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18

第十章 监兵神君

  找到一个电话亭,我打电话给物理楼的门卫张大爷,将调查结果告诉他了。

  他一声不吭地听完之后,奇怪地说了一句:“果然是她。”便挂机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和老三在市区找了家小面馆,吃了顿饭,便回学校了。

  回到宿舍之后,却发愁了,现在该调查的也都调查了,甚至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女鬼就是欧阳静秋,可是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跑到物理楼大声喊:欧阳静秋,你给我出来,赶快把灰灰交出来,以后再也不要杀人了?显然不行。

  我们讨论了一下午,没有讨论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老三郁闷地打开电脑消遣,我失神地坐在床上,一筹莫展。

  已经七点了,该吃晚饭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胃口。

  正当老三百无聊赖地打着CS,我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门忽然被大力撞开了,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手里竟然都拿着枪!

  “谁都不许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大吼一声,将手枪顶上了我的脑门。

  可怜的老三,还戴着耳机,在CS游戏中,疯狂点杀警察,“哇!干他娘的!又爆头了!”他激动地站起来,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扭动他那肥硕的屁股庆祝一番,两支冷冰冰的枪一左一右,顶上了他的脑袋。

  “靠!不会吧?演电影啊?”老三还没从游戏中缓过神来,说完之后,伸手一摸,才发现顶在自己脑袋上的枪冷冰冰的,好像是真枪,再抬头一看,满脸横肉的大汉也不像是老开他玩笑的老大老二。

  “抢劫啦!”昏厥之前,老三勇敢地大声喊了出来。

  我也吓得够呛,但是却没有如老三一般立马昏厥过去,因为我发现,那些冲进来的大汉竟然穿着警服,更重要的是,我发现用枪顶着我脑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潘队!

  既然他们穿着警服,而且又有潘队在,应该不是匪徒假冒警察,那么就不会是抢劫,所以我哆嗦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大……大哥……最近……最近还好吗?”

  “少废话!你们俩已经被捕了,老实点,快站到墙边!”潘队沉着脸,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拽下了床,要我靠墙而立。

  处于半瘫痪半昏迷状态的老三,也被他们拎着摁到了墙壁上,刚好听到了潘队的话,嘟囔了一句:“台词错了吧?应该是‘你有权保持沉默……’”“咚!”老三的脑袋被枪托砸了一下,立刻陷入全昏迷,保持沉默了。

  “妈的!你敢打人?!”看到老三胖乎乎的脑袋歪到了一边,我又惊又怒,忘记了害怕,一把将潘队推开,可是对方毕竟不是一般人,虽然体型没有其他几个警察魁梧,灵敏性却远在他人之上,顺势一胳膊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用双手拼命掰,他的胳膊却如铁铸一般,分毫不动。我被扼得气息停顿、眼冒金星,发狂之下,我对准他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猝不及防之下,他负痛松手。我趁机脱身,直扑那个打老三的警察,可惜人家早有防备,在我还未及身之前,抬腿一脚,狠狠踹在我的腰上。我立马倒飞半丈,“嘭!”的一声,撞到床沿,跌到地上,腰部钻心疼痛,背部也如摔断了骨头一般,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妈的!狗东西,竟敢拘捕!”潘队恶狠狠地骂着,将枪口瞄准了我,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残忍而得意。

  黑洞洞的枪口下,看到他握枪右手的食指慢慢勾了起来,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妈呀!”惊恐的叫声喑哑而绝望。

  “砰!”枪响了,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我第一时间倒下了。

  半晌,我缓缓恢复了意识,我已经死了吗?正想号啕大哭,身体一动,浑身刮骨般疼痛起来。我没死?!我惊喜万分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情景把我看呆了,那些警察一个个满脸惊疑,手里的枪口都对准了房子中间的空地上。在我和潘队中间的空地上,微微颤抖却又那么决绝,站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我的灰灰。

  “灰灰!”我的泪顿时就下来了。

  灰灰闻声转过头来,朝我轻轻眨了下眼睛,但是它的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我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刚才潘队向我开了一枪,而我没有中枪,现在灰灰却站在我和潘队之间,那么灰灰它……“灰灰!”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地站起来,往灰灰扑过去。

  我抱着灰灰瘦小的身躯,一颗子弹洞穿了它的身体,鲜血从它的身体中汩汩地流出,流满了我的双手。

  “灰……灰……”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想用双手堵住它的鲜血外流,但是却怎么也堵不住,血越流越多,从我的指缝间不停地漏出来。

  灰灰看着我,头轻轻蹭了蹭我的胸口,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流动。

  “妈的,就是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捉住它!”潘队摸着脸上上次在公安局询问室被灰灰抓出来的疤痕,恶狠狠地下命令。

  宿舍本来就不大,立刻被那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了,根本无路可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18

  我紧紧地抱着浑身血红的灰灰,站在那群如狼似虎的大汉中间,怒视着他们。

  潘队狞笑着冲了过来,伸手就要从我怀里抢灰灰,我一侧身,避过了,顺势一脚勾到了他的脚髁,他往前一跌,“哎呦”一声惨叫,脸磕上了墙壁。

  可是我的左胳膊却被旁边的一个大汉扭住,我刚想挣扎,另一个胳膊也被人死死拽住。

  潘队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一缕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发狂了,龇着牙骂道:“他妈的,今晚不弄死你,我他妈的不是人!”他走过来,狠狠地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

  我的两只胳膊都被人拽住了,根本无法动弹,顿时被踢得弓起了背脊,疼得胃酸都吐了出来,可是我依旧死死地抱着灰灰,因为我不愿灰灰落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将死的灰灰。

  “妈的,看你小子能挨几下!”凶神一般的潘队说着,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也许这一脚真的会把我踹死吧,我怒视着潘队狰狞的面孔,怒视着迎面而来的狠踹,下意识地搂紧了灰灰,绝望而不甘。

  “嗷——”已然垂死的灰灰忽然发出了怒吼。我的脑袋如遭电击,一震之下,手臂一松,灰灰已经从我怀里飞跃而起,急逾闪电,直扑潘队面门。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变起仓促,潘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灰影过处,他已经惨叫着,掩着右眼,踉跄倒退。

  潘队放下手掌,只见他左眼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显然已经废了。

  “杀了它!杀了它!给我杀了它——”潘队发疯了一般,往灰灰扑去。

  “不要!”我趁抓着我的两个大汉一愣神间,挣脱了他们的双手,冲到灰灰前面,想拦住潘队。

  “我杀了你!”潘队如疯似癫,一把攫住我的喉咙,猛地往旁边地上一扔。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潘队见甩不开我,发了狠了,两只手一齐扼住我的喉咙,越缩越紧,竟是要将我生生扼死。

  我拼命挣扎,可是怎么也挣不脱他铁钳似的双手。潘队血流满面的脸上露出了兴奋而满足的狞笑,尤其是那只残存的独目更是狰狞恐怖。

  忽然,在我身后的灰灰又一次飞跃而起,这一次虽然没能毁掉潘队的左眼,但是还是在他脸上添加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新仇添旧恨,潘队放开我,嚎叫着往灰灰扑去。这时,另外几个大汉也缓过神来,纷纷扑向灰灰。我虽然死命拽住了一个大汉的身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灰灰被他们几个人围起来追打。

  不过灰灰虽然身受重伤,速度却没有受多大影响,依旧快逾闪电,在那几个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时地在他们脸上添上一抓,直气得他们嗷嗷直叫,却始终没能捉住灰灰。

  陷入疯狂的潘队不顾一切地拔出了手枪,却被别人死死拦住,因为宿舍这么小,场面又这么混乱,胡乱开枪的结果,肯定不堪设想。

  正混乱间,“善哉,善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宿舍门口站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道士,头戴玄冠,身着褐青道袍,足下所蹬却是一双旅游鞋,有些不伦不类。

  “妖孽!受死吧!”小道士奶声奶气地大喝一声,探手取出一面镜子。

  “照妖镜?”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它长得实在太像老三那把“照妖镜”了,想起那次灰灰被镜子照到的时候,神情恐慌,浑身颤抖,我心里顿觉不妙。

  此时,明月高悬,月光从窗口射入,小道士已经将镜子置于月光之下,反射的月华直照灰灰。

  灰灰正在那几个大汉之间敏捷地穿梭,被镜子一照,身形一挫,翻落在地,望向镜子的方向,目露恐慌,颤抖不已,勉力迈步,却移动不得。

  我发现不妙,忙冲过去,试图挡住反射的月光,可是那几个大汉也发觉了异样,轻易就拽住了我。

  发现灰灰已经不能动弹,他们欣喜若狂。潘队兴奋地喊道:“快开枪毙了它!”说着,首先开枪射击,其他几个大汉也纷纷掏枪,“砰!砰!砰!”顿时枪声四起。

  “混蛋!”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怎么也挣不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子弹呼啸着,直往灰灰身上倾泻,“灰灰……”我无力地叫着它的名字,身子瘫软在地,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诡异的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就在灰灰即将被子弹打成肉酱的那一瞬间,“嗷——”灰灰再次怒吼了起来,同时灰灰颈项处猛地爆起一蓬极亮极亮的白光,隐去了灰灰的身影,子弹射入白光当中,却似泥牛入海,融化了一般,毫无半点声息。

  月光似乎已经变成了液态,自天上经由照妖镜折射,水银般直泻进来,注入那一团白光之中。

  只见这团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似乎已经充盈着整个宿舍,令人不可逼视,半盏茶之后,只见白光的中心隐隐现出一个怪物——一头巨大的白虎!

  白虎四足踏地,仰颈长啸“嗷——”,这一声啸,天为之崩,地为之裂,风云变色,日月无光,那一刻犹如神魔临世,末日审判,众人耳膜中“嗷——嗷——嗷——”地回荡着雄浑的啸声,久久不歇。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只是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的发生,发不出一丝声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19

  “噗!”小道士手中的照妖镜发出了碎裂的声音,随后“噗、噗、噗”,珠落玉盘般越来越脆,越来越急,终于整面镜子碎成了万千块,“哗!”水银泻地般,片片坠落。

  小道士却根本没有注意手中的镜子,只是口里着了魔一般地喃喃自语:“监兵神君,监兵神君,我见到监兵神君了,我见到白虎星神了……”那副表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悲,竟是痴了。

  白虎长啸方毕,低下头,缓缓扫视了一周,目光冷峻而暴虐,所有人都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威压,与生俱来对于王者的敬畏。

  斗室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唯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潘队。

  潘队神情狰狞,面部不停地抽搐,忽然,他大吼一声:“冲啊!剁死他娘的!”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有个正处于痴呆状态的大汉,猛然听到这声大叫,手一抖,又一发子弹“嗖!”的一声飞向白光笼罩中的白虎。

  子弹堪堪射中了白光,却没能穿透白光,在射中白虎之前,已经融化消失,就如变成雾气蒸发了一般。

  但是,白虎还是有了反应,它回过头来,冷冷瞥了那个大汉一眼。

  大汉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抬腿想跑,却吓得挪不动脚,嘴里哆哆嗦嗦不停地念叨着“观音菩萨保佑”之类的。

  “我杀了你!”这时,潘队已经大喊着冲了上去,可是刚刚撞上那团白光,就似遇上了无形的铁墙,“嘭!”的一声撞飞丈外,跌到墙角。

  其他大汉这时才清醒过来,纷纷大喊着壮胆,手里的枪械连珠弹发。

  呼啸的子弹犹如飞蛾扑火,纷纷消逝于白光之中。

  白光中的白虎毫发无伤,神情却趋于暴怒,两只铜铃大眼逐渐充血,变成诡异瘆人的血红色。

  “嗷——”白虎再一次引颈长啸,啸声声震云霄,响遏行云。与此同时,笼罩着白虎的光团中,迸出数道匹练也似的白色光带,直卷向周围众大汉和那个小道士。

  众人大惊失色,意欲逃跑,却已被白色光带裹住,一个个犹如茧中之蛹,动弹不得。

  被无形白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汉们,拼命挣扎,却毫无办法。

  唯有那个小道士尚可勉强支撑,只见他口念咒,手掐诀,脚步罡,年纪虽小,却倒也似模似样。卷向他的那条白色光带,毒蛇吐信般在他身前不停伸缩,就是近不了身。

  白虎也发现了小道士的异样,啸声再起,卷向小道士的那条白色光带猛地亮度倍增,耀眼夺目。

  小道士挥汗如雨,不住后退,脚下依旧勉力踏罡步斗,步法却已经有些乱了。身处斗室,腾挪不便,不到数息功夫,小道士已经背贴墙壁,退无可退了,白色光带一寸寸将他裹入其中,他那稚嫩的脸上也终于露出惧色。

  忽然,正在挣扎的一个大汉极其恐怖地一声惨叫,几乎当场晕厥过去,因为他发现,他那肥厚的双手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皮包骨头,变成了鸡爪模样。

  其实,不仅是那个大汉的双手,所有裹挟在白色光带中的彪形大汉,他们的身体都迅速塌陷干瘪下去,就像是一具具充气人被拔了气门芯一般。

  目睹此情此景,那些原来体型彪悍,现在扁瘦干枯的大汉们全部因为恐惧而陷入了疯狂,有的甚至不停地啃咬自己干瘦的四肢。

  “妈呀!”正在勉力支撑的小道士见到他人这般光景,原先的沉稳顿时消失不见,吓得哭了出来,道袍下摆一片透湿,流到旅游鞋中,淌到地上。看情景,竟是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而潘队一边撕扯着抓不住的白光,一边依旧发疯一般怒吼着:“给我杀呀!给我杀呀!”

  随着大汉们身躯的迅速干瘪,匹练也似的白色光带越发光亮,一道道飞入白虎口鼻之中,那团白光愈来愈盛,白光中的白虎毛发戟张,神威凛凛,眼中的血红色也渐趋浓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0

第十一章 灵宝小道

  看着神魔一般的白虎,看着那些在白光中无力地挣扎的人,我已经失却了言语。它还是我那个可爱的小灰灰吗?它还是那只总爱跟我抢枕头的小野猫吗?我是否还能将它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它还是它吗?

  “灰灰”,我强忍着滔天的恐惧,试图叫住它,可是它却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那些大汉绝望的表情,我于心不忍,伸出手去,试图将一个大汉从白光中拽出来。我的手刚刚碰到白色光带,它便如灵蛇一般沿着我的胳膊攀援上来,瞬间将我的整个身躯裹入其中,我觉得全身的力气迅速外泻,就如跑了几十公里一般,全身乏力,同时寸寸肌肤都如刀割般疼痛,万分惊骇中,我惨叫道:“灰灰——”

  白光中的白虎闻言,虎躯一震,骤然转过头来,血红的铜铃大眼直视过来。

  “灰灰……”我全身被白带裹夹得紧紧的,盯着白虎的眼睛,无力地呼唤着。

  似乎是认出了我,白虎凶残暴虐的眼睛缓缓有了变化,血红色渐渐淡去。

  身体一轻,裹着我的白色光带倒缩回去,投入那团白光之中,束缚着其他人的光带也纷纷退潮般消失不见。

  “嗷——”白虎又是一声嘶吼,身上的白光渐渐淡了下去,身体也随着渐渐缩小,白光越来越淡,身躯越来越小,当白光即将消失的时候,白虎的眼睛变成了原来的墨绿色,身躯也恢复成了灰灰原来的大小,悬浮在仅余的那团白光的中心,白光完全消失,灰灰一个跟头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我本已全身脱力,此时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一步冲了过去,接个正着。灰灰全身透湿,就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它疲惫地冲我微微一笑,双眼缓缓合上了。

  “灰灰……”我泪流满面,哽咽地叫着它的名字,用力摇着它的身体,它却没有再睁开眼睛。

  “这么大个人,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要是我早羞愧得跳楼了。”小道士抖了抖透湿的下摆,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说道。

  “滚!”我冲着他怒吼:“要不是你弄个破镜子照来照去,灰灰也不会死,你他妈给我滚!”

  “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留下来啊?”小道士说道:“没见过这么笨的,连个死活都分不清。”

  “什么?你说灰灰没死?”我忙问道。

  “你这么又哭又跳,死了爹娘似的,活人也给你咒死了。”小道士一脸不屑地说道。

  听到这话,我一把抓住小道士的肩膀,用力摇晃,道:“求您赶紧救救灰灰吧。”

  “行啦,行啦,你先放手,放手啦!”小道士疼得龇牙咧嘴,拼命掰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自己抓得太用力了,忙松开手,用力替他揉捏,力道不比刚才差多少。

  小道士赶紧跳开两步远,一边给自己揉着肩膀,一边道:“看不出来你这么个小瘦子,力气还挺大。”

  “小道爷,您就发发慈悲,救救它吧。”虽然我对这个小道士没什么信心,但是此时好比溺水的人抓到根稻草,已经不顾一切了,根本无暇顾及他话里的不敬。

  何况,看他刚才踏罡步斗对抗白虎的样子,也许真的是个得道高道也说不定,不是说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返老还童吗,别看他看上去奶声奶气的,说不定其实他已经是修炼百多年的老怪物了。想到这里,我对他的尊重已经是发自肺腑的了。

  小道士看我这么尊敬他,显然十分受用,在我焦灼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在道袍里掏摸了半天,就在我的耐心尽失,即将一个耳光甩过去的时候,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递到了我的身前。

  我伸手接过,仔细一看,是个五颜六色的小彩球,迟疑地问:“这个东西能救灰灰?”

  小道士怒道:“你要不相信就还给我!”说着,伸手来抓。

  我忙把手举到他够不着的高度,满脸堆笑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您能告诉我怎样施救吗?”

  小道士的脸色晴转多云,得意地道:“这个简单,你将仙丹放在它的鼻子旁边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不用喂它服下去?”我惊讶地问道。

  “不用,这么好的仙丹,闻一闻就能起死回生。”小道士一脸得色。

  我将信将疑地将“仙丹”放在灰灰的鼻子旁边,屏声敛气地等待着,心急如焚。

  大概只过了不到五秒钟时间,刚才一直没有动弹的灰灰的鼻翼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我的心高兴的快要跳出来了,这仙丹太灵了!

  又过了五秒钟,灰灰的眼睛竟然奇迹般睁开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0

  我那个高兴啊,差点就要载歌载舞了。

  灰灰显然是看到了鼻子前面的仙丹,神情一振,舌头一伸,就要将它卷入口中。

  一直在近旁监视的小道士眼疾手快,一手操了过去,就想把仙丹抓到手中。

  我当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小道士将仙丹拿回去了,灰灰闻仙丹的时间不够,又死过去怎么办,于是下意识地抱着灰灰往后一退,顺手将小道士一挡。

  说时迟,那时快,“哧溜”一声,灰灰已经把仙丹卷入口中,惬意地大嚼了起来。

  看到灰灰将仙丹吞入口中,再看到小道士一脸愤怒的样子,我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正待出声道歉,谁知道小道士已经哭出了声:“哇!我新买的棒棒糖!”

  棒棒糖?我疑惑地盯着痛哭中的小道士。

  小道士这才发觉说漏嘴了,止了哭泣,气鼓鼓地道:“你赔我棒棒糖!”

  我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说,刚才的仙丹是棒棒糖?”

  小道士的小脸微微发红,还是点了点头,口里仍旧道:“你赔我棒棒糖。”

  我问道:“那棒棒糖怎么没有棒棒?”

  小道士轻蔑地道:“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见过带棒棒的仙丹吗?你赔我棒棒糖。”

  我问道:“那你怎么救活灰灰的呢?灰灰还会有事吗?”

  小道士道:“人家可是监兵神君啊,你以为这么容易死啊?刚才只是打累了休息一下而已。你赔我棒棒糖。”

  虽然我不明白他口里的监兵神君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管它是什么,因为不论它是什么,它都是我的灰灰,只要灰灰没事了,我就安心了。

  这时,我才发现灰灰身上的那些弹孔都已经愈合了,虽然依旧有些疤痕,疤痕处的毛发脱落,显得有些难看,但是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伤口,确实已经好了,简直神了。

  “你赔我的棒棒糖。”小道士继续不屈不挠地重复着。

  “行,不论你要吃多少棒棒糖,我都买给你!”我对着小道士坚定地承诺道,虽然他给的不是真的仙丹,也不是他救了灰灰,但是毕竟是他让我知道灰灰还活着,无论如何,我感谢他。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个承诺有多么愚蠢,因为棒棒糖竟然是他的主食!可怜我那每个月四百块钱的生活费啊!此是后话,在此不叙。

  吃完棒棒糖,灰灰又睡了,它确实是太累了。

  看到灰灰没事,我这才有心思注意其他事情,仔细打量了下这个小道士,长得胖乎乎的,横切面与纵切面几乎一般长,像个皮球似的滚来滚去,脸上两个小酒窝很深,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狠狠掐一下,也许是吃棒棒糖太多的缘故,门牙一颗不剩。他泪犹在腮,听到我关于棒棒糖的承诺,却已经笑成了一朵肥硕的玉兰花。

  而那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大汉们,已经干瘦得像非洲难民,甚至直逼木乃伊,一个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表情呆滞,看来是全傻了。潘队依旧趴在地上,双手乱舞,口中喃喃自语:“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

  我仍然不敢相信,这些竟然是灰灰造成的,一吼之威,竟至于斯!灰灰到底是什么呢?刚才小道士说什么“监兵神君”,这又是什么东西?心中疑惑难解,我忍不住问小道士:“呃,那个……小朋友,你说的‘监兵神君’是什么意思?”

  小道士犹自沉浸在棒棒糖的喜悦中,听到我问他,又卖起关子来了,道:“这就不是你们普通人能懂的啦。”他顿了顿,等待我来追问,见我没有追问的意思,只能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过四灵二十八宿的传说?”

  我回答道:“听说过一些,不过不太具体。”

  小道士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所谓四灵二十八宿,即是道门之护卫神灵,上应天象。四灵又称四相,即天上四方星宿所组成的图像,东方曰青龙,西方曰白虎,北方曰玄武,南方曰朱雀,其中西方白虎星神又被尊为监兵神君。”

  听着小道士的介绍,我目瞪口呆,问道:“这么说,灰灰竟然是天上的白虎星神下凡?”

  小道士看着犹自在地上呻吟的那帮干瘦大汉,收起了嬉笑,心有余悸地道:“你以为呢?否则也不会这么霸道,差点把我的精血也吸噬光了。”

  “要是你不拿着那把破镜子乱照,灰灰就不会变成白虎,这些人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模样。”我忍不住反驳道。

  小道士闻言,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我也是看到妖孽作祟,出家人慈悲为怀,怎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何况要是我不出手,也许他们当时就被这个妖怪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许你说灰灰是妖怪,你刚才不是还说它是你们的监兵神君吗?你怎么对神灵如此不敬?”

  “可它当时确实全身妖气笼罩啊,我也是看到此处妖气浓烈,明知不敌,但是为救黎民苍生,于是乎,奋不顾身,赶将过来,谁知道收妖不成,反而差点被妖收了。”小道士沮丧地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1

  我道:“看来你的思想境界还是很高的嘛。”

  小道士一昂头,道:“那是当然,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笑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好象是老和尚经常说的话吧,你不是个小道士吗?”

  小道士道:“所以说你们这些芸芸世人不懂大道嘛,佛道本一家,只要有一颗慈悲的心,不论佛道,渡尽众生,若无好心肠,纵披袈裟玄袍,亦难脱豺狼虎豹。”

  小道士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看来今日果真遇上了高人。

  我正待表示自己的崇拜之情,忽然听到老三的声音:“哎呦,疼死俺了。”老三此时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地上那一群横七竖八的大汉,正待出声询问,正好看到了唾沫横飞的小道士,不由惊呼道:“咦,怎么是你?”

  小道士一看到老三醒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拔足欲走。老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小道士的道袍下摆,嘿嘿直笑。小道士连挣几下,没有挣脱。

  正笑呵呵的老三忽然眉头猛皱,鼻翼翕张,眼睛望向手握处,不禁又“咦?”了一声,忍不住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小道士的脸蛋腾地变得通红,羞怒难当,以掌化刀,猛劈老三手臂。

  老三已经及时松开,用力甩着手掌,口中直叫唤道:“不会吧,俺怎么这么倒霉啊?”

  我在一旁看着有趣,也插嘴道:“老三啊,据说童子尿是世间良药,你这下可赚够了,千万别浪费了,哈哈。”

  小道士气得直跺脚,眼圈通红,竟是要哭了的样子。

  老三一看不对劲,忙又上前摸了摸道袍,道:“呦,质地不错嘛,哪买的?俺也想买一套穿穿。”

  小道士气鼓鼓地道:“不用买,你以后会有的,就算你不愿穿也不行!”

  听着这话,老三有些莫名其妙,不由问道:“俺以后会有的?啥意思?”

  此时小道士的情绪已经有些稳定下来了,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时候一到,你便知晓了。”

  “小小孩童,学老和尚说禅啊?噢,错了,是学老道士来着,嗳,对了,老道士说啥来着?是不是学老道士说道?”老三自鸣得意地嘿嘿笑着。

  小道士依旧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不予理睬。

  老三沉不住气了:“你小子拍戏啊?神神秘秘的?”

  小道士:“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说我在拍戏,未尝不可,其实你也在拍戏,你们都在拍戏。定好是什么角色,不管你是否愿意,都必须演下去。”

  老三绝望了:“晕倒,小娃娃一个,学啥不好,学人家玩深沉……呦,这双鞋子不错嘛,挺帅的。”

  小道士得意地道:“那是当然!这可是耐克,世界名牌!”

  老三正待出言讥讽,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道:“小朋友,你把脚移一下。”

  小道士气鼓鼓地道:“我不是小朋友!”

  老三笑嘻嘻地道:“噢,对对对,您不是小朋友,您是大英雄,能不能麻烦您走上两步,让俺见识一下世界名牌的风采?”

  小道士这才兴奋地走了起来,小屁股扭啊扭的,竟有点猫步走台的味道,然后一甩还未干透的道袍,摆了个酷酷的造型。

  老三却没有理会他的表演,而是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捡起了一张圆形的纸片,上面画着一个半裸的美女,正是那张贴在照妖镜后面的画像。老三望着小道士,奇怪地问道:“这张画怎么会在这里呢?照妖镜呢?难道是你拿走了?”

  小道士苦着脸道:“这不是什么照妖镜,它叫‘缚魔玄镜’,是师傅传给我的,据说法力无穷,能够缚魔擒妖,我那次玩CS,将它输给你之后,师傅大为震怒,要我下山找寻回来,我循着灵气,找到这里,想向你要回来,又怕你不肯,而且也没面子,所以就决定偷偷下手。”

  我忍不住插嘴道:“那你刚才怎么说是为救黎民苍生,奋不顾身赶将过来?”

  小道士的小胖脸红了红,继续道:“我是为了找回玄镜,同时也顺便解救一下黎民苍生,难道不可以啊?可是这只死妖怪一直守在这屋里,我没办法下手。正好那个女鬼来找你算账,死妖怪出手与它搏斗,斗了个两败俱伤。当你们去物理楼调查女鬼的时候,我发现你们没有将‘缚魔玄镜’带走,竟然把这绝世宝物藏在一堆臭气烘烘的衣袜当中,真是过分。”

  我看了下老三,只见他神情尴尬,面色微红。

  小道姑接着道:“我就悄悄潜进这里,可是我刚把玄镜拿到手,死妖怪就醒了,我以为它刚受了伤,战斗力肯定不行,也就没怎么在意,拿了镜子就想走,可是还没等我走出门,它就直扑了过来,我慌忙用‘缚魔玄镜’对付它,它见势不妙,跑了出去,我想趁它现在十分虚弱,将它收了,也算是一件功德,就追了出去,谁知道它十分狡猾,带着我绕整个云海市兜了好几圈,途中还被它暗算了几次,幸亏我的轻身功夫相当出色,最后还是跟着它追回到这里。看到它将这些大汉欺负得很惨,我就想用玄镜收服它,谁知道它竟然化为白虎星神,弄得我自己差点一命呜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2

第十二章 女鬼现身

  “你再一口一个妖怪的,小心我让你残废!”我恶狠狠地道。

  小道士惊讶地道:“难道你不知道它原来是个妖怪吗?”

  “灰灰是妖怪?”老三疑惑地问道。

  “是啊,它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妖怪,法力也不太高,叫做天狗。”

  “天狗?吞月亮的天狗?还是很常见的妖怪?”我也晕了。

  “是啊,你们肉眼凡胎,所以看不出来,你们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人类存在啊,其实还存在无数的其他生物,比如说,妖怪啊,鬼魂啊,还有‘魔’……”小道士说到这里,看了灰灰一眼,目光中似乎有恐惧闪过,停顿下来,不再说了。

  “你怎么了?你不是说灰灰是什么白虎星神,监兵神君吗?难道它是魔?”我问道。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灰灰原来只是一只普通的妖怪天狗,其实它现在已经现回原形了,虽然长得像猫,但是你仔细看看,它是不是与普通的猫不一样?”

  我将呼呼大睡的灰灰拎起来,上下左右瞅了半天,还是没看出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是感到了睡姿不够舒服,灰灰在睡梦中不满地低低轻吼一声,顺势翻了个身。

  小道士听到灰灰的吼声,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看到灰灰依旧沉沉睡着,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讲到:“你看看它的脖子处,是不是有一圈奇怪的白毛?”

  我不假思索地道:“是啊,这个我早就知道啊,但是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脖子那里有一圈白毛就能证明它是妖怪?”

  小道士道:“你们真是孤陋寡闻,古代有本奇书,名曰《群妖录》,上面就说,有一种野兽,形状象野猫,却是白脑袋,叫做天狗,它发出的叫声与‘猫猫’的读音相似(注一)。天狗这种小妖怪,我们山上也经常见到,一般不会主动伤害人,人饲养它还可以辟凶邪之气,所以我们也不怎么理会它们。只是你这只实在太奇怪,原来的战斗力也就是一只普通妖怪的水平,但是我用‘缚魔玄镜’照住它的时候,竟然没有当场就擒。据我师傅讲,‘缚魔玄镜’乃是我道门至宝之一,灵力通天,功可缚魔,对付一个小小的低级妖怪,当然不成问题,谁知道,不仅没有将它降伏,反而被它借之大吸月之精华,最后还将玄镜本身灵气吸尽,助其异化成白虎,玄镜本身则因为灵力尽失,而化为碎片。”

  “那灰灰到底是神?还是魔?”

  “我也不是很确定,按它变化之后的情景来看,它应该是道门护卫神灵,四方四灵之一的西方白虎星神,又称监兵神君。可是看它将众人精血吸噬,以为己用,又非神仙所为,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魔……对了,你怎么不问它自己啊?”

  “它能听得懂人话?”我越发惊讶了。

  “那当然了,普通的妖怪都能听懂人话。如果是高级妖怪,还能口吐人言,甚至能幻化成人形,混迹于人类社会。至于修成神魔级别的,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看小道士这么侃侃而谈,我们都听得有些呆了,上下打量着小道士,异口同声问道:“那你是?”

  小道士一昂头,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灵宝派阁皂宗正传弟子。”

  “噢。”我们俩齐齐松了口气,老三喃喃道:“原来不是幻化成人形,混迹于人类社会的高级妖怪啊,这就好,这就好……”

  一看小道士要暴怒的样子,我赶紧岔开话题:“阁皂宗?我听说过有什么茅山宗、龙虎宗的,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阁皂宗。”

  老三也道:“我记得暑假去你们那个道观游玩,那座山的确叫什么‘阁皂山’,不过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阁皂宗。”

  小道士气呼呼地道:“所以说你们孤陋寡闻啊,天下道门二分,一为符箓派,二为丹鼎派,阁皂宗即为符箓三宗之一。”

  “那符箓三宗其它二宗呢?”

  小道士不屑地道:“其它二宗就是你刚才所谓的茅山宗,龙虎宗,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那你说的‘灵宝派’是什么意思?”

  “龙虎宗上承天师派,茅山宗上承上清派,而我们阁皂宗则由灵宝派传承而来。”

  “那王重阳、邱处机之类的全真道士呢?他们又是什么派,什么宗?”我平常喜欢看武侠,忍不住问道。

  “怎么这么笨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天下道门二分,一为符箓派,二为丹鼎派,全真派那群家伙就是所谓的丹鼎派,也有人叫他们炼养派,只修小道,不闻大道,净是些本末倒置之徒。”

  “那符箓派与丹鼎派又有什么区别呢?”老三好奇地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2

  “符箓派长于符箓咒术、祈福禳灾,丹鼎派则企图通过服食外丹,修炼内丹的途径达到长生不老。”

  “噢,就是说你们符箓派专门擒鬼捉妖,而人家丹鼎派则修神仙之道,对不对?俺怎么觉得丹鼎派才是大道,而你们符箓派反而是小道呢?”老三反驳道。

  小道士为之气结:“胡扯!你们的社会主义荣辱观教育都是怎么学的啊?简单说吧,符箓派是一心为大众服务,丹鼎派则是只顾自己成仙得道。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小道士的话听得我们似懂非懂,但是看他这么娓娓道来,虽然年纪颇小,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又不由得我们不信。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次忘了问了。”老三道。

  小道士忽然有些忸怩起来:“我叫孙雯琼。”

  老三道:“孙雯琼?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娘娘腔啊,俺还以为你会叫道玄、冲虚什么的。”

  “娘娘腔?”小道士愣了愣,道:“人家本来就是个女孩啊。”

  “你是个女的?!”我和老三齐声惊呼,比听到灰灰是妖怪神魔还要惊讶。

  “是啊!”小道士说着,用力挺了挺胸脯,可惜一个八九岁的小道姑,再怎么挺,还是跟小道士没有多大区别。

  看到我们俩惊讶而迷惑的目光,小道士又羞又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们相信,我们相信。”我们忙不迭地安慰。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哭,证明了她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道姑。

  正说间,忽然宿舍里一阵阴风过处,冰凉入骨,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道姑止了啼哭,脸现讶然。

  正在沉睡的灰灰,双眼霍然睁开,翻身而起,逼视窗口处。

  “小心!”小道姑孙雯琼惊叫道,下意思地探手去取“缚魔玄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玄镜已毁,顿时慌张起来,一闪身,躲到了老三的身后。

  灰灰轻轻一纵,跃到我的肩上,对着窗口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这股阴风缓缓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慢慢地,旋转越来越快,漩涡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生成了一股吸力,拉扯着人不由自主地往漩涡中心移去。

  “大家小心,千万不要被吸进去,不然就完了!”小道姑惊慌地叫着,紧搂着老三的大腿。老三吓得够呛,死命拽着床沿的钢管,对抗漩涡的吸力。

  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拽着的那张床“咯吱咯吱”响着,已经缓缓地向着漩涡移动了。

  那几个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大汉,则以更快的速度迅速被吸近漩涡。

  灰灰见状,全身灰毛如刺猬般膨胀开来,颈部那一圈晶莹的白毛更是根根如箭般直立起来,“嗷——”雄壮的吼声再一次响起,可是这一次,声音中却隐隐有些疲态。

  随着灰灰的吼声,阴风形成的漩涡稍稍顿了一下,我刚刚松了口气,漩涡的旋转速度又加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如陀螺般飞旋起来。

  “啊——”潘队第一个被卷入旋涡中心,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便毫无无声了。片刻之后,漩涡中飞出一些枯枝般事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人的残肢断臂,潘队已经在片刻间被漩涡肢解,而且看情形,仅剩的一些精血亦被吸噬殆尽。

  尚存的那几个大汉见状,从先前的痴呆状态中吓醒过来,手足并用,拼命挣扎着想脱离漩涡的控制,可是为时已晚,一声声惨叫声中,那些大汉先后被卷入旋涡中,干枯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一个个落得跟潘队相同的下场。

  我看得脾胃翻涌,直欲呕吐,手下一松,身子就被直吸过去,待醒悟过来,已经晚了,双手乱抓,期望能拽住什么可以固定身子的东西,却只是将些台灯椅子之类的东西碰翻在地,眼见着就要被吸进漩涡了。

  “嗷——”正在此时,灰灰大吼一声,从我的肩头一跃而起,径直扑往漩涡中心。

  “灰灰——”想到刚才潘队的惨状,我心下惊惧,脱口惊呼道。

  一道灰影闪电般投入漩涡当中,“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喵——”“哎呦——”同时传来两声惨叫。

  灰灰被弹飞丈外,硬生生撞到墙壁之上,滑落在地,勉力站了起来,身子颤抖,站立不稳,又倒在了地上。

  刚才那股可怕的漩涡却也停了下来,围着漩涡飞舞的残肢断臂,似失去了依托,纷纷如落叶般飘落,将个狭小的宿舍铺得满地都是。

  漩涡中心的阴风渐渐平息,缓缓地,如起雾般慢慢凝聚起一个人形,体态修长,白裙长发,正是那个女鬼,只见她秀眉紧蹙,竟也似受了重伤,只是一双眼睛却似充了血一般,变成诡异的血红色。这双眼睛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那里见过。对了,正是发生血案那天晚上,我在物理楼自习的时候,从教室窗外盯着我看的那双血红眼睛,而且那天晚上我在厕所照镜子时看到也应该是同一双眼睛!

  随着漩涡的平息,那股奇异的吸力也随之消失,我忙冲过去,抱起灰灰,只见它的嘴角有一丝血迹渗出。我心疼地轻轻擦拭,它却微微摇了摇脑袋,似乎在试图告诉我它没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3

  “你们这帮多管闲事的家伙,今日我要将你们统统杀死!”女鬼恶狠狠地说道,说完,她迸指如戟,直插自己双眼。在我们的惊呼声中,女鬼硬生生将自己的一双眼珠子挖了下来,放入口中大嚼起来,脸上两个血洞里的血,汩汩地流将出来,淌得满脸都是。女鬼纵声狂笑,笑声里却殊无欢乐之意,而是充满了冲天的怨气与恨意,还有一股莫名的悲凉。“伪君子!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她十指如钩,带起一股妖异的阴风,往我们站立处飞扑过来。

  我怀里的灰灰见状,勉力挣扎想与之对抗,无奈伤势实在太重,无法起身,只能怒目而视,却无可奈何。我抱着灰灰,尽全力试图躲开女鬼的厉爪。可是对方迅疾如电,我避之不及,被一把扼住了喉咙。

  女鬼狞笑着将脸凑过来,两个森森眼洞,鲜血淋漓,甚为可怖。虽然眼珠已然被挖掉,但却丝毫不影响女鬼的视力,她看着我怀里的灰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这瞎了眼的贼老天总算开眼了,别浪费了你的千年道行,不如助我修行吧,哈哈哈——”说罢,她的另一只手径往灰灰抓去。我虽然自身难保,但是看到灰灰危在旦夕,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与勇气,不顾自己的喉咙犹自被扼,伸出右臂挡在灰灰前面。

  女鬼十指利甲,如刀切豆腐般,透臂而过。

  “啊——”我剧痛难忍,惨叫出声。原本紧抱着灰灰的左手,下意识地去抓女鬼的厉爪。灰灰失去抱持,顿时跌落在地。

  女鬼狂笑抽爪,带出一股血花,扼着我喉咙的手也松开了。她将沾满鲜血的指甲放到嘴边,仔细地吮吸了一遍,咧开嘴笑着,得意而满足,齿间嘴角满是血丝。

  我的右臂血如泉涌,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女鬼俯下身子,伸手去抓灰灰。我忍痛趋前,抢先一步将灰灰抱上,正待逃开,衣领一紧,已被抓个正着。“想跑?没那么容易!”女鬼阴笑道。

  发现女鬼的目标在于灰灰,我左臂一振,将灰灰朝窗口扔去,希望它能借此遁逃。孰料女鬼早已看出我的意图,将我松开,同时一甩衣袖,白练也似一道布匹,直卷灰灰,在半空中将灰灰裹个正着。衣袖一缩,手腕一翻,灰灰便被女鬼擒于爪下。

  女鬼哈哈狂笑,口鼻中飞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白气,将手中的灰灰裹了个严严实实。灰灰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眼中不禁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见此情景,甫得自由的我,再次冲了上去,想从女鬼手中夺回灰灰。

  女鬼轻一侧身,我扑了个空,刚一转身,前额已被女鬼一把抓住,十指如钩,破皮而入,令人头痛欲裂,同时全身力气迅速离体而去,就如灰灰变成白虎时,其白光不慎将我裹入其中那会一般感受。我试图阻止她,可是双手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怎么也举不起来。

  在女鬼另一只手中的灰灰,被白气裹着,同样毫无挣扎的能力了。

  动弹不了的我和灰灰互相望着对方,眼中充满了绝望,恐惧,不甘,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安慰。

  死亡,一步步逼近了。

  忽然,“砰!”的一声闷响,女鬼的身子晃了一下,她恼怒地转身,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身后——老三抱着一本硕大的书籍,吓得不知所措。那本书是那个新来的国际法老师为了显示自己的档次,强烈向我们推荐的《元照英美法大辞典》,全班人手一册,该书厚、重、大,价格不菲,花了我们近一个月的生活费,那天怀着沉痛的心情,兴高采烈地买来后,就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从未用过一回,每当有其他专业的学生来宿舍的时候,总要引起一番惊讶与赞叹,然后我们就会做出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说:没办法,我们的法律书籍基本上都是这样。说完,接着欣赏对方更大的讶然。

  女鬼凶狠的目光从《元照英美法大辞典》移到老三的脸上。老三吓得脸色苍白,手抖脚颤,“咚!”手中的大辞典跌落在地。

  女鬼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不再理他,继续对付我和灰灰。

  (注一,《山海经》卷二——西山经:“又西三百里,曰阴山。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蕃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貍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4

第十三章 劫后余生

  “嘭!”又一声闷响,女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和灰灰顿时感到身上的束缚减轻很多。老三抱着那本大辞典瑟瑟发抖。“我要杀了你——”女鬼抓狂了,扔下我和灰灰,怒吼着转身飞扑老三。

  “妈妈呀!”老三下意识地举起大辞典挡在身前。

  女鬼的厉爪瞬间没入大辞典,只是这本辞典实在太厚,一时间,女鬼的双手不但没能穿透它,反被夹在里面,就似戴了一副镣铐一般。

  老三虽然吓得够呛,但是看到女鬼暴跳如雷的样子,颇觉滑稽,不禁笑出声来。

  女鬼恼恨万分,“嗷——”如灰灰一般的暴吼中,她双手一挣,大辞典从中断为两半,厉爪连挥,大辞典顿时化为片片残纸,在空中蝶般飘舞。

  “我让你再笑——”女鬼怒吼着抓向老三。

  一爪擒额,一爪扼喉,老三躲无可躲,竟被女鬼离地举了起来。

  “你笑啊,笑啊,有本事你再笑啊……”女鬼狞笑着,流血的眼洞逼视着老三。

  老三的脸色由白转青,不知道是给吓的,还是给扼的。

  眼见老三危在旦夕,刚脱束缚的我,抱起自己那本《元照英美法大辞典》,正想依样画葫芦,也悄悄给女鬼来记闷棍。可是这次却不灵了,女鬼早有警觉,我刚将大辞典举起来,她便松开扼住老三喉咙的爪子,一把抓住我的额头。我重新陷入了刚才的境地,全身力气如退潮般迅速离体而去,双手松软,把持不住,大辞典掉到了地上。

  “我要将你们食肉寝皮!”女鬼一手抓着一人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老三刚喘上口气,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断断续续地说道:“女菩萨饶……饶命……俺……肥肉……肥肉……不好……”

  “……肥肉胆固醇含量很高,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一来不利于保持身材,二来脸上会长青春痘,您想想啊,要是您那婀娜修长的身体变成了水桶腰,您那清新秀丽……”老三说到这里,悄悄看了眼女鬼那满脸淌血、没有眼珠的脸,吓得赶紧移开目光,接着说道:“……清新秀丽的脸蛋长满可恶的青春痘,该是多么可惜啊。所以,为了保持身材,保持美丽,一定要注意饮食健康,少吃……哦不……不吃肥肉,多吃瘦肉……”说着,用目光羞愧地看了一眼我那一身的瘦肉。

  女鬼顺着老三的目光向我瞧过来,看样子竟似被老三说动了。“老三!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老三刚才那光辉形象顿时灰飞烟灭。

  女鬼上下仔细打量我,没有眼球的目光所到之处,顿觉得透骨冰凉。“真的吗?”将我打量了半晌之后,女鬼阴恻恻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试试。”老三赶紧说道,竟然已没有了半分愧疚。

  “老三!”我再次气得朝他怒吼,要不是额头被擒,全身乏力,我早扑过去跟他拼命了。

  “嘿嘿嘿……”女鬼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阴狠可怖,那张满是血迹的脸朝我凑了过来,牙齿磨动,竟是真要将我生吃了的模样。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满脑子自己被活生生剥皮吃肉的惨状,差点当场晕厥。

  就在女鬼的牙齿靠近我的脖子,我的精神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嘭!”又一声闷响,女鬼霍然转身,抓着我额头的手也松开了。

  我睁眼看去,老三一脚踹到对方小腹侧部,女鬼眉头大皱,显是受了剧痛,勃然大怒之下,她一把往老三面门上抓来。

  既然老三如此仗义,我也豪气上涌,一把抱住了女鬼的腰。孰料女鬼竟然不管不顾,拖着我的身体,依然直扑老三。老三躲闪不及,口中惨呼“妈呀!”,吓得闭上了眼睛,干等着毁容之厄。

  谁知道女鬼的双手,竟然在离老三的面门不到半尺远处,硬生生停顿下来。

  女鬼一脸的不可思议,低头往自己腹部望去,一把半尺来长的桃木短剑,斜斜地朝上插着,直没至柄。伤口处,诡异的红光不停地跳跃。剑柄却持在那个胆小如鼠的小道姑——孙雯琼的手里。小道姑双目紧闭,双手持剑,身体犹自颤抖不已,显然吓得够呛。

  “嗷——”伤势严重的灰灰,也忽然暴起发难,全身白光暴涨,如箭弦发,弹射女鬼腹部。“咣!”灰灰的身子狠狠地撞上了女鬼。

  “啊——”双重重击下,女鬼终于禁受不起,惨叫中,身形淡去,消失不见。

  灰灰也用尽残力,再次跌落地上,呼呼喘气,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抱起灰灰,看到它只是疲劳过度,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老三惬意地躺在床上,小道姑孙雯琼从道袍里掏出一堆的瓶瓶罐罐,正使劲往老三的额头和喉咙处涂抹。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胳膊上被女鬼利爪抓出来的五个血洞,鲜血淋漓,觉得钻心般疼痛,忍不住“哎呦”一声疼得叫出来,对孙雯琼说道:“你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啊?给我也来点吧。”

  小道姑手脚麻利地将瓶瓶罐罐收入怀中,道:“这些药很贵的,不能随便乱用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4

  我气愤地道:“老三就那么点皮肉伤,你这么浪费不心疼。你没看到我得胳膊都伤成这样了,竟然不给我用,太过分了吧。”

  小道姑胖脸微红,道:“那不一样的,别看他表面上只是皮肉伤,但其实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而你则刚好相反,看上去挺严重,实际上没啥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没必要浪费灵药的。”

  我为之气结,恶狠狠地道:“看来棒棒糖的事情得重新考虑了。”

  小道姑想起来我刚才答应她,以后不论她要多少棒棒糖,我都会给她的事情,赶紧道:“当然啦,你的伤也是要治的嘛,不然落个半身不遂小儿麻痹老年痴呆就不好了。”说着,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瓶子,从里面挑了个最大的瓶子打开,用指甲沾了一点点粉末,准备往我胳膊上抹。

  我刚才看到她给老三抹的时候,尽拣小瓶往老三身上倒,估计小瓶里的比较珍贵,便提出要用小瓶里的药。

  小道姑犹豫半天,在比较了无限量棒棒糖和一小瓶药品之间的价值差之后,终于还是很不情愿地将一个小瓶子打开了。正当她要把药粉往我胳膊上抹的时候,我怀里的灰灰忽然冲着她低沉地吼叫了起来“呜——”

  小道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好几步,惊疑地看着灰灰。

  我也不明白灰灰怎么了,催小道姑将瓶子给我。当小道姑畏缩着将瓶子递给我的时候,灰灰竟然再次低吼了起来。这次,小道姑顺手将瓶子放回了怀里,一脸欣喜,却又故作无奈地一摊手,道:“你看,不是我不想给你药,是它不允许啊,我又打不过它,没有办法。你可不能反悔啊,说过要给我很多棒棒糖的。”

  我不解地看着灰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胳膊处仍然疼得要命,忍不住又“哎呦”起来。

  灰灰鼻翼轻哼一声,张开嘴,一道淡淡的白光逸出来,飘到我受伤的胳膊上,环绕了几圈,一股清凉的感觉弥散开来,疼痛感迅速消失了。

  我惊喜万分,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这份舒适的体验,就象在泡温泉一般,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等我睁开眼,发现胳膊上的血洞竟然奇迹般消失了,只留下几个淡淡的疤痕,用手摸上去,除了有点轻微的麻痒之外,竟是没有半分疼痛了。

  我感激地望着怀里的灰灰,发现灰灰浑身的毛发湿透了,尤其是颈部那一圈白毛,更是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它疲累地望着我,目光复杂,似喜还悲。

  “灰灰同志啊,俺们聊聊天吧,聊点CS怎么样?不喜欢?嗯……要不聊点哲学?也不喜欢?那你喜欢聊点什么?”自从听说灰灰可能有语言能力之后,老三产生浓厚的兴趣,不顾小道姑在一旁横眉怒视,一门心思逗灰灰说话,“嗯……灰灰啊,你刚才好威风啊……灰灰啊,你的毛发很漂亮哦,让俺摸摸……哎呦!”灰灰终于不厌其烦,忍无可忍,在老三胖乎乎的手掌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眼见老三疼得龇牙咧嘴,小道姑心疼不已,毫不犹豫地将大瓶小罐统统掏了出来,往老三手掌上倾倒。

  受了这次教训,老三老实了很多,只是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着:“不想聊你就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聊呢,总不能你想聊我不和你聊,你不想聊我偏要和你聊,大家讲道理嘛,怎么可以咬人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虽然你不是君子,但你也不能咬人啊,咬人是不对的……哎呦!你不会小心点啊!这么笨!”小道姑替他敷药,不小心碰到伤口,满脸歉意。

  在老三无聊地逗灰灰讲话的时候,我则在卖力地打扫宿舍。

  经过这么几番折腾,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老大、老二他们也快回来了。今晚的遭遇实在过于荒唐诡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所以就想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将宿舍整理一下。

  宿舍里的床、书桌、椅子、台灯都东倒西歪,书籍更是散落一地,整个宿舍面目全非。

  那些大汉的精血都已被吸噬殆尽,再经女鬼怪异的漩涡碾压,仅剩下一些变形了的干枯残肢,早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而且轻轻一触碰,就化为了粉末,最后我只扫出了一堆黑灰。

  正当我吆喝老三,一起将几张床挪回原地的时候,老大和老二一起进来了。

  “哇!不会吧,真地震啦?”老大一进门就夸张地大叫。虽然我累出了一身汗,但是刚才连续的打斗实在太剧烈,根本无法将宿舍恢复原状。

  老三的生活经历向来苍白,这次竟然目睹并亲历了如此刺激的事件,自然有强烈的向人倾诉的冲动:“天呐,你们现在才来啊,你们刚才不在啊,好多的彪形大汉啊,全副武装的警察啊,破门而入,想要抢劫啊,被俺‘噌噌噌’……”说着,老三挥舞了一下还沾满药粉的手臂,接着道“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哇哈哈,那叫一个爽啊……哎呦!”老三愤怒地回头,对小道姑道:“你干嘛踢俺?”

  小道姑低着头,没有回答。

  “咦,哪来的小道姑?这么可爱。”老大道。

  “老大,你厉害!”看到老大一眼就认出孙雯琼是个小道姑,而不是小道士,我和老三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毕竟是老大!

  老三继续卖弄:“你们不知道啊!刚才好刺激啊!正当俺将那群打劫的警察制服,又冲进来一个女鬼,满脸鲜血直流,没有眼珠的女鬼啊!哇,好厉害的!后来又来了一个妖怪!妖怪啊!你们没见过吧?好厉害的妖怪啊!后来妖怪变成了神仙!更厉害了!战斗力超强啊!最后,变成神仙的妖怪和喝了人血的女鬼大打出手……”

  看到老三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老二,露出了怜悯的目光,轻轻说了句:“可怜的娃,疯咧。”

  老大装出一副十分信任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嗯……那个,我说老三啊,被你三拳两脚制服的那群人民警察同志现在在哪啊?”

  老三四处看了看,指着地上那堆刚扫出来的黑灰,道:“这就是他们变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5

  老大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接着问道:“嗯……长得是挺像的,嗯,挺像……那个,我说老三啊,那个什么没有眼珠的女鬼呢?你藏哪了?”说着往老三床上的被子瞄去。

  老三挠挠头,道:“女鬼啊?噢,她打完就回家了。”

  老大“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你说的那个变成神仙的妖怪呢?”

  老三转头往我的床上看去,灰灰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正在大嚼我给它剥的火腿肠。

  老大顺着老三的目光,看到了灰灰,抢在老三之前说道:“那个变成神仙的妖怪就是灰灰小朋友,对吧?”

  老三一脸惊讶:“咦,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你也看到了?”

  老大悲哀地盯着他,足足看了十秒钟,总结陈词:“鉴定完毕,确实疯了。”

  一任老三讲得舌灿金莲,老大和老二就是不信,不时还讥讽几句。老三转头向我求救,想让我向老大老二证明他所言非虚。但是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保持沉默。老三又向小道姑孙雯琼求救,她也故做不知,专心致志地整理她道袍上的褶子。可怜的老三欲哭无泪,憋闷得差点真的疯掉。

  我看到小道姑向我眨巴着眼睛,十分焦急的样子,便寻了个借口,抱着灰灰出了宿舍。小道姑也紧跟着出来了。老三看我们都出去了,在后面喊着:“你们俩别走啊,快给俺证明啊……”眼见我们没有搭理他,他从后面追了出来。

  到了宿舍楼下,小道姑说道:“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老三不解地问道:“为啥不能说啊?”

  小道姑道:“妖鬼之说,本就只为修道之人所知,世人绝少遇到,根本不信,说了也白说。万一要是真的让世人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肯定会引起恐慌。”

  老三辩解道:“那俺们也是普通的凡人,为什么就遇到了呢?而且也没见引起什么恐慌啊。”

  小道姑奇怪地瞥了我们俩一眼,道:“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顿了顿,她对老三道:“尤其是你。”

  老三愣了愣,笑道:“什么意思?打什么哑谜,难不成俺也将是个修真之人?不要告诉俺以后俺会变成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啊。”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的确好笑,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我插嘴道:“老三啊,就你这副身板,就算真的当了道士,那也不会是仙风道骨,而该是丰腴绝代才对啊,哈哈。”

  小道姑却没有笑,道:“信也罢,不信也罢,日后自会知晓。”

  老三撇撇嘴道:“俺要是信你这么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道姑,那才怪呢。”

  小道姑一听这话,面现怒容,小脸通红,脱口而出地:“我师傅道法通玄,所言自然非虚!”

  “你师傅?”老三张大了嘴:“你师傅是谁?又是哪家道观的老道士啊?他难道认识俺?”

  小道姑一见说漏了嘴,索性直说了:“你以为上次你来阁皂山,嬴了我的‘缚魔玄镜’只是个偶然吗?”

  老三嘿嘿一笑,道:“当然不是偶然了,俺的CS水平如此高超,你个小娃娃不自量力要跟俺单挑,你输了当然是个必然。”

  小道姑轻哼一声,道:“‘缚魔玄镜’是我道家至宝之一,如果没有什么因缘,又怎会轻易取出作为游戏的赌注。”

  老三道:“那个照妖镜……哦不,‘缚魔玄镜’真的有那么厉害?”

  小道姑道:“当然厉害了,‘缚魔玄镜’乃上古灵玉所化,灵力无匹,功可擒妖缚魔,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老三不屑地道:“那怎么在灰灰面前却又不堪一击?”

  小道姑急了,道:“你被那几个臭警察打昏了,又没有亲眼看到,一开始这只天狗确实是不敌玄镜的,眼看就要被擒住的时候,它却籍之吸取月之精华,继而将玄镜灵力也化为己用,变成了白虎星神。照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也许你们这只天狗的确来历不凡,得问我师傅才能知晓。”

  “你师傅?”

  “是啊,就是阁皂宗的现任宗主,玄一道长。那天也是他嘱咐我,故意将‘缚魔玄镜’输给你的。”

  “切,”老三不屑地道:“输了就输了呗,还说什么故意输的。要是那把破镜子真的如你所说的这么好,你师傅却故意要你输给俺,那他岂不是脑子有病啊?”

  本以为小道姑会反驳,谁知道她竟然认同这个观点,道:“我也觉得他脑子有病!当时我极力反对,他却说什么事事皆有因果,非要我按他说的去做。后来我越想越气不过,就偷偷下山,寻到这里来了。谁知道,最后玄镜竟然被毁。”说罢,恨恨地看了一眼啃完火腿肠在我怀里呼呼睡觉的灰灰。

  “你真的只是为了这把玄镜来的?”我禁不住问道。

  小道姑的小脸又红了红,有些忸怩起来,眼睛忍不住瞟了瞟老三。

  我看着有趣,不禁莞尔。

  老三却看得莫名其妙,一个劲地抓耳挠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5

第十四章 水火炼度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笑意,小道姑有些发窘,转移话题,道:“你们将女鬼的事情调查完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老三道:“买些符箓烧化,将她度化呗,还能咋样?”

  “买些符箓烧化?”小道姑不屑地道:“现在市面上的那些符箓,又有几张是真的?能有什么功效?说不定适得其反,度化不成,反而将鬼激怒。”

  老三抓了抓脑袋,道:“这倒也是,俺奶奶也经常上街贩卖点金刚经什么的,挣点外快,不过俺在家里基本上没见她老人家念过经,俺家的金刚经照样批量出售。俺表示过疑问,她老人家嘿嘿一笑,说,群众的需要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忍不住笑道:“不愧是老三你的奶奶啊,觉悟就是高,保先教育学得比我们好多了。”

  老三也颇为得意,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小道姑却没有笑,依旧一本正经地提示道:“那么我们从哪里才能买到正宗的灵符宝箓呢?”说话间,整了整道袍,挺了挺胸膛:“哪里呢?哪里呢?”

  老三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一味地沉思,嘴里喃喃着:“是啊,真正正宗的符箓不好找啊,哪里才有呢?哪里才有呢……”

  小道姑一看我们都不开窍,只能自己掏宝了,她将手伸进道袍,从胸前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在地上,然后又伸进去,掏出一把桃木短剑,也放到地上,第三次伸进去后,掏出了一叠黄色的纸张,向我们挥了一下,得意地道:“你们真笨呐,灵宝派阁皂宗正传弟子就站在你们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才是真正的道家符箓,可以镇鬼驱邪,也可以炼度亡魂。耶!”同时摆了个美少女战士酷酷的姿势。

  老三竟有些呆了,只是目光却不在那叠黄纸上,竟然落在小道姑的胸部上。

  小道姑也注意到了,顿时两颊飞红,除了羞涩,更多的却是兴奋。

  我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猛烈咳嗽,想提醒老三注意形象。

  可是老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小道姑的胸部,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就似发现新大陆一般。

  我在一旁咳嗽了半天,都快咳出肺来了,老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只能直接说了:“老三啊,你过分了吧,注意点五讲四美社会主义公德啊,人家可还是个小姑娘啊。”

  小道姑却是越发兴奋了,脸越发红了,也越发努力地挺起胸膛。

  而老三,依旧沉迷。

  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警察来啦!匪徒撤退!”

  老三这才清醒过来,嘴里依旧啧啧赞叹,半晌,才对着一脸得意、小脸通红、满脸期待的小道姑翘了翘大拇指,道:“厉害,太厉害了,你真是太厉害了,放了这么多东西,竟然一点都显不出来,就跟没放东西一样,甚至比没放东西的女孩还要平坦。服了,俺真的服了!”

  我正等着老三说出什么下流不堪,有损当代大学生美好形象的话来,却等到了这几句话,再看小道姑的脸色,越发的红了,但却不是刚才娇羞的红,而是恼羞成怒的红,近于猪肝色。未免小道姑当场发狂,我只能用力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咕噜,咕噜……”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竟然是从我怀里的灰灰嘴里发出来的,只见它乐得全身抖动,似乎在努力保持淑女形象,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小心“扑通”一下掉到了地上,幸亏它反应敏捷,空中一踢腾,四脚朝地,稳稳地站到了地上。可是随后又乐得在地上打跌。

  小道姑正自气得够呛,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嘴里叫着“破猫,坏猫,死猫”,追过去,便要找灰灰出气,这次灰灰却没有和她正面对撼,一纵身跳到附近一处阳台上,一边仍冲着小道姑吹胡子直乐,气得小道姑眼泪汪汪的,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好不容易将小道姑安抚下来,我们将小道姑的那叠黄纸打开来看,上面都是些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图形。

  “这上面写的都是些啥啊?俺咋什么也看不懂?”老三忍不住问道。

  小道姑气犹未消,气呼呼地道:“这可都是真正的道家灵符,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看得懂!”

  老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问道:“那是,那是,这个……小仙姑小朋友,敢问这上面所书何意?”

  小道姑脸色微霁,道:“这符箓是天神的文字,传达天神的旨意,可以用来招神驱鬼,降妖镇魔,至于去病除灾更是不在话下。”

  老三问道:“那具体来说,对付那个女鬼有什么功效呢?”

  “以符为凭,收召亡魂,水火炼度。”

  “啥意思?”我和老三听得一头雾水。

  “水即真水,火为真火,水火交炼,以度亡魂。”

  “拜托,可不可以用现代汉语啊?”我也忍不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6

  “你们真是笨得可以,我再简单解释一下,炼,指以真水真火交炼死者亡魂;度,就是修斋行道,拔度幽魂。”

  我和老三听得云里雾里,马克思主义学了这么多年,却又无从质疑。

  “那是不是就是说,您一个人就可以将那女鬼降伏?”老三问道。

  小道姑小脸一红,道:“普通的鬼怪,我手到擒来,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女鬼不比寻常鬼怪,功力高得出奇,我独自一人,倒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那该怎么办?”

  “那就得请些神将相助了。”

  “请神?你能够将神将请来?”对这个问题,老三显然十分感兴趣。

  小道姑的脸上又是一红,道:“我还没有这个功力,不过咱们有现成的嘛,监兵神君啊。”

  “监兵神君?你说灰灰?”我立马反对道:“不行!你没见刚才灰灰和那女鬼斗了个两败俱伤吗?她好像比灰灰还要厉害。”

  小道姑道:“你开什么玩笑,别看这只野猫长得这么难看(传来某种动物愤怒的低声咆哮),那可是监兵神君,是居于神位的啊,小小一个女鬼怎会是它的对手(传来某种动物深以为然的呜呜声),它之所以落了下风,也许是因为提前进化导致体力透支吧,否则怎会如此不济。经过休息,它已经恢复了体力,再加上水火炼度,一定可以将女鬼降伏。”

  老三问道:“那我们该怎么进行?”

  小道姑道:“首先取真水真火。”

  老三问道:“如何取法?”

  小道姑回答道:“真水,必须在天将拂晓之时,取自东井人未汲者,先焚烧请水符,在烛光下,汲水入净器,即是真水。;真火,则须在正午时分,于阳光底下,截竹取火,下用印香引之,待火着后,焚烧请火符,引火烧炭,即是真火。”

  “不会吧,哪来这么多规矩啊。取水非得是凌晨拂晓之时?还必须是什么东井人未汲者?这不是穷折腾?俺放点自来水不行吗?”老三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质疑道:“截竹取火啥意思?是不是跟钻木取火一回事?你也太老土了吧,几千年前咱祖先就不用了,就算你们是宗教人士,也该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吧?要不用我的打火机?”

  小道姑坚定地道:“不行!你们什么都不懂,如果放自来水,用打火机,那还是真水真火吗?又如何能够涤除尘垢,炼神度鬼。”

  物理楼前,情人坡下。

  绿树环绕,青竹摇曳,一汪碧水,在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

  我们无聊地坐在一个水塘前。我抱着呼呼睡觉的灰灰,望着水中月影发呆,小道姑则缠着老三讲故事。

  刚才,在宿舍楼前的时候,小道姑说,这个学校里,只有这个水塘的水才符合真水的条件,要求来这里取水。我和老三都表示异议,因为取水要到黎明时分,这样傻等到天亮没有必要。但是小道姑说今晚的夜色挺美,一定要老三陪她看月亮。未免她那颗纯洁而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老三只能强忍万千个不愿意,陪她过来。这个水塘就在物理楼前,万一女鬼出现就不妙了,为防万一,我带着灰灰也来了。

  据说当年学校建了相邻的两栋楼,分别叫“物理楼”“化学楼”,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夜里,化学楼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了,所幸刚好半夜,无人受伤。因为搬运麻烦,化学楼的废墟就一直留在那里,一些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也开始往这里倾倒,慢慢便杂草丛生,到了夏天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后来不知道哪任英明领导,忽发灵感,想出个主意,运了些土覆盖上去,又种植了些树木和竹子,这里便郁郁葱葱起来,成了情人们幽会的好地方,不知道从哪届学生开始,这里便被叫做情人坡了,一直流传至今。

  情人坡前,原有块洼地,一落雨便积满了水,便是晴天,也干不透,总是湿嗒嗒的,泥泞不堪,却又是去物理楼上课必经之地,脏了鞋子,湿了裤腿那是常事,就是跌个浑身泥水,也不鲜见,所以惹来咒骂无数。某天,当某个英明领导路过这里,不小心脚下打滑,后边的秘书赶紧去扶,不料一齐跌倒在地。浑身泥泞暴跳如雷的领导,指天骂娘,当场下了个英明决策:挖!

  不到三天,便挖成一个五丈见方的水塘,负责挖塘的老师也是个雅人,平素喜欢吟个“二十四桥明月夜”之类的酸诗,便教人按了座石板桥,九曲八弯的,倒也雅致,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意味。只可惜桥本不宽,兼之没有护栏,这么一来,便不时有行夜路的学生跌入水塘。幸亏水塘不深,无伤性命,但也总免不了一些抱怨与咒骂。

  不过石板桥这般安排也有好处,初次幽会的情侣走到这里,意乱情迷间,女孩往往会不小心失足,男孩一伸手,抓住胳膊挽住腰,两颗相互试探的心,“咚!”撞到了一起,迸出贼亮贼亮的火花,距离就这么被拉近了。小小一座石板桥,数十年间,成就鸳鸯无数。

  江南多雨,尤其是梅雨季节,更是淅淅沥沥,落个不休。那个时候,这个小水塘是最为生机盎然的。不知谁想起以前学过朱自清先生的一篇美文《梅雨潭的绿》,便给这水塘起了个雅得紧的名字:梅雨潭。若早起了去早读,有时还能听到一些中文系的男生在那里深情地朗诵:“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其引人遐想的程度,比时下的意淫小说可强了去了,朱老先生的功底,令人叹服。象我这样心地不够纯洁的人,总是一不小心就听成了黄色小说里的情节,真真愧对先人。

  领导的英明决策泽披后世,情人坡、梅雨潭成了云海大学学生们幽会的绝佳场所。再后来,主抓校园文明建设的副校长,每次感慨世风日下,语重心长地劝导我们要以学业为重之余,总是不时流露出对那几任领导的强烈不满。

  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你猜猜我是什么人好不好?好不好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7

  “不要吵,好不好?让俺眯会眼,行不行?”

  “不要嘛,我们聊聊天嘛,你猜我是什么人嘛……”

  “大姐,你烦不烦啊!好,好,好,你是……道人?”

  “不是这个啦,你在仔细看看我,我是什么人?看出来了没?你睁开眼睛看嘛……”

  “行啦,行啦,大妈!不要再拉俺眼皮了!俺猜还不行吗?受不了你了!你是……女人!”

  “讨厌啦,不是猜这个啦,你再猜猜看,你再猜嘛……”

  “大娘!求求您了!俺除了逃课,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您就放过俺吧,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呃……那个……啊,您就发发慈悲吧,俺错了,高人呐……”

  “回答正确,加十分。”

  “什么?”

  小道姑手捏兰花指,捏着嗓子,妩媚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地道了声:“恭喜您,您答对了!我就是‘高人’!”

  “天呐,你的脸长度绝对不够啊,不要告诉俺,你也喜欢看‘非常六加一’,俺会疯掉的!”老三一脸的痛苦。

  “实现家庭梦想,请……”

  “救命啊!”老三无力地呻吟着,用力堵着自己的耳朵,扯着自己的头发,终于陷入了疯狂。

  小道姑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您要金蛋,还是银蛋啊?”

  老三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俺要鸭蛋,咸鸭蛋!俺还没吃晚饭呐——”

  ……

  林边沿路,几盏球形的灯,散发着迷蒙淡白的微光,与天际一轮明月,遥相呼应。

  白天的烦躁闷热,一丝丝抽尽,有风吹来,叶子哗哗作响,疏影婆娑,说不出的幽静清雅。

  情人坡下,梅雨潭边,那破坏力十足的谈话,仍在继续。

  老三:“老子今天奉陪到底!你知道这里的竹子为什么都长得这么茂盛吗?”

  小道姑:“我不知道啊,你给我讲讲嘛,我最爱听故事了。”

  老三:“竹子长得茂盛是因为吃得饱,营养好啊。”

  小道姑:“营养好?吃得饱?”

  老三:“是啊,你知道这些竹子都是吃什么才长得这么茂盛的吗?”

  小道姑:“吃什么呢?你说嘛,说嘛……”

  老三:“因为,这片竹林下面……埋着很多很多具……”老三忽然阴恻恻地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道:“……腐烂的……咦,你身后那个长舌头的是谁!”

  “啊——”小道姑的惊叫,将这夏夜的清寂,裂帛般撕开。

  “哈哈——”老三得意的狂笑刚刚响起,便化为惨叫:“妈呀!非礼啊!不要钻到俺怀里啊!不要啊!”

  ……

  听着不远处的打打闹闹,我淡淡微笑。

  灰灰蜷缩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睡姿慵懒,随风摇曳的叶的影子,不时在它身上晃过,斑斑驳驳。

  “你看,月亮好美呦……”传来小道姑嗲嗲的声音,朦胧而憧憬,遐想无限。

  “嗯,真象个白煮鸡蛋……唉呦……不是白煮鸡蛋,不是白煮鸡蛋……是个……嗯……烧饼……”

  “嘭,嘭,嘭……”传来一阵钝物撞击生肉的声音,随后是老三愤怒的“唉呦”声,不知道是拳打,还是脚踢,或是剑击。

  ……

  不经意瞟了一眼灰灰,我发现,刚才还蜷缩在我怀里的灰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透过头顶的枝丫缝隙,怔怔地望着天际那一轮圆月,一双幽绿的大眼睛,竟有些迷离。

  恍惚间,我真有一刻的错觉,不是搂着一只淘气的小野猫,而是一个忧郁沉思的女子,一忽儿清幽出尘,一忽儿娇媚无限。

  有意无意,我刚好瞥见它的大眼睛,朝我望来。不知为何,觉得心神微微一荡,目光竟不敢对视。也许是心理作怪,手臂胸口也感受了一丝微震,是它感知了我的异样吗?一念及此,脸颊竟不可遏制地火辣起来,幸了斑驳树影的遮羞,看不出端倪,心却“咚咚咚”快速跳个不停,在这宁静的夏夜,听来分外清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7

第十五章 阴风阵阵

  怎么可能呢!灰灰是只猫啊,是只小野猫,虽然小道姑说它其实是只什么妖怪天狗,但我仍然无法将妖怪天狗和灰灰画上等号。即便在我目睹灰灰异化成巨型白虎之后,神秘的力量令人恐怖,但在我的心目中,它依旧是那只刚见面时脏兮兮的小野猫。

  我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天上明月,努力将那些可笑的杂念排挤出大脑,只是适才那一刻的心颤,却似古筝的一缕余音,袅袅不绝,回荡心间。

  “救命啊!”猛听得一声惨叫,老三的声音。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梅雨潭里传来扑腾声,伴随着老三惊恐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俺不会游泳啊!淹死了!淹死了!”

  我一听不妙,赶紧抱着灰灰,往潭边跑去。

  月朗星稀,宁静的梅雨潭,水花四溅,银鳞闪烁。

  老三正在潭里扑腾,看情景,已经喝了不少口潭水了。小道姑神情惶惶,拿着桃木剑,往潭里伸去,希望他能够得着。可惜桃木剑实在太短,老三又在惊慌中,根本没有看到桃木剑。

  我赶紧将灰灰放下,正待跳下水去,忽然想到个事情,冲老三喊道:“别怕!水很浅的,你站起来试试看。”

  老三闻言,不再扑腾了,很容易便立住脚,站直身子,水竟然尚未过胸。一看危险不再,老三兴奋得手舞足蹈,看样子,一时竟舍不得上岸了。

  忽然,他停止了动作,神情古怪,嘴里嘟囔着:“啥东西?咦?啥……”忽然,神色大变,惊恐万分,“妈呀!蛇啊!”说着,直扑岸边。由于去势太急,带起一阵水花,身后更是分开两道水路,就如有东西从后追来似的。老三回头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所幸潭小,几下扑腾便已到了岸边,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湿淋淋地上了岸,老三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蛇,蛇,蛇……”

  我道:“要不你回宿舍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可是老三却充耳不闻,神情痴呆,依旧重复着:“蛇,蛇,蛇……”

  我忍不住上前推了老三一把,换来的却是一声尖叫:“妈呀——”待看清了是我,老三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你怎么了?哪有蛇啊?”我皱着眉头问道。

  “蛇,有蛇,绝对有蛇,俺明显感觉到了,它还舔俺的脚后跟……”老三信誓旦旦地说道,心有余悸。

  “舔你的脚后跟?”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这里的蛇还有这种怪癖?”

  老三急了:“真的,俺敢对天发誓,它真的舔俺的脚后跟了。”

  我不想再这个无聊的问题上争论下去了,便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掉进潭里的?”

  “怎么掉进潭里?”老三愣了一下,显然还没从蛇舔脚后跟的问题上走出来,“对了,俺怎么会掉进潭里的呢?”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转身盯着难得安静的小道姑,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迸出:“你、为、什、么、踢、俺、屁、股?”

  小道姑冷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老三嚷嚷道:“俺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把俺踢到水里?”

  小道姑气呼呼地道:“这个水潭本是取真水之所,圣洁无染,你却,你却……”讲到这里,小道姑小脸飞红,说不下去了。

  老三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个极其重要的事情,快速低头看去,“妈呀!”老三发出了一声犹胜刚才的惨叫,“咚!”的一声响,老三毫不犹豫地重新跳到了水里。

  “夜半三更的,鬼哭狼嚎什么!”林边传来一声冷冷的断喝。

  圆月在天,清辉遍洒,竹林小道中,走出一个人来,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材颇高,背部微驼。

  门卫张大爷!

  老三将善后事宜处理完毕,湿淋淋地爬上岸来。

  张大爷看到老三这副狼狈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又是你们几个,一天到晚折腾,到底有完没完?”

  老三走到张大爷身边,伸出湿漉漉的右手,作势拍对方的肩膀,口中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俺以为只有俺睡不着,原来张大爷您也睡不着啊。”

  张大爷下意识地挪了下肩,避开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三这一掌无处着落,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口中打了个干巴巴的哈哈,顺势放了下来,搓了搓裤腿,低着头,微闭了眼,做受伤状,道:“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虽则落花有意随流水,无奈流水无心恋落花,所谓人生之怅惘,莫过于此……”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也受不了了,忍不住喝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8

  “有点娱乐精神好不好?对牛弹琴,不懂情趣。”老三虽住了嘴,却仍不满地嘟嘟囔囔着:“子期已逝,弦断谁知……”

  冷月清辉下,水光滟涟,树影婆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和一个干瘦的青年男子,极其厌恶地看着一个矮胖的青年男子做婉约诗人惆怅状。另有一个矮胖的小道姑痴痴地仰视着矮胖的青年男子,一双乌黑的眼眸闪闪发光,目光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还有一只灰色的小野猫,慵懒地躺在潭边青草上,瞥了眼那几个无聊的人类,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不知是鄙夷,还是不屑,转头又继续看它的月亮。

  这样尴尬地对峙了半晌,张大爷开口了:“你们是不是要找……她?我带你们去。”

  虽然他并没有解释,但我们都明白他口中所指,惊疑地看着他。就连老三也停止了喋喋不休。

  “为什么您愿意帮我们?”我问道。

  张大爷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她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意思?”

  “韩凤死了。”

  “韩凤?”老三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欧阳静秋的好朋友,我们今天去调查的那位阿姨?”我问道。

  “是的。”

  “她死了?”想到我们只把调查结果跟张大爷一个人提过,我和老三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一大步。

  “是的。”看到我们的表情,张大爷冷冷地加了一句:“不是我杀的。”

  “那是,那是,”老三尴尬地勉强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您杀的,像您这么高尚的人物,怎么可能去做那么龌龊的事情。”

  张大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物理楼走去。

  我和老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害怕,但是犹豫了一会之后,我还是抱起了灰灰,举步跟了过去。

  从曾丽波老师八年前的两个学生——那个英语课代表和体育委员,到杜小民口中两年前的萧小梅与范亚男,再到今年暑假的那一对学生,再加上一个韩凤,已经有七条生命被生生扼杀。如果真都是她做的,可就罪孽深重了。市刑警队潘队长带来的那群警察,虽然有点不分青红皂白,潘队也有公报私仇的心理,但毕竟罪不至死,她却将他们的精血吸噬殆尽,最终使之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不是什么雷锋,但是遇到这种事也不免义愤填膺,更何况,谁知道下一个被杀的,会不会是我?有些东西,不论如何害怕,都必须面对。

  走了几步,看到老三停在原地,神情犹豫不决。毕竟他与此事无关,没必要陪我一起冒险,我忍不住回头对老三道:“你还是回去吧,没事的。”

  原本老三还在犹豫,听到这话,却反而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俺害怕了?怎么可能呢?像俺这么英武的天才,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小的女鬼?俺只是稍做休息而已,现在看俺的!”说着,老三一脸的豪迈,赶在张大爷前面,大踏步往物理楼走去。

  “我当时是不是应该马上跳下去救他呢?”小道姑忽然悄悄问我。

  “哦?什么?”我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她是说老三掉水里的事情,忙道:“噢,不用,你只是个小孩而已,赖宁同学当年救火丧命,现在还不是都在批判?你不要想多了。”

  小道姑沉默了会,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本该跳的。”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老三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小道姑孙雯琼,然后是门卫张大爷,我抱着灰灰走在最后。

  老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模样,口中大声唱着“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狠狠一步,跨进了黑魆魆的物理楼。

  “妈呀!鬼啊!”一声尖叫,老三掩面跑了出来,比兔子还快,将跟在后面的小道姑撞了个趔趄。

  小道姑虽然害怕,却将桃木短剑一亮,闪身挡在了老三前面,左手一甩,一道符飞了出去,在空中自燃,照出数道疾飞而至的黑影。小道姑声音颤抖,喝道:“破!”仗剑疾刺。

  “噗!”桃木短剑正中一道黑影,“吱——”一声凄厉的尖叫,几滴鲜血溅到小道姑脸上,另有几只黑影去势太急,竟然直直地撞到了小道姑的身上。

  “妈呀!”小道姑将桃木短剑一丢,也吓得转身就跑。

  “站住!不要进竹林!”眼见老三就要跑进林子,张大爷猛然断喝。

  老三回过神来,站住了脚,可还是吓得两腿发抖。小道姑也是同样情景。

  “不要慌,先看个究竟。”张大爷继说着,将小道姑丢在地上的桃木短剑捡拾起来,借着月色,看清剑尖刺着一只黑色的蝙蝠,细嘴尖耳,容貌猥琐,已被木剑洞穿,一命呜呼。再看后面其他几道黑影也已掉落在地,也是一些蝙蝠,但是肢体干枯,精血全无,撞上小道姑的身体之前,似乎已经死了,却是凭着一股贯性飞出物理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8

  张大爷沉声道:“她又在吸噬精血,估计重伤未愈,不要怕,随我进去。”说着,将木剑还给小道姑。

  小道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焦急地说道:“真水真火尚未取好,如何水火交炼,超度亡灵?要不等明天吧?”

  张大爷奇怪地看了一眼小道姑,道:“你懂得还真不少,不用担心,真水真火我早已备下。既然你也懂炼度之法,那就更有把握收服她了。”

  小道姑闻得张大爷亦懂水火炼度,更是惊讶,只是时间紧迫,不及细问。

  当下,我们四人一猫,神情戒备地缓步踱入物理楼。

  月光如水,洒满大地,却照不进那黑黢黢的楼门。物理楼里显得越发阴凉了。

  “得、得、得”,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黑暗中听来,十分瘆人。小道姑忍不住一剑往发声处刺去。“哎呦!”老三一声惨叫。原来老三因为害怕,身体发抖,上下牙齿打架,所以发出声来。幸亏小道姑也处于惊恐中,双手颤抖,力气不大,兼之又是木剑,所以才无毁容之厄。饶是如此,老三也已疼得够呛,估计半天脸颊都肿了起来。

  待得知道是小道姑误伤之后,老三愤怒异常,早忘了害怕,嘴里大声喊着“臭道姑”,作势欲扑。寂静的物理楼回音阵阵“臭道姑、臭道姑、道姑……”

  张大爷冷冷道:“闹完没有?要不要命了?”说着,拧亮了壁灯。

  灯光虽然灰暗,还是照出了楼道内的情景。地上散落着数十只蝙蝠、鸟雀,都已干枯死去,十分诡异。

  张大爷看了一会,说道:“看来她是饥不择食了,小心点,她就在附近。”

  小道姑和老三刚才还在打闹,现在看着一地的死物,却差点呕吐出来,老实了很多。

  正在此时,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裹挟着鸟雀蝙蝠的尸体,开始打转。

  张大爷急道:“快!随我布道场!”说着,猛地冲进他的门卫室。

  片刻工夫,张大爷已经冲出来,手里捧着两个奇怪的盆子,一方一圆,都有脸盆大小,方者注满清水,圆者内有一点幽火。张大爷将盛火的圆盆交给我,又把盛水的方盆往老三怀里一塞,同时吩咐道:“快出楼去!保护好它们!千万别被阴风吹倒!”说完,又复冲进门卫室。

  看到我们俩莫名其妙的表情,小道姑一边快速地把我们俩拉出物理楼,一边简要地解释道:“圆炉盛真火,方器盛真水。火生阳气,水生阴气,阳气为魂,阴气为魄,阴阳既济,形神化生。惟其如此,才能炼度亡灵。”

  我们虽然听不太懂,却也明白这水火两盆的重要性,紧随着小道姑冲出物理楼。

  到了物理楼与情人坡之间的空旷地带,小道姑示意我们停下,护着水盆火炉,分立两侧。她自己则飞快地跑到竹林边,折了一根竹枝返回。

  那股盘旋的阴风也似探得了我们的意图,随后追踪而至,目标正是我和老三怀中的真水真火!

  阴风疾卷而至,我和老三只能蹲到地上,将水盆火炉紧紧护到怀里。可是阴风里有股极强的吸力,我们勉力相抗,却终不是对手,不多一刻,人已经被其带得滴溜溜转起圈来。火炉里的微火随风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水盆的清水也有小半溢出,将老三未干的衣服重又湿透。

  小道姑见势危急,画符掐诀,提剑上前,照阴风漩涡中心直刺过去。

  阴风中传来一声冷哼,颇有怒意。

  桃木短剑毫无阻滞地直刺入漩涡中心。小道姑脸现喜色,可是一瞬之后,又化为惊惧。她的身体也随着木剑,直往漩涡中飞去。小道姑踏足于地,努力后撤,却没能成功,眼见得就要被卷入旋涡之中,顿时大惊失色。

  “嗷——”灰灰适时发威,弹射而起,直扑漩涡中心。

  正当那股阴风即将被灰灰撞上,电光火石间,忽然旁移数米。灰灰措手不及,扑了个空,待得反扑回来,为时已晚,小道姑眼见得要被吸入漩涡之中。

  “还不撤剑!”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张大爷疾冲出来,右手拿着一把木剑,和小道姑那把有些相似,只是稍长一些,而左手竟然抱着一具尸体!

  闻得张大爷当头棒喝,小道姑赶紧松手,不知为何,竟然甩脱不掉,似乎手与剑柄粘合到了一起。

  正慌乱间,恰好张大爷一剑劈来,却不是劈向阴风,而是劈向小道姑所持短剑的剑背。“咚!”短剑终于被击落,小道姑赶紧抽身后退。

  此时,灰灰也已经反扑而至,灰影与阴风在空中砰然相撞。灰灰被弹开丈外,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到地上。阴风被撞后,慢慢消散,内中空无一物。

  天清月明,乾坤朗朗,唯有一地的落叶草屑,呈圆形散落于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29

第十六章 雷法道士

  “愣着干嘛!她还在附近!快布道场!”张大爷喝道,神色紧张。

  我们三个人却盯着他手中的那具尸体,没有动弹。

  张大爷看到我们表情异样,一愣,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解释道:“这不是尸体,是菱草所织人形,用来施法度鬼的,你不是会水火炼度之法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针对小道姑所说。

  小道姑如梦初醒,赶紧吆喝我们站好方位。

  我和老三对视一眼,想起来昨天晚上,我们俩看到张大爷手中捧着那个圆乎乎的东西,见我们进来,赶紧藏到被子底下,却有些发丝露在外面,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人的脑袋,吓得够呛,原来竟是度鬼的道具。

  按照他们的吩咐,我将火炉置于左边,老三将水盆置于右边,同时两人站立附近,随时护持真水真火不溢不灭。

  小道姑和张大爷则分头行事,迅疾地在水盆前立下一面黄幡,在火炉前立下一面绯幡,上面分书“水池”“火沼”。并于东西南北四方及正中,分立五色幡,幡上皆有文字,只是字体狂草,认不真切,情势紧迫,也无暇细辨。

  张大爷将菱草所制假尸,置于道场正中,并从所携的一个袋子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小心地为假尸穿上。

  我和老三看得呆了,因为这件衣服和女鬼欧阳静秋所穿的简直一模一样!更令人奇怪的是张大爷的表现,看他小心翼翼地替假尸穿衣,动作温柔异常,就如对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嘴唇轻轻颤动,似乎在对着假尸诉说着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眉宇间却似喜又悲。

  正惊疑间,一直没有动静的灰灰,忽然竖起了耳朵,幽绿的双眸圆睁,紧紧盯着前方虚空处,浑身的毛发渐渐蓬张开来,尤其是颈项处的那圈白毛更是根根直立,钢针一般,却又如上佳白玉,晶莹剔透,其间光华流转。

  猛然,毫无征兆地,灰灰低吼一声,掠起一丈来高,飞扑道场前方的虚空处。半空中,“嘭!”的一声响,却似撞中了实物。同时传来“唉呦”一声女人的惨叫,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半空中坠落。灰灰也“喵”的一声闷哼,竟被弹飞到道场之外。

  我因为要护着火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灰灰掉落地上,幸亏它身体灵便,一翻身,便已站立起来,看上去并未受伤,可是它刚一立定,便又往我这边直扑过来。

  我顿觉不妥,赶紧回头,正好瞧见身后一团白影,内中一双厉爪,十指如钩,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朝我门面抓来,吓得我赶紧蹲了下去,厉爪擦着我的头皮而过,抓了个空。我只觉头皮凉飕飕的,吓得面无人色。

  一看攻击未能见效,那双厉爪一抓即回,瞬即往近旁的老三攻去。刚布完阵势的小道姑见状,挥剑即上,截下了厉爪的攻势。

  此时,灰灰也已扑到,与小道姑一左一右,围攻那团白影。白影翻飞中,厉爪不时递出。小道姑个矮,短剑连挥,攻其下盘;灰灰则跳跃腾挪,疾如闪电,攻无定点。

  灰灰与小道姑联手之下,不到片刻,白影已经相形见绌,由攻转守,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

  在与灰灰与小道姑又硬碰了一招之后,白影“嘤”了一声,飘飞丈外。

  灰灰与小道姑没有立即进袭,只是守住道场,面色凝重。

  这团飞舞的白影渐渐停顿下来,卓立道场中央,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张大爷身上。本是清丽秀美之色,目光中却满是怨毒。

  一袭洁白及地连衣裙,正是女鬼欧阳静秋!

  道场正中的张大爷呆呆地看着她,竟似痴了一般,花白的须眉皆微微颤动,过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张大爷这话却听得我们一愣,难道张大爷和这个女鬼认识?看情形关系还不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呢?

  女鬼却是冷哼一声道:“正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下地狱?”张大爷涩声道:“我早该下地狱了的。”

  女鬼又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们想好了没?到底想怎么个死法?”

  “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张大爷道。

  女鬼勃然大怒,喝道:“你觉得我应该放下吗?”

  张大爷紧紧盯着她,沉声道:“八年前,一对学生情侣忽然暴毙于物理楼电梯之内,女的眼珠被生生抠去,男的全身精血被吸噬而亡,可是你下的手?”

  女鬼没有丝毫的犹豫,昂首道:“不错,是我干的。”

  张大爷面色沉痛,继续问道:“两年前,两个女学生惨死在物理楼三楼厕所,死状一如八年前的那桩惨案,是否也是你下的手?”

  女鬼异常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不用你这么辛苦,一条条给我罗列,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今年暑假死在三楼的那对男女也是我杀的。男的虚情假意,女的有眼无珠,留在这世上也是废物,不如我来替他们超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0

  张大爷面部微微抽搐,看得出内心十分难受,他盯着女鬼的眼睛,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巧合,每一个惨案中,都有两个人死亡,而其中一个,都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瘦高女子,而且都有一头长发。你生前最喜欢穿的便是白色的连衣裙,而且自杀的那天晚上也是同样的衣服。再加上留长发,身材瘦高,都与你完全符合。可我仍然不明白,你向来心善,遇到只受伤的麻雀,都要百般呵护,却竟然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来!”

  女鬼忽然有些暴躁起来,厉声喝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你还有脸来问我?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这个伪君子造成的?”

  张大爷面现惭色,颤声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为什么迁怒他人,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

  女鬼打断道:“不错,那些人都是无辜的。那么我就活该受罪吗?”

  张大爷道:“都是我的错,你本该冲着我一个人来的……”

  女鬼厉声道:“你自然得死!其他人也都该死!这世界本就没有好人!从来就是我有眼无珠!”说话间,面色狰狞,右手双指微曲,直插自己双目,在我们的惊叫声中,将一双秀目硬生生抠挖了出来!鲜血从两个窟窿中汩汩流出,挂满了整个颜面,一身雪白的连衣裙也满是血腥。

  女鬼恶狠狠地道:“要这废物何用!”说着,用力将两颗带血的眼珠甩落在地。正好有一颗眼珠子,一弹之下,蹦到老三脚背,本就极度紧张的老三,在一声极其惨烈的“俺滴妈呀!”之后,往后就倒,差点晕厥过去。所幸没有碰到水盆,真水安然无恙。

  小道姑一见老三摔倒,赶紧过去扶持。女鬼趁机一掌拍向盛真水的水盆。灰灰一直注意着女鬼的动静,伺其一动,便飞扑过去阻止。女鬼只能一掌迎上了灰灰。

  老三并无大碍,小道姑亦转身与女鬼缠斗。

  一人一鬼一猫重又斗到一起。可是这一次,情况大是不妙。

  小道姑看到女鬼双眼流血的惨状,心惊肉跳,手抖脚颤,虽然鼓勇相斗,却大不如前。而且,女鬼自挖双目之后,怨气大涨,攻势越发凌厉毒辣。灰灰虽然勉力与之抗衡,却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得小道姑与灰灰被女鬼逼迫得险象环生,我和老三焦急万分,可惜我们俩不懂任何法术,战斗一丈方圆内,根本近不了身,唯有护定水盆火炉,空自焦虑。

  又过片刻,小道姑和灰灰身上都添了数道微伤,我心急如焚,忍不住喊道:“灰灰,快点变成白虎啊!”昨晚灰灰变成白虎之后,轻易就将小道姑和那群彪悍的警察制服,神秘的力量深不可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灰灰能够再次化成白虎的话,应该也能收服女鬼吧。

  不知道灰灰是刚好准备这么做,还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话,只见它趁女鬼一击落空的间隙,猛然跃起丈余高,竟就这么生生地停顿在半空之中。

  明月皎皎,洁净如水,静静笼罩着一只灰色的小猫。

  “嗷——”它昂首怒吼,天上明月,也似乎有了感应,光华大盛,静止的月光,围绕着灰灰,开始缓缓流动,水银一般。

  眼看灰灰又要变成白虎,女鬼焦急起来,一爪逼开小道姑,飞身直探灰灰。

  围绕着灰灰的月华,流速忽然加快,只是一圈白光刚刚爆起,就被女鬼厉爪突入。灰灰正凝神汲取月华,无暇他顾,顿时被女鬼厉爪拍个正着。

  “喵——”灰灰一声惨叫,被重重地击落在地。女鬼也被那圈白光弹飞,抚手蹙眉,显然也受了伤。

  “灰灰!”我顾不上看守水盆,冲上前去,抱起灰灰。

  灰灰神情萎顿,嘴角有血丝渗出,竟又受了重伤。我搂着灰灰,后悔不已,早知会这样,就不该叫灰灰化身白虎了。

  女鬼一击成功,得意的狞笑声中,厉爪连挥,将小道姑逼入绝境。

  正在此时,女鬼身后剑风骤起,隐隐有风雷之声,天上风鼓云聚,竟与之遥相呼应。女鬼大骇,弃了小道姑,引身飞退。长剑跟踪进袭,如蛆附骨,剑锋直指女鬼后心。

  “驭雷真诀?雷法道士?”小道姑惊呼出口。

  我们几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女鬼身后那个高大魁梧的持剑者——张大爷!

  平时他总是佝偻着背,并不见得有多高大,甚至还有些猥琐的感觉,可是现在,他白须飘飘,只手持剑,上引风雷,追杀女鬼,直如天神一般!

  女鬼已经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就算想化身隐去,亦是不及。

  女鬼眼见无幸,不再躲闪,遽然回身,扶着墙角立定,空洞的两个眼眶,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缓缓道:“龙傲天,你好狠……”声音中,怨毒,自怜,愤怒,悲哀,百味萦绕。

  桃木剑,硬生生停顿于女鬼数寸之前,剑尖不住颤抖。

  空气也似乎凝滞。

  “龙傲天?!”我和老三齐齐惊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门卫张大爷竟然是女鬼欧阳静秋当年的恋人,那个二十多年前迷倒众多女生的古代汉语教师——龙傲天!这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不是因为精神病发杀了自己的老婆,被关到精神病院里,没过几年就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快,趁她不能脱逃,水火交炼!”不熟悉这些往事的小道姑却不像我们这般震惊,一边冲我们喊着,一边飞速地从怀里掏出一首白幡,挂到先前所取之竹枝上,再将白幡下摆伸到火炉里,火舌上卷,登时着火。她用力一抖,将之浸入水盆,然后又将之置于火炉中,伺其燃着,又再抖灭,如是者五次,最后从怀中取出一条丈把来长的白幡,迅速覆盖在那具菱草所制的假尸上。这条长白幡上赫然写着八个朱砂大字“解释怨结,升度朱陵”。

  小道姑手持桃木短剑,围着假尸飞速奔跑,口中念咒。

  “你真的想要我魂飞魄散吗?”女鬼盯着龙傲天的眼睛,缓缓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0

  龙傲天这一剑怎么也劈不下去了,半晌之后,他痛心地问道:“韩凤也是你杀的吧?你为什么连你生前最好的朋友都不放过?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哈哈哈……”女鬼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殊无快意:“我本就是个鬼,人见人厌的鬼!要什么狗屁人性?再说,她又有什么人性?我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要不是因为她那封向你老婆告密的信,我会得到这个结局?”

  “你怎么知道信的事情?”龙傲天面色大变。

  “你忘了?我是一个鬼啊。”女鬼又大笑起来,道:“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调查完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站在你旁边,听得可是一清二楚。亏我当年对她亲如姐妹,她却对我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要是早知道是她所为,我也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收拾她了。可笑她临死之前,还想求得我的原谅,哈哈哈……我二十多年非人的煎熬,岂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昨天晚上,要不是你阻拦,我早在物理楼的时候,就将这两个小子杀了。不过也幸亏你阻拦,否则他们就没有机会调查韩凤,我也就不可能知道那封告密信的事了。”

  我和老三面面相觑,这才明白,昨天晚上,我们俩去问张大爷是否还有其他的惨案,他没有回答,却忽然发脾气将我们赶出物理楼,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女鬼所害。回想当时的情景,我们俩暗道好险,差点就变成了两具干枯的死尸。

  女鬼说到得意处,又哈哈大笑起来。正当此时,小道姑开始念咒:“神符告下,解怨释结……”女鬼忽然浑身发抖,面色苍白,这才发现,小道姑已将水火炼度道场布置完毕,不由急怒攻心,厉斥声中,贴墙拔地而起,飞身越过龙傲天,凌空直扑小道姑。

  待得龙傲天回过神来,已是不及阻截。

  凌厉的爪风,将小道姑团团罩定,小道姑危在旦夕。

  就在小道姑惊惧失声,恐惧得忘了躲避的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飞快地冲了过去,赶在女鬼的厉爪即将洞穿小道姑身体的那一瞬,猛然把小道姑扑出一米开外。

  “啊——俺的妈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老三挂彩了!那件圆领无袖运动衫,被整个扯裂,露出了老三一身肥硕的白肉,背部有血丝渗出。

  女鬼将手中的半件衣衫一甩,面呈暴怒,再次飞扑老三与小道姑。

  正在此时,异变徒生,火炉水盆中,毫无征兆地腾起一道火柱,一道水柱,飞蛇一般,直卷向女鬼。

  猝不及防之下,女鬼立遭水火二蛇围困,左冲右突,不得脱困。

  小道姑趁机将剩下的咒语念完:“……永脱仇雠,执对分别,衅缘俱尽,不生恶业,出离寒庭,罪根消灭,一如告命。”

  当小道姑念完最后一字,女鬼一声尖厉的惨叫,身形被一寸寸压向地面那具菱草假尸。她勉力挣扎,却终于精疲力竭,渐渐和假尸融合到一起,失去了抗争的能力。

  水火二蛇交错飞舞了一阵之后,重新投入水盆火炉,消失不见。

  “静秋……你……还是去了吧……”龙傲天在女鬼面前站立良久,缓缓道。

  女鬼被困于菱草假尸之内,动弹不得,甫听得龙傲天叫她的名字,一丝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转瞬即恨声道:“我恨比天高,怨比海深,就算你们请来五帝,降下三光,布下九天神灯,动用九宫八卦炼度,亦难化解,又岂是你们这小小的水火交炼可以度化!”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你说自己满腹冤屈,可是这又干旁人什么事?譬如那些警察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我都已经让灰灰放过他们了,你却又为何将他们全部杀死?”

  欧阳静秋没有回答我,却对龙傲天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潘力的警察?”

  “潘力?”龙傲天脸现迷茫,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颤声道:“你,你知道什么?”

  欧阳静秋缓缓道:“我跳楼死后,还是舍不得离开你,我后悔了,我好想还能和你在一起,生前傻,死后还傻,因为有太多的牵挂,我没有转入轮回,于是,我回来看你,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看到的却是你和那个叫潘力的警察之间的一场交易……五千块钱,换来鉴定笔录上的一个结论:疑被歹徒强暴致孕,羞愧自杀,然时日过久,线索全无,暂时搁置此案……哈哈哈,今天,那个带队的刑警队长,名叫潘力。”

  欧阳静秋静静地看着龙傲天,目光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是怨恨,是愤怒,还是悲哀?

  “龙傲天,你好毒……”

  龙傲天无言以对,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欧阳静秋原本就十分狰狞的面孔,忽然扭曲起来,显得痛苦万分。连衣裙下,腹部缓缓拱起,就如正吹气的气球一般,越拱越高。“嗤!”的一声,腹部的衣服裂开了,露出了里面雪白的皮肉。

  我们顿觉不妥,欲待扭头不看,可是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根本挪不开眼睛。

  欧阳静秋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腹部继续上拱,“啊——”的惨叫声中,“噗!”她的腹部竟然裂开了一条缝!

  我们也禁不住齐齐“啊”地惊叫出声。龙傲天更是脸色惨白。

  鲜血和着一些粘液顺着裂缝流淌出来。

  裂缝一点点扩大变长了……

  忽然,腹部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往外挤出来,将裂缝挣得更大更宽了。

  时间分秒流逝,除了欧阳静秋在痛苦地呻吟,我们竟然忘记了任何的言语、动作,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终于,“咕!”的一声响,和着血泊,裂缝中挣扎着探出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赫然是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

  “血婴?!”小道姑与龙傲天同时一声惊叫,声音里满是愤怒与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1

第十七章 血婴临世

  众人的惊叫声中,一双干枯的双手伸了出来,手指粘合在一起,尚未张开,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吱——”一声瘆人的尖叫从那只扁平的小嘴中发出,血婴那双还沾染着鲜血的双眼猛然张开了,诡异的黄光陡然射出。

  见此情景,我们齐齐后退了一大步。

  “修炼血婴,必须吸噬生人精血,摄取活人魂魄,逆天而行,神鬼不容,妖魔亦不敢为,你竟然炼成这等阴毒法术?就不怕天打雷劈,永不超生?”龙傲天声音颤抖。

  欧阳静秋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阴恻恻地冷笑道:“如果老天果真有灵,又为何令我如此受苦?如果本无老天,我又怕什么天打雷劈?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过要投胎转世,更不怕什么永不超生!”她说着,试图伸出手来,抚摸血婴,眼中说不出的慈爱,只是身体被菱草假尸所制,动弹不得。

  此时,血婴的上半身已经从欧阳静秋的腹部裂缝中钻出来,只见它两只尚未成型的双手往两边一撑,“咕噜”一声响,下半个身子也从从裂缝中挣了出来,鲜血汩汩外流。甫出体外,血婴显得异常兴奋,“吱、吱”尖叫着,从欧阳静秋的腹部跳了下来。可是没走几步,就被联接母子的脐带拉住。它显得十分疑惑,待看清了情况,却又变得暴怒,用力拉扯着脐带,试图将之拉断。

  欧阳静秋疼得直哀号,血婴却并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地扯脐带。

  正在此时,水盆火炉中,又猛地腾起水火二蛇,迅即地扑往血婴。

  血婴凛然不惧,眼中黄光大盛,两只干枯的小手连挥,竟然一把抄住了水火二蛇。

  说来奇怪,原本十分凶悍的水火二蛇,被血婴双手抓住之后,竟然只剩了挣扎的份了。

  血婴“吱——”的一声尖叫,双手陡然用力,水火二蛇的尾部,被猛地扯离了提供给它们力量的水盆火炉。“咣!”水盆倾覆,火炉跌倒。水火二蛇挣扎了几下,身形慢慢消散。

  就在水火二蛇即将消散之前,血婴忽然昂首吐出一道黄光,将水火二蛇一裹,倒卷而回,吞入口中。血婴闭目片刻,待得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黄光更盛,倍添诡异,同时一声尖厉的长啸,声势更增,夺人心魄。

  小道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焦急地道:“快!在血婴脱困之前,必须将它斩杀,否则我们都死定了!”说着,勉强挥剑望血婴斫去。

  话虽明了,可惜我抱着灰灰,看着这诡异瘆人的一幕,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才受了轻伤的老三,更是吓得失魂落魄。而物理楼的门卫张大爷——龙傲天,却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傻了一般,没有丁点反应。

  血婴吸噬了真水真火所化的水火二蛇,正自洋洋得意,不提防小道姑陡然杀出,来不及闪避。而且血婴对于这把桃木短剑似乎也有所畏惧,面容扭曲,失声尖叫。

  眼见得小道姑的桃木短剑就要斫中血婴,只见血婴忽然一矮身子,却将一物猛地望桃木剑甩了过去。

  桃木短剑堪堪斫中此物,剑尖忽然冒出一阵红光,闪烁了几下,却归于寂灭。

  小道姑大惊失色,赶紧收回短剑,只见剑尖变色,呈现乌黑之色,且有向上蔓延之势。再观刚才砍中的物体,竟然正是连接血婴与欧阳静秋的脐带!被桃木短剑所斫,已然断成两截!

  脐带乃至秽之物,将桃木剑的灵气破了个干干净净。

  血婴一见脐带已断,自己已然不受束缚,顿时兴奋得连声尖叫。

  小道姑面如死灰,一愣神间,血婴已经“吱、吱”叫着扑了上来。

  匆忙间,小道姑挥剑上迎,可是血婴全无惧色,干枯的小手往前一伸,一把抓住了桃木短剑的锋刃,用力一扯,小道姑把持不住,身体向前跌去。

  血婴小嘴一张,一道黄光席卷而出,直奔小道姑门面而来。

  小道姑惊惶无计,只能撤剑躲闪。

  那道诡异黄光,堪堪从小道姑发际掠过。小道姑松了口气,正待跃开,黄光竟然倒卷而回,直袭小道姑后心。

  眼见小道姑已无幸理,我们又抢救不及,惶急之下,竟然失却了言语,只能呆呆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妖孽!休得猖狂!”猛听得如雷断喝,凭空竟然真的爆出一声惊雷,声势吓人,直震得我们头昏眼花。

  血婴亦是一怔,那道黄光不由微微一滞。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色剑光夹着隐隐风雷,犹如一道惊天霹雳从天而降,直劈向血婴。

  持剑者,白发飘飘,怒容满面,雷法道士龙傲天!

  血婴丑陋扭曲的面孔,被金色剑光所照射,顿时面现惧容,“吱——”的尖叫声中,口中黄光瞬间转弯,折向空中劈落的那道金色剑光。

  金色剑光更无半点停滞,直直劈落。

  金色剑光与诡异黄光顿时撞到了一起,“嗤!嗤!嗤!”两道异光纵横交错,异声连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1

  终究邪不胜正,几下碰撞,诡异的黄光,已被金色剑光绞断消散。

  血婴脸上,惊惧之色更浓,虽然口中依旧不停地吐出黄光,与金色剑光交锋,但是黄色光华明显越来越淡了,被金色剑光绞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血婴精疲力竭,口中黄光若有若无,已经无力抵抗。

  龙傲天只手持剑,剑指苍穹,天上狂风大作,黑云翻滚,闷雷阵阵,霹雳隐现,端得是声势惊人。

  血婴“吱、吱”怪叫,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龙傲天的长剑凝立不动,剑身金光闪烁,犹如金蛇环绕,随时引落霹雳天雷,择人而亟。

  “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龙傲天厉声道,白发飘飘,神威凛凛。说话间,天上惊雷,凝聚已毕,金色剑光一闪,光华大盛,携着煌煌天威,照准血婴瘦小的身躯,直直劈落。

  声势惊天,神魔也得避易!

  就在这当口,地上猛地跃起一道影子,迅捷无比的迎上了金色剑光,正是欧阳静秋!

  原来,水火二蛇被血婴吞噬,真水真火倾覆,水火交炼之阵已破大半,菱草假尸囚困之力大减,再加上欧阳静秋满腹怨恨,不愿轮回往生,所以,当见到血婴危在旦夕,母子连心,力挣之下,顿时脱困而出,挡在血婴面前。

  这一剑,携风雷之势,代天行谴,如若劈实了,定然魂飞魄散。

  此时的欧阳静秋已然恢复原样,一双黑沉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无语胜却千言。

  可还记得那花前月下的缠绵?可还记得那海誓山盟的无悔?可还记得垂落你胸前的那一颗悲凉的泪花?可还记得决然转身时那一个孤寂的背影?

  “静秋!”龙傲天遽然大叫,金色剑光疾行骤停,在欧阳静秋额前一寸处,硬生生停顿下来。只是那股强劲的风雷,还是将欧阳静秋的头发拂起,朝后翻飞,有几茎发丝被剑气斩断,悠然飘落。

  “咯!”龙傲天脸色涨红,勉力将一口鲜血吞回腹内。这一下,虽然将剑势顿住,但是如此逆势而为,天雷回亟,却将龙傲天自己击成重伤。

  欧阳静秋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白皙的右手一翻,轻轻地按在了龙傲天的左胸,朱唇微启:“傲天,我等这一刻,已经很多年了……”

  不见对方如何动作,龙傲天忽然惨叫一声,“噔噔噔”猛地连退数步,一股鲜血夺喉而出。

  血婴见状大喜,一跃而起,将那股血箭承入口中,登时精神大振,口中黄光吞吐,复往龙傲天卷去。

  龙傲天重伤之下,又震惊于欧阳静秋的偷袭,痴痴呆呆的,不知闪避。

  诡异的黄光,瞬间将龙傲天裹住,“吱——”血婴欣喜地尖叫着,飞速扑了上去。

  龙傲天身体被黄光裹住,动弹不得。血婴扑到龙傲天左臂之上,一口咬将下去,腮帮子鼓起,兴奋地狂吸。

  “啊——”龙傲天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左臂迅速干瘪下去,不一会儿,整条胳膊便只剩了皮包骨头,并且迅速往上蔓延。

  龙傲天脸色大变,汗如雨下,略一犹豫,持剑右手手腕一翻,桃木剑抡了个圆,迅捷地劈向血婴与自己的左臂。

  血婴正自吸噬龙傲天的精血,满以为黄光已将对方裹定,浑不料对方为求脱困,竟然甘愿自残,待要躲闪之时,已然不及。

  这一剑,竟如刀切豆腐般,将整条左臂生生砍断,同时也在血婴的脸部,自上而下划了一道深达寸余的剑痕。

  “吱——”的一声惨叫,血婴掩面飞退,鲜血撒了一路。

  龙傲天强忍剧痛,木剑连挥,将周遭黄光尽数斩断。

  断臂处,血如泉涌,他却全然不顾,右手缓缓将剑举起,沉声道:“今次若不诛你,我枉自为人。”

  血婴亦是暴怒,揉身复上,口吐黄光,与龙傲天斗到一处。

  这一次,直斗得天昏地暗,血婴与龙傲天亦都伤痕累累,终究还是龙傲天功力深厚,虽然断了一臂,仍然将血婴逼得走投无路。

  龙傲天独臂擎剑,默念驭雷真诀,再次聚天际惊雷,意欲一击而杀。

  风狂云疾,星月全无,天上再一次风云际会!

  “不要!”欧阳静秋一声惊叫,再一次挡在了血婴面前。

  “你,让开!”龙傲天面容抽搐,一字一顿地说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2

  “你可知,我这孩子是谁的?”欧阳静秋缓缓道。

  龙傲天愣了愣,脸色大变,神情惨然,独臂一阵哆嗦,手中木剑差点把持不住,天际风云,亦现乱相。

  “它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欧阳静秋继续道。

  “孩子早死了!它只是个妖魔附体的怪物!”龙傲天定了定神,沉声道。

  “不!它是我的孩子!我亲生的孩子!我用自己的精血喂养长大的孩子!”欧阳静秋厉声道。

  “此物不除,如若修炼成为魔婴,天下必将生灵涂炭……静秋……对不起了……”龙傲天道,神情沉痛,手中长剑缓缓压落。

  欧阳静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当年,你不让我将这孩子生下来,我这才跳楼自杀,如今,历经整整二十四年的非人折磨,我可怜的孩子终于出生了,你这个为人父亲的却还要将他杀死?你不是总把良心、正义、人性挂在嘴边吗?虎毒不食子,你这么做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在欧阳静秋的连番质问下,龙傲天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躯微微颤抖,手中长剑也有点把持不住。

  欧阳静秋恶狠狠地道:“你可知,它身上,附了我多少天下至毒的诅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死?”她俯身抱起了血婴,趁龙傲天心神激荡之际,迅捷地横飘丈余,就待逃逸。

  我们也知道情势紧迫,虽然胆战心惊,还是鼓勇上前拦截。

  “就凭你们,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猫,一个拿着废剑的娃娃道姑,再加两个胆小如鼠的废物,就想拦住我?”欧阳静秋冷笑道:“我炼血婴,本已大成,昨晚却被这死胖子踢中腹部,又被臭道姑桃木剑偷袭,以致元气大伤,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老三本来吓得心惊肉跳,但是听得此言,不禁笑出声来道:“你本来就不是人,说啥誓不为人,应该‘誓不为鬼’才对嘛……”

  欧阳静秋一声怒喝,直奔老三而去。

  老三吓得赶紧躲到小道姑身后去了,再一想,又觉得不妥,一挺身,拦在了小道姑身前。

  “静秋,你不要逼我!”说话间,龙傲天已经回过神来,闪身挡在了欧阳静秋面前,手中长剑,劲风鼓荡,惊雷隐隐,作势下击。

  欧阳静秋被长剑劲气罩定,逃脱不得,索性立定,冷冷问道:“你真的要将我和孩子一并诛杀?”

  长剑凝立不动,龙傲天道:“今天,我若不能将它诛灭,日后天下苍生惨遭屠戮,可就罪孽深重了。”

  “别提你的天下苍生,休要再假仁假义!当年,就在这物理楼上,那个三楼的阳台上,你老婆如此辱骂我,你却不置一辞,我伤心欲绝,转身往阳台边走去,当我跨过栏杆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你,我看到你向我伸出了手,可是,脚步却没有移动,从那时候起,你,在我心里,便已经死了。今天,你是不是准备,再杀我一次?还有你自己的亲生孩子?”

  龙傲天闻言,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手中长剑金光一阵紊乱,最终还是咬牙忍住,道:“当年的错,已经无可挽回,今日,却不可再错。”

  欧阳静秋一听此言,脸现喜色:“你答应放过我们母子俩?”

  龙傲天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如果放过了它,将是我一生最大的错。你,放手吧……”说着,手中长剑再次携着风雷,一寸寸压落。

  凝神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欧阳静秋轻轻道:“傲天……你真的好狠……”

  龙傲天眼角有泪,花白的须发轻微颤抖,手中长剑却再也劈不下去了,凝立半空,唯有剑尖微微颤动。

  这一瞬的定格,却似千年的回眸。

  忽然,原本身受重伤,被抱在怀中的血婴,猛地吐出一口黄光,将自己与欧阳静秋裹住,欧阳静秋“啊!”的一声惊恐的惨叫,只见黄光中的她全身迅速消瘦下去,一道白气夺体而出,直飞入血婴口中。血婴“吱吱”怪叫,显得十分享受,眼中黄光更盛,全身惨白的皮肤中,根根血管隐现,似乎看得见血液在其间奔流。

  欧阳静秋惊惶之下,双手抓定了血婴脑门,可是这一爪,却怎么也不忍心抓下去。就这么缓得片刻,血婴吸噬之力大涨,欧阳静秋已经虚弱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静秋——”悲怆的叫声中,龙傲天猛地冲了过去,他不敢用剑,怕伤及欧阳静秋,这九天惊雷可不是普通鬼魂所能禁受得起的,弄不好就得魂飞魄散,所以他只能用身躯撞将过去,试图将血婴从欧阳静秋身上撞开。

  血婴对龙傲天心存惧怕,一闪身,避开了。

  一见血婴跳离了欧阳静秋,龙傲天举起手中长剑,勉力朝它挥去,不料力不从心,“咚!”的一声,木剑脱手,坠落在地。龙傲天先是受了欧阳静秋的偷袭,又被血婴吸噬大量精血,并且自断一臂,与血婴激战良久,本已是强弩之末,又勉强运用驭雷真诀,强聚天雷,且凝而不发,已非本身所能承受,只是一股除魔卫道的信念支撑着,后被欧阳静秋言语所激,不能凝神运功,乍见对方情势危急,急怒攻心之下,顿时失了自持,所聚天雷顺剑势而下,重创之躯,已不能敌,全身功力,瞬间崩溃,“哇!”大口的鲜血喷出,如雨洒落。

  血婴见状大喜,弃了欧阳静秋,黄光电转,瞬间卷住了龙傲天,如法炮制,吸噬其精血。本就重伤在身的龙傲天,全身被黄光裹住,原本高大的身躯迅速消瘦佝偻了。

  “住手!”我们齐声怒喝,拦阻血婴,虽然心下惊惧,但是看到血婴竟然以母为食,将欧阳静秋的鬼力吸噬殆尽,不禁义愤填膺,胆气倍增,眼见龙傲天又重蹈欧阳静秋覆辙,遂鼓勇冲上前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3

第十八章 往事如风

  “吱——”血婴怪叫声中,弃了奄奄一息不成人形的龙傲天,“呼”一道黄光横卷而至,欲将我们也卷入其中。

  我和老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倒是小道姑孙雯琼临危不乱,手持桃木短剑,一剑挥出。只可惜,此剑灵气已破,挡不了血婴黄光,只一合,便被黄光卷住抛飞,黄光顺势而下,往小道姑袭来。

  老三见势危急,忽然发现脚边龙傲天的桃木长剑,不及细想,捡起来就往黄光砍去。这一下,歪打正着,长剑斫中黄光,血婴浑身一震,黄光倒卷而回。

  看到不可一世的血婴竟然被自己一剑逼开,老三得意万分,左劈一下,右划一下,挥舞了几下长剑,摆了一个黄飞鸿酷酷的造型,大笑道:“哇哈哈!怕了吧?无知小儿,高不盈尺,乳臭未干,也敢出来闯荡江湖?俺先让你三招,免得辱没了爷的名声!”回过头看,扫了我们一眼,摆了摆手,豪迈地道:“你们都退下吧,且看俺如何斩、妖、除、魔!”同时长剑乱舞,意气风发。

  血婴被长剑所阻,确实吓了一跳,可是待得发现是老三持剑,惧意全去,“吱——”的一声尖叫,小嘴一张,又一道黄光席卷而出,声势尤甚刚才。

  老三慌忙举剑相迎,长剑黄光相交,只绞得几下,老三把持不住,长剑被黄光一裹,脱手飞上半空。

  “救命啊——”不待长剑落下,老三早已吓得转身就跑。

  血婴兴奋得“吱吱”怪叫,口中黄光暴涨,尾随追击。

  小道姑和老三木剑已失,我又毫无凭借,三个人只能亡命逃窜。

  黄光电转,转眼已将我们赶上,围定我们,却不立即下手,只是缓缓逼近。看到我们脸上惊惧之色越来越浓,血婴得意地“吱吱”怪叫。

  这一下,却惹得灰灰兴起,忽然冷哼一声,从我怀中挣脱,跃起半空,凝立不动。

  此时,龙傲天长剑早已离手,剑势已撤,风止雷息,云开月现。一轮皎皎明月,独挂于清幽九天。

  “嗷——”灰灰昂首对月长啸,全身毛发犹如被电击一般,根根直立。

  随着这一声长啸,九天月华,似乎变得有形有质,犹如长鲸吸水一般,缓缓流注到灰灰瘦小的体内,爆起一圈圈白色光华。

  月华越来越盛,白光越来越亮,灰灰的身躯也在白光的笼罩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白玉凝脂,波光流转。

  不过片刻工夫,一头高达丈余的吊睛白虎,从白光中隐隐现出。

  “嗷——嗷——嗷——”白虎的啸声再次冲霄而起,在宁静的夜色下,引起阵阵回音。

  在这最后的危急关头,身受重伤的灰灰被血婴的鬼力所激,终于再一次化为白虎星神,君临天下!

  血婴盯着半空中灰灰的异变,也不甘示弱,“吱——”的一声尖叫,一团诡异的黄光不停闪烁,将其裹定,缓缓升起到半空之中,与白光中的白虎对峙。

  黄光中的血婴,瘦小干枯,高不盈尺,白光中的白虎,威猛雄壮,高达丈余。

  虽然大小悬殊,血婴却面无惧色,反而兴奋异常,张口一道黄光,直取白虎,抢先进攻。

  白虎冷哼一声,却也不敢怠慢,一道雪亮的白色光带急迎上去。黄白二色光带在空中相绞,双双消散于无形。

  血婴口中不断吐出黄光,白虎亦是不断以白光相迎。转眼间,数百千道黄白光带在空中消耗殆尽。

  白虎不耐烦了,虎吼一声,高高跃起,粗逾象腿的前足,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踩向对方。

  血婴亦是面现怒容,不顾一切,带起一团黄光,疾往上冲。

  黄白二色光团在半空中轰然相撞,金花四溅,犹如岁末的烟花。

  黄色光团虽小,白虎竟然被撞得直飞起来。

  而笼罩血婴的黄光,则终被击溃,“吱!”的一声惨叫,血婴被直直撞落,“咚!”的一声,跌到地上,嘴角流血,呼呼喘气,半晌爬不起来,显然已经元气大伤。

  一见有便宜可捡,老三和小道姑各自拎着刚捡起来的长剑短剑,作势往血婴靠拢。

  “吱——”一声愤怒的尖叫,血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跃起,直扑向老三和小道姑,同时口中一道黄光,直卷过去。

  “妈呀!”一看血婴依旧生龙活虎,老三和小道姑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长了两条腿,扭头就跑。

  “嗷——”怒吼声中,白虎刚好赶到,巨爪一挥,击向血婴。

  “吱——”,惨叫声中,血婴竟然借力疾飞,投入情人坡密林当中,瘦小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3

  皓月当空,长风万里。

  半空中,白虎那啸傲天下的雄伟英姿,忽然发生了轻微的颤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不可抑制。

  “嗷——”一声痛苦的嘶鸣中,白虎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一忽儿功夫,便变成了灰灰先前的模样,从空中跌落下来。

  我看得真切,早抢上前去,将灰灰接了正着。

  灰灰浑身是汗,显得十分疲惫,只是目光,依旧那么孤傲。

  欧阳静秋与龙傲天两人,倒在地上,相对而视,默默无语。欧阳静秋全身鬼力为血婴吸噬殆尽,功力尽废,行将崩溃。龙傲天重伤之下,大半精血又被血婴所吸噬,也已是奄奄一息。

  看到他们俩这么默默对视,我们想将他们移到一块,龙傲天摇头,轻声道:“不要移动,否则,死得更快。”

  我们心下凄然,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小道姑将身上的各种药罐都拿了出来,默默地倒到龙傲天的断臂处。

  龙傲天惊讶地看着小道姑手中的药罐,想说什么,却只道了声:“谢谢。”

  小道姑给龙傲天上完药,默默地退开了。这药倒是相当灵验,一经敷上,龙傲天的断臂就止住了血,只是龙傲天精血尽失,早已重伤垂死,却不是这药能救得的了。

  龙傲天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静秋,缓缓道:“静秋,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我也没有资格获得你的原谅,但我真的很爱你,我从来没有骗你过,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先遇到你。”

  欧阳静秋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听着。

  龙傲天继续道:

  “我永远无法忘记,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情景,那天下午,你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坐在第一桌和同桌的女生打闹着,我走进教室第一眼便看到了你,可是我进了教室,你们却依旧没有停止打闹,简直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害得我在讲台上尴尬地傻站了半天。”

  欧阳静秋轻哼了一声,道:“这可怪不了我,我怎么会料到古代汉语老师会这么年轻,我想象中,大学老师,尤其是古代汉语老师,都应该是白发苍苍还有一把白胡子的老头子,谁知道竟然是个毛头小子。”

  龙傲天微微笑了笑,苍白的脸颊竟焕发出一点红润,继续说道:“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两天后,我便收到了你从门缝里塞到办公室的信。虽然你没有署名,但是我一开始便猜到是你。”

  欧阳静秋又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废话,你以为你是谁啊?大众情人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傻?”

  龙傲天不由笑了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刚止住的血又从断臂处流了出来,脸色也黯淡了下来,继续道:

  “我明知自己是有妻子的人,不该和你交往,可是我却管不住我自己,我想你,我念你,只要一天没有见到你,我就像丢了魂一样。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我明知不该这样,却无法自拔。我一直欺骗自己,只要不被妻子发现,我们的快乐就是永远的,直到那天,你告诉我,你怀孕了。

  我很害怕,你我的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之后,我肯定会身败名裂的,我求你去把孩子打掉,你死活不同意。”

  欧阳静秋冷哼了一声,道:“终于承认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才逼我去流产的了?当年为什么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着想?”

  龙傲天神情一滞,没有反驳,继续道:

  “我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我们俩在这物理楼的三楼阳台上相会的时候,我妻子竟然会忽然出现,对你辱骂。当时我心乱如麻,只想着早点脱身,却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会跳楼自杀。

  你自杀身亡之后,我愧疚万分,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胆小懦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跳楼自杀。事后,她又总是提到你的名字,百般羞辱,我激愤之下,与她争吵起来。她竟然拿菜刀砍我,欲置我于死地。争夺中,我失手将她杀死了。法院认定我这属于正当防卫,应该无罪释放。可是我的岳丈当时是云海市副市长,仅此一女,自然对我恨之入骨,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将我鉴定为暴力型精神病人,对社会存在极大的危害性,于是被关进了云海市精神病院。几年后,他买通了一个流窜杀人犯,潜入精神病院,要将我杀死。

  我既害了你,又害了妻子,罪孽深重,觉得还是死了好,一了百了,也不用每天在痛苦中煎熬,所以那个流窜犯要杀我,我没有反抗,只求速死。

  危急之时,一位游方道士出手将我救下,他就是我后来的师傅——玄一道长……”

  “谁?”一直默默地听着,眼眶湿湿的小道姑忽然惊呼道:“玄一道长?”

  “是啊,我师傅道号‘玄一’,小道友你也有过耳闻?”龙傲天道。

  小道姑面色惊疑,问道:“可是阁皂宗宗主玄一道长?”

  龙傲天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只听师傅说他道号玄一,但从未告诉我他何门何派,更没有说过是什么宗主,也许跟你认识的人同名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4

  小道姑想了想,道:“应该是这样吧,天下这么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师傅刚好是你师傅,不可能的。”

  “符箓三宗之一的阁皂宗宗主是你师傅?”龙傲天看着小道姑,神情庄重,道:“失敬了。”

  小道姑得意地瞟了我和老三一眼,冲躺在地上的龙傲天一抱拳,似模似样地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们阁皂宗虽然是天下正宗,我师傅的法力更是冠绝天下,不过你师傅也不错嘛,能教得出你这么优秀的弟子,一定是个厉害的老头。”

  龙傲天苦笑了下,道:“我师傅可不是什么老头,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才二十来岁,现在过了近二十年了,师傅大该快四十了吧。”

  “啊?”这一次,除了欧阳静秋对龙傲天师傅的年龄丝毫不感兴趣之外,我们几个全都惊讶得合不拢嘴。龙傲天白发苍苍,虽然按他的说法,实际上还不到五十岁,但他的师傅竟然只有四十岁,这也的确令我们难以置信。

  龙傲天看我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只能解释道:“修为的高深并不完全取决于年龄,我遇到师傅时,他虽然才弱冠之年,但是道法高玄,早已堪破世事人情,非凡夫俗子所能及。”说到他师傅,龙傲天神情异常庄重。

  小道姑还待再问,欧阳静秋有些不耐烦地发话了:“你们吹来捧去的,到底有完没完?”

  龙傲天愣了愣,继续道:

  “我心灰意冷之下,拜了玄一道长为师,云游四方。我师傅本是异人,一边以无上道法化解我心中死结,一边授我以雷神剑与驭雷真诀。我便成为了一个雷法道士,跟随师傅,一路扶危救难,行善积德,也算是聊销自身罪孽于万一。只是,师傅道法虽高,我心中死结却终难化解。解铃还须系铃人,师傅命我一人回到云海市,寻机释冤解仇。

  回到云海大学之后,眼见得物是人非,不禁感慨万千。正当我在物理楼徘徊感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强烈的怨气,而且这股气息竟然十分熟悉,我方才知晓,当年你跳楼之后,竟然没有转世投胎,怨气凝聚,盘亘于此。

  恰好那年,物理楼的门卫年老退休,我便应聘此职,虽然我以前曾在云海大学工作数年,然而迭逢大变,我早已面目全非,相貌远比同龄人苍老。一个门卫而已,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关注,就这样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我日思夜想着,只盼着能同你见上一面,你却拒不现身。我也自知自己当年造孽太重,你不愿见我,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强求,只望能同你共守着这栋物理楼,虽不得见,也已心满意足。

  谁知道,这些年来,我没能见到你,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桩桩的惨案发生。我不愿出手对付你,但是更不愿你一错再错,所以这一次,我报警了,我希望这样可以警告你不再胡乱杀人。我没有料到的是,过来调查的刑警队长,竟然是当年负责你那件案子的潘力,不但没有查出真相,反而将这个无辜的孩子带去,关了一个多月,最终自己也丢了性命。”

  龙傲天一口气讲到这里,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听对方提到刑警队长潘力,欧阳静秋脸上怒气一闪而过,似要发作,最终却幽幽叹了口气,道:

  “我当年伤心欲绝,跳楼自杀,自己虽死了,腹中胎儿却一时未死,便用自己尸身尚余精血喂养,使其存活下来,当时也不知道什么炼养血婴之说。只是觉得自己满腹冤屈,不甘就此离开这个世界,而腹中胎儿,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不论它需要什么,我都愿意为它去做。因为它饿它渴,我便为它杀了第一个人,将那人的精血都喂给它吃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性大变,开始喜欢上血腥与杀戮。

  其实,我杀了很多人,你们都不知道。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冷漠,一个城市里,失踪掉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我还是忘不了物理楼,把物理楼当作自己的家了,所以很少在这里杀人。

  当你回到物理楼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你了,只是恨你怨你,不愿与你相认。

  我之所以在物理楼杀那几对情侣,也许是嫉恨心理作怪吧,因为他们太像从前的我们了。我恨自己当年会认识你,我恨自己爱上你,我恨自己的有眼无珠!所以,我将那些女孩的眼珠子统统挖掉。既然看不出好歹,留着它们又有何用?可是现在想来,也许……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吧。”

  欧阳静秋讲到这里,体力不支,咳嗽了好几声,才接着道:

  “那天晚上,我忽然感受到市区方向有个地方,妖力涌动,其力量尤胜于我,生怕对自己不利,便跑过去看个究竟,到那才发现妖力竟然是从红灯区的一间色情发廊里涌出,我隐身观察,却看到一幅奇怪的现象:一个肥得跟猪一样的赤裸男人,腰间胡乱绑着件警服,正冲着一只灰色的小猫连连磕头,旁边一个妓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道是被施了妖法,还是吓得昏死过去。

  慌乱间,那个胖警察腰间的警服滑落地上,小猫忽然愤怒地咆哮起来,那咆哮声妖力十足,我一惊之下,现出了身形。那只小猫妖也不理我,吐出一股白气,直卷向那个胖警察,瞬间将其裹得严严实实,耳听得胖警察的几声惨叫,开始还在求饶,慢慢就没了声息。小猫妖有些不忍,便收了白气,胖警察已是奄奄一息了。我一看这么肥美的食物,浪费了实在可惜,便施法将其精血吸噬干净。这只臭猫妖却不识好歹,竟然咆哮着向我冲来,我打不过它,只能逃跑了。一只妖怪,竟然心这么软,真是可笑。”

  灰灰听到这里,“呜呜”地低声叫着,十分不满。

  欧阳静秋却没有理它,继续道:“论实力,它比我强,在我们这个世界,强者为王,我也不愿去惹它。可是几天之后,它却竟然和这个臭小子一起,在我的地盘出现。开始,我还以为这小子只是它的食物而已,谁知道这只猫妖竟然被这个人类所养着。我从没听说过,一只妖怪竟然甘心做人类的宠物,简直辱没了妖的名声……”

  灰灰终于按捺不住了,“嗷——”咆哮起来,要不是受伤太重,早扑过去了。

  欧阳静秋继续道:“我看它虽然妖力惊人,却跟着这么个傻乎乎的小子,也许有机会下手,便计算着想将其吸噬,收归己用。其实,那天我想对付的是这只傻猫,而不是这个臭小子,就他那点身板,当柴烧还热不了一锅水,能有多少精血?”

  “嗷——”这次的咆哮,来自一个瘦弱但却有自尊的男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5

第十九章 尾声

  欧阳静秋依旧不为所动,讲道:

  “这小子虽然没用,这头傻猫倒确实厉害,我在物理楼和学生寝室,两次向这小子下手,引出傻猫,却接连败在它的手下。但是,我不甘就此罢休,昨天晚上,这俩小子来物理楼找你询问情况,我正要杀了他们泄愤,却被你拦住,将他俩救出去了。

  今天白天,他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将韩凤的秘密套出,然后打电话给你。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得知当年是她给你老婆写信告密,方使我陷入如今这般境地,心恨难平,跑过去找她。其实,我本不想杀她的,可是她一边哀求我原谅她,一边却悄悄地按了110报警。可她忘了,我已经是一个鬼了,报警有什么用呢?我一怒之下,便将她杀了。

  警察来了,我没有便走,隐身在暗处窥探,发现带队的竟然是当年处理我自杀案件的潘力。当年,你给他五千元钱,让他停止调查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正待将他们也杀死,却听到他命令属下去逮捕这个臭小子和他那只野猫,我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是乐得看他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利,就没有动手,悄悄跟了过去。

  正当潘力他们要将这两个小子捉住的时候,傻猫回来了,而且在对方枪击下,竟然异化成了巨型白虎。等他们斗了个两败俱伤,我以为稳操胜券,便出来了。可是最终却被这臭道姑的桃木剑刺中小腹,元气大伤,不得不逃回物理楼……”

  一时无言。

  静默了片刻,欧阳静秋忽然道:“你,竟然这般老了……”

  龙傲天苦笑道:“都已经二十四年了,何况日日负疚于心,能不老吗?”

  “是啊,二十四年了……”欧阳静秋一声轻叹。当年的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有谁说得清,道的明?

  欧阳静秋死后之所以徘徊人间,没有转世投胎,都是一股怨气所致,恨天恨地恨世间所有的人。而腹中血婴,则是这股怨气所聚所养。今晚,恰逢她二十四周年忌日,血婴出世,本就泄了不少怨气,而后,血婴又将其怨气所化之鬼力全部吸噬,体内怨气已然驱尽,再看到龙傲天,已然白发苍苍,为救自己,即将命归黄泉,这前生恩恩怨怨,便忽如过眼烟云,飘散了。

  数十年恩怨情仇,一晃而过,瞬间云淡风清,如今只剩了这片刻的默默凝眸。

  龙傲天若有所思,忽然对老三挥挥手,道:“小朋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三挠着胖乎乎的脑袋,满脸狐疑地走近前去。

  龙傲天语出惊人:“我看你刚才拿着我的雷神剑御敌,虽然章法全无,倒也颇有几分豪侠正气,驭雷真诀正是以一身浩然正气驭煌煌天雷,我因为当年罪愆太多,虽然后来真心向善,也做下些善事,但这正气却总归不精不纯,雷神剑在我手里也始终发挥不了最大的威力,今天我将驭雷真诀传给你,可好?”

  老三的反应更是惊人:“啊,传给俺?不学!打死俺也不学!”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我当年如此心灰意冷,可是当师傅授我驭雷真诀时,还是喜不自胜。”

  “反正俺不学,坚决不学!”老三的神情坚毅决绝。

  龙傲天心下有气,厉声喝问:“为什么?难道你是嫌驭雷真诀威力不够?”

  老三见龙傲天发怒了,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当然不是啦,说实话,要不是俺提前上了趟茅厕,你刚才弄得电闪雷鸣的,俺估计就屎尿气流了。可问题是俺妈就俺这么一个儿子,俺要是当了道士,那岂不是就断了后?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俺不当道士,无论如何不当!”

  “是这个原因啊,”龙傲天又气又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教你驭雷真诀,并不一定要你当道士,我自己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道士,再说了,就算当了道士,也并不一定不能结婚。”(‘就是,就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道姑在一旁狂点头,知音呐。)

  “原来学这个也能结婚啊,”老三松了口气,立刻兴奋起来:“那俺要是学了这门法术,以后岂不是真能擒妖捉鬼,降魔弑神?看以后哪个老师还敢不让俺玩CS!”

  龙傲天微微一笑,道:“擒妖捉鬼问题不大,不过降魔弑神还是不可乱说。”

  老三吐了吐舌头,道:“俺也就是这么一说,能捉个妖啊鬼啊什么的,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哼!”忽然传来两声冷哼,欧阳静秋与灰灰一鬼一妖,四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老三身上,老三顿觉心底一凉,马上住口,转移视线道:“当然啦,这个,整天打打杀杀也不太好,什么人啊,妖啊,鬼啊的,也应该和平共处嘛,这不党中央国务院多次三令五申要建设和谐社会嘛,建设和谐社会要靠大家共同的努力啊,云海是我家,和谐靠大家……”(某位白发老伯眉头越皱越紧,看来是对刚才的轻率决定后悔不已了。)

  龙傲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让老三将那把桃木长剑拾起来,说那把剑名叫雷神剑,如今和驭雷真诀一起传授给老三。

  老三虽然素来嬉皮笑脸,此时却也异常郑重地跪下,给龙傲天连磕三个响头。

  眼见老三终于正经了一会,龙傲天老怀大慰,不到一盏茶工夫,已将驭雷真诀全部传授完毕,不过老三是否都学会了,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一番授徒,龙傲天累得面色苍白,略缓了口气,又道:“我回云海大学之前,师傅留给我一句偈语,我一直猜不透,后来也就不甚在意了。今天看到它……”说着,勉力指了下我怀中的灰灰。

  我接口道:“灰灰。”

  龙傲天“哦”了一声,接着道:“看到它化身白虎,我才知晓,师傅的偈语中,大有玄机,希望你们记好了,也许日后会有用。那几句话是‘白虎现,青龙出,玄武临世,魔王破关,朱雀南来,四灵镇魔。’”

  “白虎现,青龙出,玄武临世,魔王破关,朱雀南来,四灵镇魔。”我忍不住念了一遍。

  “对,是这样的,好,很好,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虽然早已看出了不对劲,但是当听得这诀别的话,从龙傲天口中说出来,我们还是辛酸难禁,不愿接受,眼泪顿时便下来了。

  龙傲天却并不悲戚,反而有终得解脱的豁达,眼睛望向欧阳静秋,默默无言中,柔情似水。

  欧阳静秋的身体越来越淡,她忽然冲灰灰一笑,奇怪地说道:“值得珍惜的东西,要懂得把握,入了魔,再要回头,可就难了。”说完,目光望向了龙傲天,定定的,似要将这个男人的模样,刻到下世的记忆里去。

  那沧桑的岁月啊,抹不去过往的刻骨铭心,是爱,留下,那恨,就让它消散。

  灰灰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目光却若有所思。

  在欧阳静秋的身体终于消散不见的时候,龙傲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冷月在天,清辉遍地。

  静静照耀着万丈红尘。

  多少的喜怒哀乐,多少的爱恨情仇?

  如风,如雾。

  可还记得那第一次牵手的温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6

《物理楼》的由来与总结

  每次写完一个故事,我都喜欢总结一下,一来是因为写着写着,便对故事里的人物有了感情,借这个机会,回忆一下;二来每写一个故事都有个缘由,记录一下,给别人,也给自己留个纪念;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总结一下进步与不足,以便以后的发展。

  前些年在某大学教书,刚去的时候,办公室在一栋阳光充足的新楼,后来却给换到了一栋死气沉沉的旧楼,墙面剥落,陈旧不堪,而且采光极差,即便阳光明媚的正午,里面依旧昏暗无光,阴森可怖。那栋楼就叫“物理楼”,旁边近邻相连着一栋“化学楼”。

  初到物理楼,难免心理不平衡,牢骚满腹,有种被发配充军到边寒荒蛮之地的感觉。可是抱怨归抱怨,既来之,则安之,也就只能自己慢慢适应了。

  说来奇怪,待得心态安定下来,慢慢的也便觉出物理楼的好来了。

  首先,环境优雅。物理楼四周绿树环绕,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外面就是所谓的“情人坡”。既是那些学生娃娃们幽会之所,其环境自然说得过去。“情人坡”周边青竹摇曳,里面绿树葱郁,浓荫匝地,正中间则是一谭碧水,虽是死水,却被学生放入些小鱼小虾的,遇个落雨的日子,鱼跃虾跳的,别有一番情趣。

  到了晚上,“情人坡”边的路灯光亮起来,朦朦胧胧,青绿掩映间,那一轮轮轻纱薄雾般的纯白,与天际明月遥相辉映,见那情景,天女也下凡。

  其次,天高皇帝远。物理楼远离领导所在的行政楼,偏处一隅,领导同志们绝少踏足,这对于象我这样素来不喜管束,见到领导就犯怵的人而言,真是再妙不过了。

  于是,一个不修边幅学生模样的年轻老师,总是一头脏兮兮的长发,在这栋破旧的物理楼里出没。

  最后,凉快,安静。因为远离学校中心,而且教室又比较破旧,所以来这里上自习的学生很少,来上晚自习的更是几乎绝迹。而且,也许是因为周围树多的缘故,物理楼特别凉快,甚至到了阴森的地步。即便是烈日炙烤的七月正午,一走进物理楼,凉意总是扑面而来。

  为什么物理楼会这么阴凉呢?学对面的老教授,泡一杯浓茶,轻轻抿一口,感受那一丝深入心脾的苦涩,望着窗外“情人坡”上的青青绿绿,树影婆娑,我常常这么问自己。

  有一次,忍不住将这个疑问告知了对面的老教授。老教授放下手中一成不变的“南方周末”,端起茶,慢慢讲起了从前的故事,他说,其实这个大学,在解放前,是个监狱,看到校门口的那个灯塔状建筑了吗?那就是以前哨兵的岗楼……而这栋物理楼所在的位置,原来正是处决死囚的刑场……

  明媚的春日午后,物理楼的某个办公室里,顿时变得阴气森森……

  后来,有一次课间休息,偶然看到紧邻厕所有个电梯,但是电梯门却永远是关着的,而且外面竟然用钢筋焊上了。看着因为岁月流逝而变得锈迹斑斑的钢筋,我又一次陷入了遐想,这里面有什么呢?这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后来,原因种种,离开了那所大学,我是个比较念旧的人,虽不在了那里,却总忘不了那一届届学生的脸庞,忘不了那一个个的似水流年,总想记下点什么,留下点什么,也许很多年后,已是苍颜白发,偶尔翻起,唏嘘叹息中,还能抓得住那么一点点记忆,那么一点点从前。曾经,我也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那一个个散落天涯的学生,可还依旧?

  为了这个念头,便想以那所大学为背景,写几个故事,于是,在某个陷于回忆的午后,打开电脑,轻轻敲下了一行行文字……便有了“云海妖鬼录”的第一部《一幅油画》和第二部《物理楼》。

  之所以将一只野猫(天狗)作为主角,是因为当时正好看了有篇在天涯“莲蓬鬼话”转载的奇异文章《虾蛊》,看得正起劲,却没了下文,便想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么条威力无敌的怪虾该多带劲,所以便想在自己的小说中也造这么个小动物,当时想写一条蛇,腾蛇,能化身成龙的那种,可是当时刚好有人写了篇《蛇魅》,正是以蛇为题材的,只能作罢。

  那些日子,刚好是那个变态踩猫女肆虐网络的时候,气愤填膺之余,便将主角定为了一只猫。只是普通的野猫没有太多内容可以写,也无法与鬼怪对抗,所以便将它设定为一只天狗,因为据《山海经》记载,妖怪天狗的形貌正如一只野猫。可是写到中途,那些爱猫的,尤其是以形形色色的猫为id的网友,强烈反对野猫灰灰同志变成一条天狗。未免触犯众怒,写到最后,到底灰灰同志是野猫,还是天狗,语焉不详,只能等到“云海妖鬼录”第三部《四灵镇魔》里再揭晓了,呵呵。

  总结一下优缺点。

  优点:行文较为幽默,三个人(动)物,野猫灰灰、舍友老三、小道姑孙雯琼,幽默可爱,塑造得比较成功。相形之下,故事中的“我”就失色很多了,只是个符号化的人物。

  缺点很多,但是最重要,也最致命的缺点是失败的结尾。

  《物理楼》从今年五月一号开始写,本来准备用二十天时间写完,可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等到离开中国的五月二十四号,还远没有结束。

  在美国的日子里,每天除了旅游、买东西、上课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剩余的时间了,但是上网看到网友们依旧在投票、鼓励,心下惭愧,便挤时间断断续续的更新,直到八月份回国,小说竟然还没有写完。

  久拖不决,心里不免烦躁,便想一鼓作气早点终结,于是连夜赶工,终于在八月十七号凌晨五点写完《物理楼》,计字十万。

  文章虽然写完,但是赶工的痕迹明显,尤其是对于物理楼门卫张大爷的描写令自己很不满意。原来,我是想将张大爷设计成女鬼欧阳静秋当年的大学同学,一直默默喜欢着对方,在欧阳静秋死后,为了能够陪伴在对方身边,毅然选择了物理楼门卫这个职业。而女鬼之所以在人间徘徊不去,戕害无辜人命,是因为当年被老师所骗,对爱绝望,怨气集结而致。最后,为免女鬼魂飞魄散,张大爷以生命为代价救之,女鬼被感动,苦苦寻找的爱情就在身边,怨气化解,转世轮回去了。

  当时,我还设计了一句台词,当我们质问濒死的张大爷为什么对女鬼付出这么多,而对方又并不爱他的时候,张大爷回答道:“爱不爱我,是她的事;爱不爱她,是我的事;我爱她,这就够了……”然后,溘然去世。这么想着,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

  可是,在张大爷的身份还未揭晓的时候,看到有个网友的猜测,认为张大爷可能就是那个害死欧阳静秋的老师,我心里一动,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因为这样就不用再创造一个新的人物了,而要塑造一个新的人物是很累的,为了取巧偷懒,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唉,懒惰害死人啊。

  因为我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所以想修改,而现在又没有心情修改,所以“云海妖鬼录”第三部《四灵镇魔》先搁一搁,现在在写一部同人小说《上海滩杨过传》,等有了足够的篇章后就会在起点上传,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我们继续同行。

  有几位要特别感谢的,不过,放在了心里,呵呵:)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2:37

第二部物理楼之四灵镇魔

第一章 老图书馆

  冬天,下午,云海大学老图书馆,二楼阅览室。

  图书馆很旧,很幽静,没有几个人。

  我在木质的旧书架上查找书籍,因为很少有人翻看的缘故吧,书架上落了一层灰尘,有股淡淡的土腥味,有点像是干燥了很多天的地上,落了几滴雨,砸起了灰尘的感觉。

  已经是十二月底了,一个月后就是研究生考试的日子,可是我的毕业论文还没有完成,为了查找几本法律史方面的书籍,我吃了午饭就过来了。

  云海大学有两个图书馆,这个老馆是几十年前建的,据说是个老华侨投资的,很有些年月了。自从新图书馆在去年修建起来之后,学校新购买的书籍全放到了新馆里,同学们都喜欢到宽敞明亮的新馆里去看书,到老馆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但我还是喜欢这里,一来是幽静,二来,我喜欢老馆的沧桑感,行走在这些排满旧书刊的书架间,总有种在历史的河流间徜徉的幻觉。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灰灰考虑。自从知道灰灰的诡异妖力之后,我隐约猜到为什么我每次去上自习,整个教室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逃离的原因了。不是因为我被公安局拘留过,而是因为灰灰的存在。

  当灰灰一发怒,产生的压迫感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忍受的。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旦教室里人很多,灰灰就很容易发怒,要是里面还有漂亮女生的话,那就百分百会发飚了。这么一来,往往是其他教室人满为患,而我所在的教室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有我一个人,当然还有一只猫,一只小野猫。

  我也曾经试图不带灰灰上自习,可是后果是极其悲惨的。那天,我趁灰灰不注意,悄悄一个人溜出了宿舍,来到教室。我终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享受着寻找位子的幸福,然后幸运地在一个美女背后,发了半天呆,感受着闹哄哄的一群人一起上自习的温暖。可是等我优哉游哉美滋滋地回到宿舍区的时候,却发现我们那栋楼外面呈圆形围了一圈人,咒爹骂娘的,却没有一个敢靠近宿舍。公寓楼楼顶上,一只小小的灰影昂首对月长啸,啸声中怒意滔天。大冷天的,整栋公寓楼几百号人一起看了一晚上月亮。第二天,学校医务室人满为患。

  知道内情的老三一边打喷嚏流鼻涕,一边把我一顿好骂,并且威胁说,以后要是再敢不带灰灰上自习,他就用他的雷神剑将我劈个尸骨无存。虽然明知老三驭雷真诀练得并不咋地,但是为了全楼同学的健康考虑,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向灰灰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犯错误了。

  所以,我现在上自习就只能到人烟稀少的物理楼,至于查阅书籍资料,当然就来这个人迹罕至的老图书馆了。

  我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云海县志》,找了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本来是来查阅论文资料的,但是我一到图书馆,总会忘了正事。

  《云海县志》记载了云海市的历史,但以野史居多,虽然不够严谨,但读来却也趣味盎然。

  不知不觉,红日西沉。

  看了一下午书,我有些困了,趴在桌上眯下眼,也许真是累了,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睡梦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至,脑际一阵眩晕袭来,我一惊,猛然睁开眼睛,一团刺眼的血红液体充斥了整个视线,那团血红液体由慢而快地流动起来,犹如一个被搅拌的血池,颜色越来越诡艳血腥,恍惚中,一张男子的脸庞从血池中显现出来,狰狞而苍白,神情异常痛苦,以至于扭曲得变了形,似乎正忍受着人世间最残忍的折磨与煎熬。他一只手死死扼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伸过来扼住我的喉咙。“嗬——嗬——”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喊声,喑哑而绝望。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后退,可是脚下酸软无力,挪不动半寸,嘴里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被那只苍白的手扼住了喉咙,一点一点地拖过去。我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却依旧看得那么清晰,那张狰狞扭曲的脸,越来越近,还看得见那突出嘴唇的尖利獠牙,正滴着血,嘀嗒,嘀嗒……

  “嗷——”恍惚中,我听到了灰灰那愤怒的咆哮。血池中,那张狰狞的脸由痛苦转为愤怒,“啊——”凄厉的惨叫声过后,幻像渐渐消失了。我猛一挣扎,惊出了一身冷汗,醒了。原来是个噩梦,自己还好端端坐在老图书馆靠窗的椅子上。窗外斜阳西坠,寒风依旧,只剩了点残霞将远处的天空染得微红。

  大白天的竟然会做恶梦,我晃了晃头,清醒一下。可是喉咙十分不舒服,好像真的被人扼住过似的,我干咳了两声,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脖子。手停在脖子上,我唬得汗毛倒竖,脖子上竟然真的有一道凹痕!一惊之后,我看到桌上的《云海县志》,看到它被挤压得皱皱巴巴的样子,我恍然大悟,心顿时轻松了。肯定是刚才趴在书上睡觉,书脊刚好硌着脖子了,所以才做了个恶梦。

  腿脚有些酸麻,我坐着小幅度活动了下身子,然后望了望窗外,休息一下挤压得涩涩的眼睛。

  窗口正对的就是“情人坡”,枝叶繁茂,景色宜人,令人见而忘忧,心情舒畅。虽然已是冬天,但是由于大多是些常绿乔木,所以依旧郁郁葱葱,并不见寒冬的萧瑟。而越过情人坡再往南,则是一片水杉林,树叶早已落尽,树干高高瘦瘦,直插云霄,虽然隔了个情人坡,却并不能遮掩。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左前方是那个所谓的“梅雨潭”,天冷的缘故吧,虽然尚未结冰,水却也显得有些凝滞。右前方就是物理楼了,与老图书馆一样沧桑古朴。

  情人坡上,几只麻雀忽然离枝飞了起来,一阵嬉笑从树下隐约传来。沧桑的历史间,青春在肆无忌惮地张扬。

  一阵寒风顺着窗口袭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我搓了搓手,拢了拢袖子,微微一笑,心道,这爱情,可真如火,便是这绝寒的冬,也阻挡不得。

  “呜——呜——”躺在饼干盒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灰灰,又开始吹胡子瞪眼地抗议了,给它预备的火腿肠早就被它消灭完了。从暑假到冬天,这半年来,好吃贪睡的灰灰,体重增加了好多,肚子圆鼓鼓,脸庞肥嘟嘟,变成了一只小胖猫。我怕它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会得肥胖症,便给它制定了一个减肥计划。灰灰自己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开始倒还挺配合,每天一大早起来,跟着我一起跑步,饮食也尽量节制。可是实行不到一个礼拜,它和我都放弃了,一个懒人,一只懒猫,依旧早晨从中午开始。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带着灰灰去吃饭吧,免得它又发飚。学校那条脏兮兮的饮食街,是灰灰的至爱。

  我将《云海县志》放回书架,背起书包,抱着饼干盒出了二楼阅览室,顺着楼梯往下走。

  一楼大厅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在门口的位置孤零零地放着一尊铜像,比真人略微高大一些,就是按那个捐资的老华侨年轻时的模样塑的,栩栩如生,微笑着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来老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位捐资的老华侨如果知道的话,也会感到寂寞的吧。不知道是不是冬天这落寞季节的影响,我竟有些淡淡的伤感,以前总是匆匆地就出去了,很少看这尊铜像,今天却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咦,这个铜像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塑造这个雕像的人刻意美化,剑眉朗目,脸部线条刚毅,英气逼人,嘴角微微上翘,吊着一个淡淡的微笑,并不像一般的商人。

  走过雕像的时候,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平视过去刚好是他的眼睛,这一瞥,却使我打了个寒噤,这么英气的脸庞上,竟然有一双如此幽深阴沉的眼睛,活的一般。我心下一紧,抱着灰灰快步走过去,也许是心理作怪,我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雕像上的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我。

  我急步跨出了图书馆,一阵寒风迎面刮来,我却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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