。” “是不是……”David犹豫着,“放在衣柜里更安全一些?” 墙角有一个大衣柜,大概高两米的样子,存下一具尸体绰绰有余。但是娄天亮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里面都是些女生的衣服,要把尸体塞进去,就要把衣服都拿出来,拿出来放哪儿呢?放在床底更节省时间一些。当然,除非你打算在这里再多待几个小时。” David急忙说:“那算了,就放床底吧。” 但是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下手。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一个死人,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而且,前不久这个死人还跟他们说过话,现在却惨不忍睹地直挺挺地躺在一泊鲜血之中。他的头侧向一边,眼睛极其可怖地盯着二人头顶的某个位置。娄天亮忍不住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那是周周的床铺,在对面刘简的上铺,被子和床单都整整齐齐。床架的外侧,有一边是梯子的入口,另外一边是防止人摔下来的围栏。余海云的视线直指这个梯子的上方。 难道当时,有人正坐在这个地方…… 娄天亮不禁打了个冷战,接着立刻在心里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荒唐的念头。 “我……我不敢抬他的头……”David乞求似的看着娄天亮。 哼,胆小鬼。娄天亮在心里骂了一句。 “行行行,我在这边。我们先把床底清理一下。” 娄天亮和David蹲下来,向林布的床底看去。出乎意料,这里居然十分干净。不像男生寝室的床底,都塞满了发臭的鞋、从床上掉下去的袜子、内裤、纸条、丢失已久的存折、各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垃圾之类。而林布的床底下,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 但是,怎么会连拖鞋也没有呢?这个疑问让娄天亮觉得有点不舒服。接着,他猛然想起,林布跌跌撞撞坐倒在寝室外面的时候,脚上并没有拖鞋。甚至他们扶她上楼的时候,也是光脚上去的。 那么,拖鞋哪里去了? David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但是看到娄天亮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阵,从地上站起来。 “算了,不管它了,先把他弄下来再说。”娄天亮指了指床上的尸体,然后伸出手去。 冰凉的触感都让两人心头一震。 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这个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那种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娄天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示意David用力。就在头被抬起的那一瞬间,一股暗红色的血从喉管处冒了出来。David感到一阵恶心,手一松,尸体的下半部顿时掉在地上,紧接着,上半身也贴着床的边缘,慢慢滑了下来。这一下,整个尸体变成侧身的姿势,靠着床,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你怎么搞的!”娄天亮生气地吼了一声,但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也有些失控。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算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室内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我们快点把这些都弄完,然后赶快离开这儿,回到寝室就好了。” David欲哭无泪地看着娄天亮,只好蹲下来,和娄天亮一起,把尸体翻过来。正准备塞进床底的时候,娄天亮突然又叫起来。 “等一下!那是什么?” David顺着娄天亮的视线,看见尸体胳膊上的血迹与其他地方的血迹有所不同。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两个字,好像是用什么利器划出来的,而这个利器显然不怎么锋利,但又用了极大的力气,因此胳膊上被划得血肉模糊,几乎遮挡住了字迹。从隐约的轮廓看来,那似乎是这么两个字—— 诅咒。模糊的血字此时看起来显得尤为诡异。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9

会不会有鬼?(2)

娄天亮接着打量了一下尸体的其他部位,发现没有任何异常之后,对仍在发呆的David说:“别想了,要想回寝室再想,赶紧干活要紧。” David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和娄天亮一起,将尸体面朝上塞进了布满灰尘的床底,然后站起来,喘了口气。 接着二人拿着拖把走向水房。深夜的水房是学生们讲恐怖故事时最常用的场所。不明的异响、滴答的水声、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的破旧窗户、水池里的发丝、一窜而过的老鼠……过去,娄天亮从来不信什么厕所女鬼之类的传说,即使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心里也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但是现在,当他走到水房时,脚下却不禁加快了速度。他第一次感到,瓷砖上折射的灯光居然有些泛青,冷冷的,让人浑身不适。厕所里的每一个门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双眼睛,此刻正在狠狠地盯着他看。他的后背开始发麻,不敢再想下去。David也好不到哪里去,发着抖,用拖把略沾了一点水以后,就急匆匆地和娄天亮一起走回寝室去了。拖把上的水稀释了寝室地上开始凝固的血迹,他们使劲拖着,蹭着,不时瞟一眼藏有尸体的床底,好像那里面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抓住他们的脚…… 这样的想象让娄天亮和David备受煎熬,他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清扫着寝室,一次一次地去水房洗拖把,回寝室,再洗拖把,再回寝室。水池里的积水开始慢慢变红,而且越来越红,直到他们再次冲洗拖把时,突然发现,自己正把拖把往一池鲜血里放。娄天亮呆了一呆,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快要崩溃。他将拖把往地上一丢,一个挨着一个地打开每个水龙头,水房里顿时充满了刺耳的哗哗声。血水很快被冲洗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透明的积水。呼吸的感觉这才又回到胸腔,他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拖把,放在水龙头下面。 水再次被染红。娄天亮低声咒骂了一句,拧了拧拖把,又往寝室走去。过了很久,当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坐在另一张床上时,寝室内外已经被打扫得看不出一点血迹——除了林布还未收拾起来的床铺。娄天亮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才想起没带烟,放在楼上了。 “我们快点回去吧。”David说。 “嗯。”娄天亮环视着整个寝室,确定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清理干净。 David看见,就在娄天亮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时,脸色突然一变。他也看向桌子,顿时明白娄天亮心里想到了什么。桌子上摆放着四个颜色鲜艳的杯子。整整齐齐。记得林布在叙述时说过杯子的事,后来因为害怕,被余海云收进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还放着一张周杰伦的CD。 但是现在,杯子又回到了桌上…… 那么,CD呢? 娄天亮猛地转过身去,走到寝室门口。门外的地上…… 什么也没有。他在脑中仔细回忆着,林布叙述中的塑料口袋,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刚才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发现林布坐在门外的时候?最后想起来,当他们在二楼的楼梯口看见林布的时候,那幅场景中,走廊上空空荡荡,地面反射着昏暗的光线,看起来甚至有些光滑,当时他还立刻想起了一种动物,毒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样一副画面中,没有塑料袋,甚至连一张纸片的影子都不见。 也就是说,杯子回来了,CD却不知去了哪里。也许,这张周杰伦的签名CD,它,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格尔从睡梦中惊醒。他的心脏砰砰地跳着,心里感到一阵烦躁。是谁大半夜打电话来,真烦。他翻了个身,用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按下接听键。 “喂?” 手机里传来嘶嘶拉拉的声音。但没有人说话。 “喂?你说话!”格尔提高了音量。 “喂喂?” 仍然没有人说话。格尔十分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在心里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的恶作剧,真他妈的无聊。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格尔不耐烦地再次拿起手机。又是那个号码。他快速按下查看键,接着又想按删除键的时候,看见幽蓝的手机屏幕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今晚我来找你。 格尔呆了一下,然后按下删除键。但是没过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格尔气极了,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还不等对方开口,就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半晌,听见对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吵醒你。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现在就过来。” 格尔这才明白,骂错人了。这次打电话来的人是林布。但这却让他更加惊讶,自从雪山山难归来以后,林布他们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他们都在心里恨他。是什么原因,让林布居然大半夜打电话来找他这个害死男友的帮凶呢? “真的非常重要。我们这边……出了很大的事情……”林布继续说着,“希望你能过来一下……好吗?” “一定要现在过来吗?现在这么晚了……” “一定要现在,真的很重要!不能再拖了,你来了就知道了。” 格尔答应下来。因为从林布颤抖的声音中,他听出了恐惧,慌乱,不知所措。也许还有……别的什么。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29

我们会很幸福吧?(1)

格尔走在通往林布宿舍的小路上。深夜,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闷热。最近的天气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闷热,下雨。躺在床上本已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走出门没多久,身上更是黏黏糊糊,像是刚从浓度不高的糖浆里爬出来一样。对此,格尔没有多少好感。他讨厌这样的天气,就像讨厌和相处不来的人一起登山一样。总之就是厌恶,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他又想起两年前在启孜峰上的那件事。启孜峰,如果我从来没去过那里有多好。小颖……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心脏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着。如果那年夏天没有作出那个决定,她下个月也该过21岁的生日了。我们会很幸福吧?会像世界上所有的恋人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是我的错吗?不,不是我的错!那个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上天啊,你怎么可以允许一个罪人连续逃脱两次!格尔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但他很快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明白,愤怒是无用的,也会丧失理智。如果要复仇,就必须冷静地寻找机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样的天气里,连夜晚的空气都那么潮湿闷热。格尔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竖立在两片树丛中的一幢宿舍楼。楼并不高,只有五层。三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在这个房间旁边,整齐地向四面八方排列着黑洞洞的窗口。每扇窗户后面,仿佛都有一个只属于夜晚的什么,站在玻璃后的阴影下,窥视着他这个即将闯入的人。天空上没有月亮,这是他刚走出寝室的时候就注意到的。林布在电话里十分惊慌,混乱中没有告诉他寝室的门牌号,但目前看来,不需要了。这幢宿舍楼里唯一在深夜还亮着灯的寝室,一定醒着电话里那个惊慌的人。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向目的地走去。一楼的大门打开着。应该是林布他们知道他要来,所以提前打开的。格尔向大门走去,刚把左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眼角突然瞥到了一个黑影。他心里一惊,顿时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向那个黑影仔细看去。黑影在宿舍楼旁边墙壁的阴影下。如果不注意看,会以为是种植在宿舍周围的树木。但格尔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影。再仔细看时,人影更清晰了一点,好像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个身影……像极了…… 格尔的心脏突然猛烈跳动起来,不由得失声喊道:“小颖!是你吗?” 阴影里的人仿佛受到了惊动,就在格尔的面前,闪了一闪,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格尔发疯似的跑过去,然而,他没有带手电筒,那一片树木之中,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大声叫着小颖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最终,他放弃了。因为他想到一个事实。小颖,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出现在梦境之外的地方。是幻觉。格尔对自己说。一股比冰雪更加寒冷的酸楚袭上了心头。他低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从树丛里走出来。重新回到明亮的地方,他觉得那灯光很不真实。踩在台阶上,台阶仿佛也失去了硬度。一步,两步,三步。他从一楼走到了三楼,在一间门缝里透出灯光的寝室门口停下,然后抬起右手,敲门。 砰,砰,砰。几秒的时间,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是门内的人在怀疑,刚才的敲门声是不是幻觉。于是格尔又伸出手,再次敲门。 这次,一个男声颤颤微微响起。 “谁呀?” “我,格尔。” 门上的锁开始有了响动。几声之后,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门里探出头来,看了看格尔。格尔也看着他。来开门的是付斯。格尔敏感地察觉到,当付斯看见他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进来吧。”付斯说。格尔走了进去。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发现,这里并不是林布的寝室,而是一个男生寝室。最明显的证明就是,门口的鞋柜上摆着几双男鞋。当他看清寝室里坐着的人时,立刻明白,这里的确就是一个男生寝室。是付斯、娄天亮、David的寝室。只有一个女生,当然,就是林布。格尔扫了一眼每个人的神情,发现大家都神色凝重,略带慌张。林布眼圈通红,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这么热的天,却紧紧抱着被子不放。当他的目光经过娄天亮时,刚才路上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气此刻又浮上心头。他告诉自己,不能在此刻爆发出来。于是他扭过头去,看着林布,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但林布看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求助般地看向付斯。于是格尔又看付斯,但付斯也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屋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 “说话啊。”格尔看着每个人,“大半夜喊我过来,不会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看你们这种表情吧?” 林布仍然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付斯看着格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婆婆妈妈的好不好!”这种压抑的气氛让格尔有点受不了。 “出事了。”付斯小声的说了一句。第一句说了出来,剩下的好像也变得容易起来,“我们这里……有鬼……” “你胡说八道什么?”娄天亮在一旁忍不住打断了付斯的话,“什么闹鬼,有什么鬼!你亲眼看见了?” 格尔冷冷地看着大吵大嚷的娄天亮,说:“别人话还没说完。请你不要插嘴。” “我在跟付斯说话,关你什么事。”娄天亮斜着眼睛看他,“本来就没必要告诉你这个杀人凶手……” 娄天亮话还没说完,格尔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把拎起娄天亮的领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付斯和David都急了,一个抱着娄天亮,一个抱着格尔,使劲向后拽。但是娄天亮的衣服被格尔紧紧地抓在手里,怎么也扯不开。场面顿时十分混乱。格尔和娄天亮的手脚向对方胡乱踢打着,好几次都打在付斯和David的身上。这两个人,似乎从雪山上那次开始,只要见面就会打架。尽管不是十分清楚,但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打架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已经死去的人——Mafalda。付斯的心里突然在想,Mafalda现在,是不是浮在窗外的黑暗中,看着这个场景呢?他的心里一阵发凉,不由绝望地大声喊道:“余海云已经死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格尔的手顿时僵硬地停在空中。他愣了两秒,然后猛地回头看付斯。 “你说余海云死了?” 看见格尔停了下来,付斯也松开了手。 “就在几个小时前。”付斯垂着脑袋,在椅子上坐下,“现在尸体还放在林布的寝室里呢。” 格尔看了看林布,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林布会衣冠不整了。 “怎么死的?”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0

我们会很幸福吧?(2)

“不知道……”付斯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也许是……Mafalda……” 当这个名字从付斯的嘴里说出来时,格尔的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这个反应没有逃过娄天亮的眼睛。他哼了一声,讥讽地说:“是啊,鬼魂复仇,一般都是要找凶手……” 娄天亮话一出口,付斯和David都紧张地看着格尔。但这一次,格尔没有冲上前去。他盯着娄天亮,锐利的眼神让娄天亮无法直视,很快别过头去,一句话不说。尽管现在十分安静,但谁都能察觉出,寝室里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半晌,格尔盯着娄天亮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鬼魂能找人复仇,你早就应该死了。” 娄天亮看着别处,没有说话。大家都从格尔的话里听出了些许隐情,但每个人也都明白,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付斯正准备转移话题,格尔却先他一步,不再理娄天亮,而是转头看着付斯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 “这事,”付斯看看娄天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要从头说起……” 接着,付斯从他们打雪山上回来,林布寝室里的杯子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寝室的门又是怎么被悄然打开,他们在林布的寝室里打牌时,发现扑克牌上的恐怖字迹,还有走廊里的脚步声,窗外诡异的亮光,一直讲到余海云夜宿林布的寝室,最后,发现余海云的尸体为止。 “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尸体……所以只好把……”付斯想说余海云的名字,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藏在林布寝室的床下。” 整个过程中,格尔始终一言不发,但心里却震惊极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雪山山难才发生不久,回来以后却又碰见这样的事!难道真的是Mafalda的鬼魂在作祟吗?他想到自己刚刚上楼时曾经经过二楼的楼梯口,就感到不寒而栗。但他毕竟是有丰富经验的登山者,在雪山上也见过不少尸体,他从来没有感到害怕过。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那么,你们找我是为了……” “我们想……”付斯犹豫着,不知道格尔会不会像娄天亮一样一口否决自己,“你也许一时不能接受,会认为是迷信。但是现在……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试试……” “你说吧。” “我们想进行一个驱鬼仪式,但缺少一个人,所以想……让你加入。” 还不等格尔回答,付斯立刻乞求地看着他:“仪式必须要五个人,余海云死了,娄天亮又不愿意,如果你再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找不到别的人了。” “真是莫名其妙!”娄天亮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外面很危险……”付斯急忙跟在娄天亮的背后,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犹豫着停了下来。 “有什么危险?我才不参加那个什么愚蠢的驱鬼仪式!你们要玩,就玩你们的吧!”娄天亮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向楼梯口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走廊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付斯叹了口气,转身将门关上,然后问格尔:“事情就是这样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格尔沉吟着。这种事情的确有些荒唐。还没调查清楚,就认定是Mafalda的鬼魂作祟,看来这些人的确被吓到了。但是目前看来,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就像登山时,在一个团队里,恐惧是会传染的。往往不测总发生在恐惧感最强烈的时候。答应他们也好,也许能通过驱鬼仪式消除他们的恐惧心理,然后再慢慢调查这件事。再说,也算是为雪山上那件事…… 于是格尔点头:“好吧。”接着,他看了看所有人,“但是,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啊。” “还有我女朋友,赵菲菲,你也见过的。其实这个办法是她想的。你知道,她那个……” “我知道,她是那个社团的组织人,在这方面比较精通。那,我要做些什么好?” “菲菲明天会过来,告诉我们怎么做。半夜把你叫来,也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毕竟,这种事情……接受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嗯。”格尔点点头,然后在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着。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怎么没开电扇?”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1

我们会很幸福吧?(3)

离电扇最近的David疑惑地回过头去。 “不对啊,刚才一直开着的。谁把它关了?”David伸手去按电扇的开关,但是按下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每个人心里都在回想着,电扇是什么时候关上的。但是竟然没有人能够想起,它是不是真的曾经打开过。格尔已经不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电扇有没有开着,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付斯讲的事情上。付斯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连林布也抬起头来看着电扇,但看样子也是想不起来。大概只有David一个人记得,他曾经打开过电扇。 “不用试了,”付斯脸色苍白的对David说,“一定又是……” 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格尔看着付斯,隐隐有些担心。也许电扇只是坏了,但是付斯却又把它联系到鬼魂上去。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疯掉。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他们暂时平静下来呢?但自己是否就真的能冷静得下来?本想努力忘掉Mafalda的样子,刚才却从付斯嘴里又听到她……格尔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我想去看看余海云的尸体。”格尔看着他们,“你们谁陪我去?” David看看付斯和林布,心想这事也只有自己去了。于是说:“我陪你去吧,刚刚我才去过。” “嗯,那我们下去吧。” 格尔站起来,打开门,和David一起,走出门去。他们沿着幽暗的走廊,来到楼梯口,然后走到二楼,抬头看着门牌号,最后在203寝室的门口停住。 David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将它插进钥匙孔里。格尔看见,他拿着钥匙的手一直在发抖。即使是来过一次的David也那么紧张,余海云的尸体,究竟恐怖到何等程度?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David伸出手去,缓缓地推开了门。一股难闻的,无法形容的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一个整洁得有些不自然的女生寝室出现在格尔的面前。的确是不自然的,这里毕竟刚刚死了人,即使打扫得再干净,那种异样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加上那股味道,浓重的血腥味,寝室就愈发显得诡异起来。 David站在门口,指着右边的床铺对格尔说,就在那底下,然后,就再也不肯向前走上一步了。床铺上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床单、被子、枕头,凡是床上有的,都被清理掉了。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床板。从床板的缝里,格尔能隐约看到床底下的东西。一些暗的、斑驳的颜色从床板的缝隙里透出来。格尔的心跳开始加快。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那股腥臭的味道也越来越强烈,从格尔的鼻子一直钻进肺部。他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回头看David,他也正掩鼻站在门边。格尔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在床前缓缓蹲下。从高三开始,到现在的大学四年,五年间,每次登山,格尔总能看见遇难者的尸体,但没有一具,像他眼前看见的这样血腥和恐怖,几乎到了狰狞的地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根本认不出来,这就是余海云。尸体的脸部已经完全扭曲,不成人形,眼睛从眼眶里凸起,此刻正死死盯着床板的某个地方,似乎死不瞑目。一根改锥深深地没入喉咙,由于太深的缘故,搬动尸体也没能使它移动半分。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地上的那一小滩由于温度的原因,已经凝固。这具尸体,实在恶心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格尔立刻从床前站起,冲出门去,站在走廊上不停喘气。David也早就受不了这味道,见格尔冲出来以后,迅速锁上了门。两人都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互相看着,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格尔对David说:“好了,我们上去吧。” 回到三楼的寝室,格尔解脱般地坐在椅子上。刚才真像是做梦。真的是鬼魂作祟吗?常年的登山经历让格尔相信大自然的威力,却无法说服自己真的有鬼魂存在。但如果不是鬼魂,那就是……一种比鬼魂更加恐怖的猜测让格尔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心情,再次开始颤抖。如果不是鬼魂,那么,这栋宿舍楼里,一定存在着一个——杀人凶手。 鬼魂可以用驱鬼仪式,但是,凶手又要如何对付?他突然想到刚才在楼下看见的黑影。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不可能,那分明是一个女人,哪来的力气杀死一个比她壮很多的余海云?那很可能只是自己思念小颖时,看见的一个幻影罢了。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寝室的安全成了最重要的问题。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窗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要从外面爬进来,屋里有这么多人,凶手绝对不敢从那么危险的地方进来。他接着想到刚才进来时,大开着的宿舍大门。 “楼下大门的钥匙在谁那儿?”格尔问。 “我们每个人都配了一把,主要是为了平时出入方便。”David说,“怎么了?” “我是想,最好把门锁上。” 格尔的话刚一说出,就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有点不对。 “干吗都这样看着我?”格尔奇怪地看着他们。 “你是说……”付斯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刚才你是从大门那里进来的?” “当然了,不走大门怎么进来?” 付斯和David互相看了一眼,林布的脸上也露出恐惧的神色。 “大门到底怎么了?”格尔有些着急。 “我们晚上回来以后,就没有人出去过,大门……最后是我锁上的……”付斯说。 ……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2

哀伤变为仇恨(1)

在那时,格尔突然明白,人的情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它能够扭曲事实本来的面目,给毫无意义的事赋予一种含义。让你的哀伤变为仇恨,害怕变成恐惧。一个小时前,他在大门旁的阴影下,把一个可能莫须有的影子看成死去的小颖,一个小时后,听见付斯等人的话,现在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小颖,Mafalda,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孩,却因此而有了某种神秘的、难以描述的联系。他不由得感叹,世界上也许真的有因果这样一回事。如果真是这样,在场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包含在这样一条因果的锁链之中呢?付斯、林布、David、娄天亮,还有自己,每个人都与整件事脱不了关系。种子已经种下,结果又会是怎样?格尔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回忆着,试图找出这条因果链最根本的起源。最后他发现,那竟然是永无止境的,不可能找到源头。就算真的有一个源头的话,那可能是——如果他们所有人都不曾出生,那么,整件事就不会发生了。面对这种虚无,格尔很快退却了。最后,他这样告诉自己:事情不会坏到什么地步。而且,怎么能相信因果报应,怪力乱神这些东西呢?所以,当所有人对大门究竟是谁打开的这个问题感到恐慌至极,并且担心它每晚都会自行打开,永不关闭时,格尔是唯一一个对此毫不在乎的人。也许是谁中途出去了呢,比如现在不在场的娄天亮。也许是付斯根本记错了。 “我就不信。难道鬼还监听了你的电话,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来,所以特意给我开门?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跟在我身后,来到你们寝室?” 格尔的话音刚落,就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身后,看得他也不禁有些发毛。他忍不住回头去看,但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你们看什么?” 付斯战战兢兢地说:“看你身后有没有鬼。” 这就是恐惧的力量。格尔心想。恐惧能够从无到有,能够空穴来风。看来,要消除他们的恐惧,目前是很难了。它已经像蛛网一样,牢牢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与这样的情况很不搭调的是,最应该感到恐惧的,本来是他。而现在,尽管自己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却始终感到自己是个旁观者,局外人。他开始去想,自己之所以这样,到底是不是由于他对Mafalda的死毫无愧疚之心。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他无须为此偿还。林布和付斯的心里,此时也正想着这件事。他们都知道,格尔并非导致Mafalda死亡的真正凶手。从格尔的角度来说,Mafalda的死,应该算是一次意外事件。但他的确是间接的杀人凶手。如果格尔是,那么他们自己,又算不算是呢?如果没有那天周杰伦的签售会,如果他们没有拜托Mafalda去帮他们弄到签名,如果Mafalda那天没有为了他们而向父亲借车……林布和付斯的内心都在战栗着,因为他们想到,自己也是间接害死Mafalda的凶手,和格尔也没有什么区别,而那刻在余海云身上的两个字“诅咒”,通过周杰伦带来的诅咒,也正要降临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回想着那天在停车场看到Mafalda死时的惨状,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感让他们几乎就要崩溃。暗红色的鲜血从Mafalda的栗色卷发中流出,从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出,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血,染上了散落在四周的,写有周杰伦签名的海报、CD和写真集。后来,那些东西到哪里去了?有人注意过吗?林布和付斯的脑海中闪过了周杰伦CD经由某种诡异的方式,重新回到寝室的画面。他们看不清,也想不明白,那种诡异的方式会是什么。但仅仅如此,就足够了。足够他们为此战栗而恐慌。Mafalda为了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他们又将回报给Mafalda什么呢?然而林布和付斯的心里,都抱有一点小小的希望。那就是,希望Mafalda要找的,只是最终导致她死亡的人,和其他的人没有关系。上天保佑,希望她真的如此。希望她杀死余海云,只是由于别的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原因。她最终还是要找格尔和娄天亮的吧?正因为两人想得如此一致,所以,当林布小声开口说出这几个小时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时,付斯立刻明白了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林布说:“格尔,Mafalda……是你害死的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林布。David的惊讶情有可原,因为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而付斯的惊讶是,没想到有人和他正想着同一件事情。至于格尔,他惊讶的自然是,为什么有人会知道那天开车的人是他? 格尔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布后,迅速将眼神收回,看向别处,沉默不语。 “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你就说实话吧。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林布接着又说。听林布的语气,似乎大家都知道了。格尔没有想到。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大家居然也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在停车场时,除了娄天亮,他并没有看见别的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该说什么好?”格尔自嘲地笑了一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当真是你开的车?”付斯问。 “是我开的车。” “为什么?” “因为,”格尔看了一眼付斯,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烟,浓浓的烟雾从他的唇间涌出,“我要报仇。” 这个答案是必然的。付斯和林布想起余海云告诉他们的那一幕。当时,当车冲过来时,本来应该撞在娄天亮身上,却因为娄天亮拉了Mafalda一把,才正好撞向了Mafalda。娄天亮安然无恙,而Mafalda,死了。 “你和娄天亮,到底是……” “这个,你们没有必要知道。”格尔冷冷地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他们。只有David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车,什么报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地用眼神询问着林布和付斯,但是他们看看他,又看看格尔,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谈。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这让他有点着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最终,尽管看见格尔已经差不多沉默成一个冰人,但他实在无法忍住不问,“我也是这件事当中的人,总有知情权吧?” 每个人都看着格尔。但格尔心中想的却是,假如告诉他们,自己的复仇计划是否还能实现?他们会保护娄天亮,会劝阻他吗?如果不告诉他们,今后的很多天里,也许就会失去他们的信任,其结果与告诉他们大概会毫无差别。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2

哀伤变为仇恨(2)

最终,是林布的话让他作出了决定。 “你在害怕什么呢?”林布说。是啊,我害怕什么呢?我不是罪人,如果我要复仇,谁也不能阻拦我。我已经计划着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既然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人知道真相吗?何况是没有必要惭愧的真相? “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格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三年前,他害死了小颖。” 大家第一次听到小颖这个名字,也第一次看到格尔这个沉默寡言的人,眼神里居然流露出如此沉重的悲痛,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三年前,格尔还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登山爱好者。他攀登过的都是地势平缓,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山峰。这一年的寒假来临前,他早早计划好了下一个征服的目标:海拔6206米的启孜峰。他为自己登上峰顶的那个画面激动不已。但他犯下了一个错误,他不该带上小颖。 “我以为我能保护她的……”说到这里,格尔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苦楚,“在我们的登山队里,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高中生,他和小颖同龄,只有18岁。” 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这个人,就是娄天亮!” 这一支登山队,一共有7人,虽然大都是BBS上召集来的原本不相识的陌生人,但他们在出发前曾经进行过拓展训练,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了,而且领队是一名非常有经验的30多岁的登山向导。所有的人,对自己能够登上顶峰都毫不怀疑,包括年仅18岁、毫无经验的娄天亮。而事先他们也了解过,启孜峰的坡度平缓,登山难度和危险性较小——这也是这支不完全专业的队伍之所以选择启孜峰的原因,所以,没有人考虑过安全的问题。整个过程从一开始就很顺利。最初,格尔甚至对18岁的娄天亮很是敬佩,因为这样一个首次登山的人,居然很少出现错误。然而危险在冲顶的那天发生了。当格尔等人上升到海拔5900米的高度时,格尔的冰镐下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与刚才上来时的雪面有所不同。但他并不能识别出这种异样的声音究竟代表着什么,而且领队并没有向后面的人发出警告,于是格尔也没有太在意。危险的信号就这样被忽略了。没过多久,格尔听见了一声巨响,当他抬头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白色的像烟雾般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这一队人奔腾而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后面的小颖,一股巨大的推力就将他从雪面上卷起,一直冲到半空,但只有一瞬间的工夫,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格尔遇到了最危险的高山灾难之一——雪崩。这一队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不知道,当地在雪崩发生前,已经降雪多日。上层新下的雪很不牢固,连一声叫喊都足以触发雪崩。然而格尔是幸运的,雪崩发生时,他碰巧抓住了一块岩石。尽管没有抓牢,但他醒来时,并没有完全被压在沉重的冰雪之下。否则,是绝无可能逃生的。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颖。小颖是不是还活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并没有骨折。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燃起了希望。格尔覆盖住嘴巴和鼻子,避免把雪吞下。然后,顺着绳组的方向,他开始拼命挖起来。他知道,绳子的那一头,连着小颖。他完全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点逃生的力气,他只想着,在这种时候,哪怕是一秒的时间,也许都可以救小颖的命。当格尔终于将阻挡在他和小颖之间的冰雪挖开,用手摸到小颖冰冷的皮肤时,他感觉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小颖还活着!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兴奋的事!但是,另一个更艰难的问题却摆在眼前——他要如何带着已经昏迷的小颖从雪下一直挖洞到雪面上?只有两秒的时间,格尔决定,就算是累死在这雪面下,也要让他们两个一起生还!巨大的决心和意志支撑着格尔,仅凭一双早已冻僵、失去知觉的手,为小颖和自己开出了一条血路。他逐渐看见了从雪面上透下来的亮光。他拉着小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着,当他看见雪面几乎就是薄薄的一层时,眼前突然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绳子上异样的响动惊醒了他,他也许真的就会从此长眠在雪山之上。他感到有人在挖洞,是营救人员吗?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但怎么也醒不过来。当第一缕新鲜的空气从鼻腔灌入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然而,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营救队员,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认得那件红色的冲锋衣,和他身上的一样,正是他的队友!但是这个人却正背着他的背包离去。刚才的感觉,难道是他正在从自己身上取下背包?他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才这样做的吗?眼看着这个人越走越远,格尔急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了一句:“我还活着!”那人似乎呆了一下,站住,然后回过头来。这时格尔看见了他挑染成金色的几缕发丝。他认出来,那正是他们队伍中最年轻的队员,18岁的娄天亮。格尔于是又喊了一句,但是娄天亮却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的意思。格尔以为他没听见,便用自己的双手挥舞了一下。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娄天亮,这名聪明、坚忍的年轻队友,居然迅速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而他的身上,背着的,却是格尔的背包!格尔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来不及阻止。因为他的大半个身体还被埋在雪里。娄天亮的行为让他一时不知做何反应,但很快,他想到在自己的身体下面,还埋着一个小颖。于是他急忙从雪中将自己的身体挖出,接着,用绳子把小颖拉了出来。新鲜的空气让昏迷多时的小颖苏醒过来。但小颖的双脚却全部骨折了,而她的背包早已不知去向。发现这点时,格尔的心里咯噔一下。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带小颖下山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搜救队发现他们。但是,背包已经被娄天亮拿走,没有食物和任何能够补充能量的东西,要如何才能在冰天雪地之间,度过鬼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呢? 格尔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在旁边牢固的位置用手挖出一个雪洞,抱着虚弱的小颖,坐在里面,绝望地等待着。 “你们能想象吗?小颖……就这样一点一点……在我的怀里失去温度……一点一点地,呼吸也没了,心跳也停止了……不管我怎么叫她也没有反应……就是因为娄天亮!如果不是他拿走背包,那里面的东西,足够我们活到搜救队来的时候!足够让小颖活下来……” 格尔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寝室里没有人说话。他们长久地陷入到一个充满悲痛、绝望和刻骨仇恨的故事中,但他们也清楚,自己心里感受到的悲痛、绝望和仇恨,完全不及此刻正在眼前放声痛哭的主人公心里的万分之一。 格尔在那次山难之后,双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冻伤痕迹。他没有再去启孜峰——直到他们不久前亲身经历过的那一次。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5

究竟是怎么回事(1)

格尔和娄天亮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已经全都明白了。那么,在雪山上,格尔是不是为了报仇,才把大家引入了死路?所有人都想到营地上格尔和娄天亮的那次争执。雪崩第二次发生了,而云鹏、周周和刘简是第二次雪崩的牺牲品。有好几年的登山经验,加上又熟悉启孜峰的地形,按理说,格尔不太可能会将他们引入死路。但为什么那天,他们会爬到冰面并不稳固的地方,造成坍塌呢?但是,没有人忍心在这时质问曾经痛失爱人的格尔。可是,格尔稍稍冷静一些之后,却主动说出了实情。 “上次,在启孜峰上,我和娄天亮就线路的问题发生了争执……我必须承认,当时是我故意要把大家往比较危险的线路上带的。但我并没有害死你们的意思,我本来的计划是在登山的途中,与娄天亮同归于尽。结绳组的时候,我刻意将他安排在我身后。我想,在登山的途中,只要我停止攀登,然后等娄天亮上来……事后,我可以割断绳索,告诉你们出了意外。或者装作不知情。除了娄天亮,所有人登山的经验都不丰富,应该不会引起疑心,所以这样定下来之后,我选择了比较危险,但危险性并不足以致命的线路。在这样的线路上,娄天亮想逃生也不是那么容易,我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但我太笨,其实早该想到,这样明显的举动,一定会被娄天亮那么狡猾的人识破。他早早地就弄断了绳索,然后中途抛弃大家,独自跑掉了……” 听格尔说到这里,付斯暗暗一阵脸红,不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这些我都是事后检查绳索的时候才发现的。娄天亮很狡猾,这不仅能使他自己逃脱,也能使我在雪山上落到孤军作战的地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和你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是对讲机而已。这不仅增加了我的危险,同样也造成了你们的危险。你们都是没有经验的初学者,和领队脱离,情况可想而知……”格尔抬起头,看着大家,“也许你们都认为,云鹏他们的死,是我挑选路线不当而造成的。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的确有责任,但是,真正造成云鹏他们死亡的原因,不是那次小面积的冰面坍塌。” 每个人都不解地看着他。如果说刘简不是因为雪崩而死,那倒情有可原,因为她是掉下冰川失去踪迹的。但是云鹏和周周,分明是因为雪崩,将他们冲下雪崖,为了救大家的命,云鹏割断自己身上的绳索,和周周一起掉了下去……为什么格尔会说不是雪崩呢?不是雪崩,那又是什么? “是那次莫名其妙的暴风雪。”格尔说。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回忆起那天的情况。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明明很好,看不出一点变天的迹象。也许正是在途中,暴风雪毫无声息地悄悄靠近,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林布对这一点的体会是最深的。她和刘简,在中途撤退时躲进了一个雪洞,当她们从雪洞里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世界被一种昏黄的颜色笼罩着,狂风卷着雪花四处飞舞,她们几乎就快要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更加怪异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便突然停止,消失无踪了。 “本来你们上升得比较慢,雪崩发生时,你们所在的位置地势比较平缓,而你们又都在坍塌面以上,随着雪崩一起向下滑落,因而除了云鹏和周周以外,你们所有人,都没有被雪埋住导致窒息而死。但是,暴风雪却在雪崩的同时产生了巨大的气浪,因而能将你们全部带到雪崖附近,云鹏和周周才会悬在雪崖下面……而刘简,如果没有暴风雪,她也不会失足掉下冰川……” 一个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打断了格尔,当所有人疑惑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时,发现那是刚才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林布。她把头埋在膝盖之间,肩膀不住地抖动着,似乎是哭得十分伤心。 “怎么了?”离林布最近的付斯关切地问道。 “我……”林布从臂弯里抬起头,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仍然看着地上,哽咽着说,“是我害死了刘简……” 林布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而且,那天林布和刘简的确是单独相处过…… “那天,我和刘简躲进雪洞。但空间太狭窄了,在里面呼吸很不顺畅,待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有点无法忍受,所以就从雪洞里钻出来。那时候,就看见了暴风雪,还听见雪崩的声音。我们曾经在对讲机里呼叫过你们,但是没有人回应。雪越来越大了,我们担心会越来越危险,又联系不上你们,所以决定沿着来时的线路往回走……走到冰川上的时候……刘简她不小心掉了下去……我当时看见她掉下去,她的手还抓住了冰川的边缘,她就悬在那里,大声喊着让我救她……但是……那附近的冰面非常滑,我走一步,就会滑出去一步……我担心自己也会掉下去……而且,那时因为高原反应,也没有力气将刘简拉上来,所以……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是我害死了她……” 林布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说完这些,本已被什么沉沉压住的每个人的心头,此刻又笼罩上一层新的阴影。又是一次在紧要关头抛弃他人性命的实例。求生的本能让人们变得勇敢,也让人们变得自私。如果是我,我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队友呢?这个问题,想是想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格尔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并不是一句上升到哲学层面的话,在这个寝室里,它本身就是一个事实。娄天亮为了求生,拿走了格尔的背包,从而导致小颖的死亡;林布怕自己跌下冰川,因而没有对刘简伸出援助之手;付斯得知这条线路的危险,却没有警告大家,而是跟着娄天亮独自逃生去了;格尔,他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大家引向危险的路线。至于已经死去的余海云,他已经为他刚刚犯下的罪孽做出了偿还……只有David,他沉默地低头想着什么。可云鹏和周周呢?难道他们也做错了吗?也许,他们唯一犯下的错误,就是不该和他们一起去周杰伦的签售会。付斯回想着那天的暴风雪,越想越觉得诡异。它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任何先兆,持续的时间只是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可以由此推测出,那是一次小范围内的暴风雪…… 小范围内的暴风雪?付斯想象着当他们全神贯注地冲顶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阴云正在他们的头顶迅速聚拢……接着猛然想起,在暴风雪中,当他们走到冰川上时,出现在他眼前,又倏忽不见的黑影……栗色的卷发,是个女人。恐怖的念头铺天盖地地席卷走了付斯的全部理智。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场暴风雪来得如此莫名其妙,为什么平时热心助人的云鹏和周周会死于那场暴风雪。 Mafalda在逼着他们走上绝路。即使没有那场暴风雪,即使他们全部生还,Mafalda难道就会放过他们吗?余海云死前,莫名其妙地出现的周杰伦的 CD,不就能说明问题吗?就是在这灯光明亮的寝室里,Mafalda的怨恨也无时无刻不在诅咒着他们。想到这个,付斯就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然而想到这一点的,也不只是付斯一个人。当发觉余海云不知不觉死在自己身旁的时候,林布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向他们隐隐地靠近了。雪山山难之后,接着是余海云的死……好像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厄运在缠着他们。 所以,当格尔叹息着说我们都有罪的时候,林布和付斯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绝望。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6

究竟是怎么回事(2)

格尔大约感觉出此刻笼罩在寝室里的这种沉默的含义。多年的登山经历让他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他现在想的仅仅是,在这种时候,需要把大家团结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管干什么,都要一起行动,睡觉、吃饭。”格尔说,“而且最好不要离开这个寝室。” 大家点点头。就是格尔不说,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单独行动。 “因为余海云的例子……睡觉的时候,我们也必须轮流守夜。”他看了看林布,“林布累了,就不用守夜了。我们三个来轮班。现在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我们每个人轮流守一个多小时就可以了……” “那……”David犹豫着打断了格尔的话,“娄天亮怎么办?” 每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去想,娄天亮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David的突然提出,才让他们发现,娄天亮深更半夜地出去,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本来以为只是短暂的呕气,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他也不至于一直呕气到连觉也不睡吧? “我给他打个电话。”David接着又说。他拿出手机,拨了娄天亮的号码。不一会儿,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David把手机关掉,看着大家摇了摇头:“关机了。”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不至于生气到这种程度吧?” 没有人对David的话做出回应。格尔明白他们都在想什么。 “可能没电了吧。”格尔说。 但愿如此。 “好了,我们现在来抓阄,定下今天晚上守夜的顺序。”格尔说着,就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张纸,撕了一个角,分成三部分,在三张纸上写下“1”、“2”、 “3”,然后将三张纸揉成三个小团,放在手心里,递给付斯和David。每人拿了一个之后,格尔打开手里剩下的纸团,上面写着“1”。 David是“3”,付斯是“2”。于是,格尔成了第一个守夜的人。他们定下规矩,每个人守一个半小时,时间到了以后,就叫醒另一个。由于格尔不愿意睡娄天亮的床,虽然可以让林布睡,但是万一娄天亮晚上回来,再叫醒林布就比较麻烦。所以最后,安排林布睡在付斯的床上,而他们三个守夜的人,只有两张床可以睡,余海云和David的。这样一来,守夜的人就只能坐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时间到了的时候,他就叫醒下一个,然后睡在他的床上。幸而,余海云和 David的床都在下铺,交换起来也比较方便。这样安排好之后,每个人都在暂时属于自己的床上躺下。长久的不安和恐慌造成的疲惫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因此,整个后半夜,寝室里显得十分宁静。睡着的人不知道守夜的人干了些什么,但事后他们回忆起来,都说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各种异样的声响,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至于林布……后来,林布说,她又听见了那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是…… 这样,天就亮了起来。他们终于放心地在白天昏睡过去。期间电话铃曾经响过一次,每个人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但是都没有力气起床去接。直到猛烈的敲门声把他们从梦里惊醒,他们才发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那是下午五点多。他们醒来的时候同时发现,自己的肚子很饿。敲门的人是赵菲菲,她是早已和他们约好,在今天来寝室里,进行驱鬼仪式的。她一进门就说:“我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原来是在这里睡觉。都怎么了?大白天的,睡了一天?” 付斯揉了揉眼睛,用嘶哑无力的声音对女朋友说:“昨天一晚上都没睡。” “一晚上没睡?都干吗了?” 于是付斯将昨晚发现余海云的尸体,以及后来叫格尔到寝室来的事,对赵菲菲讲了一遍。 “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快……”赵菲菲低语着,“看来要赶快进行才好。” “因为娄天亮不参加,所以我们把格尔也叫来了。”说到这里,付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娄天亮怎么还没回来?” 的确是这样,整整一天,没有人听见有人敲门,或者走进来过。娄天亮没有回来。付斯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娄天亮的号码,但仍然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让大家开始隐隐地有些担心。 此时,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只有David似乎睡得很熟,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算了,担心也没有用,”赵菲菲说,“现在只有等下去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聚齐了五个人,先进行驱鬼仪式才是重要的。” “我们要怎么开始?”付斯问。 “像上次我说的一样,先找到鬼门。”赵菲菲说,“鬼门有很多种说法,一般被认为是阴气重,不吉利的地方。民间还有开鬼门和关鬼门的说法……” “那到底我们要怎么找鬼门?”付斯急急地打断了她,问道。 “我仔细想了一遍这件事的整个过程。Mafalda的死是一场意外,一般意外死亡的人,怨恨都会寄托在当时在场的某些物品之上,使这些物品聚集了极其强烈的阴气,从而形成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最初,我只是这样设想的,但是余海云的死却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 “你们想一下,在余海云死前和死后,寝室里是不是多出了什么东西?” 是的,的确多出了一样东西——那张CD……付斯颤抖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周杰伦的……《七里香》……” 赵菲菲点头:“可惜,它后来又不见了。如果能找到这张CD,我们的仪式或许能有更大的威力……甚至,也许必须找到它才行。” “那怎么办?”付斯焦急地看着她,“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CD在哪,但是如果仪式晚一天举行,可能就会多一天的危险……” “别急。我们再去一次203,说不定那张CD正在什么地方。趁天还没黑,阴气还不是很重的时候,要赶快找到它。” “那我们赶快去吧。” 付斯立刻站起身来,但是这时,他发现,寝室里居然有个人还在睡觉。David,正侧身面向墙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刚才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居然也没吵醒他。 “David!”付斯叫了一声,但是David仍然好像没听见一样。于是付斯用手去推。但是David的身体只是随之晃动了一下,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当付斯伸手准备去推第二下的时候,他的手刚碰到David的皮肤,就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他的嘴微微颤抖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David。他的表情让所有人预感到,似乎又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了。格尔见状,也走到David旁边,用手将David侧向墙壁的身体翻转过来。一张狰狞恐怖而又苍白得有些僵硬的脸立刻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林布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扭过头去。 David死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傻肥肥 发表于 2007-3-13 12:37

第一次产生了恐惧(1)

每个人都退到离这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尽量远的地方。刚才看上去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气氛,让他们此刻不能接受曾经和一具尸体共处于一个寝室的事实。晚上,有人守夜,居然还发生这种事情——这彻底摧垮了他们心中仅存的一点安全感。而最不能接受的,是格尔。他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是鬼魂作祟。也正因为如此,看到David在有人守夜的情况下仍然死去,他不仅感到惊讶、困惑,甚至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他开始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种危险。一种虎视眈眈,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但他也是第一个,甚至也是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最有勇气去伸出手,仔细检查David尸体的人。和余海云的死状相反,David死得极为干净。没有血迹,没有伤痕,脸色除了渗透着一股只属于死人的青白色之外,全身没有哪一处是与平时不同的。如果不是脸上狰狞的表情,格尔很可能会以为,这也许是睡眠时发生的窒息死亡。当格尔用手抓住尸体紧握着的一只拳头,并将它展开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格尔的反应稍稍迟钝了一些,但很快他也明白了,尸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和所有人一样,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在这只因僵硬而呈现出一种怪异姿态的左手里,放着一缕栗色的发丝。这幅画面在每个人看来都是如此触目惊心。因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名字——Mafalda。时间令人窒息地停滞下来。仿佛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付斯颤抖得几乎有些失控的声音在寝室里突兀地响起。 “字!”他说,“快看有没有字!” 格尔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付斯急切地大叫起来:“和余海云身上一样的字!” 格尔这才猛然想起,在付斯对他讲述余海云的死状时,曾经提过,在尸体的胳膊上曾经写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字:诅咒。想到这里,格尔开始变得和付斯一样急切起来。他先是想到和余海云身上一样的位置,但是察看过两只裸露在T恤外的胳膊之后,格尔一无所获。它们和David的脸色一样苍白。于是,他开始从头部开始察看,并尽量避开David死瞪着天花板的可怖双眼。头上没有。仔细察看发鬓甚至脖颈和耳朵后面也未能查见。接着是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双臂、双腿,还有两只脚。但是没有,尸体的所有部分都干干净净,一片苍白。格尔和付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林布和赵菲菲说:“你们先出去一下吧。” “难道你们要……”赵菲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们有这么大的胆量。 “嗯。”格尔点头,“非这样做不可。” “好吧。”赵菲菲拉着林布已经变得冰凉的双手,走出门去。好像是一辈子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似的,林布一来到走廊上,便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再将这口气吐出时,她感觉从昨晚到现在有如冰凉的毒蛇般一直纠缠着她的东西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赵菲菲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当她看到林布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情。她握了握林布的手,用轻柔的语调说:“不要担心,一定会过去的。” 谁知林布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你说……我们……会不会像他们一样……” 赵菲菲想告诉她不会的,但却一时语塞,说不出口来。是啊,谁知道呢?谁知道下一个是谁?从前,她一直渴望着经历更多的灵异事件,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件事早早地结束。而现在,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大的难题:David死了,娄天亮失踪,他们现在只有四个人,驱鬼仪式要如何进行?站在走廊上的两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之中。但她们想的,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件事。十多分钟后,寝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付斯从里面探出头来,苍白的一张脸上带着沉重的不知所措。 “进来吧。”他说。林布和赵菲菲走进去,看见David的尸体仍然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明显有些杂乱。赵菲菲用眼神询问付斯,只见他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没有。到处都找过了,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记号。” 就在林布和赵菲菲站在走廊上的这十多分钟,付斯和格尔脱掉了尸体的衣服,将所有的部分都检查了一遍,包括隐私部位。这是一次胆战心惊甚至令人作呕的经历,付斯几乎怀疑,因为自己好几次忍不住转移了视线,是不是漏掉了一些什么。但由于格尔检查得比较仔细,结果应该是确定无疑的——没有,什么都没有。对此,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的情况,不仅让人疑惑不解、不知所措,也正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性,更加让人头皮发麻。这就好像在一团黑暗中与对手搏斗,你看不清它,摸不清它的形状,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上一次,它留下了线索,尽管不能确定其含义,但也让你似乎能够稍稍捕捉到一些痕迹。但这一次,什么也没有,你该如何是好?你所能想到最坏的事情,也不及这一片空白带给你的恐惧。格尔的脑中此刻转着无数的念头,他在想,是什么理由让“他”第一次留下字迹,而第二次却没有呢?还有,David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最关键的是,他死在什么时候? “让我们来想想,”他说,“昨天守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们疏忽掉的?我是第一个守夜的,就从我开始说起吧。”格尔低头回想了一阵,“似乎是没有。我记得当时你们都睡得很熟,David当时还打呼噜,说明那时他还是活着的。走廊上除了能听见水房里滴答的水声,可能还有老鼠什么的,有点小动静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声音了。” 然而格尔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大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过我没看窗户外面。”他说。可对格尔来说,这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而已。他说完之后便看向付斯。 “我……”付斯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不自觉中已经变得沙哑,于是停顿下来,清了清嗓子,然后才以正常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是第二个守夜的。当时你叫我,我困得要死,起来以后坐在椅子上还迷迷糊糊的。不过我印象中好像也没听见或者看见什么特别的情况。时间到了以后,我就叫了David。我记得当时还跟他说过,如果娄天亮到时还没回来,他就睡在娄天亮的床上好了。” 的确,下午当赵菲菲敲门,大家都醒过来的时候,David确实在娄天亮的床上死死地沉睡着。 “再后来,我就睡着了。” “也就是说,”格尔看着大家,“最后David守夜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寝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有人在回忆,有人惊慌失措,也有人正苦苦地思索着。 “但是,”格尔说,“就真的没有人听见一点声音吗?” 林布犹豫着开口道:“我只记得听见过电话铃响。睡得太死了,甚至你们换班的时候我都没察觉到。还有,我梦见……算了,没什么。”林布想说那梦里的歌声,和上次余海云死去那个晚上听见的一模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只是一个重复的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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