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2:59
“巫罗当然不会白死,他是为你们整个部族而死,他死得其所。”韩山道。
巴启似是气急,青蓝色的瞳孔,在青铜面具后面迸射出怒火,像要把面前的男人燃烧成灰烬:“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韩山还是坦然地看着巴启,甚至这一刻,他的嘴角还带上了些笑意。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看来,如果我不说出来,只怕过不了今天这一关。”他沉默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做出很神秘的样子,“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人身上花费那么多的精力,现在我告诉你原因,因为这个人的身份对我们来说,非常特殊。”
“他究竟是谁?”巴启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想寻回你们族中的圣物,那么,这个人非但杀不得,还得保护好他。如果他死了,说不定,你们真的再也找不回那些圣物了。”韩山挺直了胸膛,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他其实是巴融的亲生儿子!”
巴启“啊”一声,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身子却有些僵硬,可见他的惊讶程度。
“巴融还有个儿子?”他说。
“巴融能有女儿,为什么就不能有儿子?”韩山微笑道,“据我所知,巴融在叛族盗宝之前,曾经有十余年的时间,一直不间断地出没于你们部族与外面世界之间。你们族中一些寻常的东西拿出来,都价值不菲,所以,巴融可以算得上非常富有。而且,他是个悟性极高的人,博览群书让他知识渊博。再加上他年纪那时还不是很大,想要女人应该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巴启保持沉默,似乎需要点时间来消化面临的这个现实。
“我本来也不知道巴融在世上还有个儿子,半年前,巴融被郁垒杀死后,我无意中在他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摞照片,把它们排在一块儿,就是一个人从婴儿到少年的成长过程。我当时就意识到,这个人对于巴融肯定非比寻常。”
韩山叹息一声:“于是我就继续留意,试图寻找一些别的线索,但巴融一生谨慎,除了照片,根本没有其他任何跟这少年有关的东西。而且他行踪不定,跟我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我也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信息。所以,我只好从这些照片入手,每一张都拿过来仔细分析。那些照片跨度十多年,背景大多都是在房间里,但却有两张,在室外。我从照片背景着手,再根据房间里的一些装饰,终于确定了照片拍摄的地方。”
“你就派人找到了他?”巴启道。
韩山摇头:“我没有派人去那城市,而是自己亲自去找这个照片中的人。寻找的过程颇费了些周折,但是我终于还是找到了他。”
照片上的少年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年纪和韩山相仿,家里只有一个母亲。韩山随即对他的身世展开调查,很快就认定了他是巴融的儿子。
“那是个小城市,人们生活还不太富裕,只要有钱,你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杨铮的父亲早逝,但有人说,他其实并没有死,只不过很久以前就离家出走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但他临走前,却给这对母子留下了一笔钱,因而他们的生活在当地还算小康。我找到他们时,那母亲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精神分裂,多重人格,每天在自己的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后来,有了暴力倾向,成天拿着刀站在家门口,嚷嚷着要杀人。有人报了警,她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去看过她一次,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儿子,说他的父亲一定会来接他的。”
“那孩子呢?”巴启听得入神。
“孩子已经长大,他的名字叫做杨铮,也就是刚才打倒巫罗的人。”韩山道,“杨铮早在好多年前便离开母亲单独生活,原因是母亲曾经虐待过他。据当时的街坊邻居说,那女人被丈夫抛弃,精神上出了毛病,将自己的怨恨都发泄到了孩子身上。”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韩山重重地道,“那母亲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发生了点状况,除了杨铮,她还生下一个怪物。那怪物像一张皮,显然在生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那母亲认定,是杨铮杀死了他,这也是她后来虐待杨铮的原因之一。”
巴启不说话了,似乎心里在感慨杨铮不幸的身世。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说:“巴融可以将自己的女儿,还有收养的六个孩子带在身边,却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在一个小城市里,任他度过这样一个悲惨的童年?”
“这也正是我当时想到的问题。”韩山忽然笑了笑,“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巴融这样做,除了要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被你们巴族人发现,另外,他还将一份天大的秘密留在了杨铮身上。他的秘密,当然就是你们巴族圣物的下落。”
巴启这回倒没感到多大的惊讶,巴融将秘密留在儿子身上,本就在情理之中。
“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告诉我,那个人就是巴融的儿子?”巴启问。
“巴融是你们部族的仇人,我怕告诉你这个秘密,你不会放过杨铮。如果那样,我们大家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现在巴融的儿子已经在你手中,那么圣物呢,它到底在哪里?”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找回圣物的,只是,我还需要点时间。巴融的儿子身上有很多怪异的地方,我相信,那秘密,就隐藏在那些怪异之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0
“所以你让巫罗去送死!”巴启又有了些愤怒。
韩山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也根本不会想到,杨铮居然能打倒巫罗。但这件事也给了我启发,我想,当杨铮彻底恢复本性,变成一个真正的魔鬼时,那么,也许我们就能知道圣物的下落了。”
巴启沉默,他希望韩山的推断是正确的。他带着族人出山寻宝,虽然之前有过在外面世界求学生活的经历,但他仍然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外面世界的生活,而且,他现在要做的,是一件对整个部族都极为重要的事,他必须依赖面前的这个人,当然,他也不会相信他。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已经让他非常厌烦。
“好了,让我们现在来看看杨铮在干什么吧。”韩山道。他到监视器前,敲打几下键盘,不同的画面闪过,很快杨铮就出现在画面中。
镜头推近,韩山脸色忽然异常凝重,因为,他看到杨铮虽然身上脸上都沾着血迹,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但他面上的神情,却显得异常安静,哪里还有半点适才在房间里的冲动。
现在的杨铮,看起来已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这里差不多应该是全中国最狭长的城市。几个区之间,往往间隔数十公里。所以,虽然提起这城市,很多人都知道它是东部海滨城市,但其实,市区离海边,还有30多公里的距离。所幸现在城市建设大多都做在脸面上,市区通往海边小镇的大道修得非常气派,中间还有立交桥,看起来极为壮观。
秦歌的吉普车到达海边小镇,只用了20多分钟。
搞民俗那朋友叫高伟,在市文管会工作。秦歌去年侦破疤面杀手案件时,发现一道据说是东汉太平道分支——五斗米教流传下来的“再生符”,而五斗米教教主便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首领张角。相传当时黄巾教众,上阵时皆身佩不死之符,个个奋不顾身,勇猛异常。为追查这道“再生符”的来源,秦歌结识了这位民俗专家,向他请教全市范围内的道观分布情况。高伟是个仔细的人,不仅给秦歌绘制了详细的分布图,就连去这些道观的具体线路,都一一标出。
所以,秦歌虽然凌晨5点多将高伟吵醒,高伟还是非常详尽地告诉他,星宿台在海边小镇的具体方位。
车子穿过小镇,直奔海边。荒废的旧海滨浴场,像个迟暮的妇人,在夜里独自哀怨。一道长长的拦海大堤,连接起了陆地与海上的一座小岛。
星宿台,便在海岛上。
车子驰过拦海大堤,两边的海寂静如温柔的淑女。修筑拦海大堤,当年是这城市人民极为自豪的一件事,海滨浴场,也因此搬迁到了岛上。但如今时过境迁,围海建坝已经被证实是件极愚蠢的事,它对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岛上有山,虽不高,却地形复杂,一面生在沙滩之上,一面峭壁临海。
山脚下,马南和秦歌弃车登山,开始时还是人工铺设的台阶,但转过一个山头后,台阶一侧出现一条小道,边上有块路牌,说明这条小道通往后山峭壁。
两人沿着小道前进,爬山对他们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冬季夜长,虽然已是凌晨,四处仍漆黑一片,淡淡的星月光华,只在黑暗中抹上些淡影,影影绰绰带着些诡异。只凭秦歌手中电筒的一道光柱照明,再加上小道曲折迂回,高低错落,两人走得都有些吃力。
后山本来就少有人去,星宿台也因此在当地没什么名气。而那个民俗专家告诉秦歌,这也是政府本着保护开发的策略,对历史遗存的一种保护手段。
星宿台就在后山的最高处,距峭壁仅数步之遥。
到了山顶,地势陡然开阔,那些星光月光落下来,也再无遮拦。秦歌“咦”了一声,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一座高台,而是三个,中间有通道相连,乍一看,有点像小一号的长城。
“星宿台原来有三座。”秦歌带些疑惑道,“我们去哪个?”
“当然是中间那个。”马南毫不犹豫地道,“心宿是二十八宿中的一宿,它本来就由三颗星组成,伏羲是其中的心宿二,位置就是三颗心中间的那一颗。”
马南这样说,秦歌当然再无疑虑,两人很快到了入口处,登上阶梯。
星宿台全部是石材建造,所以虽历经数千年风雨,仍然坚若磐石。沿着通道,很快穿过第一座台,秦歌电筒光柱照过,高台一侧的石壁上,依稀有些石刻的痕迹。
中间的那座石台最高,像个城堡,三面石壁相连,只在东侧,修有半人高的矮墙,上面无遮无拦,视野极为开阔。站在这里,可见海浪轻涌,那些淡淡的星光落到了海面上,好像立刻被放大了许多倍,海水缠绕着星光,看起来美极了。
马南与秦歌此刻无心欣赏风景,他们必须在这星宿台上,找到跟巴族人有关的线索。
这座星宿台面积不大,也就十几个平米,三面有墙,墙上都有壁画,秦歌手中的电筒照射过去,只见到它们都是些简单线条勾勒的图形,因为光源有限,所以一时看不太清。
马南接过秦歌手中的电筒,还在试图看清那些壁画的内容。秦歌知道这些活跟自己没关系,就站在矮墙边,极目远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1
南边墙上,绘制的是“盘古开天辟地”和“女娲补天”,北边墙上则是“神农鞭药”和“黄帝威仪”,西边墙上是“仓颉造字”和“舜耕历山”。马南对中国上古神话颇有研究,虽然电筒的光亮并不能让他看清整个图形,但窥一斑而知全貌,他很快就清楚了壁画的内容。如果这星宿台真是汉代张衡督建,那么,这三组壁画,其实便已经将汉代之前,人类发展历史的三个重要时期全都囊括进来。
盘古开天与女娲补天,说的是有了天地人界,生命从此诞生。
神农鞭药与黄帝威仪,则是人类经历了传说中的神国时期。神农就是炎帝,他与黄帝并称为中华民族的始祖。
仓颉造字和舜耕历山,则喻指人类已经摆脱蒙昧状态,开始向文明迈进。
秦歌虽然很快就弄清了这些壁画的含义,但它们都是些家喻户晓的神话传说,而且,刻痕陈旧,显然不会是近几年的刻痕,因而它们必定跟他要找的线索无关。
难道线索藏在另外两座高台内?
马南很快否定了这念头,心宿三颗星的组成与这三座高台位置相似,所以马南怀疑这观星台的名字是“心宿台”而不是“星宿台”。巴族人不会将伏羲的的属星搞错,线索也一定隐藏在这中间的高台内。
也许,这壁画上,还有些内容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了,马南想。
他更加细致地观察那些壁画,电筒的光柱一寸寸移动。果然,没用多久,他就发现了一处异常,在“仓颉造字”壁画的右下方,居然有一个一寸见方,兽面人身,脚踩双龙的小人,他的双手合力上举,托起一个八角形的符号。
■
对于那个兽面人身、脚踩双龙的小人,马南并不陌生,半年前,他曾在一块玉器上见到过相同的图案,只不过,玉器上的小人,双手高举一根骨头样的武器。
这小人便是上古神话传说里的火神祝融。
火神祝融相传镇守着南岳衡山,是东方天帝火帝的佐臣,法器是秤杆,掌管夏天。
半年前,马南在那块玉器上见到的祝融,双手举着一根骨头。玉器名为赤璋,是养父巴融留给三弟谢东城的,谢东城博览群书,却偏偏在天津街头开了家肉店,是个大隐于世的高人。经过他的考证,那块骨头,便是喻指巴族圣物中的雷神之槌。
现在,在这星宿台上,祝融手中换了这样一个符号,立刻引起了马南的注意。
首先,火神祝融怎么会出现在“仓颉造字”这组图里,它跟仓颉虽然都是同一时期的神话人物,但马南从未自任何典籍里见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有就是祝融高举的那个符号,它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在马南正冥思苦想之际,忽然听到矮墙边的秦歌叫了声他的名字,他急忙走过去,只见秦歌身子半俯在矮墙上,正凝神向前看着什么。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条船?”秦歌问。
秦歌视力极好,他有此一问,只是觉得这时候,海中飘着一条船有些奇怪。马南立刻也看到了,暗黑的海面上,有条小船随着海浪轻涌,不停地摇摆。由高处看去,如果不是有揉碎的星光,船身几乎要隐没到海水的暗黑中去。
船不大,有点像海滨浴场的救生艇。但救生艇此刻应该都牢牢地系在岸边,怎么会凌晨时分,独自飘在海上?而且,那船上显然没有人在,才会放任小船随波逐流。
“也许是浴场的救生艇没系好,被风吹走了。”秦歌自语道,随即又摇头,显然自己都不满意这样的解释。而就在这时,他跟马南同时听到了一些声音。
声音很小,夹杂在波涛声里。但它却真实存在,仿佛被风吹到他们耳边。
秦歌与马南对视一眼,都凝神听那声音的出处。很快,两人同时向着下台的阶梯而去。这道阶梯,通往南侧的第三座观星台。
响声就发自连接两座观星台的通道上。
现在,秦歌和马南已经听出了那声音是清脆的铃声,两人都猜到了那是手机的振铃在响。但这凌晨的星宿台上,除了他们,不可能再有别人,怎么会有手机的铃声?
手机就在青石踏板上,红色的信号灯还在不停地闪烁。
秦歌抢步上前,将手机抓在手里,打开翻盖。他立刻就知道这是一部经过改装的手机,除了显示屏不显示来电,连下面的按键都被封死。
秦歌眉峰皱起,已经意识到自己和马南,都在别人安排的计划之中。
他将手机递给马南,马南犹豫了一下,送到耳边接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1
“你们已经到了星宿台,虽然比我预想得要晚了点,但总算没让我失望。”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苍老。
“海面上的船,是不是跟你有关?”马南开门见山地道。
“那船当然是为你们准备的。”电话里的人笑了笑,“你能找到这里,显然已经破解了密室杀人的诡计。我说过,楚雁下落的线索,就藏在那死亡事件的谜团里,所以,我不会食言,现在,就把楚雁送还给你。”
“楚雁在那条船上?”马南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找到楚雁会这么容易。
“没错,你已经猜到了。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解开密室之谜和找到星宿台,只是你过了游戏的第二关。现在,你必须开始做好准备,进入我们的第三关。”
马南沉默,他知道巴族人决不会这么轻易地把楚雁交还给他。
“船上除了楚雁,还有一些炸药。你当然知道,你的养父就是用这些炸药炸死了巴图和我们那么多族人。当我们游戏开始,我会给你3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船上,将炸弹扔掉,那么,这世上从此就再也没有楚雁这个人了。”
马南下意识地转身去看海里的小船,有些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我给你3秒钟的时间准备,我挂掉电话那一刻,便开始计时。”
“等等!”马南大声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安排这些事,直接杀死楚雁或者我,对你来说岂不是更容易些。”
“你很快就会明白,因为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这回不待马南再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计时开始。3分钟后,船上的炸药就会爆炸。
马南看一下腕上的表,撒腿就往台下跑,不知道情况的秦歌只能跟着他跑下去。马南这时脸色阴沉得厉害,好像还有些绝望。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在3分钟之内救下楚雁。
马南并不是不会游泳,但是,游泳却是他的弱项。
奔跑中,马南三言两语便让秦歌明白了情况。下了星宿台,绕到前面悬崖边,马南稍有犹豫,这时,秦歌一步迈到他前面,反手将他向后推去。马南愣一下,见到秦歌回头冲他勉强一笑,说:“这是粗活,交给我来。”
声音还在,秦歌的人已经纵身而下。马南扑到崖边,只见下面溅起白色的水花。旋即,秦歌的影子出现在海面上,他划动双臂,奋力向着小船游去。
马南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他的目光在秦歌与腕上的表间徘徊,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
指针一格格转动,海水中的秦歌离小船越来越近。马南伏在崖边一动不动,好像有些力量已经涌到了喉边,他必须费力抑制,才能不让自己的身子随之颤栗。眼前发生的事,在马南的经历中,绝对算不上最凶险,但却让他觉得异常紧张。
如果秦歌不能及时到达小船,扔掉炸药,那么楚雁会死去。
还有种更坏的情况,就是秦歌到达小船,但没来得及扔掉炸药,那么,他会跟楚雁一块儿死去。
半年前的桃花山上,巴图与他的族人们,便是在一声爆炸声过后,灰飞烟灭。现在,巴族人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跟楚雁,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怎么能忍心看到楚雁,还有他惟一的朋友死在眼前!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秦歌离小船却至少还有百米之遥。崖顶的马南再次感到了绝望。秦歌虽然游得比他要快多了,但肯定不能在一分钟之内到达小船。马南似乎已经听到了即将爆发的巨响……
“铃——”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再次发出响声。
马南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慌忙接听。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海水里的肯定是你的警察朋友,但就算是警察,他也不能在3分钟之内游到船边。”
“不要让船爆炸,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马南大叫。
“你把手机后盖打开,里面有颗药丸。它不是毒药,只会让你昏睡。吃下它,楚雁和你的警察朋友都不会死。”
马南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刻打开手机后盖,果真见到里面有颗绿豆大的黑色药丸。他犹豫了一下,已经知道所有发生的事,都在巴族人的计划之中。
巴族人知道他游泳不好,秦歌必定会替他去救楚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2
巴族人还知道就算是秦歌也救不了楚雁,所以,让马南吃下这药丸才是目的。这药丸可以让人昏睡,显然巴族人此刻就环伺在周围,待马南昏睡后,便要掳走他。
虽然想通了这些,但马南还有疑问。巴族人想掳走他,有的是机会,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岛上的星宿台边?
“吃下它,你的时间已经不多。”电话里苍老的声音道。
马南将药丸丢进嘴里。药丸遇水即化,一股甘甜的味道。
“我吃了,你快阻止炸药爆炸。”马南喘息着道。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你已经救了楚雁跟你的警察朋友。”
马南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看到海水中的秦歌还在奋力向前游去,而时间已经越来越近。终于,马南身子慢慢软了下来,他倒在地上时,眼睛还睁着,但里面已经浑浊一片。他在心中默念:“5——4——3——2——1——”
耳边只有涛声连成一片,没有预想中的巨响。于是,他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杨铮记得,刚才他站在一具尸体边上,双手沾满血迹。他知道自己杀死了人,却回想不起来任何与他搏斗时的细节。死亡让他有些眩晕,脑海里一片空白,后来,空白中竟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个婴儿在一大片血液里挣扎,他侧过身的时候,身子居然像张纸样轻薄。
黑暗随即扑天盖地地袭来,杨铮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甚至,他在那时有种错觉,自己的身子也慢慢变得虚空起来。
他让自己摆脱恐惧的惟一办法,就是离开那飘荡着死亡气息的房间。
外面是条走廊,略带些弧形。走廊两侧,一眼看去,除了他刚才出来的房间,居然看不到别的门。不管怎么样,走出被囚的房间已经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杨铮只能继续向前走去,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究竟是些什么。
杨梅也被刑官抓来,那么必定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现在杨铮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到她,然后带着她离开。
只要一想到刚才在电视机里看到的画面,杨铮都会心如刀绞。
发生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虽然杀死一个人的恐惧还在,但杨铮知道,如果能够找到那个户籍警,自己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杀死他。
挣扎的杨梅,失声痛哭的杨梅,让杨铮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走廊很长,弧形的幅度很小。走了一会儿,杨铮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出现一道门。
他快步奔过去,发现房门和自己出来的那间一样,都是铁门。他用力推去,那门纹丝不动。他用力拍打着房门,嘴里叫着杨梅的名字,并且将耳朵贴到门上,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他继续向前,不一会儿,再次见到相同的铁门,同样紧闭。
杨铮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但这回停留的时间要短得多。他脚下不停,继续沿着弧形走廊走下去,发现隔上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道紧闭的铁门,无论他在外面怎么拍打,都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杨铮开始绝望,后来,当他终于见到一扇开启的铁门时,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尸体却已经不见,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血腥味儿。杨铮毫不怀疑这就是他刚才杀死那怪人的房间,兜了一个圈子后,他又回到了这里。但那怪人的尸体呢?它不会自己消失,惟一的解释就是刚才那段时间,有人进来搬走了他的尸体。
搬走尸体的人,一定就在他刚才经过的那些房间内。杨铮又想到,也许杨梅、户籍警,还有刑官,都在那些房间里。
自己虽然施计打倒了那怪人,得以从这房间脱困而出,但是,却依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只不过,从一个小囚室中,到了一个大牢笼里。
他抬头在房间内四处寻找,很快,就发现了隐藏的摄像头。
杨铮相信,刚才在环形走廊里见到的每个房间,都装有这样的摄像头。刑官用它来监视这些被抓来的人,同时,它也将影像传递到别的房间,比如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杨铮冲着摄像头愤怒地大叫,“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女人!”
没有任何动静,杨铮更加愤怒了,继续大叫:“把我带来,就别做缩头乌龟,躲在暗处算什么男人。要么你杀了我,否则,我决不放过你!”
还是没有回应,杨铮有一拳抡空的感觉。
想想真有点沮丧,他到现在,连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短短一夜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本来只是想做刑官的帮手,却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困境,还连累了杨梅。
刑官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杨铮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3
后来杨铮颓然倚墙坐到地上,觉得异常疲惫。如果刑官真的不愿意搭理他,他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打破这种僵局。
幸好刑官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墙角悬挂的电视机里,忽然再次有了画面。
这回,他看到的,是那个户籍警葛华。
户籍警满脸慌张,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口中好像在不住说着些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缚住,动弹不得。他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一个方向,眼神里充满恐惧。
这样的画面杨铮并不陌生,不久前在都广宾馆的客房里,他曾在笔记本电脑上见过相同的画面,只不过,缚在椅子上的人,现在变成了户籍警。
杨铮血往上撞,立刻站起来,冲到电视机前。虽然猜到刑官让他看这画面,必定有他的用意,但是,他仍然止不住自己的愤怒。
就是这个人,刚刚凌辱了杨梅,如果能看着他死去,必定是件非常痛快的事。
“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杀死这个男人?”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杨铮环顾四周,居然找不到声音的出处,只是能听出来,声音必定是通过隐藏在房间内的什么传声设备发出。那声音,正是在都广宾馆客房里,打电话给他的男人。
——他就是刑官。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杨铮大声道。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刑官说,“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只能再把这个警察送回到杨梅呆的那个房间。”
“你到底是人还是畜生,你知道那样做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杨铮怒火又开始腾升,“如果你想对付我,那么就像个男人站到我面前来!”
刑官没有回话,电视里的画面颤动了一下,忽然又回到了刚才户籍警凌辱杨梅的场面。杨梅还在失声尖叫,拼命扭动身子挣扎,她身上的户籍警露出野兽样的凶悍的目光,身子压到杨梅的身上,山一样沉重。
杨铮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有些血光从他的脑海里迸射而出,他的身子也随即开始轻微颤栗。这回,他真实而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些力量就要从他的身体里脱困而出。
“停下,停下!”他吼叫着,嗓音居然已经变得沙哑。
画面重新恢复到户籍警被缚在椅子上的情景,刑官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现在,你一定知道了该如何跟我对话。”
杨铮喘息着点头,但目光中的怒火却更盛。
“我的问题是,你现在是不是想立刻看到那个警察死去。”
“没错,他侮辱了杨梅,我巴不得他快点去死。”
“好,现在,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画面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戴着写有“刑官”字样的面罩。户籍警挣扎得更厉害了些,但身子却都瘫软在椅子上。
戴面罩的男人将一个黑色的袋子套到了户籍警的头上,拉紧袋口的绳子,在户籍警的脖子上绕了几圈,然后打结,系紧。
杨铮盯着画面,有点不明白戴面罩的男人要干什么。
“死亡是种艺术,只有屠夫才会拿把刀乱杀一气。”传声器里刑官的声音道,“不久前,我偶尔在书店买了一本书,说的是中国古代各种酷刑。我在开了眼界的同时,也发现,人类天性中那种残忍意识,通过刑罚的种种残忍的行为,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历史,其实也是一部刑罚的历史,种种酷刑表露了统治者最野蛮暴虐的天性。”
杨铮无语,因为他不知道说话的人,这些话背后有什么含义。
“我又发现,中国人的国民天性中,除了残忍意识,与之相对立的仁慈在传统文化中也占相当重要位置。比如儒家思想的核心就是“仁”,“仁政”是儒家理想中的政治制度。残忍和仁慈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不同侧面,显示出中国人在人性方面的复杂性。今天,当我看着你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大而化小,它也可以具体表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杨铮立刻明白了,刑官其实是在含沙射影,喻指在他身上,存在着对立的两种力量。
“好了,我说的已经太多,恐怕你早已等急了。”刑官说,“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中国古代另一种刑罚。”
杨铮聚精会神地盯着画面,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潜意识里,对即将到来的杀戮,他有一种莫名的渴望,何况,这回要死去的,是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男人。
画面中那个戴面罩的男人——杨铮仍然猜测他其实并不是刑官,而是和自己一样,是想做刑官帮手,但被他带到这里的人——离开了一会儿,再出现的时候,手中多了两件东西。杨铮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把锤子和凿子。
凿子抵在了户籍警的脑袋上,就是我们说的天灵盖的位置,锤子这时也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4
“你现在看到的,叫做‘凿颠’。据《汉书》记载,秦孝公时,商鞅变法,增设各种肉刑,凿颠就是其中一种。后来商鞅变法失败,自己也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但他发明的各种酷刑,却大多流传了下来,包括这种凿颠。”刑官娓娓道来,好像是个专业讲解员,在为即将发生的杀戮做着诠注。
杨铮目不转睛地盯着戴面罩的男人,等待着锤子落下。刑官的讲述,让这本来就不多见的杀人方式,更增加了些诱惑力。
杨铮本来急促的呼吸这时都屏住了,他生怕错过了血光四溅的那一刻。
但那锤子迟迟没有落下。
杨铮不动,画面里戴面罩的男人亦不动。空气好像静止了,连时间都已凝固。那种期盼的力量让杨铮紧张到了极点。
“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同时奇怪为什么那锤子还没有落下来?”刑官的声音再度响起。
杨铮沉默。沉默在这里当然意味着默认。
“因为我不想让你错过机会。”刑官继续说。
“什么机会?”杨铮的声音有些轻颤。
“一个让你亲手杀死那警察的机会。”
杨铮身子一震,居然瞬间,便有了些冲动。但是,他还没有冲动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你一开始,就想让我来杀死这个警察,这也是你让他有机会凌辱杨梅的原因。”
“这些重要吗?这个警察强奸了你喜欢的女孩,这才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你是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我想帮你,所以现在给了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如果我要报仇,你就是我最大的仇人,那警察不过是你安排的棋子。”
“不错,如果我是你,也一定会想到杀死我。但是,你也许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么,为什么不去杀死直接强奸杨梅的人呢?至少这样,你也可以让自己稍稍得到些解脱。”
“如果在别的情况下,也许我会杀死他,但现在,我不会听你的安排。”杨铮费力地吞咽了口唾液,目光如炬般盯着电视机里的户籍警。
“我好像说过决不勉强你做不愿意做的事。”刑官说。
“你记得就好。”
“那么,我只好留下这警察,让他再去陪杨梅说说话了。”
“你敢!”杨铮厉声大喝,“你要是再让那畜生靠近杨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说过,你也许永远没有找我报仇的机会了,甚至,你的命都操控在我的手中,还谈什么报仇。”刑官戏谑地道,“但是,我不想要你的命,只想要你替我去杀几个人。我答应你,当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一定会放了你和杨梅。”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杨铮怒道。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杨铮沉默,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心中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其实,当刑官开口让他杀死那户籍警,他就知道自己必定会按照他的意愿去做。这刑官心思缜密,苦心安排了这一切,根本不给他退路。而且,杨铮还知道,自己其实很想去杀死那个警察。
“那警察现在就在外面的一个房间里,门已经打开。杨梅和那警察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你手中。”刑官的声音软软的毫无力道,但杨铮却听得心头震颤。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杨梅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所以,他必须杀死那个户籍警。
杨铮没有考虑多长时间,终于慢慢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还是不明白,让杨铮去杀人,和我们寻找圣物究竟有什么关系。”巴启盯着监视器中杨铮的背影道。
韩山犹豫了一下,口中慢慢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龙阳。
巴启吃了一惊,因为这龙阳不是别人,正是巴族上一代的大巫师。
当年巴融之所以能够成功盗取巴族圣物,龙阳在其中,功不可没。当时看守圣物的两位司神,事后回忆,圣物失窃前几天,部族中只有两个人曾经去过存放圣物的祭堂。
存放圣物的地方,并不在族人生活区域内,平日都由两名职业司神看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4
司神是整个族人中最辛苦的,他们常年守候在祭堂里,与族人接触都很少。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司神的职位常常由夫妻两人担任,这样,至少他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这一天,祭堂里忽然来了两位客人,他们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首领,所以两名司神对他们并没有生出戒心。后来,当两名司神发现圣物丢失,竟然回忆不起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巴图在整个部族里,也找不到那天去祭堂的两名族人的踪影。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正是那两名族人盗走了圣物。
两名司神记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两名族人中的其中一位,最擅长的便是行巫医,帮助那些魂魄被孤魂野鬼收去的族人喊魂。当然,他也可以摄人心魂,让人迷失本性。
他就是巴族大巫师龙阳。
后来,巴融设计诱杀巴族人,又是这个龙阳,封闭了马南的记忆。马南解开玉器中的密码,重回边陲小城,垂暮的龙阳,恢复了他的记忆,这时马南终于想起,巴融曾经告诉过他那批巴族圣物的下落。
虽然最后证实,那一切不过都是巴融的圈套,但龙阳可以封闭人的记忆,却是事实。
巫师这个词好像离现代人很遥远,但实际上,不仅巴族,现在很多西南地区少数民族都还有巫师存在。他们主要工作有三点,行巫医、招魂祛魔和主持各种祭祀活动。龙阳封闭马南的记忆,如果非要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那只能将它归结为催眠术的一种。
有人把催眠术看成是进入人脑的黑客,高超的催眠师可以改变人脑意识的层次。如果它把你的显意识变成潜意识,那么,在某种程度上,你便遗失了这段记忆。但是,它又并不是真的消失,只是存在你无法感知的潜意识里,在一些特定场合,它们会被唤醒。
韩山这时候提到龙阳,当然有他的用意,巴启也依稀感觉到了一些,但不敢确定:“你是说,龙阳用同样的手法,将圣物的下落留在了杨铮的记忆里?”
“杨铮的情况显然要比马南复杂得多。马南是个正常人,龙阳只是简单地封闭他的记忆。而杨铮却具有双重人格,它是两种自我同时出现在一个身体内,其中一种处于主导地位,另一种处于睡眠状态。这两种自我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完整性,在一般情况下并不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但有些人却属例外,不同的人格之间,可以进行转换,它表现为对另一种人格的否定,认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杨铮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人。”
韩山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道:“我怀疑龙阳并没有封闭杨铮的记忆,只是他帮助巴融,将圣物的下落,藏在了杨铮另一重人格里。”
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巴启闻言还是吃了一惊。韩山的想法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却完全具有可行性。龙阳是巴族的大巫师,自然深具常人不及的神通,他能封闭马南的记忆,自然也能唤醒杨铮内心沉睡的另一重人格。巴融将另一重人格主导杨铮的意识时,将圣物的下落告诉了他,然后,龙阳让那重人格再度沉睡。
现在,巴启终于明白韩山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安排杨铮杀人。但是,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韩山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韩山的回答异常简洁,他又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罗素云。
这是个巴启从未听过的名字,因而他有些疑惑,但并不开口询问。
边上的韩山叹了口气,说:“罗素云就是杨铮的母亲,她现在还躺在那个小城市的精神病院里。你知道精神病人有很多成天都会胡言乱语,罗素云也是这样。我买通了那医院里的医生,得到了她的诊疗报告,那报告记录了一些她的疯言疯语,其中有一句,引起了我的兴趣。”
巴启盯着韩山看,知道他下面要说的话一定至关重要。
“恶魔守护着宝藏。”韩山重重地道,“这就是罗素云那些疯言疯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巴启沉默,现在,他已经知道那恶魔在哪里了——他在杨铮的身体内。
小艇上躺着一个女人,肌肤白皙,模样俊俏,身穿一件白色的宽袍,长发散落在肩上,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秦歌此时无心去管这女人,手扒着船舷,四处寻找即将爆炸的炸药。
船上除了女人,什么都没有。
秦歌知道中计,心中恼怒。要知道从悬崖上跳到海中,拼了全力游到船边,实在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而且,正是寒冬腊月,海水冰冷刺骨,秦歌落水前,衣服都来不及脱,此刻,全身浸泡在海水里,当真是又累又冷。
他爬上小艇,还在不停地喘息,胳膊和腿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索性仰面躺下,让自己稍稍恢复些体力。他转过头,便看到那女人的脸。女人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显然处于昏迷之中。
秦歌想,她一定就是楚雁了。
秦歌与马南交往甚密,对半年前马南经历的那些事非常了解,因而虽然没见过楚雁,却对她并不陌生。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他全都一清二楚。
秦歌对巴融与巴族人的恩怨没什么兴趣,他只知道必须侦破正在发生的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现在已经可以证实,刑官就是巴族人,他们抓住了楚雁,现在,却把楚雁送了回来。事情虽然非常蹊跷,但这对于警察破案,却至少是条线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5
秦歌开始哆嗦,身上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船划到岸边,想些办法取暖。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忽然警觉起来——他并没有在3分钟内游到船边,但这小艇上也没有炸药,难道巴族人安排这一切,仅仅是想跟马南开个玩笑?
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秦歌很快得出了结论——分开他和马南。也许巴族人早就知道马南水性不好,秦歌必会替他去救楚雁,这样,马南便只身呆在了崖上。
那么,马南现在的处境岂非很危险?
秦歌摸出身上的手机,黑屏,想必是浸了水不能用了。
秦歌再也顾不得身体还很乏力,立刻划动双浆,向岸边驰去。因为星宿台所处的位置在悬崖一侧,所以,他必须先将船驰向沙滩。这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一片青白的曙光,丝丝缕缕缭绕在海平面上。远远的,秦歌已经看见前面沙滩上有人影晃动,那要么是浴场的工作人员,要么是附近人家起来晨练的老人。
小艇划到沙滩上,秦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舍了艇中的楚雁,疾步向着后山的方向奔去。在途中遇到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远远地先亮出警官证,到跟前又将一张自己的名片塞到他手里,大声让他赶快报警。
工作人员有些愚木,但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来拨打电话。
秦歌从浴场的山脚下登山,纵然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然健步如飞。大约20分钟后,终于已经可以看到星宿台了,秦歌腿下一软,栽倒在地。爬起来后,他无暇多想,继续飞奔向前。星宿台下空无一人,秦歌隐隐觉得不妙。如果马南还在崖上,肯定看见他将小艇划到了浴场,就算不立刻下山,但也不会留在原地。
登上星宿台,台上寂寥无人,前面的悬崖边,也不见马南踪影。秦歌紧绷的心弦再也支撑不住,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时,他才觉得双腿比铅更沉重,而且右腿火辣辣地疼。掀开湿裤腿,他看到腿上渗出了点点血丝。
马南去了哪里?
秦歌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马南如果下山去浴场,很可能在途中跟他走岔了。马南到浴场,必定会发现那条小艇,还有小艇上的楚雁,也许,他会在那里等秦歌回去。
可秦歌实在是太累了,他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但两条腿颤悠悠打着哆嗦,终于还是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在对面另一座观星台上,好像有些亮光。
要知道,阳光虽然已经升起,但观星台临海的方向有一道矮墙,初升的朝阳因为角度的关系,暂时还不能照亮所有的角落。秦歌看到的光亮,便来自另一座观星台的地面上。
秦歌心中奇怪,但还是稍微歇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站起来,沿着阶梯下台,走过通道,向那座观星台走去。远远的,他已经看清了地上发光的东西,它居然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刚才他跟马南去过那里,电脑肯定是他跳下悬崖后出现的。也就是说,他在海水里向着小艇游去的时候,这观星台上,有别人来过。
有人来并不稀奇,每个城市都不乏些精力过剩的人,看日出又是年轻人中的一种浪漫时尚。但不管什么人,都不会把笔记本电脑丢在这里。
秦歌一边想,一边慢慢迈上那座观星台的阶梯。当他到了电脑跟前,弯下腰时,心中已经对发生的事再无疑虑。
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桌面上开着一个视频窗口。窗口里,有一个男人被缚在椅子上,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秦歌一见之下便血往上撞,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巴族的人来过这里,马南失踪必定跟他们有关。
他们留下这笔记本电脑,只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另外一场杀戮。
当警察这么多年,秦歌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杀人凶手,不仅连续作案,将作案过程拍下来做成光碟寄到刑侦队,现在,还发展到了让一个警察来观看杀人过程。
秦歌胸口起伏,愤怒已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如果马南跟他说起的巴族故事,还让他对巴族人有些同情,那么,现在,他只想着能将这些巴族人全部拿下。
笔记本电脑上插着无线网卡,显然此刻正在接收着远程影像。可能因为网速的原因,画面有点延时,看起来断断续续的。
这时候,戴面罩的“刑官”终于出现在画面里。
他站在被缚住的男人后面,不知道是在犹豫,还在等待着什么。秦歌紧张地盯着画面,知道作为一名警察,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但偏偏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他感到了耻辱。
画面中的刑官终于开始他的杀戮了,这回,他将一把凿子竖在了受害者的头顶上,然后,蓦然挥动一把锤子,砸在凿子上。被缚住的男人一阵抽搐,随即便不动了。
秦歌心跳加快,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杀死一个人,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但它对于大多数人,却是这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因为杀人之后,要背负的枷锁太过沉重。但是,如果你一旦把枷锁挣脱,那么,杀人就会成为一件很轻松的事,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大多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第一次杀人时,都会经历一个痛苦抉择的过程,他们的可怕就在于,能够很快或者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抛弃那种罪恶感,让自己心灵得到解脱。
刑官必定就是属于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他,他必定还会杀害更多的人。
秦歌本来以为视频已经结束,正要合上笔记本电脑,但忽然间,他睁大了眼睛,那个戴面罩的刑官做了件让他非常惊讶的事——他居然扯掉了头上的面罩。
画面略有些模糊,看得不太清楚,但秦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是背街巷上,那家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名字叫做杨铮。秦歌不久前刚见过他,因为他认出了刑官系列杀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
刑官居然会是他?秦歌有些意外,但事实却不容他怀疑,因为刚刚才目睹了他杀人的全过程。但是,秦歌想,杨铮为什么会在最后扯下头上的面罩呢?
画面还没有终止,杨铮接下来做的事,就是解开死者脖子上的绳子,将他头上的布袋取下。画面中可以看到杨铮似乎怔住了,然后面孔冲着摄像头的位置,神情变得异常愤怒。他似乎在吼叫什么,但秦歌却什么也听不到。
杨铮杀了人,为什么还会这么愤怒?他的神情,好像他受了愚弄一般。
那个被杀的男人,秦歌依稀也觉得面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8 23:06
秦歌大惑不解,也意识到了,在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些别的阴谋。刑官杀人案与别的连环杀人案不同,刑官来自一个古老的部族,杀人之外,他们还肩负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寻回族中失窃的圣物。虽然秦歌现在还不能把杀人和寻宝联系起来,但是,对手是巴族人本身,就不容他有丝毫的大意。
山下隐隐传来警笛声,显然是那个浴场工作人员报了警。
秦歌吁了口气,只觉得这一夜,当真是漫长。
此时,笔记本电脑里的画面终止。秦歌也疲倦地倚着矮墙坐下,耷拉着脑袋,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慢慢闭上。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但眼皮就是往一块儿凑。
意识有些模糊,忽然,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睁开眼,便看到了贺兰。
贺兰不是春节回了老家吗,怎么会到这星宿台上?秦歌想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了幻觉,直到贺兰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一迭声叫他的名字。
秦歌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困了,想睡觉。”
贺兰明显吁了口气,好像是秦歌刚才的样子吓着了她,现在看秦歌无恙,终于放下心来。
队里的同志陆续赶到,秦歌也打起精神,简单说了这一夜发生的情况。贺兰告诉他,小艇中的女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已经送往医院诊治。秦歌让贺兰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去,请网络处的同志帮着查找线索。又让队里的其他同志,对星宿台周边地区进行勘察,看能否找到马南的线索。
跟随众人一块儿下山,一直到回到车里,秦歌好像觉得还有件事没做。
车子开动,他就在那儿使劲想,后来终于想到了,要过贺兰的手机,给那个叫高伟的民俗专家打过去。高伟凌晨被他电话吵醒,就没睡,再接到秦歌的电话,上来就问他深更半夜到星宿台干什么。
“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今天请个假,抽空到星宿台来一趟。手上一个案子,线索到星宿台这里就断了,你来瞅瞅,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星宿台我至少去过8回,我家里有完整的资料,包括照片和壁画的图片。”民俗专家有些犹豫。
“你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秦歌问。
“差不多是两年前。”
“所以我让你来看看,现在的星宿台跟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秦歌停了一下道,“我相信线索就在星宿台上,本来不用麻烦你跑这一趟,但是,出了点意外。”
民俗专家听出了秦歌话里沉重的味道,便不再说什么,答应立刻请假去星宿台。
挂断电话,秦歌这才想起问贺兰怎么会来,昨晚打电话时,她还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家里。贺兰轻描淡写地说她昨晚连夜打车赶回来。秦歌知道她心里头惦记着案子,在家呆也呆不住。有心想对她说点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淡淡地道:“原来昨晚你也没闲着。”
“马南就这么失踪了,他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贺兰还在想着马南失踪的事。
秦歌此刻也是心情沉重,巴族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掳走了马南。但有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那就是巴族人并不急着杀死他:“如果巴族人想要他的命,根本不用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先在许雯家里布置密室,再留下那个代表伏羲的巴族图腾图案,最后还要在星宿台上,设计把我跟马南分开。我跟马南去星宿台前分析过,也许巴融留下了些关于宝藏的线索,巴族人这么做,只是想让马南帮他们寻找宝藏。现在想想,似乎有些不对,如果那个图腾图案是宝藏线索的话,那么它的指向是星宿台,而巴族人早就在星宿台这边布置好了圈套,显然已经破解了那图案的含义。”
秦歌摇头,满脸疑惑:“难道我跟马南的分析是错误的?”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宝藏。”贺兰说,“巴族人这么做,只是想为死去的族人报仇。你知道有些罪犯,杀人之前,一定要好好戏弄那些受害者。特别是连环杀手,他们的心理大多跟正常人不一样。”
“巴族人大老远从生活的地方到咱们这儿来,要报仇只需去找马南和楚雁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杀害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秦歌摇头,“巴族人虽然有些已经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但我实在没办法,把一个古老部族出来的人,跟那些变态杀手联系到一块儿。”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贺兰问。
秦歌犹豫了一下,现在要做的事,当然是尽快找到巴族人,救出马南。但眼前似乎一点线索都没有,除了小艇上的那个女人。
“楚雁!”秦歌重重地说,“现在,我们只能希望楚雁快点醒来,也许,她能给我们提供一点巴族人的线索。”
“巴族人到底长得什么样,跟我们汉人有什么不同?”贺兰再问。
“我听马南说过,他们除了两个瞳孔是青蓝色的,其他都跟我们没什么区别。”秦歌叹口气,“而且,他们死去的首领巴图,二十多年前就带着一部分族人来到外面的世界,这么些年过去,恐怕他们就是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都没法认出他们来。”
贺兰有半天没说话,她在想秦歌曾经跟她说过的巴族人的故事。那些故事虽然近在咫尺,但她仍然觉得远得像那些虚无的神话传说。
她还想再问秦歌些什么时,看到秦歌已经闭上了眼睛,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当天下午,被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接受诊治的女人终于醒了过来。守候在外面的警察立刻把这消息通知了队里的贺兰。贺兰推开秦歌办公室的门,看到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仰面躺在沙发上酣睡。
贺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叫醒了他。
秦歌半眯着眼,听说楚雁已经醒来,立刻翻身坐起来。刹那间,天旋地转,他扶着脑袋发出低低的呻吟,整个人立刻又栽倒在沙发上。
贺兰连声大叫,外面有人跑进来,七手八脚把秦歌抬下楼,上车,往医院去。
在车上,贺兰试了试秦歌的额头,感觉很烫。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