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4

《七根蜡烛》--作者:上官v午夜

第 一 章 黎明前夕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汽油的味道。同时,也笼罩着一层死亡的阴影。她蹲在他的面前,万般柔情地凝视着他,她问他,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他望着她,无言以对,两只手臂因为长时间反绑在椅子后被绳子勒得痛到麻木。她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你情愿死也不跟我走,对吗?你情愿选择死亡,对不对?他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挽回,她的心态已经扭曲到无可救药,即使在一起,一样不会幸福。他的沉默让她崩溃,她的眼泪流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流进心脏,然后,她松开他,转身拿起那根快燃完的蜡烛。继而,她仰起头开始笑,那笑声如同被摔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紧紧地搂住他,象蛇一样缠住他的灵魂……终于,一切都被绝望所淹没,她松掉了手中的蜡烛,这是第七根蜡烛,也是最后一根蜡烛。顿时,火海一片,只剩下两具正在燃烧着的躯体……”

夜色寂静。

耳边只有烟丝燃烧和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当打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才感觉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篇《七根蜡烛》的连载终于完稿,这也是我的第一部长篇,比我一开始预计的速度要慢,因为故事写到后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故事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了生命,有了灵魂。

就象小说的结局,我改变不了,我无能为力。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却注定不能在一起,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最终只能选择死亡。这篇连载的创作期间,我收到许多读者的E-mail,还有文章后面数不清的评论,他们希望我尽快完稿的同时,更多的是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如今,小说写完了,以这样一个残酷的结局收尾,我不知道读者看后会怎样,是谴责?还是无奈?我不知道。但,既然已经写了,那就这样吧。

有时候,我是个比较霸道的人。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十一月中旬的城市已经变冷。我给自己冲了杯牛奶,点燃一根烟,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天已经开始亮了,又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去。我倚在窗户边安静的看自己吐出来的烟雾,不知道在这座城市有多少孤独的灵魂在涌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伤感莫名其妙的突然袭来,我禁不住热泪盈眶。有人说,选择写作的女人通常都是因为寂寞,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这一刻,我觉得落寞。

想念如潮水般涌来,我拿起手机给启凡打电话,过了一会儿,那边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了。

启凡是我相恋了六年的男朋友,他的爷爷于昨天深夜心脏病突发猝死,他连夜就包车回家了。他的家在隔壁的一座小县城,距离这儿一个小时的路程,那里住着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姐姐。

本来按照道理,我该跟他一起回去的,可是他的父母不喜欢我,六年了,他们几乎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我觉得启凡的父母有点过于偏激,说起来,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个夏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炎热,让人觉得象是被放在火炉里面烤一样,他们就选择在那个时候要来见我,让我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中午十二点,也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启凡跟他的父母在一家小餐厅等我,由于太热,我穿了一件紧身的露脐上衣,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我一直低着头没怎么敢说话,从启凡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高贵气质在一刹那淹没了我,而且,我发现她的眼睛老往我露出的半截腰上看,我浑身不自在,我心里暗暗咒骂着这家该死的餐厅,怎么连空调都是坏的。我全身冒汗,再加上第一次见他们过于紧张,没一会儿我就中暑了,趴在桌上不能动弹。

就这样,我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在一瞬间瓦解,他们甚至不给我任何讨好他们的机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怂恿他们的儿子离开我,但是启凡一意孤行,他常常安慰我,要是父母再反对,他就带我离开这里,很有一种非我不娶的架势,比过去的贞节烈女还要让人感动。

六年了,我们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是自从我开始写作,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对于文字,我有着一种近乎于变态的狂热,只要拿起了笔,那我就不再是我了,特别是写这部长篇,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跟启凡做爱了,他总抱怨说,虽然同居在一起,却更象是他一个人在生活。所以,他常去酒吧买醉,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我没时间搭理他,忘我的投入到写作中,奋不顾身。

如今,小说完稿了,想起启凡,心里顿时一片潮湿,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的好、他的宠、他的心疼、他的委屈……我把手掌摊开来,然后再紧紧地合住。如果失去启凡,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继续,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团火红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在我眼前迅速闪过,消失不见,一股彻骨的凉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楼下传来几声刺耳的尖叫,在这黎明十分给人一种危机感,我疑是火星人来到地球了。

我赶紧探出头去看,一个女子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势在地面上定格,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一只红色的高跟鞋掉在离她身体不远的垃圾筒旁边,头发很长,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一团黑色的液体从她身下慢慢扩散。

我仰起头往上看去,不知道她是从几楼跳下来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刚刚开机,电话就在响,夏小宇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就象是在放鞭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她说:“亲爱的七月,我的大作家,你是不是又昏睡了一整天啊?不要老通宵写作嘛,你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同于正常人了,女人熬夜很容易老的,不要以为你现在还年轻。叫安启凡接电话,让我给他上上课,自己的老婆每天跟死亡血腥的文字打交道迟早要得神经病的,我看他这些年的心理医生是白干的。”

我笑起来,靠在床头,顺手点了一根烟,我说:“瞧瞧你这张嘴,上辈子指定是个哑巴。”

“切,什么话嘛,你在干吗?”

我说:“什么也没干,刚睡醒,无聊着呢。”

她开心的笑起来:“哈,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神经,这么远能闻到什么?”

“麻辣火锅。来吧?阿辉昨天刚从北京出差回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5

“好啊,在哪?”

“在我家啊,外面好冷,不想出去。”说到这里,我听见她隔着听筒小声的撒娇:“讨厌啦,别动啦,在打电话呢。”

我说:“那我不去,现在都快十点了,你家离市区太远了,Taxi都开不进去,还要走那么远,我不去。”说这话时,我脑子里立刻出现夏小宇住的地方。一个偏僻的郊区,一幢陈旧的公寓,那幢公寓原来是阿辉一个同事的,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美国,那幢公寓就空下来了,然后,夏小宇就搬了进去,半年多的时间,我总共就去过两次,因为从我这坐车到她那要20分钟左右,而且去她那很不方便,Taxi不能直接开到公寓的门口,只能在停在路口 ,还要上一个大约300米的坡,旁边是一排平民区,还有一间破旧的寺庙。住的都是白天工作的人,所以一到晚上11点以后,由于没有路灯,那条路显得特别的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不愿意去她那里,尽管我已经被火锅馋得直咽口水,可这时,我宁可泡方便面充饥。

她说:“来嘛,七月,人家好些天没见你了,想你了。”

我坚持着:“不去。”

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上官七月,你要是今天不来的话,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我。”

“拉倒吧你,整得跟同性恋一样。太远了啊,我一个人害怕。”

“安启凡呢?”

“他回家了。”

“那我叫阿辉去接你,就这样了,一会见。”说完又对着话筒狠狠地“啵”了一声,没等我说话,她直接收线。

夏小宇是我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一位比较好的女性朋友,因为我平时不爱出门,而且不善与人交际,所以几乎没什么朋友。曾经因为要写一篇关于娱乐场所坐台小姐的恐怖小说跟她认识,她虽然在那种场所上班,但她个性很随和,又没什么心计,很快我们就成为好朋友。阿辉是她的其中一个客人,对她挺好,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后来她被阿辉养了起来,不再去夜总会上班了。我有时候不是很理解夏小宇的想法,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身上,她笑着对我说:“我爱他,就象你爱安启凡一样,虽然他有老婆孩子,那也只怪我自己在他生命中出现得太晚,而且,他能给我足够的钱,我不用再去看别人的脸色陪酒、陪笑,别看做我们这行整天嘻嘻哈哈,可是有多少辛酸是别人不知道的,你不会明白的,我不期望他哪天离婚了来娶我,你知道吗?能找到一个愿意对自己好的男人并不容易,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他一辈子的情人。”

你听听,还有没有比她更傻的女子?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听见楼下有人在按喇叭,紧接着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断线,我猜想是阿辉来接我了,于是,穿了件外套出门。

在这之前,我一直盯着窗户发呆,下了好大的决定依然没有勇气过去拉开窗帘,满脑子全是那个死去的红衣女子。她到底是从几楼跳下去的?

阿辉坐在Taxi后排,探出头来礼貌的跟我问好。这是一个四十出头,脸上刻着沧桑和自信的男人。我朝他笑了笑,拉开前排车门坐了进去。

他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让你等这么久。”

我淡淡的笑:“没事。”

“听小宇说你在写长篇,写得怎么样了?”

“昨晚写好了。”

他说:“当作家很辛苦吧?其实,选择这种职业也是需要一种毅力的。”

“还好,我不算什么作家,我都是写着玩的。”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

一时之间我们找不到话题,于是,我干脆把头靠在椅背上,茫然的想着一些事情,车开得很快,路灯和一些开着的商店从车窗旁飞掠而过。司机打开唱机,放的是一首没有听过的英文歌曲,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象在哭,让人浑身不自在,我转过头来对司机说:“换张碟吧。”

“没有了,都是这一种风格的。”

“那就关了吧。”我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没有任何预兆,发现自己听到了雨声,我睁开眼睛,雨慢慢变大,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车窗上,从缝隙处溅到身上,格外的冷。身后传来阿辉的声音:“七月,下雨了。”

“是啊,带伞了吗?”

“没有。”

我想了想说:“要不等下到了打电话给小宇让他下来接我们吧。”

“太晚了,她一个人下来我不放心,这样吧,我们掉头回去买。”说完他叫司机掉头。

我没再说话,看着车窗外的暴雨若有所思,胃部的饥饿正在强烈的抗议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5

一会儿,他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一把雨伞。离开市区后,由于雨太大,车开得很慢,四周没有路灯一片漆黑,耳边只有暴雨夹杂着狂风呼啸的声音,我们的车就象是飘荡在海中间的一叶孤帆。

突然,一种不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从脚底迅速涌遍全身。

车开了很久才到,阿辉很快付了钱下车,他撑开雨伞帮我拉开车门,Taxi掉了个头,消失在雨夜中。暴雨仍在不停的下着,风很大,吹得两旁的树枝摇摆不定,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紧紧地圈住胳膊跟他一起上坡,经过那间寺庙的时候,我问阿辉:“小宇经常来这里求签吗?”

他说:“嗯?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她那个人挺迷信的,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记得一个月前,我陪夏小宇在这里求签,她抽到的是一支下下签,解签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精瘦精瘦的,眼窝深深的凹进去,冷漠的神情,左眼角下有一条不是特别明显的疤,看起来象是刀疤。他说夏小宇一个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而且无可避免。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夏小宇一直恍恍惚惚,生怕厄运会随时降临到她头上,我怎么安慰她都没有用。

很快,我们就到了,门开着,所有的灯都亮着,一进门,阿辉就喊开了:“小宇,七月来了。”

没人回答。桌上摆着许多生菜,火锅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阿辉一边去浴室给我拿干的毛巾一边叫夏小宇的名字,可是一直没人回答,他纳闷着:“怪了,上哪去了呢?”

我擦着有些湿的头发,四处打量着:“是不是出去了?”

“不知道啊,下这么大雨,又这么晚,她能去哪?”

我把外套脱下来,坐在那儿不知所措。

火锅里面的水已经快干了,他往里面加了些水。雾气也随之散去,上面漂浮着一层红得有些发黑的辣椒油。他说:“你先坐会儿,我上楼去看看。”

一会儿他就下来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夏小宇不在楼上。

“不在吗?”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端起桌上的生菜边往里面倒边说:“算了,边吃边等吧,小宇知道你爱吃川菜,今天特地让我去买的,我是没办法,被逼出来的。”

我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他接着说:“很少看到两个女孩玩得象你们这么好的。”

我很不自然的笑着,夏小宇不在,我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于是,我们又陷入了沉默。虽然我跟夏小宇玩得如此要好,可是跟眼前这个男人,我们之间始终有一层看不见隔阂,彼此心照不宣。

吃着吃着,气氛突然僵住了,我看见阿辉的眼睛透过玻璃门死死地盯住阳台,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我小心的问他:“怎么了?”

他没理我,还是那副表情,好象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

他看见了什么?

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向阳台跌跌撞撞的冲去。

顿时,在来时的路上莫名的不安,在这一刻开始蔓延。

我也跟了出去。

暴雨中,夏小宇背对着我蜷缩在椅子里,穿着睡衣,脑袋歪在一边。

我用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拖着象被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慢慢走了过去。一颗心紧张得近乎停止跳动。

这时,一道闪电划下来,我看见夏小宇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左手无力的垂着,手腕上的刀口象婴儿的嘴一样爆开着,右手抓着一把水果刀,耷拉在腿上,血水混着雨水不停地流着……

她死了!

耳边响起夏小宇在电话里的声音----上官七月,你要是今天不来的话,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我。

我心里默念着:小宇,我来了,可是,你却走了。为什么?

我想起来火锅上面漂浮的一层红得发黑的辣椒油,胃里面一阵绞痛,我冲到旁边,在暴雨中狂吐起来。

与此同时,我听见阿辉发出一种动物般的哀嚎!

一直到早上八点多,我才离开,心里难受得不行,跟阿辉分析了一夜,按照我们当时发现她的样子,她应该是属于自杀,阿辉想了很久,认为夏小宇没有理由会自杀,虽然偶尔会吵点架,但那是很正常的,完全用不着要到自杀的地步。我也困惑了,接到夏小宇电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6

我问阿辉,夏小宇在自杀之前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或举动没,他摇摇头,眼泪一次一次滚出来,从发现夏小宇自杀到现在,这个男人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我问他要不要报警,他楞了一下,马上说:“不,不能报警,这样会毁了我一生的,七月,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可以不断的以小宇的名义给她家里寄钱,但是千万不能惊动警方,否则我这一生算完了,七月,我要对自己的儿子负责,我不仅是一个丈夫,最重要的,我是一个父亲……”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哀求的神情,他继续说着:“我知道小宇对我好,我也很爱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给她承诺,除了在金钱上能给她一点弥补,可是我……我……,她为什么要自杀?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说不下去,把脸埋进手心里,轻轻地抽泣着。

我没再说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且答应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启凡。夏小宇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受,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永远没有寒冷和痛苦。

离开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路上是潮湿的泥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粘稠的味道。经过那间寺庙的时候我停下来,里面没什么人,一尊很大的观音像摆在正中央,寺庙里面有些阴暗,我犹豫了一下走进去,顿时,一股浓烈的熏香扑进鼻孔,眼角发痒。我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用与光扫视着四周,那个帮夏小宇解签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抽烟,我拿起放在供台上的签筒心不在焉的摇起来,心想着,夏小宇的自杀跟上次的下下签有关系吗?

一支签掉在地上,我捡起来看,十三签。我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他拿过我的签看了一下,然后转身在第十三格框里面撕下一张白色的签文,他看了我一眼:“你要问什么?”

“财运。”我脱口而出。

他思索着,叼在嘴上的烟头燃了一半,烟灰无声的落在桌面上,他说:“你的财运一直平平,不过在十二月份,也就是下个月,你会有一笔财富,可是你放掉了,其实,不管放不放掉,都是一样的,如果注定有逃不掉的劫难,一切也是枉然,你好自为之吧。”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见过他两次,不是说有血光之灾就是有逃不掉的劫难,他是不是憎恨某些东西?精神受过某种刺激?

“当火熄灭的时候,也是一切结束的时候,该来的则来,该去的则去,一切既已注定,那就随意。”

“我不懂,也不明白。”说这话时,我看见他眼角的疤,那么刺眼和丑陋,他这是被人用刀割的吗?

“不要刻意去明白,烦恼由心生,望你能擅自珍重。”

我又追问了几句,他仍是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似乎非常深奥,我觉得无聊极了,付了钱转身离开。他从后面叫住我:“你该放弃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走出寺庙,思索着那句话----你该放弃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抓住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就在这一刻,我断定那个男人有神经病。

我甩了甩头,整了整思绪,站在路边拦了辆Taxi钻了进去。司机是个有着臃肿身材的中年妇女。我把地址告诉她,全身上下冷得失去知觉,我得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这时,手机传来短讯的声音,我打开来看,是捆绑邮件信息,上面显示:您的文章已被发表!

夏小宇死了。

莫名其妙的自杀了。

而且是在给我打完电话之后,自杀在她家的阳台上。

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难道,她想让我看到她的死?

更或者,她是死给我看的?

只觉得心脏疼痛,夏小宇在暴雨中死去的那一幕象块烙印一样在脑中抹之不去。

“你是住在那里吗?”

那个司机突然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说:“是啊,怎么了?”

她说:“我也是住在那里的,你住几楼?怎么从没见过你?”

“哦,我住三楼,平时很少出门的。”

“那难怪,对了,昨天早上的事你知道吧?”

我的心脏猛颤了一下,我刚经历了夏小宇的死还没平静下来,她又提到了红衣女子的死,我说:“是跳楼那个吗”

“是呀,就死在我楼下的店门口,真晦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6

“你认识她吗?”

她摇摇头:“不认识,但她常去我店里打电话,买烟,前天晚上去我那打电话打了很久,也哭了很久,说的可能是她们那的家乡话,听不懂,结果第二天就跳楼了。”

一会儿她又说:“昨天晚上,我老公看见她了。”

“不会吧?”我全身一冷。

“是真的,我老公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从窗户看见她站在院子里。别人都说,穿红衣服自杀的女人,死后会变成厉鬼,因为怨气太重,冤魂一直不会散去的,而且不能投胎。”

她的话说得我汗毛直竖。

回到房间,习惯性的打开电视,然后去冲凉,昨晚淋了雨,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感觉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开始冒虚汗。生病的前兆。

刚从浴室出来,电话在响,启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疲惫,他叫我:“七月。”

“你是不是生病了?嗓子都哑了。”

他说:“没,你呢?是不是又熬通宵了?”

“刚洗了澡准备睡觉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启凡?”

他低声叹息着:“可能没这么快,依云她……出事了。”

“你姐姐?她出什么事了?”我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漂亮、文静的脸。

“她突然不说话了。”

“什么不说话了?”我不解。

启凡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是跟植物人差不多,你明白吗?”

“不明白,车祸?”

“不是,在爷爷死的当天晚上,她突然变成这样,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我用了很多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我说:“为什么会这样呢?总有原因的吧?”

他说:“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我怀疑是受刺激过度,这种情况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听到了什么,还一种是看到了什么,我正在想办法找答案。”

“启凡……”

“恩?”

“我能帮你什么吗?”

他温柔的说着:“傻瓜,你能帮我什么?要真的不想让我担心,那就乖乖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心里涌起一片潮湿的温暖:“启凡,我爱你。”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真的。”

收完线我刚准备去关电视睡觉,我听到了这样一段对白。

一个男人问:黎明的前夕是什么?其中一个男人回答说,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然后,一个女子很平静的说,黎明的前夕,是黑暗。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慢慢扩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7

第 二 章 暗夜

天气很冷,整座城市变成一块透明的冰块。小说完稿后,无所事事的日子让自己对未来感到怀疑,也对夏小宇的死更加忘不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就这样突然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从此再无瓜葛。我一度以为是在做梦,梦醒后夏小宇的电话仍会随时的响起,直到阿辉打来电话,他说夏小宇的尸体已经送去火化,他会履行自己的承诺,不断的给她家里寄钱,并且很诚恳的感谢我,尊重他的意见没有报警,挂电话之前,他礼貌的请我出去吃饭,我拒绝了。因为,我找不到跟他一起出去吃饭的理由。之后,我们再无联系。

我站在窗户旁边抽烟,看外面行走的路人,他们神情冷漠,脚步匆忙,这座城市就是这样,人与人之间,有着一种很自然的陌生感,各不相干。

从启凡那里不时的知道他姐姐安依云的情况,还是一副植物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好转。我感慨万千,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人不幸?会有这么多的人不快乐?

发呆了一会儿,开始连线上网,收到无数封读者的信件,有些千篇一律,全部问的是我的灵感来源于哪里,为什么会写出《七根蜡烛》?其中有一封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写的,礼貌上的夸奖一番,自然是希望可以出版的事情,留了电话和联系地址,是这座城市一家很小,而且没什么名气的出版社。

我靠在椅子上,把烟雾慢慢的吐出来,小说在网络上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在创作它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要出版,所以完全按自己的思路走,太随心所欲。小说源于我的一个乱七八糟的梦,破碎的一些片断,人格的分裂、人性的扭曲、杀戮、一些模糊不清的人、还有在燃烧着的七根蜡烛……

我问自己,这样的小说,如何能出版?

于是,我把烟头扔进烟灰缸给编辑回了一封信,婉转的拒绝了出版的要求。看到文章后面一大堆的评论,心里的感动无法言喻,我们彼此不认识,也不知道彼此生活在哪座城市,我们之间,只有一场无声的倾诉,和倾听。

很快收到他的回信,他不明白我拒绝的原因,我想了想,没再给他回信。有时候,我是个懒得解释的人。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他说他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从事电影工作两年,他希望可以把这篇小说改编成剧本拍成电影。我感到质疑,小说的结局才发表了几天,怎么又是出版,又是拍电影?他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说可以面谈。很有磁性的声音。

我们约定第二天下午两点在一间咖啡厅见面,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温可原。

放下电话以后,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来想去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把整个身子蜷进被子里,默念了三遍温可原的名字,然后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敲门声弄醒的,我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一点四十分。

门口站者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绿色的工作服,手里捧着一个四方的纸盒。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找谁?”

他很有礼貌的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请问这个地址是你的吗?还有这个邮件?”

我拿过他手上的单子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我的地址跟姓名,我说:“没错,是我的。”

“那麻烦你在这签个字。”

我接过纸盒,很轻,会是什么呢?有谁会给我寄东西?我在这座城市几乎没什么朋友,会是谁呢?

我边想着边拆开纸盒,一张纸条无声的飘落在地上,纸盒里是一根蜡烛,一根被燃过一点的白色蜡烛。

我奇怪着,谁这么无聊给我寄一根蜡烛呢?什么意思?怕我这停电?多么滑稽。眼睛落在脚边的纸条上,我捡起来,上面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字,刚刚看了开头,我全身的肌肉就开始收缩。

还记得我吗,亲爱的七月?我找你找得好苦,一个世纪了,我被囚禁在那个叫做地狱的地方,好冷好冷。七月,我知道你还记得从前的,对吗?不然你怎能写出《七根蜡烛》?我一直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的爱着我,否则我不会舍得让你如此痛苦,可是七月,你既然爱我,为什么又忍心再一次把我烧毁?你在恨我吗?别恨,我来找你了。

我颓废的蹲在地上,眼睛失神的盯着纸上的字,他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的信?什么从前?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想要达到一种怎样的目的?那根蜡烛安静的躺在纸盒里,发出残酷而扭曲的光,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我,我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想起来跟那个叫温可原的男人的约定见面,我把纸条跟蜡烛放进抽屉里锁起来,等启凡回来,他心理咨询做了这么久,也许他能够帮我。

走在街上,发现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嘈杂的人群车辆从身边经过,整颗心空荡荡的,仿佛听见了乌鸦的悲鸣,成群的乌鸦悲鸣,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全身虚软无力。

只知道一直往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无助的感觉在这一刻开始泛滥。

我停下脚步,看见斜对面的咖啡厅,那个男人在里面等我,他要拍我的小说,我看着那间咖啡厅,脚步却无法移动,耳边响起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轰轰”的声音,就象轰炸机。

一个神情恍惚,穿着夹克的男人,两手插在口袋里,从对面横穿马路,一辆急速转弯的车,疯狂的按喇叭,我看见栏杆上贴的标语,鲜红的字----市区禁止鸣喇叭!我想喊他,可是我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的身子被抛得很高,然后,象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重重地掉在地上,四肢抽动了几下,没了动静。血溅得很远,男人的脸贴在标语的下面,眼睛睁得很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8

他看见了什么?

我又听见了乌鸦的悲鸣,我抬起头来,依然只要蓝天,白云,一架飞机从空中飞过,我忽然想,如果此时坠机,是否还能有人存活?

蜂拥的人群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快步穿过马路,咖啡厅里没有客人,只有靠门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服务生,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她的眼睛盯着路上蜂拥的人群,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我走过去问她:“两点钟左右的时候这里有一位先生吗?”

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有啊。”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我全身一紧:“他穿什么衣服?”

“夹克!”

我猛地转头看过去,现场已经被封锁。我接着问:“是那个被车撞死人的吗?”

“不知道,我没看清楚,太快了,而且一下子围了那么多人,我不敢上去看。”她向我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的表情。

回到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然后蜷缩在沙发上不敢动弹,害怕自己的灵魂会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所吞噬。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接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首先是刚写完小说就看见红衣女子跳楼,紧接着,是夏小宇莫名其妙的自杀,然后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再后来是下午出车祸的男人,我不敢想下午死在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温可原,抽屉里还有一根蜡烛和一封电脑打印出来的信等着我去研究,为什么要用电脑打印呢?不想让我查出是谁的笔迹吗?我猜想一定是熟悉我的人干的,否则不会知道我的地址,但是从信的内容来看,却是用我《七根蜡烛》里面被烧死的男主人公的名义写的,这不是一般的荒谬,那只是我凭梦虚构的一篇恐怖小说而已,跟生活本身并没有任何关系的。若是哪个读者在跟我开玩笑,我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分了。

手机在响,我从包里拿起来接听,是温可原的声音,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下午在街上被车撞死的那个男人不是他。

他的语气带着歉意,他说:“很抱歉,七月,下午因为临时有事,一直拖到四点多才脱身,再赶过去的时候,没看见你,本想打电话跟你说的,可是一直忙到现在,对不起。”

我淡淡的说:“没事。”

“你现在有空吗?我跟几个朋友在酒吧,你看要不现在出来?”

我喝了一口水:“哦,不了,有些累,改天再联系吧。”

“七月,真的很对不起……”

“我已经说了没事。”

“那我明天再跟你联系,OK?”

“恩,拜拜!”挂完电话以后,恐惧感也减少了许多,我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眼睛触到一本影集,我拿在手上坐下来翻看着,里面记载着我跟启凡的点点滴滴,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我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着,然后,我看到了一张跟夏小宇一起拍的照片,那天是她的生日,我们在她上班的夜总会拍的,那时,她跟阿辉刚认识不久,就是阿辉帮她开的生日Patty。

我清楚的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许多人围在一起吃东西,都是她的朋友,我带了启凡一起去,启凡就是那天晚上认识夏小宇的。这张照片是阿辉拍的,夏小宇一脸的奶油,捂住脸不肯拍照,我记得当时我坐在夏小宇的左边,我跟她说,以后吃饭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坐在她的左边,因为她是个左撇子,我们的手会打架,启凡插了一句话,左撇子的人生来聪明。

我猛然想起来夏小宇那天自杀的情形----一道闪电划下来,我看见夏小宇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左手无力的垂着,手腕上的刀口象婴儿的嘴一样爆开着,右手抓着一把水果刀,耷拉在腿上,血水混着雨水不停地流着……

我反复的想着,突然叫出声音----夏小宇不是自杀!

如果一个正常人自杀的话,他一定是用右手拿刀割自己的左手,可是一个左撇子的话,他绝对不是这样的,换句话说,如果夏小宇是自杀,那应该是右手腕的血管爆开。

所以,我敢断定,夏小宇绝不是自杀。

得出这个结论让我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终于知道夏小宇不是自杀的,紧张的是,到底是谁残忍的把她杀了。

我盯着那张照片,手心里有汗渗出来,恐惧感再次向我笼罩过来,我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山谷,无法挣扎,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把影集拿起来贴在胸口,心里默默说着:小宇,如果你能感觉到我此时的心情,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查出那个害你的凶手,让你安心,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辉,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杀了夏小宇,但是那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可疑,本来从夏小宇那里到我这最多只用二十分钟,可是阿辉却用了一个小时,是否这四十分钟之间他们发生了争执,阿辉把她杀了,故意弄成自杀的现场?他说临时有事耽搁了,天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还有当时他死不肯报警,说是怕让他老婆孩子知道,也可以理解为给犯罪后找的一个最好的借口,如果不是阿辉,还会有谁杀了夏小宇?她从不与人结怨,连吵架都不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8

我头疼得厉害,满脑子全是阿辉杀了夏小宇的情景,我真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促使阿辉能忍心杀了他枕边的女人?所以,我一定要知道,那天晚上他来接我的时候,中间那四十分钟他去干了什么。我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说,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清楚的听见时针“滴答”的走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脏。

我翻出他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迅速的拨了过去,响了很久,他才接,他那边信号不好,而且很吵,他说:“七月?找我有事吗这么晚?”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尽量想把嗓音压低,使语气听起来自然、平静一点,可是我却听见自己在说:“夏小宇不是自杀的,她不是自杀的!”我情绪激动,无法控制。

那边没人说话。

“阿辉,你在吗?”

“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什么?”那头似乎有女人跟孩子的声音,我猜想他应该在家里。

“小宇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冷硬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我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我很烦你们这些写作的,以为自己能写出几个字,就自以为是,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我要睡了,别再打搅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拿着手机发起呆来,心里很生气,他什么态度,怎么这样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越想越生气,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按了一下重拨键,我要他向我道歉。可是他已经关机了,这个狡猾的男人!

我不甘心,猜想他一定在家,于是愤怒的拨了他家的号码,一股莫名的怒火直冲向头顶,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那头有人接听,没等他开口,我就喊起来:“你什么意思?干嘛挂我电话?我什么也不是,那你呢?我就没见过象你这样的人。”

“你很……凶……”电话那头是个苍老而且带着某种诡异的声音,似乎在冷笑。可是我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我继续不可控制的说着。

“对,我就是很凶,我说小宇她不是自杀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左撇子,她不可能……”

他打断我的话,一字一顿的说:“知道水龙头的开关被拧到最大限度是什么样子的吗?”

“你说什么?”烟灰无声的掉在我的脚上,我忘了痛。

“被刀划开的伤口,血就是那样流出来的。”他依然慢慢的说着,寂静的夜晚,那声音象一把刀刺穿我的心脏。

“你在说什么?阿辉,你……你别吓我。”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可是那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血……流干了,好冷……冷……”

“你变态!”我猛地按了挂机键,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这样吓我,阿辉他有病吗?他就算再怎样不想我吵他,他也不应该装成那种声音来吓我,这个神经病,他此刻一定在偷笑,我抹了一把眼泪,把烟头扔进烟灰缸,按了重拨键,他要吓我,那我就把夏小宇死的事告诉他的家人,看他怎样去收拾这一切。透过泪眼朦胧,我看到手机屏幕上重拨的号码,全身僵住了,这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这是夏小宇家的电话号码。

我在一气之下习惯性的拨了夏小宇家的号码!

我僵坐在椅子里,恐惧过度导致脑子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停止,心脏也仿佛停止跳动。

电话是谁接的?夏小宇已经死了,她家里还有谁?

我吓晕了头,把手机扔到床上,爬进被子里,浑身打着哆嗦,任泪水肆虐地流着,心里一遍一遍的乞求着,小宇,你若真是死得冤屈,你可以托梦告诉我是谁杀了你,不要这样让我崩溃,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做是你的好朋友,你怎忍心看我这样?

或许是哭累了,慢慢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只手伸进我的被子里,又慢慢伸进我的衣服,抚摸着我的身体。那是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冰凉冰凉,我想尖叫,想反抗,可是我就象被人绑住了一样,喉咙里塞满了泥土,那只手仍在我身上游走,慢慢移向我的脖子,然后用力地掐了下去。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刀闪着寒冷的光迅速地划向我的脖子。

我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全身是冰冷的汗水,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太压抑会让人精神失常。我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两片安定片吞了下去,那是很早以前启凡丢在家里的。重新躺回去,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眼泪再次滚出来,我紧紧地咬住嘴唇,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得神经病的。

我看了一下闹钟,四点十分,冬天的夜晚似乎如此漫长,黎明久久不会到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安定片不起作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期了,我起身又拿出两片吞进去。窗外开始刮风下雨,渐而变大,风把窗帘吹得老高,把窗户吹得“砰砰”直响,雨水从窗外溅进来,我不敢起身关窗户,缩在被子里乞求赶快天亮,乞求安定片发挥作用,也许天亮了,恐惧也就消失,恶梦也会停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5:59

不知道这样痛苦的挣扎了多久,终于睡去,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我咕哝着去开门,头痛得厉害,大概是安定片过量引起的,胃里面很难受,感觉恶心。外面在下着小雨,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笑容很干净,发丝上沾着雨水。我记得他,上次的蜡烛邮件也是他送来的,我机械的接过盒子,在单子上签了字,他转身下楼,我突然醒悟过来叫住他:“请等一下。”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说:“我想知道寄件人的地址。”

他微笑着说:“哦,我们已经看过了,没写,只写了内详,很抱歉。”

我问他:“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也可以寄的吗?”

“是的,小姐,只要收件人的地址跟姓名是正确的,是可以寄的。”

我木讷的站在那里,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一会儿他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能知道是哪座城市寄来的吗?”

他说:“知道的,就是这座城市。”

“谢谢你,没事了。”

他笑着:“不客气。”

我关上门,心事重重的看着盒子,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我害怕又是恶作剧,可是人天生就有一种好奇心,我安慰着自己,既然是恶作剧,我为什么要害怕呢?况且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只是写了一篇恐怖小说而已。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刚准备拆开盒子,手机在响,我走进卧室,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拿起手机,显示阿辉的号码,我接起来,他还没等我说话,他主动说:“昨晚很抱歉,因为说话不方便,对不起,七月。”

“算了,没什么。”

“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他同意见我?

“是的,如果你现在有空,可以到广场对面的惜缘茶楼来,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四点钟你没来我会走的。”

“好,我马上来,现在几点?”

“三点五十。”

我叫起来:“天,这怎么行?路上会堵车,而且在下雨,我来不及,给我二十分钟,我保证到。”

“不,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现在雨停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这个霸道的男人!

我迅速的换好衣服,用湿的毛巾擦了一把脸,牙都没时间刷,然后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外面已经没再下雨,Taxi里面,我一直催司机快点,他终于忍无可忍说:“要是闯红灯没有危险又不用罚款,而且撞死人也不用负责,我会象开飞机一样!”

终于到了茶楼,我匆匆付了钱,四点零五分,上帝保佑他还在,我冲进茶楼,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跟我擦肩而过,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他,他钻进一辆Taxi消失不见,这个男人我很眼熟,可这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是谁呢?

我走进茶楼,四处环顾着,谢天谢地,阿辉正坐在一个角落独自抽烟,喝酒,他向我点点头,我走过去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你真是个催命鬼。”

“我这段公司很忙,刚正好跟朋友在这谈事情,一会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等着我去开。”说完,他看了看手表。

侍者过来问我要什么,我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他递给我一支烟,说:“喜欢这样喝咖啡?”

“晚上写作养成的习惯,能刺激脑神经。”

“是吗?呵呵~~”他笑了一下,侍者把咖啡端上来,一时我们又找不到话题,都在沉默,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他大概也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0

许久,他干咳了两声打破沉默,身子往前倾着,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着,他说:“你找我有事?”

我楞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你还记得小宇那晚自杀的样子吗?”

“记得,当然记得。”

我说:“你觉得她是自杀的吗?”

“什么意思?”

“我问你,如果一个正常人自杀的话,他是用哪只手拿刀割脉?”

他的两只手很明显的颤动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右手吧。”

“对,可是小宇也是用右手。”

“有什么不对?”

我盯着他的眼睛:“小宇是个左撇子!你是不是忘了她是个左撇子?”

“你在怀疑我,七月?”他眉头皱起来,神情很明显不高兴。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接着问:“那你说她是自杀的吗?”

“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自杀,但是,我没有杀她,也不会去杀她,相不相信是你的事。”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去接我的这四十分钟时间你去了哪里吗?”

他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不说出来。”语气生硬。

“如果面对警察,你也这么说?”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他把脸凑过来,险些贴到我的鼻尖:“七月,我昨晚就跟你说过,不要自以为是,你如果真的要报警的话,我希望你放聪明一点,我说了没有杀她就是没有。”

“你在威胁我?”

他松开我的手,站起来叫侍者买单,他说:“随你怎么想,我要走了,没时间在这跟你折腾。”

买完单,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俯下身来,嘴唇贴着我的耳朵:“下次别再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我讨厌没有素质的女人!”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拿起外套跟出去,他钻进一辆白色跑车里面,掉了个头,消失不见。

就在他车消失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刚开始跟我在茶楼门口相撞的男人是谁了,他就是在夏小宇住的那条路上寺庙里解签的那个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阿辉说跟朋友在这里谈事情,难道说的就是他?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或者,跟夏小宇的死会不会有着直接的关系?

我犹豫了片刻,拦了辆Taxi,我要马上去一趟那间寺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1

第 三 章 沉在河底的脸

雨后的空气阴郁得可怕,五点半左右天就快要黑下来了,整座城市被一层灰蒙蒙笼罩着,散发着一种潮湿的气息,心里压抑得难受,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两口,车窗外开始模糊,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景象。

车开得很慢,到夏小宇住的地方已经快六点了,路上没什么行人,寥落凄凉,那间寺庙在雨雾中此时显得深不可测,我慢慢走过去,两只手紧紧的插在大衣口袋里。

如果见到那个男人,我该怎么跟他说?直接问他跟阿辉是什么关系?还是问他跟夏小宇的死有什么关系?即使真的有,他难道会傻到告诉我?想到这里,我突然后悔来这了。

我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用余光看着那个男人坐的地方,他不在,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是个老头,我不知道做什么,于是拿着签筒摇晃起来。

一支签掉在地上,我俯下身子捡起来,二十五签。我走过去把签给那个老头,他没有看我,脸上是深深的皱纹,他问我:“你要问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要问什么,可是这时候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别人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果然那个老头抬起头,惊讶的问我:“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抽签?”

“我不知道。”想了想,觉得自己象个白痴,于是付了钱离开。走出寺庙,感觉很冷,空气中的冷风直往衣服里面钻,我禁不住裹紧了大衣。

很自然的往夏小宇住的公寓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惊叫出来,我清楚的看见二楼的窗户亮着光,拉严的窗帘后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楞了一下,心脏被某种恐惧紧紧攥住,我疯了一样向公路跑去,很快,拦了一辆Taxi。

“小姐,你要去哪里?”

“先去市区。”我惊魂未定,大口的喘着气,随便去哪里,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里,马上!

“有人在追你吗?”司机好心的问我,我没心思搭理他,想着窗帘后的黑影,会是谁呢?不象是阿辉,倒象是一个女人。我又想起来那晚拨错号码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越想越害怕,想得自己毛骨悚然。

电话在响,我接起来,是温可原的声音,听起来他很愉快:“Hello,七月,最近好吗?”

“还好。”我转头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你在哪?现在有空吗?”

“我在车……上。”心里一阵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

“你怎么了?你在哭?”

我说不话,哭出了声音。

他显然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说:“你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我来接你,你别哭。”

我不喜欢陌生人叫我“亲爱的”,让人觉得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这一刻,我想要见他,我需要倾诉。我的眼泪象决了堤一样往外流,说不出一句话。

“别这样,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接你,你别哭……”

最后,我让他在邮局对面的酒吧门口等我。

刚挂完电话,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个黑影直撞向车头,又撞到挡风玻璃上,滚了下去,紧急刹车我的头结实的撞在了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司机一脸煞白,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我也跟出去四处看,但是任我们怎么找也没发现什么。

回到车上后,我们都沉默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死一般的寂静,车灯照在前面的路上似乎没有尽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跟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点着,我点了两根递给他一根,他没说谢谢,也没看我。

我轻声的问他:“我们是不是撞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打开唱机,然后启动马达。

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我说:“可能,什么都没有,是我们眼花了。”

他依然不说话,车厢里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想什么?

快要到市区的时候,他突然说:“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他的声音很轻,象在自言自语,却象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我的头上,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股凉意从后背直达心脏。

车停在邮局,我付了钱下车,看他消失在夜幕中,这个可怜的男人大概要好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心里的阴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1

我看着两边的车辆,小跑着穿过马路。

绝望的尖叫伴着紧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得人全身揪痛。仅仅只是在一瞬间,一辆摩托车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撞进一辆卡车的前头,车上的人被弹出很远,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掉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戴着头盔,有长发飘出来,是一个女子!

耳边响起那个司机的声音----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身后有人大声的叫我的名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奔跑着扑进他的怀里,发出崩溃的哭声。他紧紧拥抱我,陌生的气息贴在我的发丝上。

许久,他把我拥进酒吧,酒吧里的人几乎全跑出去看车祸了,我们在一个角落相对而坐,我从桌上抽出纸巾蒙住眼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这样的恶梦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停止?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亲眼所见?我端起桌上的半杯红酒一口喝了精光,涩得舌头发麻,可能是喝得太快,我克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喝急了不是。”

我边咳边挥手,意思说我没事,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好些了吗?”温柔的声音。

我点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衣衬托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黑亮的眸子里有温柔的光在流动,性感的嘴角微微向上倾斜着。这样英俊的一个男人,而我刚刚在他面前,竟如此失态。

“刚刚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能一眼就找到我的?”

“呃……感觉吧。”也许是酒精的原因,一颗心跳得厉害。我现在回想刚才的情形,我就是那样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我甚至都没想会不会认错人。

“感觉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那么多人,我也是一眼就找到你,也许,我们前生就认识,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所有的恶梦在短时间的忘却后又在一刹那聚拢,我用力的甩头,企图想甩掉那些缠绕着我的梦魇,可是我发觉越是想甩掉却越是清晰。于是,我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干了进去。

“OK,我不问了,你别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我摇摇头:“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让我害怕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害怕,而是,而是一种恐惧,你明白吗?”

“明白,我从你的文字里面感受得到,大多写恐怖小说的人都会这样,尤其,你是个女孩,也许,你恐惧的只是你心里的一种感觉,跟生活本身或许没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真的。”我又喝了一杯酒。

“你或者可以出去走走,一直沉迷在小说里面对自己不好。”

“你看过我的小说吗?”

他递给我一支烟:“看过,所有的都看过,你很有天赋,而且你的思维跟别人不一样。”他性感的嘴里喷出一团烟雾,我不禁有些晕眩。

“天赋?”我自嘲的笑着。

“是的,不要对自己感到怀疑,我想把《七根蜡烛》拍成电影,一定会成功的,我很早就想拍一部比较另类的作品了,你也能赚到一笔钱。”

“《七根蜡烛》?”再喝完一杯,我感觉全身燥热,脸颊烫得厉害,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别这样喝,会醉的,七月。”他想要阻止我。

我抓住桌上的酒瓶,迷离的望着他的眼睛,舌头好象有些不听使唤,我说:“我今天想醉,可,可原,你陪我。”

温可原扶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倒塌了一般,我们停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座天桥上,我企图站在栏杆上面,被他强行拉了下来,于是我坐在上面,幻想自己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鸟,我张开双臂大声的喊:“可原,我如果现在从这里飞下去,你说会不会死?”

路人从身边经过,象看疯子一样看我。

他沉默不语,任由我发疯,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滚,我从栏杆上爬下来蹲下身子翻江倒海般狂吐起来,直到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样,我从来没有让自己喝这么多酒,我好象真的醉了。有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把自己灌醉会好受一些,原来是骗人的,因为现在我没有觉得哪里会好受一些,反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可原,我不是疯子,真的不是,我只是好痛苦,好痛苦……”

折腾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在他怀里安静的睡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2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奇怪而且荒谬的梦。

梦里我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周围许许多多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历,我们好象很熟悉,却又象是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有嘈杂的音乐,有人吵架的声音,有玻璃瓶摔碎的声音。我们象是在参加一个活动,又象是在组织不能对外泄露的仪式,他们全都赤身裸体,象一条条涌动的鱼,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得见他们的生殖器。我感觉口干舌燥,喉咙里象有火在烧一样。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喝完以后我还是口渴,他对我说,我带你走吧。然后将我拦腰抱起,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草地,旁边点着一堆篝火,他把我放下来,我跟他说我想喝水,他不管我,粗暴的堵住我的嘴,两手在我身上游走,我想看清他的脸,却始终模糊不清,就在他快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猛地惊醒过来,推开他爬起来就跑,他一把抓住我,用力地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揪住我的头发往前拖,他的力气那么大,我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然后,他把我拖到一条河边,把我的头死命的按下去,我无法挣扎,感觉到那一刻的恐惧,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我放弃挣扎,慢慢睁开眼睛,蓦地,我看见河底沉着一张死去的人的脸,一张女人的脸。

那是我的脸!

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我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眼睛触到床头柜上的一大杯水,我端起来喝了下去,感觉头痛欲裂,为什么那张沉在河底的脸,会是我的脸?

还没等我把这个梦的含义理解明白,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这是在哪?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场景,红色的地毯、床头柜、挂衣架……我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的客房里,我立刻用手摸摸自己,还好,我只脱了外套,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慢慢在脑海中恢复清晰。想到温可原,心里顿时涌出一丝莫名的温暖。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

我翻了个身,吓了一跳,我的脸险些贴到他的脸上,离得如此的近,我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男人正在熟睡,呼吸里带着淡淡的柠檬香的气味,眉头微微锁着,紧闭的双唇有让人想去亲吻的冲动,我暗自惊叹上帝造人的杰作,造就出这样一张无可挑剔的五官。

我就这样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有时候,欣赏也是一种享受。

一会儿,他突然动了动身子,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他一只手伸过来,很自然的将我搂在怀里,贴在他温暖的怀里,我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手动了一下,他松开我,他应该是醒了,因为,我强烈的感觉到他在看我,我闭着眼睛装睡,然后,他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滑过我脸上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滑过去,他凑过来轻轻的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把我的头小心的抬起来枕在他的臂弯里,紧紧拥住我。

我一直相信,上天安排每一段相遇都有他的意义,那么,我跟温可原呢?我不知道,我在控制。在他怀里,我安静得犹如一只猫。

再次醒来已经四点半,温可原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床头柜上是一杯水和一张字条,我拿起来看,他说,七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见你在熟睡,没忍心吵你,起来后记得去吃点东西,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我对着字条笑了笑,想给他打电话,估计他在忙,于是去冲了个凉,靠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六点钟的时候,觉得自己饿了,然后穿好衣服离开酒店,找了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胃里面很不舒服,昨晚的酒精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散去,吃完以后站在路边看人群车辆,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实在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间,想了想决定去看场电影,看完以后才发现什么也没看进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象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快要十点的时候,温可原的电话终于响起:“七月,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四点多就起来了。”

他说:“那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说忙完打给我的,我以为你没时间。”

他笑起来:“啊,我是那样写的吗?我也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以为你还在睡觉,你在哪?吃饭了没?”

我一眼看见对面夏小宇生前工作的那间夜总会,我说:“我在万紫千红夜总会门口,我想上去找个朋友。”

他问了我地址,然后说马上来,他说一个女孩单独去那种场所不好。

五分钟不到他就来了,我诧异着:“你在附近?”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还不是怕你等着急,你有朋友在这上班?”

“算是吧。”

我们找了间包厢坐下来,我叫服务生帮我找一个叫杜枚的小姐,听夏小宇说过,她们好象是同乡,我们见过面,但没怎么说话。

杜枚一看见我,立刻惊叫起来:“七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的?我爱死你的《七根蜡烛》了,看了好多遍,还是怕得要命,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回家。”说到这里,她看见了温可原,她妩媚的一笑,“咦?你朋友?”

“对,温可原,她叫杜枚。”

杜枚敏感的笑了一下,我知道她笑里的含义,但懒得跟她解释。她问我:“找我有什么事么,七月?”

“听小宇说你们是同乡,是吗?”我看着她。她的妆很浓,蓝色的眼影,蓝色的假睫毛,眼睛很大,让我想起动画片里的小精灵,她穿一件低胸的大红色紧身上衣,能清楚的看见深深的乳沟,一条超短牛仔裤刚好裹住臀部,黑色的长筒靴,野性十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2

“是啊,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

她说:“我现在都不想提她了,想想就来气,整个一白痴,丢人现眼。”

我笑笑:“怎么了?”

“你说阿辉有什么好?要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我没话说,跟客人谈感情不是白痴是什么?他又不会为了小宇离婚,再说了,小宇跟了他以后,他还不是一样经常来这叫小姐,你不知道,前几天带了一个客人来,整个一农民加变态,我朋友坐他的台,被摸了一个晚上。”

我忽然想起那个解签的男人,我问杜枚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杜枚想了想,说:“瘦高瘦高的,象骷髅……”

我紧张的打断她:“是不是左眼角有个疤?”

她说:“没注意,怎么了?”

“没,我以为是个朋友,下次帮我留意一下。”

杜枚点点头:“没问题。”

“那你怎么说小宇丢人现眼呢?”

她把手挥了挥:“咳,别提了,怀孕了呗。”

“小宇怀孕了?”我又一次打断她。

“是啊,她没告诉你?”

我摇摇头,手心里一片潮湿,夏小宇怀孕了?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看来,她跟阿辉之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杜枚接着说:“也难怪,怕丢人吧,她来找过我,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问我怎么办,我当然劝她打掉啊,她说舍不得,我骂她有病,生下来谁养,带回家不让人笑死才怪,她被我说着说着可能想通了,我陪她去医院,可是到了医院门口,她死不肯上去,我都被她气死了,最后楞是没做跑了,后来一直没跟我联系,我估计她在生我的气,我打电话找过她,也没人接……”

这时,一个服务生进来说有客人找杜枚,她很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对不起,然后要了我的电话,说一定记得帮我留意那个左眼角有疤的男人,临走之前她让我替她跟夏小宇说声对不起,骂她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杜枚不知道夏小宇已经死了,她再也听不到杜枚让我转达的那些话了,有时候,生命真的很脆弱,说没就没了。

跟温可原从夜总会出来,我让他陪我走走,夏小宇的死让我感到迷惑,但也更断定了阿辉杀夏小宇的猜测,可我不知道怎样去证实这个猜测,我理不出一点头绪。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转头对温可原温柔的笑,说谢谢。

“七月。”

“嗯?”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真的。”

我说:“怎么不一样了?”

“没见到你之前,我,我很矛盾,其实,你很需要别人来照顾,你知道吗,七月?我发觉我捉摸不透你,你身上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想靠近却又害怕,可是越害怕却又越想靠近。”

“刚认识嘛,当然看不懂了。”我装作不在意,其实我何尝不在害怕,害怕他眼里的光会让我一不小心迷失了我自己。

“七月……”

我打断他的话,故作轻松的说:“昨晚我喝醉了没乱说话吧?”本来我是想岔开话题,可这句不经大脑思索的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3

“你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叫一个人的名字?”我想到了启凡。

“嗯,忆南,是你男朋友?”

“忆南?”我听见身体里面有某根骨骼断裂的声音。我怎么会一直叫他的名字?黑夜里,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忆南……

温可原送我回家,我把外套还给他,跟他说再见,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不要再跟他见面,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东西。

黑暗中,男人从身后一把拥住我,他急促的呼吸贴在我的耳边,我的思想短时间的失去意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四周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后背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没有节奏的心跳。

“可原……”

他转过我的身体,捧住我的脸,灼热的嘴唇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慢慢移下来,落在我的唇上,我来不及思考,他的舌头象鱼一样从我的齿缝间滑了进去,从温柔变得疯狂,他把我抵到墙角,那么紧的搂住我,象要搂进自己的身体。一种原始的欲望从脚底猛窜上来,好似一个世纪的等待,我忘了一切地圈住他的身体,热烈的回应着他,我们在黑暗中疯狂的纠缠。就在他的手从衣服里伸进去触到我的皮肤时,一道寒冷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那是启凡的眼睛。我猛地推开他,转身向楼上跑去。我在做什么?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在慌乱中一脚踩了个空,整个身体失去重心顺着台阶滚了下来,膝盖钻心的痛。

温可原听到我的尖叫冲了过来,他紧张的问:“你怎么了,七月?”

他叹息着,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怎么住在这里,连个走廊灯都没有?”

我圈住他的脖子,委屈得说不出话。

还好摔得不是很厉害,就膝盖不知磕到了哪里,擦破了一块皮在流血,他端来一盆水小心的帮我清洗伤口。我顺手打开电视,正在重播一则新闻,一起交通事故。

电视屏幕上,一辆Taxi翻了个底朝天,司机被卡在车厢内,露出半截身子,脸上插满了玻璃碎片,眼睛睁得很大。当镜头拉近死者的脸时,我顿时惊叫起来,忘了膝盖的痛:“可原,你快看,快看。”

他转头看了一下:“车祸嘛,每天都会发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那个司机,我认识他。”

他说:“你朋友?”

“不是,昨天晚上我去酒吧见你,就是坐他的车……”

这时,我听见播音员说,事故应该发生在昨晚一点钟左右。

我看清楚出车祸的地点,正好是去往夏小宇的那条路上。

耳边又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4

第 四 章 第二封邮件

温可原说要留下来陪我,被我拒绝了,这是我跟启凡生活的房间,我不能留别的男人在这里,况且,我对温可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不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可是,面对温可原,我不知要怎样做,我努力的在控制着。

温可原走后,房间又恢复了一种冷清,没有启凡的日子,孤独无处不在。我对着电视发起呆来,想着那个死去的司机,昨晚一点钟左右出的车祸,他又去那里做什么?按说他应该惧怕那条路才对,他是对自己感到怀疑,还是想去证实某些东西?我感到一种无助的恐惧,来自于他那双睁得很大的眼睛里,然后在空气中慢慢散开来。

卧室的座机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我关掉电视一瘸一瘸的去接电话,没有来电显示,看不到对方的号码,我猜想是找启凡的,我接起来听,对方信号不好,不时传来下雨般的噪音,我问他找谁,他没说话,我又连问了几遍,仍是没人说话,我纳闷着挂掉电话,估计是信号不好的原因。

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没出现信号不好,只是那头没有任何声音,我连喂了好几遍以后,很有耐心的说了句:你那边没有声音,可能是电话坏了,我听不见,谢谢。

说完我就挂了,想想是不是我这边的问题,我试着拨打自己的手机,也试着接听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看来应该是他那边的问题了。

电话又在响,我有点不高兴了,接起来没好气的说:“都说了听不见,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七月。”

“启凡?你电话是不是坏了?前面我怎么都听不到?”

“没,前面不,不是我打的。七月,我爱你,真的,很,很爱你,你知道吗?”他好象喝了很多酒,口齿不清。

“启凡,你在哪?你是不是醉了?”

“我们结婚好吗?明天就……就结婚。”他那头很安静。

我不禁担心起他来,我焦急的问他:“你在哪啊?告诉我你在哪里,启凡?”

“我……”他那头没有了声音,也没收线,我对着话筒问了几遍,他仍是没再说话,我纳闷着,刚准备挂掉给他打过去,他那边响起一个声音:“我不是故意的……”然后断线。

是个女子的声音,她最后那句话不象是对我说的,她是谁?为什么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启凡这么晚跟谁在一起?而且还喝了那么多酒?他这段时间不是应该在家的吗?

我想了想给他打过去,那头传来: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胃里面有些发酸,启凡到底跟谁在一起呢?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前段时间,我因为写作而冷落了他,他会不会因此找了别的女人?

我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出现的幻觉?于是我拨了启凡家的号码,许久,一个女人来接,声音带着疲惫,我估计是启凡的母亲,没敢说话就挂了。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知道我这么晚还打电话过去,他们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这时,窗外开始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骤然而下。我心里暗暗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怎么又下雨了?

我看了一下闹钟上的时间,显示两点十七分,我把身体裹进被子里,依然不敢起身去关窗户,任由它砰嘭直响,提醒自己明天白天一定要记得把窗户关起来。

手机在响,是温可原打来的,他的声音象一股温泉,覆盖着冰冷的黑夜,我问他:“怎么还没睡?”

他说:“下雨了,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在逞强。

“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的。”

他说:“七月,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吗?你那么聪明,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让我好心疼,你知道吗?”

我起身去关窗户,我好想对他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我说:“有些事情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单纯,其实……”

一道闪电划下来,关窗户的那一刹那,我看见楼下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冷到了极点,没有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暴雨中,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伫立在那颗树下,就象一个幽灵。

我看清楚来,那个女子不是夏小宇又是谁。

“怎么了,七月?”

我的脑袋就象被炸开了一样。

“七月,你说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5

我象个白痴一样盯着夏小宇,猛地甩了甩头,再看过去,哪里还有她的人影,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我突然醒悟到了什么,对着楼下大叫:“小宇,小宇……”

我破碎的声音夹杂在狂风暴雨中没有了方向。

我颓败的倒在椅子里,温可原的声音还在那边焦急的响着:“七月,你那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七月,你说话啊,七月……”

“可原……”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浸湿了心脏。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吓到我了,七月。”

“可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冤魂或者鬼魂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象梦游般虚弱。

“你看见了什么?”

“小宇,夏小宇。”

他说:“就是今天你跟杜枚提起的那个女孩?她死了?”

“恩,自杀了,死了一个多星期了。”

“别吓自己,七月,肯定是错觉,我现在过来陪你好吗?”

我摇摇头,过来又怎样?这些噩梦注定要跟着我,他离开后,依然要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跟他说不用,抹了一把眼泪,不想再说话,轻轻的跟他说晚安,然后收线。

暴雨丝毫没有小下来的意思,我起身关好窗户,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似已麻木,我坐在桌前给自己点了根烟,想伸手去拿影集,可是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桌子上的盒子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又在一刹那冻结。这是我收到的第二封邮件,昨天放在桌子上来不及看的邮件。

我差点就把它忘记了。

我失神的盯着那个盒子,盯得自己呼吸困难,盯得眼前开始模糊,慢慢的,仿佛从盒子里爬出了蜈蚣,成千上万的蜈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蠕动,爬到了我的身上,从我的毛孔里钻了进去。

我浑身一颤,拿起盒子,用最快的速度拆开,一根白色的蜡烛掉在地上,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我拿出里面的一张纸,依然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整个房间被一种苍白和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亲爱的七月,你在等我的信吗?

这是一个游戏,一个跟别人毫无关系的游戏,只有我跟你,由始至终。

现在,游戏只是刚刚开始,我相信,你一定很愿意陪我走到最后,因为,我是那样的爱着你,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对不对?一段感情若是不能完结,我宁可把它烧毁,就如同你一样。可我又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谁来拯救我?你一定不会忘了曾经对我的残忍,七月,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可是我这么冷,这么冷……你陪着我,好吗?还象从前那样。

我看了两遍,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撕得粉碎,愤怒的扔进了垃圾篓。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在搞这种恶作剧?太莫名其妙了,我曾经对谁残忍了?为什么一直寄这样的邮件给我?还要以我文中被烧死的男主人公的名义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把第一封邮件理解为纯粹的开玩笑,那么这第二封呢?游戏只是刚刚开始,那他的意思是还会继续?两封信都是电脑打印出来的,如果真是怕我查出笔迹,那么说的话我们肯定认识,既然彼此相识,何苦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何苦?

黑夜里,我被这个问题弄得痛苦不堪。

我不懂最近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不想去认为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在写完《七根蜡烛》之后才发生,可是以前平静的生活又让我不得不把后来的事跟《七根蜡烛》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有关系,那夏小宇的死跟这篇小说有关系吗?怎么可能?若真是有关系,那岂不是我间接的谋杀了夏小宇?

我不停地抽着烟,想着刚刚在暴雨中的夏小宇,那么无助和孤独,我知道,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觉,夏小宇的确死得冤屈,她在用某种方式告诉我,她需要我的帮助。

我要怎样帮她?我该从哪里开始?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上午去一趟夏小宇那里的寺庙,不管能不能查出什么,我必须去一趟。

可是我躺到床上以后却让自己睡着了。

被启凡的电话吵醒过一次,他问我昨晚他是不是打过电话给我,我说是,我困得快要拿不住电话,他又问我当时说了什么,我说不记得了,然后我跟他说我困得不行了,他对着话筒亲了我一下就挂了电话,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八点,于是,我关了手机,把头蒙进被子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刚开机就接到温可原的电话,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关了一天机,我说要去趟寺庙,他坚持要陪我去。

洗刷完刚要出门,想起早上启凡的电话,我思索了一下给他打过去,我想听听他说什么,电话一响他就接了起来:“七月,睡醒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5

“嗯。”我捡起地上那根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的蜡烛,准备扔进垃圾篓,但转念一想,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睡得好么?”

“还好。”我的语气很冷,莫名的生气。

启凡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七月?”

“没怎么啊,要没什么事那我挂了,我要出去。”

“是不是我昨晚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

他说:“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忘了昨晚跟你说了什么,我喝得烂醉,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七月,如果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好吗?我这段时间真的烦透了,依云还是那个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想一想就什么怨气都没了,权当是我昨晚出现的幻觉吧,我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我好想你,七月,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我等你回来。”

“七月,我爱你。”

我温暖的笑起来:“我也爱你。”

这一刻我知道,即使昨晚不是幻觉,我也无法恨他。

我拉开门,竟意外的发现温可原站在门口,他的表情象个无措的孩子,他说:“我担心你的腿不方便走路,还痛吗?要不要我背你?”

我望着他,一时竟呆住了。

他果真弯下腰去要背我,我挣扎着:“别,别,让人看见多不好,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他傻傻的笑了起来。

坐在Taxi上,我一句话也没说,将头疲惫的靠在车窗上,心里充满了矛盾,温可原也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喜欢他,可是我有启凡,我不能做对不起启凡的事,我也不能伤害了温可原。

想到这里,我轻轻把手抽出来,温可原是个敏感的男人,他觉察到我的反常,轻声问我:“为什么?”

我没有看他:“对不起,可原。”

“不要活得太累,七月,刻意的去想又怎样?时间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停止走动,我只想照顾你,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

“我不能这么做,他对我很好。”

他说:“我也会对你很好。”

“这不一样的,我们在一起六年了,我不能伤害他,我真的不能,你明白吗,可原?”

他没再说话,看着车窗外,我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伤害到他,我心里难受,但我必须这么做。

到寺庙的时候,天气阴冷得可怕,我紧紧的裹着大衣,快步向寺庙走去,里面只有一个男人,解签的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但马上又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我跪在蒲团上,可原跪在我旁边,我问他:“要抽签吗?”

他眼里有温柔的光:“好,我陪你。”

面对他的温柔我有些心痛,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陷进去,我叹息着,心不在焉的摇签。

十六签。

可原的是三十六签。

我们走到解签的男人面前,他拿着签文看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眼睛扫视着我们,问:“你们是恋人吗?”

我摇头,可原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6

男人似乎没注意到我们,继续说着:“按照签文上来看,你们前世就有一段姻缘,因爱生恨,是个劫数,怎么化解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劫数?”我不懂,为什么每次来都听不到他一句好话。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两位珍重。”

说完这些,他低下头去,不再想说话的意思。我心里有些烦躁,还想再问些什么,温可原搂住我的肩膀,意思叫我别再问下去。

走出寺庙,一种自然反应使我转身去看夏小宇住的公寓,门紧紧关闭着,根本不象有人在住,以至于那天看见二楼亮着光有一个人影,这会疑是幻觉,我扬了扬下巴,对温可原说:“夏小宇生前就住在那里。”

或许是人的一种本性的恐惧心理,总感觉自从夏小宇死后,那间公寓就布满了阴森和诡异的气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又想到昨晚暴雨中的夏小宇,我对温可原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转身走回寺庙,解签的男人没有抬头看我,我问他:“你认识那公寓里的女人吗?”

“谁?”

“就在上面那一间,我跟她一起来过你这里的。”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我不明白我说的这句话有什么使他觉得可笑,越发觉得他神经有问题。他慢慢的说:“很抱歉,我记不住每一个来这里拜佛的人。”

记不住?他这分明是敷衍,就这间小寺庙能有多少不同的人来?我说:“她死了。”

“哦,生死由天定,是人就逃不脱死亡。”

“可我记得你说过她有血光之灾。”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点破绽,可是这个狡猾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吗?也许吧。”

“也许?”

“一个人的生死并不是谁能够操纵的,很多事情不必过于强求,只怪造化弄人,别太在意。”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明白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于是忍了一肚子的烦躁跟温可原一起离开。

回到市区已经跟晚了,周末的街道上总是比往常要多一些热闹,广场上许多的孩子在溜冰,他们一脸的纯真,无忧无虑,单纯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懵懂,他们的父母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幸福的满足,其中有一个孩子突然跌倒,大声的哭了起来,年轻的母亲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当确定孩子没事时,她把孩子扶起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话,孩子立刻破涕为笑,转身去找他的同伴,广场上充满了他们的嬉闹声。我跟温可原相对着微笑,我心想,纯真真好,可是这样的日子,已经随着岁月的变迁,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了。

周末的西餐厅生意也是好得吓人,我们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一张空的台位,刚坐下去,我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台位上坐着阿辉,旁边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他老婆跟孩子,阿辉也看见了我,我向他点头微笑,他迅速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没看见我,我自讨了个没趣。

温可原也看见了,他问我:“你朋友?”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朋友的朋友,大概不认识我了。”

“哦,我见过他。”

“在哪?”

温可原摇摇头:“想不起来。”

温可原的电话在响,他拿起来看,眉头微微皱着,很抱歉的对我说:“我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很不自然的对我笑了一下,电话又响起来,他摁掉,再响起来时,我看见他关机了。他耸了耸肩,喝了一口橙汁,不置可否的说着:“周末无聊的电话就是多。”

我笑而不答,直觉告诉我是个女人打来的,女人对这种事情生来敏感,我猜想温可原应该有女朋友,只是他没说,我也没问。

由于餐厅内开了暖气,出来后觉得格外的冷,冷飕飕的风直往衣服里面钻,我突然心情郁闷,哪都不想去,直接拦了辆Taxi回家,也没有让温可原送我,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坐上Taxi消失在车潮人群中。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回到房间后,脱掉鞋子跟外套,一头扎在床上,心里又难受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半个小时后,温可原打来电话说,他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将有一场大雪。

我尖叫起来:“真的啊?”

他说是,他又告诉我说想起来在哪见过阿辉了,我问在哪,他说在寺庙的附近,他看见阿辉从那走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7

挂完电话以后,我决定明天去一趟夏小宇住的公寓,也许能查到什么线索,想到这里,我给阿辉发了条信息,我说我有个朋友来了,暂时没地方住,看他能不能把公寓的钥匙借给我,去那借住几天。

本来是想直接给阿辉打电话的,但想到他的态度又放弃了,问他借公寓的钥匙我实在没什么把握,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想到阿辉很快就给我打电话过来,他说没问题,明天下午直接去他公司拿钥匙,只要别乱动里面的东西就行了。

我让他放心,朋友是个明理的人,不会乱动的。他笑了笑跟我说晚安。

我第一次觉得阿辉原来也有可爱之处。

我心情愉悦,哼着轻快的音乐去浴室冲凉,然后躺到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想明天将至的一场大雪。尽管这座城市每一年都会下雪,但仍掩饰不住我此刻的喜悦和期盼。

从小我就爱雪,爱它的纯洁和美丽,象一个仙子一样超凡脱俗,我常常坐在窗前,摊开手掌,看大片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轻轻地落入掌心,瞬间融化。这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永不厌倦。

记得在童年的某一天,父亲告诉我半夜可能会下雪,于是我就靠着窗户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半夜惊醒抬起头来,真的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飞舞飘落,灰色的苍穹里缀满了流动的雪片。伸出一双小手去接,又用舌尖舔了舔,淡淡的,凉凉的,心也跟着一起融化。

我在这样的怀念中甜甜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跟雪却毫无联系的梦。

梦里,我来到母亲住的小镇上,几年不见,这里全部变成了高楼大厦,俨然一副城市的气派,惟独母亲住的那间低矮的屋子夹杂在楼房之中,显得破败不堪,我走过去,门上贴着两条白色交叉的封条,写着我看不懂的字,看起来有点象甲骨文。为什么会被封了呢?

我走上前去,用力地拍打起来,里面没有反应,我不管,仍是不停的拍着,拍到手掌生痛,也惹得许多人围观。

我望着他们,委屈的说:“有谁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没人理我,象看怪物一样看我。

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理我,而后他们一哄而散,我蹲下身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这时,一辆拖拉机停在我的身边,上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破旧的棉袄,脸色黝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他说:“我知道你妈在哪,我带你去。”

于是我坐了上去,拖拉机的声音很吵,我不得不大声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我妈的?”

“猜的,你跟你妈长得很象。”

不知不觉我们开到了一片树林里,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枝伸出来很长,尽管我很小心的躲避着,但还是不小心的被划破了脸,他突然大声的骂着:“妈的,总有一天我要放把火把这全烧了。”

我开始害怕起来,问他怎么还没到,他说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了。

我看见前面的路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身子被摩托车压住,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惊叫起来:“忆南——”

我跑下车,扑到他的身边,他无助的看着我:“救我,救我。”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忆南,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我要怎么救你?你告诉我,要怎么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抬那辆压在他身上的摩托车,却始终纹丝不动,我想叫开拖拉机的人来帮忙,不知何时他早已不见了。我让忆南在这等着,我去找东西把摩托车撬开。

走啊走啊,我感觉到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什么也没找到,我看见前面有一间屋子,我走了进去,里面的情景把我惊呆了,我的母亲,被人用铁链吊在空中,在她的身下,燃着一堆火。我轻声叫她:“妈……”

她看见我,马上叫起来:“别过来,七月,你快走啊,快走,你不能过来的,七月!”

我为什么不能过去?我要去救她,她是我母亲。

“别过去。”冷漠命令的声音。

我回过头:“忆南?”屋外的光照着我的眼睛,有些晕眩。

他没理我,径直走过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挣扎着,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我看见母亲的脸被火烤得通红,有些扭曲。

忆南把我放下来,有凉凉的风吹进我的颈窝。我的眼前是一片山坡,上面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黑色的头发长到腰际,穿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很长,拖到地面。她就那样站着,宛如一尊塑像。

我想看清她的脸,我朝着她的方向跑过去,不料脚下一空,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7

第 五 章 撕碎的欲望

真的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想来应该是场大雪,因为睡到下午才起床来看,房顶和树上依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这会儿对自己的贪睡徒生憎意,错过了一场壮观,让人为之惊叹的雪景。

我靠着窗户点燃一根烟,安静的看着眼前白色的世界,心里涌出一丝感动,也有一丝心疼,地面上的雪已经被车流人群践踏得所剩无几,让人看了心里难过。然而,在喧嚣的都市街头,又怎能留得住它的完美。

记得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这样一段话——雪是清冷孤傲的精灵,凡人的世界不允许它驻留太久。于是,它躲进季节寂寞的角落里,一次次冷冷却却恋恋不舍地降临人间。它不象是为了掩饰什么,倒象是要宣告什么,用美的花瓣,用纯洁的颜色。雪来,飘舞成漫天遍地的诗句,雪去,融化成晶莹剔透的泪滴。它柔软短暂的生命里,永远拒绝尘世的喧嚣,却又不远不近地坚持着安慰那些渴望宁静的眼睛,从来不曾放弃。

谁能抗拒这超凡脱俗的美?我一直记得这段话,因为同样的喜欢,同样的爱。

启凡打来电话告诉我,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他帮我买了件礼物送给了他母亲,我感动的问他买的是什么,他象孩子一样笑起来,神秘的说是秘密。

我不禁想到了我的母亲。六年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她还好吗?

昨晚那个梦,她被人用铁链吊在空中,是否有着一种不详的预示?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她,六年。

我拿起电话,鼓足了勇气拨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听见脉管里面血液流动的声音,感觉到一种就在昨日的记忆,却又模糊不清的痛楚,就在那头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恍若隔世。

一个女人来接,问我找谁。

我把烟头扔进烟灰缸内摁灭:“麻烦您帮我叫一下隔壁51号的刘春秀接下电话好吗?我是她女儿。”

对方说了句“没这个人”就撂了电话。

怎会没这个人呢?我呆了一会儿,又打了过去,还是那个女人接的,我重复的说了一遍,然后又在后面加了句:“麻烦您了,好吗?谢谢。”我尽量把自己声音的频率调到最温柔的状态,想以此来博取她的好感,可是我发觉这声音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倒起了反感,她很不耐烦的说:“都跟你说了没这个人了,你怎么回事,还打?有病啊!”“咔嚓”一声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难道真的没这个人?怎么可能呢?还是事隔太久别人换了电话?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号码能找到母亲,怎么办?这一刻越发的想念她了,联想到梦里的情景,她不是出什么事了吧?还有忆南……

想到忆南,我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笑,是别人可以分享的;有一种哭,是别人可以安慰的;有一种爱,是别人可以理解的,但是有一种痛,却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我的童年是在父母的打闹声中度过的。

因为那时家里穷,日子过得很苦,又是在农村,我的童年没有过一个玩具。也因为父母无休止的吵闹,我变得沉默寡言,失去了同龄孩子该有的童贞,我的童年没有过一个玩伴。

常常半夜从他们房间里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他们不可理喻的争吵,用世上做恶毒的话来伤害对方,把彼此当成刻骨的仇人,万劫不复。我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窗外,冷冷的月光折射进来,它高高在上,冷漠的注视着世间万物。

我听见一个热水瓶摔碎的声音,之后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我把被子裹紧了些,感觉四肢冰冷。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没命的吵,还要在一起?那年,我13岁。

他们的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父亲是个懦弱的男人,每次吵架只敢在最后说几句气话,也是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母亲一哭,他就束手无策。

“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都扔到阴河里去喂水鬼。”这个比我晚出生三分钟的男孩恨得咬牙切齿。

阴河是村头唯一一条很大的河,夏天常有孩子在那洗澡,有妇女在那洗衣服,本来那条河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她含恨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跳了河,这条河就开始闹鬼,常有孩子在那游泳被淹死,还有个妇女,说在洗衣服的时候,河里有只手拉着她的腿一直往下拽。总之越说越玄,阴河的名字就这么来的,河里也多了只会吃人的水鬼的说法,从此再也没人敢靠近那条河了,哪家的孩子要是调皮捣蛋了,大人总吓唬他:“你要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到阴河里去喂水鬼。”

想到忆南刚刚说的话,我突然有些害怕,我问他:“忆南,有一天你会不会也把我扔到阴河里去?”

“不会,你是我姐姐。”

“可他们也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他们太吵了。”

我转过脸去看他,他的神情透露着冷漠和倔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8

这时,我听见从父母的房间里传来木床没有节奏的“吱吱呀呀”声,还有母亲那分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的声音。

忆南翻了个身,呼吸贴在我的耳边:“七月,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个男孩从来没叫过我姐姐。

“嗯?”我睁大了眼睛。

“你把眼睛闭上。”

我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唇吻在我的眼睛上,笨拙的往下滑,吻在我的唇上,然后又吻着我的脖子,我只觉得痒,想笑。

他的手搂住我的腰,从我的衣服里伸了进去,我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音,扭动着身子。他不管我,继续抚摩着我的皮肤,慢慢往上走。

当他的手触摸到我刚刚发育的乳房上,我突然笑不出来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舒服吗?”

“嗯。”我闭着眼睛琢磨着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慢慢的在忆南的抚摸下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没心思听课,看着老师的嘴象鱼的嘴一样一张一合,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耳朵里象被塞满了东西,满脑子全是忆南昨晚带给我的抚摸,事是而非。我禁不住脸颊发热,我不知道它带给我的寓意是什么,茫然而不知所措。

母亲下午来学校找我跟忆南。她穿一件蓝格子上衣,藏青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上沾着少许的灰尘,头发往后梳了一个髻,手里拿着包袱,简单的衣物。她说她要走了。

她蹲下身子,抓住我跟忆南的手:“七月,忆南……”

忆南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就象在甩一件发霉的垃圾,忆南的反应对母亲来说已是正常,所以她不在意,用手抚摸着我的脸,泪水滑落在她瘦弱的脸上,她说:“七月,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妈妈走了,妈妈会想你们的,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说完她站起来,捂住嘴转身踉踉跄跄的小跑了起来。忆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象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离去一样。然后,他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冰冷的话“她会死的!”转身进了教室。

我看着母亲消失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我要失去她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朝着那个方向奔跑过去,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大声的喊着:“妈,妈——”

阿辉打来电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问我什么时候去拿钥匙,我跟他说现在就去,他说在他公司门口等我。刚走出门,温可原的电话又打过来,我说要去趟夏小宇住的公寓,他要陪我去,我想想有个男人在身边,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于是就答应了。

我跟温可原一起去阿辉的公司拿钥匙,阿辉一眼看见了温可原,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明显咽了回去,暧昧的笑着。

我知道他跟杜枚一样误会了,我不知道怎样跟他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反倒会越不清楚,于是拿了钥匙跟阿辉说谢谢,拦了辆Taxi离开。

Taxi快开离市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然后叫司机掉头,去趟光明路。温可原问我:“去干嘛?”

“去看看苦婆跟苦儿,天冷了,买点东西给她们。”

然后我们在一家超市买了帽子、围巾、手套……,温可原抢着付了钱。到了光明路,我们穿过一条小巷子,很快就到了苦婆的家,苦儿一看见我就奔跑着扑进我的怀里,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苦儿真乖,有没有想阿姨啊?”

苦儿点点头,一眼瞥见我身后的温可原,马上伸出双手要温可原抱,温可原笑着从我手里把苦儿抱了过去,疼爱的问着:“真乖,小家伙几岁了?”

苦儿傻傻的望着他,温可原又问了一遍,苦儿才怯怯的伸出四个手指来。

苦婆正佝偻着身子倚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我连叫了她两句她才回过神来:“喔,七月啊,你来了,来,来,快坐。”

她弯着身子去摸索凳子,我说不用,扶着她坐下来,她又准备起身去倒茶,我抓住她戴着手套的手说:“不用的苦婆,我坐坐就走。”

温可原正在跟苦儿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嬉闹成一团。

苦婆拍拍我的手:“启凡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家出了点事,回家了。”

跟苦婆聊了好一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我想着还要去夏小宇住的公寓,于是起身跟苦婆告辞,温可原把苦儿放下来,苦儿却“哇”地一声哭了,两只小手紧紧的攥住温可原的大衣。

温可原看了我一眼,蹲下身子对苦儿说:“苦儿乖,不哭,改天叔叔再来看你,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好吗?”

安慰了许久,苦儿终于停住哭,偎在苦婆怀里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跟温可原离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9

Taxi上我问温可原:“奇怪了,苦儿怎么那么喜欢你?”

“我讨人喜欢嘛。”

“切。”

“苦儿是个哑巴吗?”

我点头,问他要烟,他点了两根,塞一根到我嘴里。

温可原喷出一口烟雾:“唉,一个瞎子带着一个哑巴,是够不容易的。”

外面开始下起了雪,不是很大,飘落下来的雪粒象被冻结的雨珠,我把头靠在椅背上,让思绪徜徉在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旷中,然而,记忆的闸门已经被打开,我又被卷了进去。

母亲走后不久,父亲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听说是父亲在镇上做木工认识的。那是个肥胖的女人,过于丰满,她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她没有孩子。我不喜欢她,忆南也不喜欢,我总想着法子找她茬,让她难堪,她沉默不语,总是默默承受着,父亲很少在家,偶尔听到从继母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我依然恨她,认为母亲的走跟她有着直接的关系。

一天深夜,我从梦中惊醒,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涌出来,透过月光,我看见床单上一片黑红的污血,我吓得哭了起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忆南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紧紧搂着我冰凉的身体,一夜无眠。

第二天,继母看见了床单上的血,笑着说:“你长大了”。然后 抱着床单出去洗,中午破例杀了一只鸡给我吃。我后来知道,这叫月经来潮,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是成长的一个过程。

晚上父亲回来,继母跟他商量着要让我跟忆南分开睡,我们不听,依然挤在那张小小的床上。

那年冬天,母亲意外的回来了。从她的装扮来看,她显然生活得很好,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她客气的跟继母打招呼,然后跟父亲关在房间一说就是半天。

我跟忆南坐在火盆边看书,继母在织毛衣,脸上是平静的神情。

许久,他们从房间出来,母亲的眼睛通红,象是哭过。父亲轻声的说:“七月,你跟你妈走吧。”

我看着母亲,她的眼里有疼爱和期盼,我又看了看忆南,他倔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母亲走过来,手摸着我的脸:“七月,跟妈走吧。”

忆南突然扔掉手里的书,冲过来一把推开母亲,他冷冷的说:“她不跟你走,谁也不能把她带走,她是我的。”

说完,忆南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上走,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忆南,忆南,我是你妈啊……”

“砰”地一声,忆南用力的关上了门,隔离了所有的喧嚣。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感觉他的身体在发抖。

我坐在窗前看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交加的尽头,她走了,甚至没留下来吃一顿饭。

“七月,你是不是想跟她走?”

我转过头来看他,然后爬上床去贴着他,他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你是想跟她走吗?”

我的心突然痛了起来,我说:“不,我哪都不去,我是你的。”

这天深夜,我从寒冷中醒来,发现身边是空的,忆南去哪了?屋外大雪纷飞,四肢冷得丧失温度。一会儿,忆南小心的开门进来,躺了下去,我听见他呼吸急促,我问:“你怎么了,忆南?”

他没回答我,依然是那副样子,我担心他生病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头居然有汗渗出来:“你生病了?”

他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不知道他怎么了,靠在他的肩上不敢再说话。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抱住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吻住了我的嘴,一只手从我的衣服里伸了进去搂住我的后背,他把嘴张开,用舌尖顶开我的唇,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住了,我们平时也亲吻,可是从来不象现在这样。我刚想说话,他的舌头就从我的齿缝间滑了进去,他居然在尝试着吮吸我的舌头,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一片空白。

他翻身压了上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当他的手颤抖着碰到我衣服的纽扣时,我猛地抓住他的手:“忆南……”

我看着他的眼睛,月光照进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我看不懂。

他说:“我们一直都这样的。”

“可是……”

“别怕,七月。”

他解开我的纽扣,把头埋进我的胸前,我全身一阵颤栗。他的一只手企图去拉我的裤子,我本能的想要阻止,“别动,七月。”他的眼睛看着我,我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09

他的手在我的两腿间寻找着,我全身僵硬。当我的下体被一个生硬的物体抵住时,我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我慌乱的叫他:“忆南。”

“让我试试。”

他在尝试着进入我的身体,我委屈的说着:“好象有点痛。”

紧接着,一种蚀入心骨的疼痛从下体传来,我推开他:“好痛,不行,忆南。”

“那不要了。”他翻下身帮我穿好裤子,一夜无语。

接下来的日子,忆南不再象以前一样跟我玩抚摸的游戏,他变得神情恍惚,本来冷漠的脸因为不再多说话显得更加冷漠。

一天,我被继母翻箱倒柜的声音弄醒,她在找一个发夹,那是父亲从镇上帮她带回来的礼物,她肥胖的脸因为着急显得尤其难看。我懒得理她,任由她把房子都要拆了一般。

中午放学回来的路上,我幸灾乐祸的拿出被踩成两半的发夹给忆南看,忆南一动不动的看着发夹,然后很用力的将手掌落在我的脸上,冷冷的说:“以后别碰她的东西。”

我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他,他怎么可以打我?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之后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理忆南,他也不理我,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我跟他僵持着,直到我们十四岁生日那天。

下午,忆南没有去上学,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魂不守舍,然后,我最后一堂课没上提前回家,心里七上八下。上楼梯的时候,我觉得呼吸困难,整个楼梯似乎都在摇晃,我在害怕,害怕某种莫名的预感会被证实。当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从父亲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声响,房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地推开了一条缝。看到了这一生也无法让我忘记的一幕。

我的继母,那个过于肥胖的女人,此时正坐在床沿上,头发凌乱,脸上是种放荡的神情,上衣的领口敞开着,丰满的乳房随着她的呼吸颤动着。而忆南,那个比我晚出生三分钟的冷漠男孩此时正跪在地上,他的脸埋在继母的两腿之间……

到夏小宇住的地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小小的雪粒落在发丝上,脸上,格外的冷。我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跟温可原并排着往公寓走,我突然感觉到我们不象是去查什么线索,更象是去参加一种仪式,无声的恐惧就象阴魂怨影,无法驱散。

温可原可能觉察到我的害怕,伸出一只手搂住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刚打开公寓的大门,我就后悔了,站在那一动不动,雪粒落在我的唇上,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凉。

温可原回头看我:“你怎么了?”

“可原,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来都来了,怕什么?有我在呢。”他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所有的灯,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人去楼空,沾满了一丝淡淡的灰尘,我跟温可原上楼,夏小宇的卧室整理的非常干净,房间里依然残留着她的气息,我不禁有些伤感。

我开始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期望能找出有用的线索,衣柜里挂着她平时穿的衣服,睹物思人,这话一点没错,转眼间,跟夏小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模糊变得清晰,象破碎的影片在脑海中放映。

我拉开每个抽屉来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我又推开洗手间的门,什么也没发现,只在镜子的四角贴了夏小宇的大头贴,时间太久,照片开始泛黄,人影变得模糊,我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着,心里涌出一丝酸楚,似乎要落下泪来。

我吸了吸鼻子,强忍住难过,走出洗手间,却发现在门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躺着一个小瓶子,我捡起来看,是个药瓶,我看了上面的说明,是治偏头痛的,我的记忆中,夏小宇好象没对我提起她有头痛的毛病。于是,我把瓶子装进了大衣口袋里。

我从洗手间走出来,温可原正在看着床头柜上夏小宇的一张照片,我跟他说:“没找到什么,我们走吧。”

他站在那不动,也没反应,就象没听见一样,脸上是种复杂的神情。

“可原,可原?”

“啊。”他回过神来,“什么?”

“走吧,看得那么入神。”

“她就是夏小宇吗?”

“怎么?你认识?”

“哦,不,不认识,我们走吧。”

突然一片漆黑,停电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1

第 六 章 失踪的女人

“你在哪?”启凡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点冷,好象还有点生气。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强忍住急促的呼吸说:“我……在家,你在哪?你吃饭了吗?”

“你在家?为什么电话一直都不接?”

“我……在洗澡,没听见。”我天生就不是一个懂得如何去撒谎的人,傻瓜都能听得出来我说的话有多少虚假的成分。

“你在哪?”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加了点力度。

“我在家,启凡。”我仍心虚的坚持着。

“我问你在哪里?”

“启凡,怎么了你?”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了在家,干嘛啊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失望:“七月,为什么?我讨厌欺骗。”

我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于是小心的问他:“你怎么了,启凡?你在哪?”

他叹了口气:“我在家,我回来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该死!我这是撒的什么破谎。

我来不及思考,打开手机,顺着微暗的光摸索着下楼。“你去哪,七月?”温可原在身后叫我。

“我回家。”出了门我就往外面跑。

“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个屁!我管不了他,拦了辆Taxi,一路上想着用什么话来圆我刚刚说过的谎。越想心里越乱,直到车已经停在了楼下,我还是什么也没想出来,我硬着头皮上楼。

启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没有看我,我把外套脱下来,又把围巾和手套取下来,两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好冷”。我挨着他坐下来,不敢碰他,我到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做贼心虚的含义,我的唇边依然残留着温可原舌尖上淡淡烟草的气味。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启凡抬起手臂将我拥进怀里,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你去了哪里,七月?我一回来见不到你,电话也没人接。”

我紧紧圈住他的腰,一颗心立刻松了下来。我这样眷恋的一个男人,我怎么能够欺骗和背叛他?想到刚刚在公寓差一点就跟温可原越了雷池,心里不由得对启凡怀有深深的歉意,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因为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你本来就为了家里的事忙得要命,我不想再增加你的负担。”

“怎么能说是负担呢?你是我老婆,什么都应该告诉我的,至少我能帮你分担一些。”

“启凡,我们……我们会结婚吗?”

“会,当然会,我帮你送了生日礼物给妈妈后她高兴坏了,还说要我带你回家过年呢。”

我笑着说:“不是吧,就一件礼物把你妈收买了?”

“怎么是收买呢?其实他们在心里早就接受你了,只是放不下他们的面子,老人嘛,你要知道,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我坚持的,他们没有理由不接受。”他抱紧了我一些,“七月,我很爱你,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我也一样很爱你。”可是说这话的时候,温可原的影子却象一块口香糖一样粘在我的心里,甩都甩不掉。

“你刚刚去哪了?”启凡还没把这问题忘了。

“不要问了好吗?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我温柔的回答他,我实在是编不出一个好的去处,只希望拖到以后他能将此事忘了。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启凡问,“你还没吃饭吗?”

“一天都没吃了,忘记了,起来的时候去看了苦婆跟苦儿。”

“傻瓜,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连吃饭也能忘记。”他疼爱的吻了我一下,起身去给我煮面条,“苦婆她们还好吧?我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们了。”

“嗯,还好,启凡,明天你是去诊所还是再休息几天?”

“明天还得回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1

我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还回家干嘛?不是才回来吗?”

“我明天把依云接过来。”

我问他:“她还是那个样子吗?”

“嗯。”

“那她来了住哪?”

“跟你挤一下吧,我睡沙发,好吧?”

“不好,我不干。”

他转过身来:“别这样,七月,她现在是病人,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还有一辈子呢,对吗?”

我笑起来:“跟你闹着玩的,看把你紧张的,我没那么小气。”

他吻住我:“老婆真乖。”

启凡晚上没有出去,我们很早就上床了,也许是他这段时间太累的原因,做完爱后他就睡着了。等我洗完澡出来,却看见他靠在床头抽烟,灯也没开。我奇怪着,他从来不抽烟的,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在他身边躺下来,刚想开口,他先说话,声音在黑暗中冷得象块冰,他说:“你的信息。”

我拿起来看,是温可原发过来的,信息很简单,但足以让我对启凡解释不清——我睡不着,想念你身上的气味!

一片沉默。

这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打开床头灯,他伸手关掉,我又开,他又关,然后把烟头掐灭,躺下去背对着我。

座机在响,我接起来听,半天没人说话,我挂掉,一会儿又响,还是没人说话。

“奇怪,我上次也是接到这样的电话,不知道是谁打的,也不说话。”

他不理我。

我躺下去,靠着他不敢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满怀心事睡着了。

醒来已是中午,启凡不在身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裹在被子里暗自伤心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温可原从来不给我发信息的,天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偏选启凡在的时候给我发,启凡一定误会我背叛他了,温可原什么信息不好发,居然发条那么暧昧的信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了。

外面已经没有在下雪,还有暖暖的阳光,闷在家里还不如出去走走。我起身刷洗完以后,看见电饭锅的灯还亮着,我打开来看,是启凡留给我的饭菜,心里涌出一丝感动,越发觉得对不起启凡,没有胃口,拿了外套出门。

不知道自己去哪里,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苦婆家里,苦儿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苦婆一看见我就说:“孩子,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不要骗我,我能感觉得出来的,来,跟苦婆说说。”

“真的没有,苦婆。”

“唉,你不想说苦婆也不勉强你,凡事啊,都往好处想,想开点,别委屈了自己,啊。”停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是你朋友吗?”

“嗯,怎么了?”

“以后少跟他在一起。”苦婆的脸上有一种很安静的神情。

“为什么?”我不解。

“我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气味,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要少跟他在一起。”

“没事的,苦婆,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我这都是为你好。”

苦婆总是说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懂得一些预算,苦儿父母的悲剧据说她在四年前就预算出来了。上个月的时候,她说隔壁的王婆婆三天后的下午四点会死,结果王婆婆一分不差的死在了三天后的下午四点,她在那条路上转眼间成了“神仙”。但她轻易不帮别人算什么,她说天机泄露多了会折阳寿的,她还要留下来照顾苦儿,她告诉我她的瞎是因为遭了报应。我不太相信这些,也许很多事情只是巧合而已,我一点也没觉得可原身上有什么危险的气味,如果非要说是危险的话,也只是他想跟我在一起。我曾经问过苦婆为什么不算自己。她笑着说:“等我算自己的那一天,也是我死的时候了,苦儿现在还小,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世上。”

从苦婆那里出来时,我摸到了大衣口袋里的药瓶,于是我给阿辉打电话,我问他夏子有没有头痛的毛病,他很肯定的回答我说没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2

我拿着这个瓶子走进一家诊所,我问医生这是装什么药的。

他看了一下说:“是治偏头痛的,有止痛作用。”

“你能闻得出来里面还装过别的药吗?”

“闻不出来。”

“帮帮忙好吗?谢谢你。”

他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然后说:“好象装过安定,而且装了很久。”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追问着:“那这种安定吃多了会不会死?”

他突然抬头看我,戒备的说:“不知道。”

我还想再问,刚好有人来看病,他便不再理我了。

我约了阿辉四点在咖啡厅见面,我找了张靠着窗外的位子坐下来,要了杯热的牛奶,里面开着暖气,比外面舒服多了。我想了想给母亲那边又打了个电话,期望不是上次那个女人接的,谢天谢地,是个男人接的,我礼貌的说:“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隔壁51号的刘春秀接电话好吗?我是她女儿。”

“喔,你是小莹吧?我是五叔啊,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呃……五叔,我妈在吗?”我不知道这个五叔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小莹是谁,我母亲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儿?

“他们早搬走了,你也应该回来看看他们。”

“搬走了?搬哪去了?”我吃了一惊。

“卧岭村。”

“什么时候搬的?为什么要搬到那里去啊?”卧岭村?为什么我在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个地名?我看见阿辉的车停在门口,他走进来,我朝他挥了挥手,他坐下来要了一杯咖啡,见我在打电话便没说话。

“早就搬了,还不是躲债啊。”

“那你知道怎么跟我妈联系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见那边有孩子的哭声,他接着说,“我不跟你说了,我孙子哭了。”他挂了电话。

卧岭村,这是个什么地方?看来,这六年的时间,在母亲身上又发生了很多我不得而知的事情,可是,我现在要怎样才能跟母亲取得联系?

正想着,阿辉很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打断我:“怎么?家里有事?”

我浅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全身无力,好象要生病一样,我问阿辉:“最近忙吗?”

“有点,年底了都是这样的,你呢?最近有没有写什么新的东西?”

“没有,没什么灵感,累。”

他笑了笑:“约我出来有事吗?”

我理了理思绪,问他:“小宇有偏头痛的毛病吗?”

他皱了皱眉头,有点不高兴的说:“没有,我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吗?”

“那她有失眠的习惯吗?”

“她在那种场所上班,晚上不睡觉很正常,我哪知道她有没有失眠的习惯。”

“那她有吃什么药吗?比如……安定片?”

“应该没有吧,干嘛?”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药瓶给他看:“这是我在小宇的洗手间找到的,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一下。”

“头痛药?”看阿辉的神情,他也很惊讶。

“我问过医生,他说里面装过安定,而且装了很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2

“那又怎样?”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且……”

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是不是很关心小宇?”

“是。”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那就放弃,别再追究了,到此为止,OK?”

我问:“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就算再查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为什么不让她好好安息呢?单凭这样的猜测是没用的。”

“其实她是想让我查的,我经常看见她,真的。”

“七月,你恐怖小说写太多了,小宇已经死了!”

“可她不是自杀的,我相信。”

阿辉显然很不耐烦:“OK,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但请你相信,不管小宇是不是自杀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以后别再为了小宇的事来找我,我真的很忙,也请你停止,尊重一下死者,若你一定要继续,我也没有意见。如果那套公寓不住了,请记得把钥匙还给我。”他站起身叫侍者买单。

我突然想起来温可原说那天看见过阿辉,我问他:“你前几天是不是去过小宇那里?”

“是的,不过我是去有其他事,并不是去公寓。”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我独自坐在椅子里抽烟,一边抽一边想刚才跟阿辉的对话,夏小宇的死真的跟阿辉没有一点点关系吗?我又想到了那天在茶楼门口撞到解签人的事,于是我又给阿辉打过去:“你认识那个寺庙里解签的男人吗?”

“你真无聊!”他挂了电话。我坐在那里发呆,我真的很无聊吗?

我拿着外套走出咖啡厅,想了想,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瓶子朝不远处一块平地狠狠地扔了出去,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拦了辆Taxi回家。

晚上八点左右,启凡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火锅料,身后跟着安依云。尽管启凡之前在电话里告诉过我安依云现在的情况,但我此刻看见安依云,还是免不了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她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很长,盖住了鞋跟,套了件黑色的大衣,头发直直的垂下来,失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生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没有看我,她的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好象连眼珠都不会转动。

启凡把食指竖在唇间,意思叫我别说话,我敏感的点点头,安依云手里抱着个黑的塑料袋,她紧紧地抱着,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我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她从不夹菜,启凡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我忍不住问:“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我边说边看她的表情,以免她听到后会不高兴,她专心的吃着,就象没听见一样。

启凡无奈的说着:“是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爷爷死的那天她就突然这样了,但她不配合我的治疗,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无从下手。”

“我来试试吧。”

“我都不行你能有什么办法。”

“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这时,我一眼瞥见她的裙摆很脏,我说,“明天让你姐姐把裙子换下来,我洗洗吧。”

“没用的,她不肯换,连睡觉都穿着。”

“为什么?”我心里想,她这样睡要把我的床弄脏的。

启凡耸了耸肩:“谁知道。”

吃完以后,启凡洗碗,我去厨房帮他,我为昨晚温可原的信息感到不安,也感到愧疚,我不知道怎么向启凡解释。他看了我一眼:“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陪依云坐坐。”依然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声音,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宁可他跟我吵一架。

我从后面搂住他:“你晚上出去吗?”

“不出去了,晚上早点睡,明天我还要带依云去诊所。”

“启凡,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3

“什么都别说,去吧,你是我老婆,我相信你。”

我只觉得鼻子一酸,感动得想哭,他心理咨询做得那么好,他如何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感动他的宽容:“启凡,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扭过头来亲了我一下。

我从厨房出来,安依云不在,她的黑塑料袋放在桌上,我走进卧室看,她也不在。奇怪,这么晚了她会去哪?我问:“启凡,你姐呢?”

“不是在沙发上坐着吗?”

“没有啊。”

“你找找,可能在厕所。”

我走过去,里面黑呼呼的,我打开灯,安依云把我吓了一跳,她正背对着我站在镜子前梳头,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脸煞白,她的眼神让人看了冷到骨髓,两片薄薄的唇紧紧闭着。

灯一亮,她就放下梳子走了出来,我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了一步,她没有看我,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在梦游。

我回头看了一眼洗手间里的镜子,想到刚刚安依云的样子,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安依云坐在沙发上失神的盯着没有打开的电视,启凡走出来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我看见安依云的塑料袋,我想帮她放好,我刚碰到塑料袋,安依云猛地冲过来,用力地推开我,她的力气那么大,不是启凡扶住我,我险些摔倒,她把袋子紧紧抱在怀里,用那么冷的眼光看我,那么冷,看得我不寒而栗。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她吓到了,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强烈,袋里装的是什么呀?”

“没什么,她的衣服。”

我不解:“衣服干嘛这样?”

“她是这样的,不许任何人碰她东西,一会睡觉你尽量别跟她说话,别刺激到她了。”

看到安依云这个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么优秀的女生竟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究竟何为宿命?我第一次见到安依云是在三年前,她来找启凡拿点资料,然后留在家里吃饭,长长的直发,高挑的身材,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脸上始终透露着阳光与自信。她跟启凡一样,凝聚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我立刻就被她那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所吸引,去英国留学了三年,回来后就自己开了家小型的电脑公司,有一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叫何秦安,上海人,在一家外贸公司跑业务。她是父母的期望,也是启凡的骄傲,这样一个女子,究竟她爷爷死去的那天她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是什么能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不再说话?而且还是安依云这样的女人?她把自己封闭在可怕的壳子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晚上安依云睡在我身边,果真象启凡说的那样,她只脱了大衣,而裙子却不脱,我想,她既然不肯换身上的裙子为什么还要带衣服来?真想不通。于是我关了灯,侧身躺了下去,窗外有冷冷的月光照射进来,我睡不着,也许是安依云睡在身边,我总觉得不安心。安依云似乎不太安静,翻来覆去,我怕她冷,帮她把被子裹紧了些,我柔声问她:“姐,你是不是冷?”

她没理我,但是却停止了翻动,我心里一热,继续说着:“姐,你别怕,放心睡吧,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我在,启凡也在,我们都这么爱你,你知道吗?”

她忽然把身子转过来,脸贴在我瘦弱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试着把胳膊抬起来,她竟顺从的将头枕在我的臂弯里,一只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动得眼眶发热,我知道她在听我说话,我知道她也听懂了我说的话,她不是不让人靠近,她只是在害怕,对周围的一切怀疑,我想,我能让她好起来的,我需要时间走进她的心里。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象任何一个母亲一样拍自己的孩子,她在我怀里安静得象一只受了伤的猫。是的,她的确是受了伤,而且伤得很深。

没有任何预兆,半夜醒了过来,觉得很冷,很凉的风直往被子里钻,我摸了一下身边的安依云,空的!我猛地惊醒,坐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看见安依云正背对着我站在窗户旁边,白色的长裙拖到地上,黑黑的长发垂到腰际。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曾几何时,我的记忆里出现过这样一张背影,然而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搜索不出来。我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做什么,但还是怕惊动了她,于是很小心的躺了下去。

就在我刚刚躺下去的时候,我在一瞬间搜索出了记忆里的那张背影,那是曾出现在我梦里的背影,那个山坡上,那个白衣女子,为什么会跟安依云此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进一间房子里,具体来说是一间教室,还是以前跟忆南一起上学的那间教室。我推门进去,里面坐了好多人,他们统统都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这里面一张课桌也没有了。他们好象都在等我,全是认识的,启凡、夏小宇、安依云、温可原,还有苦婆,安依云把我拉过去坐在她身边,说:“怎么才来?我们都在等你呢。”

“等我?”我有些莫名其妙。

苦婆说:“是啊,都在等你。”

我诧异着:“苦婆,你眼睛好了?”

“早就好了 。”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17 16:14

我还想再问什么,温可原对我说:“七月,来,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坐在那里犹豫不决,温可原又说:“来吧,宝贝,这个游戏是由我来主持的,所以你必须到我这里来,只有我才能保护你,明白吗?过来。”

我看启凡,他好象没听见温可原说的话一样,他正在吃苹果,一边吃一边跟夏小宇窃窃私语,还不时的发出笑声,我立刻就坐到温可原身边,温可原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放在我的胸脯上,安依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真不要脸!”

温可原对她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贱人,给我闭嘴!”

安依云马上把头低下去不再说话,我重重的亲了一下温可原,启凡还是没有看我,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瓜子吃,把壳扔到启凡跟夏小宇身上,其中有一些扔到了苦婆身上。

温可原说:“游戏现在开始,从我这里开始数,数到7的那个人就必须挨我一枪。”

“为什么?那样会死的。”我看着温可原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枪。

“玩游戏嘛,这枪又不是真的。”

游戏开始,夏小宇数到了7,温可原朝她开了一枪,她“啊”了一声,举起双手倒地,一会儿就爬了起来,这次轮到启凡数到了7,温可原把枪瞄准了启凡,只听见“砰——”地一声,子弹正中启凡的胸口,他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我哭喊着:“启凡,启凡,你不能死啊……”

这时,我的眼光慢慢落在了墙的一角,那里赫然躺着一口棺材!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按住胸口,全身都是冷汗,我打开床头灯,房间里的安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去看身边的安依云,她不在,她又去干什么了?我打开房间里的灯,我以为她可能又象晚上一样躲在洗手间,我起身去看,她也不在,我又去大厅看,启凡正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当我找遍整间屋子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住了,我看了一下时间,三点四十分!这么三更半夜的她会去哪?我不敢往下想,焦急的摇着启凡:“启凡,启凡,你醒醒……”

他动了动身子,闭着眼睛伸出手搂住我的头吻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说:“干嘛啊,七月?我困死了。”

“依云不见了。”

“找找吧,啊,她能去哪。”

“我到处都找了,真的没有,她不见了,启凡。”

停了一会儿,启凡猛然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什么?”

“依云不见了。”

他光着脚跳下沙发,外套也没穿,当他发现安依云失踪并不是一个玩笑时,他楞在那里,一句话不说,我怯怯的看他:“启凡……”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知道,我醒来她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我没有,我……”

他突然对我吼叫:“你怎么不看住她?她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她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死人?她现在这个样子跑出去,如果出事了呢?谁来负责?她在家从来不这样,就跟你睡了一个晚上不到,你跟她说了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跟她多说话的吗?”

“我没跟她说什么。”我委屈得直想哭。

“没说什么她会走?”他简直不可理喻。

我叫起来:“我怎么知道啊?你不是也睡在外面吗?那她开门出去你不是也不知道?”

他停下来,沉默着,然后慢慢的说:“这么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七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拨了起来,许久,那边有人来接,他就说了一句话:“妈,依云回来了吗?”然后是沉默,沉默,挂了电话。

他站在我的面前,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手掌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那个耳光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我的左耳近乎失聪,我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显然也楞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依然停在空中的手微微发抖。

我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他冲过来挡住门:“你要去哪?”

“让开!”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不让。”

“请你给我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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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七根蜡烛》--作者:上官v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