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35

《法蒂玛预言》--作者:史蒂夫·贝瑞(美)

第 一 章

梵蒂冈城

星期三,十一月八日,现在

早上六时十五分

科林・米切纳阁下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于是他把书合上,这里有别人,他知道一定有。

和以前一样。

他从读经台前站起身,目光环视着一排排奇形怪状的书架。这些古老的书架比他要高出很多 ,笔直地矗立在狭窄的大厅里,横跨了两个方向,交叉在一起。这个幽暗的(cavernous)房 间里弥漫着一种氛围,这种神秘色彩的部分原因在于这个地方的名字。L'archivio Segret o Vaticano,梵蒂冈秘密档案馆。

他总认为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因为这里面的卷宗几乎没有承载什么秘密,大多数文件都是 两千年以来关于教堂团体的细致审慎的记录,记载了天主教皇身兼国王、勇士、政治家和情 人等数职的那个时期的历史。据人们所知,这里的书架一共绵延二十五英里,如果搜索者知 道到哪里去寻找的话,他一定能够找到足够的资料。

米切纳确实这样做了。

他又听了听这个声音,目光在房间里巡视着,从康斯坦丁、佩皮恩、弗雷德里克二世的壁画 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远处的一个铁栅上。铁栅上面的空间非常黑暗,一点声音也没有。维沙 华这个地方只有具备教皇权威的人才能直接进入,铁栅门的钥匙在教堂档案管理者的手里。 米切纳从没进入到那个房间里,当他的老板克莱门特十五世进到里面时,他只是顺从地站在 外边等候,从来没有进去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这个无窗的空间里面确实存放着珍 贵的文件。苏格兰女王玛丽在被伊丽莎白一世斩首之前写的最后一封信;七十五个英国君主 的请愿书,要求教皇取消亨利八世的第一次婚姻的请愿书;伽利略签了字的忏悔书以及拿破 仑托伦蒂诺合约。

他仔细地研究了铁栅门的顶饰和拱壁,柱的中楣是镀金的,顶上的金属镶嵌有叶子和动物图 案。这个门自从十四世纪就有了,梵蒂冈城市内的每样东西都不同凡响,上面都带有著名艺 术家或者传奇式工匠的鲜明印记,这是这些人取悦上帝和教皇辛辛苦苦奋斗许多年的见证。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房间,微热的空气中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然后停在铁门那里。铁栅上方传 来一股温暖的微风,吹到他的身上。大门右侧有一个巨大的铁扣,他检查了一下门闩,是上 了锁的,打也打不开。

他转过身去,心想是不是哪个工作人员进到档案馆里来了。因为他到得早,值班人员已经离 开了,只要他在这里,谁也不允许进来,因为教皇的秘书不是婴儿,不需要保姆。但是这里 头门的数量众多,有向里开的,也有向外开的,他在纳闷,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门开 启和闭合时古老的折页发出的噪音,这很难说清楚,这么宽阔的区域里面发出的声音就像里 面的文件一样,让人感到迷惑不解。

他朝右手的方向走去,面前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这就是帕屈门特大厅,远处是目录和索引房 间。当他走动的时候,头顶的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连续地出现暗点,使他觉得自己好 像身处地下,尽管他现在是在二楼上。

他没敢走太远,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又转身回来了。

今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周初,又是凌晨时分,他特意选择这个时间来进行探究,既不会妨碍 到那些进入档案馆的人,也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被罗马教廷的雇员们注意到。他是来执行圣 父的使命的,这次探究也纯属个人行为,但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就在上一次,一个 星期之前,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再次进入大厅,走回到读经台,但是他的注意力还在这个房间上。地板上是黄道十二宫的 图案,全部朝向太阳,由于墙的高处精心设计的裂口,太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进来。他 知道在几个世纪以前就用格利高里历法进行了周密的计算,才选定了这样的位置。然而今天 却没有阳光穿透进来,外面寒冷潮湿,仲秋的暴风雨正在侵袭罗马。

他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一直在读的那些卷宗现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读经台上。其中许多书是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写就的,有四本书已经相当古老了,其中两本最古老的书是用意大利语写 的,一本是用西班牙语写的,还有一本是用葡萄牙语写的。他读起这些书来一点也不费力气 ,这也是克莱门特觊觎他这份工作的另外一个原因。

用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记录的这些文件没有什么价值,都是对葡萄牙语作品的重新改写而已 :关于对法蒂玛圣母玛丽亚幻影出现报告的综合而详尽的研究--从一九一七年五 月十三日到一九一七年十月十三日。

早在一九二二年,教皇本尼迪克特三世就下令对此进行研究,作为教会研究的一部分,彻底 调查 在葡萄牙的一个遥远的山谷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整个书稿都是用手写的,墨迹退色成 了温暖的黄色,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用金子雕刻出来的。雷拉的大主教对此进行过彻底的研 究,前后一共耗时八年,他的研究成果后来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梵 蒂冈宣布说圣母玛丽亚在法蒂玛出现六次的这个现象是值得信赖的。原书附上的三个附录分 别完成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

米切纳就像教堂训练出来的律师那样认真细致地研究了所有的文件,他在慕尼黑大学学习七 年,获得了法律学位,但是他从来没有从事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法律事务。他生活在教会声明 和教规法令的世界中。这个先例跨越了两千年的历程,更多的是取决于对那个时代的理解而不是基于任何照章办事的理念。他在法律方面的辛苦训练已经成了他为教会服务价值连城的法宝,因为在神学政治这个混乱的泥潭中,法学逻辑业已成为一个同盟军。更加重要的是,法律帮助他在那个被遗忘的信息迷宫里面找到了克莱门特十五世所需要的东西。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那种非常轻柔的吱吱声,就像两个大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摩擦的声音,或者是老鼠宣布自己到来的声音。

他朝着声音的发源地快步跑过去,眼睛环顾着左右两边。

什么也没有。

在左边五十英尺的地方,是一扇走出档案馆的门,他走进大门口,试验了一下锁头,锁头开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打开橡木雕刻的厚重的木门板,这时铁折页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

他辨认出了这个声音。

远处的门厅空荡荡的,但是大理石地面上微弱的灯光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跪了下来。

湿气凝结成的透明的水珠嘀嘀嗒嗒地有节奏地滴落下来,水滴一直流到走廊,然后又通过门口流到档案馆。水流里漂浮着泥浆、树叶和草。

他的目光顺着水流的方向,最后在一排排书架的尽头停住了,雨滴继续敲打着屋檐。

他知道那些水坑是怎么回事儿。

它们是脚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36

第二章

早上七时四十五。

新闻媒体的准备活动很早就开始了,米切纳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站在窗前,目送着制作节目的电视货车和拖车轻松地驶入圣彼得广场,停靠在指定好的位置上。昨天,梵蒂冈的新闻部已经向他报告过了,记者们关于审判会的七十一项新闻申请已经得到了获准,这些记者主要是来自来自北美、英国和法国,还有十二名意大利记者和三名德国记者。大多数人都是来自印刷媒体的,但是有几家电台也要求进行现场的新闻采访,最后也得到了批准。英国BBC电台甚至大加游说,申请在审判庭内使用照相机,要把这个事件列入他们正在摄制的纪录片的一部分,但是这个请求没有被获准。整个事件将会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表演,这也是追逐名流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教廷赦罪院是梵蒂冈三个法庭的前身,专门处理那些开除教籍的事件。宗教法规规定开除教籍有五个原因:打破忏悔室的私密性;对教皇进行人身攻击;授予大主教职位没有经过梵蒂冈罗马教廷的批准;亵渎圣餐的行为;还有一个至今还存在争议,就是神父赦免了同谋犯的性犯罪。

托马斯・凯利是位于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圣彼德堡教堂的神父,他曾经做过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三年前,他公然同一个女人保持了不正当的关系,然后当着全体教徒的面,他赦免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罪行。这次马戏表演一般的集会,再加上凯利对教会在禁欲方面顽固观点的不留情面的抨击,所有这些都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长久以来,神父和神学家就对罗马教廷在禁欲问题上进行过挑战,但是大家的普遍反应是等待那些倡导者们的出面,因为大多数人不是退出,就是墨守成规。然而,托马斯・凯利却把这种挑战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出版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成了全世界的畅销书,直接反驳既定的天主教义。米切纳非常了解他周围这种制度上的恐惧,教皇向罗马教廷提出挑战是一回事,人们开始对他的观点言听计从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们确实对托马斯・凯利言听计从。

他风流倜傥、聪明伶俐,拥有一种令人艳羡的天分,他能够简明扼要地传达自己的观点。世界各地都有他的足迹,他身后吸引了一大批坚定的支持者。每个运动都需要一位领袖人物,显然,教会改革的倡导者们在这个大胆的神父身上找到了他们的领袖。米切纳知道凯利的网站每天都遭到了教廷赦罪院的监视,这个网站每天的点击率高达两万多次。一年前,凯利组建了一次全球性的运动--天主教徒联合起来反对神学的古怪行为,争取平等(简称为CREATE),现在这个协会的会员在一百万人以上,多数人都来自北美洲和欧洲。

凯利这种勇敢的领导行为甚至也激发了美国大主教的斗志,去年,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政治团体几乎就要公开地认同他的观点,对罗马教廷继续依赖落伍的中世纪哲学提出了质疑。凯利多次宣称由于陈旧的观点、有失体面的神父和傲慢的领导者们,使得美国教会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他的梵蒂冈喜欢美国的钱而不是美国影响的论点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他提出的观点就如同平民党人的常识,米切纳知道西方人对此非常着迷。他俨然成了一介要人,现在挑战者要同冠军遭遇了,他们的此次较量将会被世界新闻界记录下来。

但是首先,米切纳有着他自己的较量。

他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目光注视着克莱门特十五世,一想到他的老朋友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他的血液顿时开始往脸上涌。

"你今天怎么样,圣父?"他用德语问道。当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使用克莱门特的母语,教廷里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说德语。

教皇端起一只瓷杯,品尝了一口蒸馏咖啡,"身边有这么一个权威人物却让我感到很不满足,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愤世嫉俗的思想可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这种嘲讽的口气却有升温的趋势。

克莱门特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在档案馆里找到资料了吗?"

米切纳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点了点头。

"法蒂玛报告的原文有用吗?"

"一点也没有用,我发现了其他文件,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开始纳闷这些资料为什么这么有用,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

教皇好像感觉到了他正在想的事情,"你从来不向别人发问,是吗?"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在过去的三年中,这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变得更加疏远冷漠、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尽管克莱门特一直都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更加萎缩了。他曾经一头的又浓又密的褐色头发,现在却零星地点缀着些灰色的绒毛;那张曾经令报纸和杂志熠熠生辉的脸庞,当宣布他当选时,从圣彼得教堂的露天平台上露出甜美微笑的脸庞,现在却变得憔悴不堪,就像漫画上的人物一样。泛着红润的脸颊不见了,曾经不太显眼的葡萄酒色斑现在变成了一个非常显著的斑点,梵蒂冈城的新闻部不得不按照常规的做法,用喷枪把它从照片上喷掉。坐在圣彼得教堂皇位上的压力可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在不久以前,还能够定期地攀登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的这个人,现在却变得老态龙钟了。

米切纳用手指着托盘上的咖啡,他记得他曾经的早饭是德国红肠、酸奶和黑面包,"你为什么不吃东西?管家告诉我你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

"真是个使人烦恼的人。"

"你为什么没有饥饿感?"

"还那么样地执著。"

"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根本不会平息我的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37

"你有什么恐惧,科林?"

他想提及他眉毛上方那一道道的皱纹,他皮肤那可怕的惨白,还有他手上和手腕上暴露的青筋,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担心你的健康,圣父。"

克莱门特笑了笑,说:"你很善于躲避我的奚落。"

"同圣父辩解是徒劳的行为。"

"啊,又是那个教皇无谬性,我忘记了,我总是正确的。"

他决定接受这个挑战,"也不总是。"

克莱门特暗自笑了笑,"你在档案室里找到那个名字了吗?"

他把手伸进法衣里,从里面拿出写好的东西,是他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前写的,他把这些东西递给克莱门特,然后说:"又有人出现在这里了。"

"你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教皇读了起来,口中重复着上面写的东西,"安德烈・天宝神父。"

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神父,住在罗马尼亚,我翻阅了我们的记录,他的退休津贴仍然寄送到那里的一个地址。"

"我想让你去看看他。"

"你愿意把到访的原因告诉我吗?"

"还不想说。"

在过去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克莱门特一直陷入在深深的烦恼中,这个老人总是试图隐藏什么,但是他们之间毕竟有二十四年的交情了,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米切纳的眼睛。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焦虑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在拜访了那个叫做维沙华的档案馆,看到了上了锁的铁栅后面的那个古老的保险箱以后,"我可以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原因吗?"

教皇从椅子上起身,"做完祈祷之后吧。"


他们离开了书房,默不作声地穿过四楼,来到了一个开放式的门厅。远处的小礼拜堂包裹在白色的大理石中,玻璃马赛克的窗户散发出眩目的光芒,其形状就像耶稣受难像。克莱门特每天早晨都会来这里做几分钟的冥想,谁也不允许打扰他,一切都要等待他同上帝谈完话之后才能进行。

米切纳一直为克莱门特服务,从这个瘦削的德国人还是大主教就开始了,然后是红衣主教,最后是国务卿,他也从跟着他的良师节节攀升,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神学院学生到神父再到大主教阁下,他的晋升在三十四个月之前达到了顶峰,那时红衣主教神学院选举红衣主教雅各布・沃克纳做为圣彼得的第二百六十七任继承人,沃克纳马上任命米切纳为他的私人秘书。

米切纳对克莱门特可谓是了如指掌,他受教育的环境是曾经卷入动乱中的战后德国,求学期间学习了外交领域的技能,先后在都柏林、开罗、开普敦和华沙学习过,雅各布・沃克纳是一个极其有耐心并且注意力非常集中的一个人。他们在一起共事的这些年中,米切纳没有一次怀疑过他导师的信念或者性格,在很早之前,他就下定了决心,如果他能赶上雅各布的一半,他就会认为自己的生活是相当成功的。

克莱门特完成了祈祷,双手合十,然后亲吻了带在胸前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令他的白色长袍熠熠生辉。今天他不被打扰的时间较往日要少,教皇在祈祷台上起身,又在圣坛边徘徊了一会儿,米切纳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直到教皇朝他这边走过来。

"我想要在给天宝神父的一封信中为我自己辩解一下,对他而言,给你提供信息必须有教皇权威的保证。"

他仍然没有解释此次出行必要性的原因,"你想要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最迟后天。"

"我认为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难道你的使节不能完成这项任务吗?"

"我向你保证,科林,你走的这段时间,我肯定死不了,我也许看上去很糟糕,但是我感觉很好。"

克莱门特的医生在几天前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宣布说教皇没有任何老年疾病,但是教皇的医生私底下警告说,压力是克莱门特最致命的大敌,他在过去几个月中身体健康状况的急速下降就是很好的佐证,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他的灵魂。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看上去气色不好,陛下。"

"你不必明说的,"老人用手指了指他的眼睛,"证据就在这里,我已经学会自己检查病情了。"

米切纳举起那张纸,"为什么你需要同这个牧师取得联系?"

"我第一次去维沙华的时候就应该做这件事情了,但我当时没有采取行动,"克莱门特停了停,又说,"现在我不能再同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了,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38

"为什么罗马天主教廷的最高教皇会有别无选择的事情?"

教皇一步步地走到一边,面向着墙上的一个十字架,在大理石的神坛两边,两只粗壮的蜡烛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今天早上你去法庭吗?"克莱门特背对着他问道。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罗马天主教廷的最高教皇可以选择性地回答他想要回答的问题。"

"我相信你会指示我参加审判会,那么,是的,我会去那里的,同那一屋子的记者们在一起。"

"她会在那儿吗?"

他完全清楚这个老人指的是谁,"我听说她申请了记者证件来报道这个事件。"

"你知道她为什么对这次审判这么感兴趣吗?"

他摇了摇头,"正如我以前告诉你的那样,我也是偶然才得知她也在那里的。"

克莱门特转过脸面对他,"但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巧合。"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教皇对这件事情如此感兴趣。

"你在乎她是无可厚非的,她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你不应该忘记的一部分。"

克莱门特了解整个故事,因为米切纳需要过一个听信徒告解的神父,而那个科隆大主教恰好是他的一个最密切的伙伴。在他任牧师之职二十五年的生涯中,这是唯一的一次违背了神职人员的誓言。他曾经想过退出神职,但是克莱门特说服了他,他说只有认识到人性的弱点,灵魂才能获得力量,如果你走开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现在,十几年之后,他知道雅各布・沃克纳是对的。他成了教皇的秘书,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他辅助克莱门特十五世治理了天主教个性和文化这一荒谬的结合体。他之所以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宗教中,是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打破了对上帝许下的誓言,二是他的教会似乎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最近他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感到非常心烦不安。

"我一点也没有忘记,"他轻声说道。

教皇一点点地走近他,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要为那些逝去的事情感到悲伤,那样不仅对对健康有害,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说谎不会让我感到舒服。"

"你的上帝已经宽恕了你,那是你所需要的一切。"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呢?"

"我能确定,如果你对天主教廷的教皇无缪性都表示怀疑,那么你还能相信谁呢?"做这番玩笑性评论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意思是在告诉米切纳不要把每件事情都看得那么认真。

他也笑了,"你是不可能什么都正确的。"

克莱门特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千真万确,但是我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

"我会尽量记住这些的。"

"你去做吧,我会把给天宝神父的信尽快准备好,看到这封信后他应该给我写回信的,但是如果他想让你带口信,不明白的地方你一定要问清楚,回来后把一切都告诉我。明白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知道问些什么,因为他连正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只能说,"我明白了,陛下,和以往一样。"

克莱门特露齿而笑,"很好,科林,和以往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39

第三章

上午十一时

米切纳进入审判庭。集会大厅的地面是用白色和灰色相间的大理石铺设的,显得庄严肃穆,不同几何形状的各种颜色的马赛克图案使得大厅熠熠生辉,见证了教会四百年的辉煌历史。

两个衣着简单的瑞士守卫把守着青铜色的大门,看到教皇秘书过来了,两人朝他鞠了一躬。米切纳特意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走进来,他知道他的出现会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还没有任何一个离教皇如此亲密的人来参加这样的法律审判。

在克莱门特的一再坚持下,米切纳已经拜读了凯利所有的三本书,并私底下向教皇简明扼要地禀告了其中引人争议的内容。克莱门特自己并没有读过这些内容,因为大量的阅读可能会引发他太多的沉思。然而教皇似乎对凯利神父所写的东西极为感兴趣,当米切纳不声不响地坐在审判庭最后一排座位上时,他第一次看到了托马斯・凯利本人。

被告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凯利看上去也就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留着一头浓密的红褐色头发,脸上的表情快乐而且充满朝气。他好像有意地不时咧着嘴大笑,那神情和举止几乎接近怪异。米切纳阅读过审判庭发布的所有背景报告,每份报告都把凯利刻画成一个自鸣得意和不合传统的人。一个显而易见的机会主义者,其中的一个调查者这样写道。然而,他不禁想到,从许多方面而言,凯利的辩论都是很有说服力的。

凯利的审问者是红衣主教阿尔贝托・瓦兰德里,他是梵蒂冈的国务卿,米切纳一点也不嫉妒这个人的职位。凯利招徕了一个非常强硬的陪审团,所有的红衣主教和主教都是米切纳所认为的那种激进的保守派,没有一个人拥护梵蒂冈二次会议的教义,没有一个人是克莱门特十五世的支持者。瓦兰德里尤其以他对教条的彻头彻尾的亦步亦趋而著称。审判人员全部都穿戴整齐的法衣,红衣主教穿着猩红色的丝绸服装,主教穿着黑色羊毛服装,他们就座在意大利画家拉斐尔一幅作品下面的一个曲形的大理石桌后面。

"到目前为止,没有谁能像异教徒那样远离于上帝,"红衣主教瓦兰德里说道,他低沉的声音在审判庭回响着,根本不需要任何扩音设备。

"对于我而言,阁下,"凯利说,"一个异教徒越是不开化,他就会变得越发危险。我不会把我的不同观点隐藏起来,相反,我认为开放式的辩论对教会是大有裨益的。"

瓦兰德里拿起来三本书,米切纳认出来那是凯利作品的封面,"这些都是异端邪说,这是对这些书最好的评论了。"

"就是因为我倡导牧师应该结婚?妇女也可以做牧师?牧师也可以像其他有信仰的人一样爱妻子、孩子和他的上帝?也许教皇不是无缪性的?他也是人,也会犯错误,那就是异端邪说?"

"我认为这个审判庭里没有一个人跟你的观点苟同。"

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当这个意大利人在椅子里挪动身体时,米切纳观察着瓦兰德里。这个红衣主教是个短粗胖,就像一个消防栓,纠结在一起的白发刘海圆环一样耷拉在眉毛上,同橄榄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人不得不去关注这里。瓦兰德里虽然已经年届六十,但仍然享受着一种相对年轻的生活,在罗马教廷里,大多数人的年岁都要比他大得多。他身上没有一点庄严肃穆,这是局外人对红衣主教的看法;每天他要吸两包香烟,他还拥有一个酒窖,成了许多人艳羡的对象,他定期地走动在欧洲的社交圈子里。他的家庭财产殷实,大多数财富都是来自父系一边较为年长的男性赠与他的。

新闻界长久以来一直把瓦兰德里看作是可能担任教皇职务的人,这个头衔意味着根据年龄、身份和影响力他有资格获得罗马教皇的职位。米切纳听说过这样的谣传,说国务卿是如何为了下一届教皇选举会议中立于不败之地,同那些骑墙派们讨价还价,对那些可能的反对者们采取暴力行为。克莱门特任命他为国务卿,也是迫不得已的一件事,这是教皇职位之下一个最有权威的职位,当时一个相当大的红衣主教团体敦促他授予瓦兰德里这个职位,克莱门特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他当然会安抚一下那些辅佐他上台的人了。再加上教皇当时的解释,把你的朋友留在身边,让你的敌人离你更近吧。

瓦兰德里双臂支撑在桌子上,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文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需要参考任何文件,"凯利神父,在教会里有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梵蒂冈二次会议不能算作一件成功的事情,你就是我们失败之举的一个闪光例子。牧师是没有言论自由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观点允许人们去争辩了,但是教会必须用一个声音说话,那就是圣父的声音。"

"如今,有许多人认为僧侣禁欲和教皇无谬性这个教义是有瑕疵的,提出这个教义的时候,世界上充满了无知的人,教会也是腐败的。"

"对你的结论我不敢苟同,但是即使那些高级教士存在,他们也会保留自己的观点而不张扬出来。"

"恐惧是一种可以让人们保持安静的方法,阁下。"

"没有什么让人们感到恐惧的东西。"

"在此时此地,恕不苟同。"

"教会不会因为牧师的观点不同而惩罚他们,神父,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比如你的所作所为,你的组织对于你所服务的教会来说是一种侮辱。"

"如果我对教会不尊重,阁下,我就会什么也不说,然后退出,但事实正好相反,我热爱我的教会,所以要向它的政策挑战。"

"你是否认为你在违背誓言,公然同一个女人继续来往,然后又赦免了你自己罪行的时候,教会将坐视不管吗?"瓦兰德里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书,"你又把这些事情写了下来?你实际上是在自找麻烦。"

"你真认为所有牧师都是禁欲的吗?"凯利问道。

这个问题引起了米切纳的关注,他注意到记者们也都随之一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0

"我怎么认为的并不重要,"瓦兰德里说,"那是关乎于个体教士的。每个教士都向上帝和教会发过誓,我希望这个誓言应该受到尊重,任何没有遵守誓言的人不是离开就是被驱逐出去。"

"你遵守了你的誓言了吗,阁下?"

凯利的大胆提问令米切纳大为震惊,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使如此,又能奈他若何。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你认为对我的个人攻击会有益于你的辩护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是的,神父,我信守了我的誓言。"

凯利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你还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阁下,我只想说没有一个神父、红衣主教或者主教敢于承认他内心真正的感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说教会要求我们说的话,我不知道你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那很令人伤心。"

"我内心的想法同你的异端学说风马牛不相及。"

"阁下,你似乎已经对我做出了审判。"

"不是我,而是上帝的审判,上帝是没有错误的,或者你对这个教义也有不同的看法?"

"上帝什么时候宣布说牧师不能体会爱一个同伴的感觉呢?"

"同伴?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女人?"

"因为爱是没有界限的,阁下。"

"这么说来你也倡导同性恋了?"

"我倡导每个人都应该爱其所爱。"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神父,你是否忘记了你的神职授任就是同耶稣的结盟,你的真正身份,这个审判庭里所有的人都一样,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结合体当中。你将成为一个活着的、透明的耶稣的形象。"

"但是我们如何知道那个形象是什么?耶稣活着的时候我们谁都不在场。"

"这是教会的理论。"

"但那是不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才塑造了神的形象呢?"

瓦兰德里扬起了他的右侧眉毛,明显是在表示他的不服气,"你简直太傲慢了,你是不是想争辩说耶稣本人也不是一个禁欲者?他没有把教会放在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上?他同他的教会没有达成统一?"

"关于耶稣的性取向我一无所知,我想你也不知道吧。"

瓦兰德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神父,你的禁欲生活是你自己的一份才能,是你表达对上帝忠诚服务的一种方式,是教会的一个教义,也是你似乎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理解的事情。"

凯利引用了更多的教条,进行着反驳,米切纳的注意力已经从他们的辩论中移走了。他一直在避免看那边,不停地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如此,但是他的视线快速地搜索着这一百多在座的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坐在凯利后两排的一个女人身上。

她的头发是宛如午夜般漆黑的颜色,可以用乌黑发亮来形容。他回忆着这一缕缕头发曾经怎样形成了浓密的长发,又是如何散发着新鲜柠檬的味道。现在这头发很短,一层一层的,是用手指梳理过的。他只能瞥到她呈一定角度的侧面,但是依然能够看清楚那轮廓优美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皮肤还是那种浓浓的奶油咖啡的色调,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母亲是罗马尼亚的吉普赛女郎,父亲是匈牙利的日耳曼人。她的名字叫做凯特丽娜・卢,意思是"纯粹的狮子",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她的描述,她的脾气多变,同时拥有狂热的信念。

他们是在慕尼黑相遇的,当时他三十三岁,刚刚读完法律学位;她二十五岁,正在新闻记者和小说写作这两个职业间举棋不定。她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教士,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时间,才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刻,你的上帝还是我,她郑重其事地问道。

他选择了上帝。

"凯利神父,"瓦兰德里说道,"我们信仰的本质是什么也不能增加,什么也不能减少。你必须或者完全接受或者彻底抵制我们天主教会的教义,没有部分天主教徒这样的一个说法。正如圣父所阐述的那样,我们的原则是非常虔诚的,不能被冲淡的,它们像上帝一样纯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0

"我相信这些话出自本尼迪克特十五世,"凯利说。

"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这让我对你的异端学说更加感到难过,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了解这一点,教会不能而且也不会忍受公然的异议,尤其是从你提出问题的严重程度来讲。"

"你的意思是说教会害怕公开的辩论。"

"我要说的是教会制定规则,如果你不喜欢这些规则,那么你可以招集足够的选票选举一个新的教皇,他也许会改变这些规则,如果你无法做到的话,就只能按照要求去做了。"

"哦,我忘记了,圣父是无缪性的,他所说的关于信仰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现在陈述的是正确的教义吗?"

米切纳注意到审判庭上没有一个人试图说出一个字来,很明显,国务卿是今天的审判官。他知道今天到庭的所有陪审团成员都是瓦兰德里的忠实信徒,他们几乎不可能向资助他们的人发出挑战。但是托马斯・凯利的神情显得非常镇定,他们的任何问题都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你说得对,"瓦兰德里说,"教皇无缪性是教会的核心论点。"

"又一个人类创造出来的学说。"

"另一个教会需要遵守的教义。"

"我是一个牧师,我热爱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说,"我不明白与上帝和教会任何一方意见的不一致会让我遭受开除教籍的惩罚,辩论和讨论只会形成一些明智的政策,为什么教会就是害怕这样呢?"

"神父,这次审判不是关于言论自由方面的,我们没有哪部美国宪法保证有这样一个权利。这次审讯涉及到你同一个女人的厚颜无耻的关系,你公开地赦免了你们二人的罪行,以及你公然的意见分歧。所有这些都同你所加入的教会的规则背道而驰。"

米切纳的视线又回到了凯特身上,这是他给她取的一个名字,旨在给她的东欧个性上施加一些爱尔兰的传统。她身体笔直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悬而未决的辩论上。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在巴伐利亚度过的夏天,当时正赶上两个学期之间,他有为时三个星期的假期,他们旅行到了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小村庄,住在一个乡村酒店,周围都是白雪皑皑的山峰。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当她触碰到他身体的一部分时,他的思维就不复存在了。刚才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所说的关于耶稣以及教士与教会统一体的论述确实是教士独身主义的基础。教士应该把自己完全地献身于上帝和教会。但是从那个夏天开始,他就开始思忖,为什么他不能同时爱一个女人、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是怎么说的了?像其他有信仰的人一样。

他感觉到了一双眼睛正在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当他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时,他注意到凯特丽娜已经转过头来,现在正直盯盯地看着他呢。

那张脸上依然带有曾经令他十分着迷的坚强,还是那一双具有亚洲气质的眼睛,嘴部有些向下,下巴的曲线柔和,有着非常明显的女性特征。她脸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棱角,线条十分温柔,但是他知道,就是在这张柔和脸部轮廓下,隐藏着她独特的个性。他仔细研究着她的表情,试图判定她现在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憎恨,也不是挚爱,从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都不是问候,回想起那些令他记忆犹新的事情让他感到颇不舒服,也许她期待着他的出现,但是不想让他看出来她很在意,从而让他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不管怎么说,他们分别的那么多年中,并不是一个温馨的记忆。

她把头转回到审判庭上,他的焦虑感也随之减轻了。

"凯利神父,"瓦兰德里说,"我只想问问你,你放弃你的异端思想吗?你是否认识到你的所作所为是有悖于教会和上帝的法则呢?"

神父把身体靠近审判桌,"我认为爱一个女人同上帝的法则并不矛盾,这么说来,宽恕这个罪行也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我有权利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于我挑起的那次运动,我没有什么可以道歉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阁下。"

"你是一个愚蠢的人,神父,我给了你多次机会,祈求你的罪行得到宽恕,教会能够而且应该宽恕那些罪人。但是悔罪是一个双向的行为,悔罪者必须愿意悔罪。"

"我不会强求上的宽恕。"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我为你和你的追随者感到痛心,神父,很明显,你们所有的人都被魔鬼附体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1

第四章

下午一时五分

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红衣主教静静地站立着,希望自己早些时候在审判庭的陶醉感觉能够削弱正在升腾的愤怒。一次不好的经历居然可以这么快地就完全破坏掉一个人的好心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看的,阿尔贝托?"克莱门特十五世问道,"我还有没有时间检阅人群?"教皇用手指着凹室和敞开的窗户。

教皇宁愿花费时间站在开敞的窗前,朝着圣彼得广场的人们挥手,这让瓦兰德里多少有些厌烦,梵蒂冈保安机构已经警告过他这样的行为,但是这个老人就是听不进去这些警告。新闻媒体总是报道这样的事情,把这个德国人同约翰二十三世相提并论。实际上,两者之间确实有相似点,他们都是在接近八十岁的时候登上了教皇的宝座,两个人都被看作是临时教皇,两个人都令大家感到震惊。

梵蒂冈的评论者们把教皇的开敞的窗户同他的精力充沛、谦逊开明和给人温暖的超凡神授能力相提并论,这也让瓦兰德里非常气愤。教皇职位不一定意味着要受到大家的欢迎,这是关乎于言行一致的问题,令他感到极其恼怒的是,克莱门特居然轻而易举地免除了那么多历史悠久的繁文缛节。助手们不必在教皇面前卑躬屈膝,不需要亲吻教皇的戒指,克莱门特很少用第一人称复数讲话,而这是几个世纪以来的惯例了。这是二十一世纪,当他宣布废止另一个长久存在的习俗时,克莱门特喜欢这样说。

瓦兰德里记得,就在不久的以前,无论何时教皇都是不允许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面的。安全方面的担忧暂且放在一边,在公众面前有限的露面可以制造某种气氛,让人感到一种神秘色彩,再也没有比神秘感更能传布信仰和服从了。

他已经为教皇服务了四十年,从罗马教廷开始快速起步,五十岁之前得到了红衣主教的席位,是现代社会里最年轻的红衣主教之一。他现在担任的职位是天主教会里第二重要的位置,也就是国务卿,这个职位可以让他深入到梵蒂冈罗马教廷的方方面面,但是他要的不止这些,他想要的是最有权力的职位,在这个职位上,没有人敢于向他的决定挑战,他可以做出那种无缪性的发言,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想成为教皇。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啊,"教皇说道,"雨好像已经过境了,这里的空气给人一种就像回到老家,回到德国山脉的感觉,那是一种阿尔卑斯山上的清新感觉,这样的好天气在屋里呆着真是一种耻辱。"

克莱门特走进凹室,但是从外面还是能够看到他,教皇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法衣,肩膀上披着斗篷,传统的白色马甲,猩红色的鞋子包裹着他的双脚,白色的无檐便帽高耸在他的秃头上。他是十亿天主教徒中唯一可以这样穿戴的高级教士。

"也许在我结束简短的情况汇报之后,陛下就可以进行这个令你心旷神怡的活动了,我还有其他的安排,这个审判占据了我一个早晨的时间。"

"这只需要几分钟就够了,"克莱门特说。

他知道这个德国人喜欢揶揄他,从开敞的窗户外面传来了人群的嗡嗡声,这是罗马城三百万群众穿过多洞穴的火山灰发出的声音。

克莱门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种轰隆隆的声响,"有种奇怪的声音,这个城市。"

"那是我们的声音。"

"啊,我差点忘了,你是意大利人,我们其他人都不是。"

瓦兰德里站在一个橡木制成的架子床旁边,床的裂点和擦痕太多了,仿佛成了制作工艺的一部分。床的一头耷拉着一条破旧的毛毯,另一头是两个超大的枕头,其他的家具也都是德国的:大型衣橱、梳妆台和桌子,都被漆成了巴伐利亚的明快风格。从十一世纪中期以来,就没有过德国教皇,对于现在的克莱门特十五世而言,克莱门特二世就是他的灵感来源,现任罗马教皇并没有把这个事实当作秘密来保守。但是克莱门特二世很有可能是被毒死的,瓦兰德里曾经多次想过,这个德国人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教训。

"也许你是对的,"克莱门特说,"还是等会儿再接见他们吧,我们现在确实有事情,是不是?"

一阵微风从窗台上吹过来,弄得桌子上的纸张沙沙做响,瓦兰德里弯下腰,一把抓住飘向计算机终端的纸张。克莱门特没有打开这台机器。他是第一个掌握计算机操作技术的教皇,这是新闻媒体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但是瓦兰德里并不介意这种变化,计算机和传真远比电话容易监控得多。

"有人告诉我说你今天早上精神状态非常好,"克莱门特说,"审判的结果如何?"

他猜想米切纳一定已经汇报过了,他在观众中看到了教皇秘书,"我不知道陛下对审判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不感兴趣也难啊,下面的广场上布满了电视采访车,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凯利神父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选择,他将会被开除教籍。"

教皇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没有做出道歉吗?"

"他傲慢到了近乎侮辱的地步,胆敢让我们挑战他。"

"也许我们应该。"

这个建议让瓦兰德里大吃一惊,几十年的外交经历教会了他如何隐藏那些可能产生的惊奇,"这样一种异端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2

"为什么每件事情都需要一个目的?也许我们应该洗耳恭听一个相反的观点。"

他保持着情绪的镇定,"公开地就禁欲问题进行辩论是不可行的,这个教义已经存在了五百年了,接下来是什么?妇女担当神职人员的工作?教士可以结婚?赞同计划生育的政策?是不是所有教义都应该彻底翻个个呢?"

克莱门特朝着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克莱门特二世在中世纪时期的画像,瓦兰德里知道这张画是从一个幽暗的地窖里拿上来的,它在那里应该呆了好几个世纪了吧。"他是班贝格的主教,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从来没有成为教皇的野心。"

"他是国王的心腹,"瓦兰德里说,"在政治上有联系,具备了天时和地利。"

克莱门特身体转向他,说:"就像我自己一样,我敢说?"

"您是由绝大多数红衣主教选产生的,每个红衣主教都得到了来自圣灵的激励。"

克莱门特的嘴角露出了一种很不愉快的微笑,"或许是因为其他候选人中没有一个人,包括你自己在内,能够为选举筹集到足够的选票?"

很明显,两个人今天这么早就开始了勾心斗角。

"你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阿尔贝托,你认为穿上这件白色的法衣会让你感到些许的幸福,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的。"

此前他们也进行过类似的对话,但是言语的犀利程度是在最近才开始有所升级的,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如何感觉的。他们不是朋友,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瓦兰德里感到非常有趣,就因为他是红衣主教,克莱门特是教皇,人们就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两个虔诚灵魂的神圣关系,把教会的需要放在首要位置,相反,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的联合完全出于相互冲突的政策。值得一提的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公开地树敌对方,瓦兰德里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同教皇争论,克莱门特意识到有相当多的红衣主教都站在他的国务卿一边,"我别无他求,圣父,只是希望你长寿,并且生活幸福。"

"你可不会说谎啊。"

他已经厌倦了老人家的奚落,"为什么这么重要?举行教皇选举会议的时候,你是不会在场的的,不要把你自己卷入到这个前景中。"

克莱门特耸了耸肩,"这没有什么,我将会长眠在圣彼得教堂的下面,同其他做过这个职位的人一起,对于我的继任者我一点也不关心,但是那个人?是的,那个人应该非常关注这件事情。"

这个老教士到底知道些什么?近来,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所指,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什么事情让圣父不高兴吗?"

克莱门特的眼睛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你是一个机会主义者,阿尔贝托,一个诡计多端的政客,也许我还能再活十年,这会让你非常失望的。"

他决定不再掩饰了,"我倒是有些怀疑。"

"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继承这个职位,我会发现它和你想象的大相径庭,也许你应该是那个人。"

现在他想要知道,"什么那个人?"

教皇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说:"当然是成为教皇的那个人了,还有什么?"

"是什么东西令你的灵魂如此刺痛?"

"我们是傻瓜,阿尔贝托,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尽管我们享有很高的权威,但是我们是愚蠢的人,上帝比我们想象的要睿智得多。"

"我认为信仰上帝的人都不会对此有什么质疑。"

"我们权释我们的信条,在这个过程中,摧毁了像凯利神父这样的人的生命,他只是一个遵从自己本性和良心的牧师。"

"按照你的描述和措辞来看,他似乎更像一个机会主义者,他是一个喜欢成为大家关注焦点的人,当然了,当他发誓遵守我们的教义的时候,他是理解教会的政策的。"

"但是那些信条?是像你我这样的人宣告所谓的上帝之词,是像你我这样的人惩罚其他人,就是因为他们违背了那些教条。我总是感到很纳闷,我们奉为神明的教义到底是上帝的想法呢,还是那些普通的神职人员的想法?"

瓦兰德里把这种质询看作是教皇近来古怪行为的另一个表现,他内心斗争着,是继续探究这件事情,还是怎么样,最后他决定还是接受测试,于是他用那种自己特有的方式回答道,"我认为上帝之词和教会信条完全是一回事。"

"回答得好,就像合乎语法和句法的教科书,不幸的是,阿尔贝托,这个信仰最终会成为导致你毁灭的原因。"

教皇转身朝着窗户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3

第五章

米切纳大步走进正午的阳光中。清晨的那场雨已经消散了,现在天空中布满了色彩斑驳的云,东行的飞机身后留下了一条条蓝色的凝结尾。在他面前,圣彼得广场上的大块鹅卵石依然保留着先前暴风雨的遗迹,到处都是小水潭,就像众多的湖泊散播在一块相当大的风景区内。电视摄制人员还在那里,许多记者正往回发送报道。

他是在休会之前离开审判庭的,他的一个助手后来告诉他,凯利神父和瓦兰德里红衣主教之间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不知道这次审判到底有什么意义。开除凯利教籍的决定在他来罗马之前很久就已经做出来了,受到指控的神职人员几乎没有来到审判席上接受审判的,凯利很有可能让人们更加关注他自己以及他领导的运动。在几个星期之内,凯利就会被宣布脱离罗马教廷,就又多了一个被放逐的人,口里还振振有词教会已经成了正在濒临灭绝的恐龙。

有的时候米切纳相信评论家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就像凯利的观点一样。

世界上大约有一半天主教徒生活在拉丁美洲,再加上非洲和亚洲的教徒,这个人数的比例可以达到四分之三。安抚这么一个新兴的国际大军,同时又不疏离欧洲人和意大利人,真是每天所要面临的严峻挑战。就连一个国家的元首都没有应付过这么错综复杂的事情,但是罗马天主教会这样做已经两千年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制度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但是他们做到了,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教会的一次最壮观的示威活动。

这个钥匙形状的广场简直是太壮观了,具有贝尔尼尼风格的两个巨大半圆形柱廊包围着它。米切纳对梵蒂冈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非常深刻,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在十二年以前,当时他是作为科隆大主教的随从牧师来的,他的品德正接受着凯特丽娜・卢的检验,但是他的决心已经非常坚定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勘探了包围在城墙内的108英亩土地,对两千年来不断建设中所取得的成就表示了赞叹。

这个小国家连罗马帝国最初建立时众多山中的一个小山都没有占满,但是却加冕了蒙斯・梵蒂冈纽斯,这是人们所唯一记得的七个古老任命中的一个。真正的市民不到二百人,拥有护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没有一个人出生在这里,除了教皇之外没有谁死在这里,长眠在这里的人为数就更少了。这个国家的政府是世界上保留时间最长久的绝对君主整体的国家之一,有一件事情总是让米切纳感到有些具有讽刺意味,联合国的罗马教廷代表居然不能签署世界范围内的人权宣言,因为在梵蒂冈城的内部,是没有宗教自由的。

他的目光环视着阳光沐浴下的广场,电视采访车上的天线排成了排,他注意到人们的目光都在往右上方的方向看,还有几个人在大声惊呼"圣父"。他的视线顺着他们仰起来的头望去,那里是罗马教皇宫殿的四楼,在一个角落窗户的木制百叶窗中间,出现了克莱门特十五世脸的轮廓。

许多人开始招手,克莱门特也招手向他们致意。

"仍然令你很着迷,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他转过身,凯特丽娜・卢就站在几英尺远的地方,不知怎的,他早就知道她会来找自己,她朝他站立的地方走近,两人刚好在贝尔尼尼风格柱子的阴影里面。"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样地热爱你的上帝,在审判庭里我就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他试图微笑,但是又警告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随之而来的挑战上。"你过得怎么样,凯特?"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你的生活是你想要的那种吗?"

"我不能解释,不,我不愿意解释,没有任何作用。你曾经就是这样描述解释的。"

"听你这么说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会在那里?"

"几个星期之前我看到了你的证件申请,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对凯利神父的案子这么有兴趣吗?"

"我们已经十五年没有谈话了,你就想谈论这些吗?"

"我们上一次谈话的时候,你对我说,永远不要再提到我们,你说已经没有我们了,只有我和上帝。所以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但是我那样说是因为你告诉我,你要回到大主教那里,把你自己贡献给服务于他人的事业上,要成为天主教会里面的一个神父。"

他们现在距离对方有些近了,于是他后退了几步,位于柱廊投射的阴影的更深处。他瞥了一眼位于圣彼得广场的长方形罗马教堂圆屋顶上的米开朗基罗画像,明媚的仲秋阳光正照射在上面。

"我觉得你仍然具有对问题避而不答的天才,"他指出来。

"我来这里,是因为汤姆・凯利邀请我跟他来,他不是傻瓜,他知道审判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你在为谁写作?"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者,他和我要共同写作一本书。"

她是一个很不错的作家,尤其是诗写得非常好,他总是嫉妒她的这份能力,实际上,他非常渴望知道自从慕尼黑一别后,她的生活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零星地了解到一些,她为几家欧洲报纸做了些工作,时间都不是很长,甚至在美国的一份工作他也知道。他偶尔看到她在杂志和报纸上的署名,但写的都是些没有什么分量或者不太重要的东西,主要是宗教方面的杂文。有几次他几乎都找到她在什么地方了,渴望同她一起喝咖啡,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没有回头的路。

"当我读到教皇对你的任命时,我一点也不惊讶,"她说,"我觉得沃克纳当选教皇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离开他的。"

他捕捉到了她绿宝石般的眼睛里传递的信息,她正在同自己的感情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就像在十五年前一样。那时他还是一个牧师,为了得到法律学位勤奋苦学,内心焦虑不安但志向远大,同一个德国主教关系非同一般,许多人都说他一定能成为一个红衣主教。现在关于他自己的传言也有,什么他要去红衣主教神学院了,教皇的秘书从教皇宫殿直接提升到红衣主教的位置也不是没人听说过。他想成为红衣主教,成为西斯廷教堂里头红衣主教团的一个成员,坐在米开朗基罗和波提且利的壁画下面,拥有着颇具影响力的发言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4

"克莱门特是个好人,"他说。

"他是个蠢人,"她不慌不忙地评说道,"只是那些好心的红衣主教把他推到了皇位上,直到有一天,某一个红衣主教能够招集足够的支持力量推翻他。"

"什么使你说起话来像个权威人物?"

"我说错了吗?"

他把身体转向一边,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时他看到广场的周围有一群卖纪念品的小商贩。她暴戾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如同他记忆中的一样,她的话语还是一样地犀利和伤人。她马上就要到四十岁了,但是岁月的增长并没有让她强烈的感情有些许的平息。她的这个性格特征既是他过去一直不喜欢她的,也是最令他怀念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坦诚是一个未知数。他周围聚集的就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出并不是内心真实想法的话,所以在她面前,尽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至少你知道自己站在何地,坚固的地面,而不是他逐渐习惯应付的永久的流沙。

"克莱门特是一个好人,但是被赋予了一个几乎难以完成的任务,"他说。

"当然了,如果罗马教会能够再屈服一些,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有难度了。要管理十亿人谈何容易,尤其是要求每个人都接受教皇是地球上唯一不会犯错误的人。"

他不想同她就所谓的教义进行争辩,尤其是在圣彼得广场的中央。两个瑞士警卫,带着羽饰和头盔,高举着戟,从几英尺外的地方大步走过。他看着他们走向长方形教堂的入口处。圆屋顶上悬挂的六顶大钟静静地立在那里,但是他意识到,为克莱门特十五世敲响丧钟的日子已经相隔不远了。这一切使得凯特丽娜的傲慢之举更加令他恼怒和不满。今天的早些时候去审判庭以及现在的同她谈话都是错误的,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凯特。"他转身要离开。

"混蛋。"

她的这句话声音很大,足以让他听到了。

他转过身,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很生气。她内心的冲突都写在了脸上。他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谈话了,你想要做的一切就是告诉我教会是多么地邪恶,如果你对教会是如此地鄙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写作关于教会的文章?去写那部你一直想写的小说吧,我想也许,只是也许,你已经在酝酿了,但是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想过。"

"知道你还在乎我真的是太好了,当你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我们还需要重复那天的情节吗?"

"不,科林,没有必要,"她退一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正如你所说,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顿时意识到她内心受到的伤害,但是她似乎很快就压抑了升腾在内心深处的脆弱。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教皇宫殿,现在有更多的人在大声喊叫,纷纷招手,克莱门特还在招手致意,有几个电视采访车正在拍摄这一瞬间。

"是他,科林,"凯特丽娜说,"你的问题就是他,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6

第六章

下午三时

瓦兰德里把耳机紧紧地塞到耳朵里,打开盒式录音机的按钮,开始收听科林・米切纳和克莱门特十五世之间的对话。安装在教皇公寓里的窃听设备又一次完美地运行起来。教皇宫殿里面有许多这样的接收器,在克莱门特当选之后,他就确保这些设备全部安装到位,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作为国务卿,他被赋予了确保梵蒂冈城市安全的使命。

克莱门特早先说的那番话是正确的,瓦兰德里希望现有的教皇任期能够稍微延长一些,这样他就能拥有足够的时间,确保在教皇选举会议上意见游荡者所剩无几。现在的红衣主教神学院有一百六十名成员,如果在接下来的三十天内进行选举,只有四十七名成员年龄在八十岁以上,没有资格进行投票,至少他能得到四十五张选票,对此他颇有信心。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是距离大选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上一次,他忽视了一个箴言,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原文:以教皇身份进入教皇选举会议,出来时却成了一个红衣主教)。这一次可不能再冒险了。这个窃听设备就是他的策略的一个方面,确保意大利的红衣主教不会再重蹈先前的覆辙。做事情马马虎虎的红衣主教们每天都忙活着,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很令人惊奇。对于他们而言,罪行不是新鲜事物,像其他每个人一样,他们的灵魂也需要净化,但是瓦兰德里清楚地知道,有的时候,忏悔不得不强加在悔罪者的身上。

"你在乎她是无可厚非的,她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你不应该忘记的一部分。"

瓦兰德里把耳机拿下来,目光投射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身上。保罗・安布罗西神父在他身边做事已经有十年了。他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灰白色的头发像稻草一样纤细;弯曲的鼻子和下巴上的切口让瓦兰德里想到了老鹰,两者确实有些相似,因为这也详细地描述了这个牧师的个性。他很少微笑,更很少笑出声音来。他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种庄严的氛围,但是这些永远不会让瓦兰德里感到烦躁,因为这个牧师身上具有两个特点,充满激情,富有野心,这正是让瓦兰德里非常喜欢的地方。

"太有意思了,保罗,他们说德语就好像他们是唯一懂德语的人,怎么能这样呢。"瓦兰德里关闭录音机,"我们的教皇似乎非常关心这个女人,就是米切纳神父熟悉的那个人。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

他们正坐在位于教皇宫殿三楼的一个没有窗户的大厅里,这是专门分配给国务卿的面积很大的场所。录音机和接收机就存放在这里一个上了锁的壁柜里。瓦兰德里并不担心有人会找到这个硬件,大门是上了锁的,里面有一万多个房间。大厅和过道,在这一百平方英尺左右的地方做点手脚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

"她的名字叫凯特丽娜・卢,父母都是罗马尼亚人,她十几岁的时候,他们逃离了自己的国家。她的父亲是法律教授,她本人在慕尼黑大学接受了相当高的教育,在比利时国家大学也受到过教育,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她回到了罗马尼亚,也就是废黜齐奥塞斯库的时候。她是一个引以为豪的革命者。"从安布罗西的声音中他捕捉到了一点有意思的地方,"她在慕尼黑同米切纳相遇了,当时两个人还是学生,他们相爱了,这个恋情持续了几年的时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米切纳和教皇还进行过其他对话。"

瓦兰德里知道他仔细研读的只是那些最重要的磁带内容,而安布罗西对每件小事都不放过,"你以前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吗?"

"直到圣父对审判一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件事情才变得很重要。"

"我也许低估了米切纳神父,他看上去很人道,但也是一个拥有过去的人,也拥有错误,我确实很喜欢他的这一面,继续讲下去。"

"凯特丽娜・卢为好几家欧洲出版物工作过,她把自己叫做记者,但是说她是自由撰稿人更确切一些。她曾经为德国的《明镜周刊》、美国的《先驱论坛报》、伦敦的《时报》工作过,但是并没有做太久,她的政治立场和宗教观点都是左翼的。她在文章中并不赞同有组织的礼拜,她一共写了三本书,都是与人合著的,其中两本书是关于德国绿党,另外一本是关于法国的天主教廷。哪一本书都不是非常畅销,她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但是却没有什么严格的纪律性。"

瓦兰德里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了解的是什么了,"也很有野心,我猜想。"

"自从和米切纳分手后,她结了两次婚,都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同凯利神父的关系中更多是来自她的主动,而不是神父的想法,在过去的几年中,她一直在美国工作,有一天,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从那以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瓦兰德里立刻来了兴趣,"他们是情人吗?"

安布罗西耸了耸肩,"这很难说,但是她似乎很喜欢跟牧师在一起,所以我想他们是情人。"

瓦兰德里又把耳机放回到耳朵里,打开了录音机,克莱门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会把给天宝神父的信尽快准备好,看到这封信后他应该给我写回信的,但是如果他想让你带口信,不明白的地方你一定要问清楚,回来后把一切都告诉我。他拔下耳机,"那个老家伙想要干什么?派米切纳去找一个八十岁的老牧师,那样做的意义何在?"

"除了克莱门特以外,他是唯一真正看过维沙华档案馆里所收藏的法蒂玛秘密而且还健在的人,约翰二十三世本人亲自把露西亚修女的原始记录给了天宝神父。"

听到法蒂玛这个名词,他的心顿时一沉,"你知道天宝的住处吗?"

"我有他在罗马尼亚的地址。"

"你需要密切监视他的住处。"

"我可以办到,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想多加解释,除非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我想如果在监视米切纳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些援助,那将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安布罗西露齿而笑,"你认为凯特丽娜・卢会帮忙吗?"

他在头脑中一遍一遍地盘算这个问题,在做出回答之前,他脑子里快速闪过他对科林・米切纳的了解,以及刚刚得到的关于凯特丽娜・卢的信息,"我们走着瞧吧,保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8

第七章

米切纳站在圣彼得广场长方形教堂高高的祭坛前面,现在教堂已经关门了,里面一片寂静,只有那些擦洗马赛克地面的维护人员弄出的轻微声响。他斜靠在一个粗大的栏杆上,观看着那些工作人员用拖布在大理石楼梯上拖来拖去,拂去这一天积累的尘土。所有基督教国家的神学和艺术焦点就位于他的脚下,圣彼得广场的坟墓中。他转过身,仰起头,看着贝尔尼尼的那个具有卷曲装镅的雕塑作品--巴格达,然后又向天空的方向望去,圆屋顶上的米开朗基罗的雕像,遮挡了整个祭坛,正如一个评论家所说的那样,就像上帝伸出的杯状之手。

他想起了梵蒂冈第二次会议,想象着他周围的教堂正殿四周摆满了一层层的长椅,坐在上面的人足有三千,他们来自不同的宗教领域,都是红衣主教、牧师、主教和神学家。一九六二年时,他正在进行第一次圣体圣事和坚信礼,当他我还是一个小男孩,在美国佐治亚州东南部的萨凡纳河岸边上的一个天主教学校上学,位于三千英里之外的罗马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过去的几年里,他看过一些关于会议开幕式的电影,约翰二十三世弯腰驼背地坐在教皇的宝座里,恳求传统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精诚合作,这样一来,尘世中的城市就可以与天堂中的城市一样,用真理统治一切。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举措,一个具有绝对权利的君主把他的手下全部招集起来,给大家建议如何改变现有的政策。代表们就宗教自由、犹太教、信徒、婚姻、文化和神职等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辩论,最后,教会得到了基本的改变,一些人说改革得还不够彻底,另一些说改革的幅度太大了。

这很像他自己的生活。

尽管出生在爱尔兰,他是在佐治亚州长大的,他的教育是从美国开始,在欧洲结束的。尽管他的教育横跨了两个大洲,在意大利人占主导地位的罗马教廷里,他仍然被看作是美国人。幸运的是,他充分了解他周围这种多变的政治气候,在他到达教皇宫殿的三十天的时间内,他已经掌握了在梵蒂冈生存的四个基本原则。原则一--不要对原始的观点有任何想法;原则二--如果基于任何原因出现了一个新的想法,不要说出来;原则三--绝对、永远地不要把一个想法诉诸笔端;原则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签署你做出愚蠢决定后所写的东西。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教堂,对促成近乎完美的建筑平衡的和谐比例啧啧称叹,在他的周围,一百三十名教皇就葬在这里,他希望今天晚上在他们的坟墓上能够找到某种安详和宁静。

然而,克莱门特仍然令他忧心忡忡。

他把手伸进法衣里面,拿出两张折好的纸,对法蒂玛的所有研究都集中在圣母玛丽亚的三个信息上,这些话也是让教皇不安的所在。他展开这两张纸,读着露西亚修女对于第一个秘密的描述:

圣母给我们展示了一片很大的火海,似乎存在于地下,扑入到这片火海的是人类形状的魔鬼和灵魂,就像正在燃烧的透明的燃屑,都是黑色或者锃亮的青铜色,这个景象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第二个秘密是第一个秘密的直接结果:

你们知道地狱是那些可怜的罪人的灵魂去的地方,为了拯救他们,上帝希望在世界上确立对圣母无玷圣心的虔诚,如果他们按照我所说的去做,许多灵魂就会得以拯救,世界就会因此而和平,也不会再有战争发生。但是如果他们还继续触怒上帝,另一个更加残酷的战争将会在庇护十一世(Pius)的统治时期爆发。我要求俄罗斯将无玷圣心奉为神明,并在第一个星期六举行教会圣餐。如果他们听从了我的请求,俄罗斯就会改变其信仰,世界就是充满和平;如果不听从我的要求,她的错误就会在世界各处蔓延开来,从而引发战争和对教会的迫害。善良的人会成为烈士,圣父将会遭受太多的苦难,许多国家也将被彻底灭绝。最后我的无玷圣心会大获全胜,圣父会把俄罗斯献祭给我,然后改变她的信仰,世界就会有一段时期的和平。

第三个信息是这三个当中意义最隐讳的。

在我刚刚描述完这两个场面以后,在圣母的左边偏上的地方,我们看到一个天使,左手拿着一把正在燃烧的剑,挥动着。它发出的火光似乎要把整个世界点燃,但是随着圣母右手上的光芒辐射到火光上,火一接触到这个光芒,立刻就熄灭了。天使用右手指着地面,用很大的声音喊道:'悔过,悔过,悔过!',这时我们在强光中看到了上帝,有点像人们从镜子前面走过,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影像一样。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主教(我们有种感觉,他就是圣父),其他的主教,牧师,信教的男人和女人们正朝着一个非常陡峭的山上走,在山顶上,有一个经由粗略雕琢的树干组成的十字架形状的东西,这个树干就像带有树皮的栓皮树。在到达这里之前,圣父走走停停,穿过了一个接近废墟、摇摇欲坠的城市,他看上去非常痛苦和忧伤。他为在路上碰到的尸体的灵魂祈祷。到达山顶以后,他跪在大十字架的脚下,一群士兵朝着他开枪、射箭,他当场毙命,其他的主教、牧师,信教的男男女女,以及各种不同级别和地位的人也都以同样的方式相继死去。在十字架的下面,有两个天使,每个天使手中都拿着圣水盂,他们用来盛装烈士的血液,然后一边朝着上帝走去,一边把血撒在那些灵魂身上。

这些描述性的句子具有诗歌一般的神秘色彩,意思很微妙,而且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几十年以来,神学家、历史学家和阴谋主义者都有他们自己不同的主张和分析。那么,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然而克莱门特十五世却受到了深深的困扰。

"米切纳神父。"

他转过身去。

给他准备晚饭的一个修女正焦急地向他走来,"原谅我,圣父想要见你。"

米切纳通常与克莱门特共进晚餐,但是今天晚上教皇要同北美大学来访的墨西哥主教们一起吃饭。他看了一眼手表,克莱门特回来得挺早,"谢谢你,修女,我马上就去他的住处。"

"教皇不在那里。"

这很奇怪。

"他在梵蒂冈秘密档案馆,维沙华档案馆,他要求你到那里找他。"

他隐藏起来自己的惊讶说道:"好的,我现在就去那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49

他走在通往档案馆的空荡荡的走廊里,克莱门特再一次出现在维沙华档案馆很值得研究,他完全清楚教皇在做什么,他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于是他低着头,任由思绪驰骋,再一次回顾法蒂玛发生的事情。

一九一七年,圣母玛丽亚现身给三个农民的孩子,这个地方叫做考瓦-达-伊里,位于葡萄牙的法蒂玛村附近。亚芹塔・玛多和弗朗西斯科・玛多是兄妹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露西亚・多斯・桑托斯是他们的表姐,当时是十岁。从五月到十月之间,上帝之母出现了六次,总是在每个月的十三日,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在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人来到了现场,亲眼看到太阳滑过天空,这是天上的一个象征,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事隔十多年以后,教会才认可了圣母真正出现过这件事,认为是值得信赖的,但是那两个年龄较小的目击者却没能活着看到这个认可,亚芹塔和弗朗西斯科在圣母最后出现的三十个月之内,先后死于流感。露西亚活到了很大年岁,最近才故去,但是她的一生都献给了上帝,她成了修道院里的一个修女。圣母甚至预言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因为她说,我很快就会把亚芹塔和弗朗西斯科带走,至于你,露西亚,将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耶稣希望你能够让我家喻户晓,被众人喜爱。

圣母是在七月份来访的时候,把她的三个秘密透露给年轻的目击者的,露西亚在圣母出现的几年后,已经把前两个秘密揭示给大家了,甚至在传记中也有记载,这个传记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期出版的。只有亚芹塔和露西亚真正听到了圣母说出的第三个秘密,不知道什么原因,圣母没有直接告知弗朗西斯科,但是露西亚得到许可,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尽管当地的主教急切地催促他们,但是这三个孩子都一一拒绝。亚芹塔和弗朗西斯科把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里面,尽管在一九一七年十月的一次采访中,弗朗西斯科告诉采访者,这第三个秘密"是为了灵魂的好处的,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许多人会非常伤心的。"

露西亚就成了这个秘密的最后守护者。

尽管她的健康状况非常好,在一九四三年,反复发作的胸膜炎似乎招致了她的厄运。她当地的主教,是一个叫做达・西尔瓦的人,要求她把第三个秘密写下来,并密封在一个信封里。开始她拒绝了,但是在一九四四年一月,圣母出现在图伊的修道院里,在她面前说,上帝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够把最后的秘密讲出来。

露西亚把秘密写下来,并密封在信封里,当被问及什么时候才可以公开揭示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只是回答说,在一九六○年。这个信封被送往达・西尔瓦的一个主教那里,并放进一个更大的信封内,用蜡封上,安置在主教辖区的一个保险箱里,这个秘密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十年。

一九五七年,梵蒂冈教廷要求把修女露西亚写作的所有东西都送往罗马,包括第三个秘密。这些东西都送到以后,庇护十二世教皇把那个装有第三个秘密的信封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上面有这样的题字,SECRETUMSANCTIOFFICIO,意思是宗教法庭的秘密。这个盒子在教皇的桌子上放了两年的时间,庇护十二世从来没有读过里面的内容。

一九五九年八月,盒子最终被打开,同时启封了两个信封,当时还是用蜡封着的,然后被送往教皇约翰二十三世那里。一九六○年二月,梵蒂冈法庭发布了一个简短的声明,宣布说法蒂玛的第三个秘密仍然保持密封的状态。没有给出其他的解释。在教皇的命令下,露西亚修女的手写稿又被放回到木头盒子里,安放在维沙华档案馆。除了教皇之外,谁也不能接近,自从约翰二十三世以来,每个教皇都冒着胆子进去了,并打开了盒子,但是哪个教皇也没有公开透露其中的秘密。

直到约翰・保罗二世。

一九八一年,暗杀者的子弹差一点就射中了他,他得出结论说,一定有一只母亲般慈爱的手引导了这颗子弹的路径。十九年之后,为了向圣母玛丽亚表示感激,他命令揭示出第三个秘密。为了制止那些无谓的争论,在揭示这个秘密的同时,他还命令出版了一篇四十页的学术论文,为了解释圣母复杂的隐喻。露西亚修女真正手稿的照片也出版了,新闻媒体对此大肆报道了一段时间,很快这个事件就再也无人问津了。

各种猜测都不攻自破。

从那之后几乎没有谁提到过这个事情。

只有克莱门特仍然困惑不解。

米切纳进入档案馆,从那些夜晚守卫的人员身边走过,他们只是对他草草地点了点头。远处幽暗的阅览室笼罩在黑暗当中,另一边投射来昏黄的灯光,因为维沙华的铁栅是开着的。

莫里斯・恩格维红衣主教站在外面,他的手臂在猩红色的法衣下面交叉着,他是一个屁股很窄的男人,一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的脸说明了他曾经有过的艰辛生活。他的头发像金属丝一样,但是很稀薄,是那种灰白的颜色,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勾画出眼睛的轮廓,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永远处在焦虑担忧中。尽管只有六十二岁,他却已经是内罗毕(肯尼亚首都)的一个大主教了,是非洲红衣主教的领袖人物。他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主教,被赋予一个名誉教区,他是一个辛勤工作的高级教士,他积极活跃地投身到工作中,在亚沙哈拉地区管理着最大的一部分天主教人口。

克莱门特命令他为了天主教教育,来到罗马监督天主教训导部,他同那个教区的日常交流才告了一个段落。就这样,恩格维参与到了天主教育的方方面面中,同那些主教和牧师一起,冲到了最前线,他们密切合作,确保天主教学校、大学和神学院同罗马教皇的观点达成一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的职位都是具有某种对抗性的,在意大利之外受到人们的憎恨,但是梵蒂冈二次会议的复兴精神改变了这种敌对性,人们开始喜欢莫里斯・恩格维了,在确保同教皇一致性的同时他还试图削弱紧张的气氛。

克莱门特任命恩格维是基于两个方面考虑的,一是他的精神饱满的工作道德,二是他那种乐善好施的个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认识这个杰出的红衣主教。六个月以前,克莱门特又给他增加了一个头衔--罗马教皇财政官,这就意味着在克莱门特死后的两个星期内,他可以掌管教皇的职责,直到依据教规的选举产生新的教皇。这个职责是临时性的,而且主要是仪式上的,但这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命,因为他确保在下一个教皇选举会议上,恩格维将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米切纳和克莱门特好几次都讨论到下一任教皇的话题,如果借鉴历史的话,教皇的理想人选应该是一个没有争议的人物,精通多国语言,具备中世纪法庭的经验,最好是一个不太强大的国家的大主教。在罗马这三年卓有成效的工作业绩,使得莫里斯・恩格维现在具备所有这些品质,现在,第三世界国家的红衣主教们一遍又一遍地提出同样的问题。现在是否应该选举一位有色人种的教皇?

米切纳走近了维沙华档案馆的入口,在里面,克莱门特十五世站在一个古老的保险箱前面,那里面曾经装有拿破仑的战利品。箱子的双层铁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青铜色的抽屉和架子。克莱门特打开了一个抽屉,那个木头盒子就在里面。教皇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纸,米切纳知道露西亚修女关于法蒂玛的原始手稿还储存在那个盒子里,但是他也知道那里还有一张纸,那是对葡萄牙原文的意大利语的翻译稿,是在一九五九年约翰二十三世初次阅读的时候翻译的。完成这一翻译任务的是教廷秘书处一个年轻的新成员。

他就是安德烈・天宝。

米切纳阅读过罗马教廷官员的日记,档案馆里面的文件,上面的文字记载了天宝神父是如何以个人名义把译稿交给了教皇约翰二十三世的,教皇读了翻译的文字,然后命令封好木头盒子,把翻译稿也放入其中。

现在克莱门特想要找到安德烈・天宝神父。

"这太令人烦恼了,"米切纳小声说道,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维沙华的这个场面上。

恩格维红衣主教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相反,这个非洲人抓住他的手臂,把他领到了一边,朝着一排书架走去。恩格维是梵蒂冈城市里他和克莱门特高度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0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恩格维。

"我是被传唤来的。"

"我以为今天晚上克莱门特在北美大学。"他的声音近乎嘘声。

"他在那里,但是他突然离开了,他半小时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到这里来见他。"

"两个星期以来,他是第三次在这里了,人们肯定注意到了。"

恩格维点了点头,"所幸的是,那个保险箱里装有大量的物品,很难确切知道他正在找什么。"

"我非常担忧这个,莫里斯,他的行为很奇怪。"只有在私底下,他才会违背教规礼节,称呼他的名字。

"我同意你的说法,我向他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被他视为不可理解的东西。"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把调查过的玛丽亚的每次出现都进行了研究,我阅读了一篇又一篇目击者和旁观者的报道,我从没有意识到天国到尘世拜访过这么多次。他想要知道每次来访的详细情况,以及玛丽亚说出的每一个字。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原因,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经常到这里来。"他摇了摇头,"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能传到瓦兰德里的耳朵里。"

"今晚他和安布罗西不在梵蒂冈内。"

"这没什么,他终究会发现的,有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们这里有人向他汇报情况。"

维沙华档案馆里传来盒子盖上的噼啪声,接着是大铁门哐当的响声,不一会儿,克莱门特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必须找到天宝神父。"

米切纳走上前,"我从登记处了解到了他在罗马尼亚的确切地址。"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一大早,要看看航班的情况。"

"我希望这次出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就说是去度假,明白吗?"

他点了点头,克莱门特的声音一直都很低,从来都是像轻声低语一样,这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我们为什么用这么低的声音说话?"

"我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声音很低。"

米切纳看出来教皇有些生气了,好像是他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科林,你和莫里斯是我唯一深信不疑的两个人,我亲爱的红衣主教朋友不能到国外去,因为他会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他现在太出名了,而且又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你是唯一能够完成这项任务的人。"

米切纳示意维沙华档案馆里面,"你为什么总到那里去?"

"那些话非常吸引我。"

"约翰·保罗二世陛下在新千年的伊始就把第三个法蒂玛秘密透露给了这个世界,"恩格维说,"这个秘密在此前已经由牧师和学者委员会进行过分析了,我当时就是个那个委员会的成员,整个文字都被拍照下来,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表。"

克莱门特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同红衣主教们商议之后,能够帮助我们找到问题的所在?"恩格维说。

"我最惧怕的人就是这些红衣主教们。"

米切纳问道:"那么,你希望从罗马尼亚的这个老者口中了解到什么呢?"

"他会送给我一些值得我关注的东西。"

"我记不得他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米切纳说。

"是在那个外交邮袋里面,来自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的首都)教皇使节的一个封闭信封,送信者只是说他为约翰教皇翻译了原文。"

"什么时间?"米切纳问道。

"三个月之前。"

米切纳注意到那就是克莱门特开始频繁出入维沙华档案馆的时间。

"但是我不再希望把那个使节牵涉进来,我需要你去罗马尼亚一趟,对天宝神父做出你自己的判断,你的观点对我来说很重要。"

"陛下--"

克莱门特举起了双手,"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了。"他说话的口气中充溢着不满,这种感情表露对克莱门特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好吧,"米切纳说,"我会找到天宝神父,陛下,请你放心。"

克莱门特的目光又回到了维沙华档案馆,"我的前辈们大错特错了。"

"在哪些方面,雅各布?"恩格维问道。

克莱门特转过身,他的眼神看上去悠远而忧伤,"在每个方面,莫里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1

第八章

晚上九时四十五分

瓦兰德里正在享受他的夜晚。他和安布罗西神父在两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梵蒂冈,现在正驾驶着官方的小汽车,朝着拉-马赛洛的方向开去,那是他们最喜欢的一个小酒馆。朝鲜蓟的小牛心毫无疑问是罗马最好的菜肴,里波利塔是一种托斯卡纳式的面包蔬菜汤,由大豆、蔬菜和面包做成,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甜点是由柑桔酱做调料的果汁冰糕,这足以保证第一次来过的人还会来第二次。他在这里吃晚饭已经好几年了,每次都是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上,就是这个酒馆的后部,店主对他的各种偏好了如指掌,他喜欢什么样的酒,还有他喜欢绝对的隐私。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安布罗西说。

年轻一点的牧师坐在加长型的梅塞德斯-奔驰轿车后部的一个双人座上,他的脸面向着瓦兰德里,这辆车曾经引领着许多外交家们在永恒之城(罗马梵蒂冈)游览,甚至包括美国总统,他在去年秋天对这里进行了访问。汽车后部的乘客隔间是用磨砂玻璃同驾驶员隔开的,所有的外部窗户都镀上了一层很淡的颜色,而且可以防弹,轮胎胎壁和底盘都是用钢嵌边的。

"是的,天气不错。"他正吐着烟圈,尽情享受着尼古丁进入血管后那种令人舒服的感觉,俗话说,饭后一只烟,赛过活神仙嘛。"我们对天宝神父了解多少?"

他开始喜欢用第一人称复数讲话了,他这样做,是因为他希望在不久的几年后,这一定会派上用场。几个世纪以来,教皇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讲话。约翰・保罗是第一个摒弃这个习惯的教皇,克莱门特更是发表官方命令废止了这个习俗。但是如果现在的教皇决心抛弃所有历史悠久的传统,那么,瓦兰德里则要竭力复兴这些传统。

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询问安布罗西任何在他头脑中占有很大分量的问题,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这个原则,除了在梵蒂冈城,永远不讨论任何关于梵蒂冈的事情。他亲眼看到太多的人因为说话不留心,招致了自己的毁灭,甚至有几个人的厄运还多亏了他的帮忙。但是他的汽车可以作为梵蒂冈城的延伸,安布罗西每天都保证这里面没有任何的窃听设备。

肖邦的柔和旋律从CD播放机里流淌出来,这个音乐让他感到放松,但是同时也掩盖了他们对话的声音,逃避任何的移动偷听设备的监听。

"他的名字叫安德烈・天宝,"安布罗西说,"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七年间,他在梵蒂冈工作,之后他成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牧师,在许多教区工作过,二十年前退休的。他现在住在罗马尼亚,每个月都收到退休津贴,是用支票的形式定期支付的,支票背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瓦兰德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品味了一下,"所以我今天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克莱门特找这个老家伙到底意欲何为?"

"这当然和法蒂玛有关了。"

他们刚刚拐过了米拉佐大道,现在正疾驰在帝国大道上,朝着罗马圆形大剧场开去。他喜欢罗马与过去密切相连这一点,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皇帝和教皇的那种满足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能够统治这么壮观、美丽的一个国土。有朝一日他也可以细细地品味这样一种感觉。他永远不会满足于只戴上象征红衣主教的猩红色四角帽,他的愿望是戴上那顶红帽,只有教皇才可以佩戴的帽子。克莱门特早就拒绝戴那种老式的教皇帽了,这太不合时宜了,但是那顶镶着白绒毛边缘,红色天鹅绒的帽子却是教皇至尊权威的众多象征中的一个,他渴望着这个权威的回归。西方和第三世界的天主教徒们不再被允许打破这种拉丁的教义,教会更加关注于如何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如何捍卫自己的信条。其他教派以及众多的新教教派正在极大地削弱天主教成员的人数。所有这些都是魔鬼在作怪。唯一真正的罗马教皇教会正处在麻烦中,但他知道教会到底需要什么--强有力的领导者。这个领导者能够确保教士们服从,教徒们留下来,收入恢复到过去的水平,这个位置是他一直非常想要占据的,他觉得膝盖上有人碰了一下,于是他向车窗外面看了一下,"陛下,就在前面。"安布罗西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

他从车窗向后面望去,这时车已经转弯了,咖啡店、小酒馆和俗丽的迪斯科舞厅在他们眼前像流水一样过去。他们正在行使的这条大街叫做弗拉迪玛,这里人烟稀少,人行道上可以看到很多踉踉跄跄的喝醉酒者。

"她就住在前面的旅馆里,"安布罗西说,"我是在保安部存放的证件申请那里找到的这个信息。"

安布罗西一直都是个干练的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瓦兰德里正打算拜访凯特丽娜・卢,没有任何事先的通知,但是他希望这个忙乱而安静的深夜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那些好奇的目光。如何同她接洽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他不想非常正式地走进她的房间,他也不希望安布罗西那样做,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想法都是没有任何必要的。

"也许上帝正在眷顾我们的使命,"他说,用手指着在人行道上散步的一个女人,她正朝着旅馆的一扇被常春藤覆盖的大门走去。

安布罗西笑了,"天时就是一切。"

司机被告知快速驶过旅馆,然后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缓慢停车,瓦兰德里按了一个按钮,后车窗马上徐徐地降了下来。

"卢女士,您好,我是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红衣主教,也许你能想起我,今天早上在审判庭里?"

她停下了悠闲自得的脚步,站在那里,看着车窗里面的人,她的身体柔和、娇小,但是她的举止,她站立的姿势,她考虑问题的神情,她方形的肩膀,以及她拱形的脖子,这一切都表明了她是一个性格丰富、坚定的女人,这不是她娇小的身材所能表现出来的。她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罗马教廷的教皇、国务卿或者其他什么人,每天都会出现在她面前。但是瓦兰德里在她身上也感觉到了其他的东西,那就是野心。这种意识让他感到很轻松,也许事情会比他最初想象的容易多了。

"我们谈一会儿,你觉得如何?在车里面?"

她向他投来了微笑,"我怎么能拒绝梵蒂冈国务卿这样一个谦逊的邀请?"

他打开门,在真皮座椅上挪动了一下身体,给她留出足够的位置,她爬进车里,解开羊毛镶边的夹克的扣子,安布罗西给她关上门,瓦兰德里注意到她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向上拉了拉裙子。

奔驰车徐徐向前开动,在不远处的一个狭窄的小巷里停了下来。人群都被扔在了身后,司机从车里出来,走回到大街的尽头,瓦兰德里知道他是去拦阻来往车辆,不让它们进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2

"这是保罗・安布罗西,秘书处里我的一个主要助手。"

凯特丽娜握住了安布罗西主动伸出的手,瓦兰德里注意到安布罗西的眼神非常温柔,这足以向他们的客人表示友好,让她放松。保罗非常了解如何应付各种场合。

瓦兰德里说:"我们想要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您能够帮助我们。"

"我不知道对你这样地位的人,我会有什么用处,阁下。"

"你今天早上参加了法庭审判,我想凯利神父请你到场了吧?"

"这就是你们找我的目的?你们对于事情的负面报道很感兴趣?"

他做出了一副自我反驳的表情,"在场的记者确实不少,我向你保证,负面报道不是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凯利神父的命运已经成了定局,我确定,你、他和所有的记者们都意识到了。我们要谈论的事情要比一个异教徒重要多了。"

"你所说的话可以允许我录音吗?"

他勉强地笑了笑,"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卢女士,所有这些都不要录音,你还感兴趣吗?"

她默默地盘算着该如何选择,他等待着,在这个时刻,勃勃的野心一定会战胜良好的判断。

"好的,"她说,"不做录音,继续吧。"

他非常高兴,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这件事情是关于科林・米切纳的。"

她的眼神流露出惊讶。

"是的,我知道你同教皇秘书之间的关系,这对于牧师来说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尤其是像他那样身居要职的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从她的回答可以听出某种否认的口气,他想,也许现在她应该意识到,为什么他是如此相信她所谓的不做录音的声明了,这件事情关系到她,而不是他。

"今天下午,保罗亲眼看见你和米切纳在广场见面了,这决非一件真诚之举,混蛋,我相信你是这样称呼他的。"

她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他的助手,"我想不起来在那里看到过你了。"

"圣彼得广场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安布罗西用低沉的声音说。

瓦兰德里说:"你也许在想,他是怎么听到的?你差不多是自言自语的,保罗是个非常杰出的唇语者,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才能,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她看上去显得不知所措,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他,所以他给她留了一些时间,让她回过神来,"卢女士,我不是在威胁你,实际上,米切纳神父将要为教皇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你给我们提供一些有关这次旅行的帮助。"

"我能做些什么呀?"

"必须有人监视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你是做这件事情的理想人选。"

"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曾经那么样地在意过他,也许可以说爱过他,甚至你现在可能还在爱着他。许多像米切纳神父一样的牧师都很了解女人的心。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憾事。男人根本不在乎曾经向上帝许下的誓言。"他停了一下,"也不在意他们曾经伤害过的女人的感情。我想你不想让任何事情伤害到米切纳神父。"他想让这些话抓住她的内心,"我们相信有个问题正在形成,这件事情肯定会伤害到他。当然不是身体上的伤害,你知道的,但是可能会影响到他在教会的声誉,也许会让他的事业遭受巨大的风险。我正在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我把这个使命委托给梵蒂冈内部的任何一个人的话,这件事情在几个小时之内马上就会尽人皆知,这个使命也就不会完成。我喜欢米切纳神父,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不想眼看着他的事业遭受损失,我需要你保守秘密,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

她示意了一下安布罗西,"为什么不派个牧师前往?"

她的胆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安布罗西神父太著名了,他无法完成这个使命。如果幸运的话,米切纳神父所要完成的任务将会把他带到罗马尼亚,那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地方。所以你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而他不会问你太多的问题。我们可以假设也许他甚至听说了你就在那里。"

"到我家乡去的目的何在?"

他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那只会影响到你的报道,相反,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观察,这样,你就不会冒风险进行有倾向性的报道了。"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告诉我。"

"完全正确。"

"我为你做这些事情的好处是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3

他从车门的侧洞里取出一只香烟,忍不住笑出了声,"令人感到悲伤的是,克莱门特不会执政太长时间了,教皇选举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拥有一个朋友,他能够给你提供足够的信息,使得你的报道成为新闻界最重要的商品。也许足以让你重新回到那些让你走人的出版商那里。"

"我可不可以这样说,你对我很了解,是吗?"

"我不想给你留下强烈的印象,卢女士,我只想确保你对我们的帮助会有所回报,而这是任何一个新闻工作者拼死想争取得到的东西。"他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在他呼出浓重的烟雾之前,他并没有费力把车窗打开。

"那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了,"她说。

他注意到她是如何措辞的,不是对教会很重要,而是对你很重要。他决定在他们的讨论中加入一些真实的成分,"我到罗马街道上的次数足够多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把这次安排放在心里的最深处,不让任何人知道,下一届教皇选举会议将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你将拥有来源可靠的第一手信息。"

她似乎仍然在进行着自我斗争,也许她想的是,科林・米切纳将会成为她在梵蒂冈的一个匿名的信息来源,她会引用这些消息,证实她试图散播的故事。然而,也许还有另一个机会,可以赚到很多的钱,不就是这样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嘛。他并没有要求她去偷东西、说谎或者欺骗,就是回一趟老家,然后监视几天前任男朋友。

"让我考虑考虑。"她最后说。

他又吸了一口香烟,"我没有太长的时间等待你的答复,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我明天给你的旅馆打电话,下午两点,怎么样?"

"假设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怎样报告我发现的一切呢?"

他示意了一下安布罗西,"我的助手会同你取得联系,不要给我打电话,明白了吗?他会找到你的。"

安布罗西双手交叉放在黑色的法衣前面,瓦兰德里把他的得意看在眼里,但却不动声色,他想让凯特丽娜・卢了解这个牧师可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是不能够公然藐视的,安布罗西严厉的举止也在传递这个信息。他总是喜欢保罗身上的这个品质,在公共场合很缄默,私底下却情绪激昂。

瓦兰德里把手伸到座位下面,取出了一个信封,他把它递给这个客人,"这里是一万欧元,用在买机票、住旅馆等等的费用,如果你决定要帮我的忙,我不希望你自己出资进行这次旅行,如果你的回答是不,这些钱就归你使用了。"

他的手臂从她身上滑过,打开了车门,"我们之间的对话很愉快,卢女士。"

她从车里出来,手上拿着信封,他目光穿过黑夜,说道:"你的旅馆就在后面,往左走,在主街上,祝你晚上过得愉快。"

她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开了。他把门用力关上,然后低声说:"这是情理之中的,她想要我们等待,但是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做的。"

"这简直是太容易了。"安布罗西说。

"这也恰恰是我让你去罗马尼亚的原因,这个女人只能负责观察,她比米切纳更容易监视,我已经安排好我们的一个教廷赞助人,他会准备好直升飞机的。你在明天早上离开,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米切纳要去的地方,我们不妨先到那里,等着他。他应该在明天晚上到达,或者最晚后天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但是要密切监视她的行动,一定要让她明白,我们希望我们的投资获得回报。"

安布罗西点了点头。

司机回来了,爬到了驾驶员的位置,安布罗西用手轻轻敲击玻璃窗,车快速地驶回大街。

瓦兰德里的思绪从他的工作中收回来。

"这些计划都完成了,睡觉前我们喝点科涅克酒法国白兰地酒或者听点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你觉得怎么样,保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4

第九章

晚上十一时五十分

凯特丽娜从汤姆・凯利神父的身上翻下来,感到全身都很放松。当她来到楼上的时候,他一直在那里等她,听着她的讲述,她与瓦兰德里红衣主教的不期而遇。

"那太好了,凯特丽娜,"凯利在黑暗中说,"和以往一样。"

她研究着他脸的轮廓,拉了一半的窗帘透进来琥珀色的光芒照映在他的脸上。

"早上的时候我脱掉了罗马领,晚上还睡了觉,同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

"锐气有点减少了。"

他咯咯笑了,"你可以这么说。"

凯利知道所有关于她同科林・米切纳的关系,把她的心灵全部托付给一个她认为可能会理解她的人,是一件感觉很好的事情。第一次见面是她促成的,她冲进了凯利在弗吉尼亚的教区,说是要采访他。她当时在美国为一些报刊做自由撰稿人,主要是那些有着激进宗教观点的刊物。她赚了一些钱,但仅仅够日常的开支,但是她认为凯利的故事有可能成为一棵很大的摇钱树。

这是牧师与罗马之间的一场战争,触及到了西方天主教的核心内容。北美教会正在竭尽全力地留住那些教徒们,关于恋童癖和儿童性骚扰的牧师的丑闻已经对教会的声誉有所破坏,罗马对此漠不关心的态度,一点作用也没有,相反却使得本来已经很艰难的局势更加复杂了。取缔独身生活、同性恋和避孕只能雪上加霜,增加人们普遍的幻灭感。

他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凯利就邀请她吃晚餐了,很快他们就睡到了一张床上。跟他角逐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无论从身体上还是从心理上。他同那个女人的关系曾经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两人在一年以前就已经结束了一切,主要是因为她厌倦了这所有的关注,不想成为所谓的宗教革命的焦点。凯特丽娜并没有取代她的位置,她宁可呆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但是她录制了好几个小时的节目,她希望能够给她的一本书提供精彩的素材。这本书的名字暂定为反教会独身主义案例,她想象着平民党对这个观念的攻击,凯利说这个观念对教会而言非常有用,就如同"母猪身上的乳头"。教会的最后攻击,加上凯利被开除教籍,都会奠定她升迁计划的雄厚基础。因与罗马意见不合而被剥夺神职的牧师为现代神职人员展示了一个很好的案例。很明显,这种观点不是什么新生事物,以前就有过,但是凯利发出了一个崭新的、大胆的、朴素的声音。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甚至谈论到要雇用他作为下一次教皇选举会议的时事评论家,作为了解内幕的人,他能够提供一个相反的观点,这是在教皇选举时候经常听到的传统而保守观点不一样的。总而言之,他们的关系是一种双赢的关系,谁都可以从中获利。

但是,自从梵蒂冈的国务卿同她谈完话后,这一些就都改变了。

"瓦兰德里怎么样?你认为他的提议如何?"她问道。

"他是一个自负的笨蛋,也许会成为下一任教皇。"

她从其他人那里也听到过同样的预测,这使她刚刚同瓦兰德里的见面更有意思,"他对科林做的每件事情都饶有兴趣。"

凯利翻身面对她,"我必须承认我对他也很有兴趣,是什么事情把教皇秘书和罗马尼亚牵扯到了一起呢?"

"那个地方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东西?"

"我们神经过敏了,是不是?"

尽管她从来没有认真地把自己当作一个爱国者,但是她是罗马尼亚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她也以此为自豪。当她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带着她逃离了罗马尼亚,但是她后来回去过,帮助推翻专制统治。独裁者在中央会议大楼前面做最后一次演讲的时候,她刚好在布加勒斯特。这本来是一次故弄玄虚的事件,为了把工人们对共产主义政府的支持做给人们看,但是后来演发成了一场骚乱。即使现在,她仍然能够听到骚乱发生时,人们发出的尖叫声,警察拿着枪冲进去,那种声音就像从扩音器里传来的预先录制好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很难相信,"她说,"但是实际的叛乱不是在照相机前面装装样子,或者在互联网上粘贴煽动性的词句,也不是像同女人发生关系一样,革命意味着流血。"

"时代已经改变了,凯特丽娜。"

"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教会的。"

"你今天看到那里所有的媒体了吗?这次审判会将在世界各地报道,人们会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大作文章的。"

"如果谁都不在乎呢?"

"我们每天在网站上接收到超过二万多次的点击,那说明很多人在关注我们,语言可以具有相当大的作用。"

"子弹也是如此,在圣诞节的几天前,我在那里,在罗马尼亚,为了击毙独裁者和他老婆,许多都丧了性命。"

"你会扣动扳机的,如果有人要你这样做,你会吗?"

"在一瞬间,他们摧毁了我的祖国,激情,汤姆,激情是叛乱的发动机,深刻的、瞬间的激情。"

"对于瓦兰德里的要求,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叹了口气,"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做这件事。"

他轻声地笑了笑,"总会有所选择的,让我猜猜,这个机会将会让你和科林・米切纳鸳梦重温的,是吗?"

她逐渐意识到,她讲了太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他曾经保证过,他永远不会泄漏任何事情,但是现在她还是有些担心。如果他真的口风不严的话,米切纳在很早之前的过错一旦被揭穿了,无论这些事情是真是假,都会令他的事业大受损失。她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承认过任何事情,不管他是多么样地憎恨米切纳曾经做出的选择。

她坐了起来,静静呆了几分钟,眼睛凝视着天花板,瓦兰德里说有个问题正变得愈发严重,这可能会危害到米切纳的事业。如果她能够对米切纳有所帮助,同时还能帮助自己,那么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准备前往。"

"你正在让自己同魔鬼纠缠在一起,"凯利用那种惯常的幽默说道,"但是我认为,你有足够的资格同魔鬼角逐。瓦兰德里就是那样一个人,让我告诉你吧,他是一个极具野心的混蛋。"

"你有资格对他做出评判。"她无法反抗他。

他的手在她裸露的腿上游荡着,"也许,还包括我做其他事情的能力。"

他的傲慢能够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他烦恼。今天早上面临那些一脸严肃相的高级教士,失去他牧师的资格,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也许最初就是他的胆大妄为才吸引了他?不管怎么说,他正在变得令人厌烦,索然无味。她在想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是个教士。米切纳有一个品质,就是他对于宗教的奉献精神,是非常令人折服的。汤姆・凯利的忠诚只是一种心血来潮。然而,应该由她来做出这些评判吗?她向他投怀送抱也是基于非常自私的原因,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并且正在充分地享用。但是所有这一切现在都改变了,她刚刚同教皇的国务卿谈过话,这个人专门找她,就是为了一个特殊的使命,而这次任务的完成将会给她带来非常美好的前景。而且正如瓦兰德里所说,也许足以让她再回到那些炒了她鱿鱼的出版商那里。

一种奇怪的带有刺痛的兴奋感在她的内心升腾。

晚上发生的意料之外的事件对她来说就像春药一样,让她身心沸腾,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令她心潮翻滚,久久不能平静。这种遐想使得她刚刚享受的性爱别有一番滋味,令她更加地满足,那种美好的感觉是这个行为本身远远无法比拟的,她现在想要的关注似乎令她更加迷人,具有诱惑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5

第十章

都灵,意大利

星期四,十一月九日

上午十时三十分

米切纳透过直升飞机的窗户张望下面的城市,都灵好像笼罩在一条纤细的毛毯里,清晨的明媚阳光正在驱散空气中的暮霭。远处是皮德蒙特高原,这是意大利的一块领土,紧挨着法国和瑞士,这片土地被阿尔卑斯山的山峰、冰川和海洋包围着,是一个富饶的高原。

克莱门特坐在他旁边,两个保安人员坐在对面,教皇此次北行的目的是为都灵的神圣寿衣祝福,很快这个遗迹就会被再次封存起来。这次公开展出是在复活节之后就开始了的,克莱门特本来应该到场亲自揭去面纱的,但是事先安排好的对西班牙的国事访问占了先。所以他决定来参加展览的闭幕式,正如教皇几个世纪以来的做法一样,为了对这个事件的神圣性表达自己的崇敬。

直升机向左倾斜了一下,就开始缓慢地降落。在下面,清晨来来往往的车辆挤满了罗马街,桑-卡罗广场也是同样的水泄不通。都灵是一个制造业的中心,主要生产轿车,是一个具有欧洲传统的公司小镇,就像米切纳童年时期所了解的佐治亚州南部的许多小镇一样,那里是造纸业占主导地位的。

杜奥莫大教堂高高的塔尖沐浴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专门献给圣徒约翰的大教堂自从十五世纪就耸立在那里了,但是耶稣裹尸布是在十七世纪才安放到那里储存的。

直升飞机的起落橇轻轻地触碰到潮湿的跑道上。

直升机的水平旋翼发出的呜呜声一点点变小的时候,米切纳解开安全带,直到机翼完全停了下来,两个保安人员才打开机舱的门。

"我们下去?"克莱门特问道。

从罗马来这里的路上,克莱门特的话非常少,克莱门特在出门旅行的时候就是这样,米切纳对这个老人的怪癖非常了解。

米切纳从飞机上下来,走到广场上,克莱门特跟在后面。一大群人聚集在广场的周围,空气非常清新温和,但是克莱门特坚持不穿夹克,他穿着白色长袍,戴在胸前的十字架晃来晃去,给人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教皇的摄影师不停地按动照相机的快门,在今天结束之前,教皇的照片就能够见诸报端。教皇招手致意,人群发出响应。

"我们不应该停留太久。"米切纳小声对克莱门特说。

梵蒂冈的保安一直在强调说,广场上非常不安全,这次事件也应该尽量缩短时间,保安队说过,从昨天开始,大教堂和小教堂就成了唯一没有炸药和无人把守的地方。因为这次来访得到了大肆宣传,一切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安排停当,暴露在外面的时间还是越少越好。

"再等一会儿,"克莱门特说,他继续向人群致意,"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教皇,让他们看看吧。"

在这个半岛上,教皇可以随时自由出入,鉴于意大利同天主教会之间两千年一衣带水的关系,这是对教皇的一点小恩小惠,于是克莱门特故意耽搁了一点时间,向人群表达他的谢意。

最后教皇走进大教堂的凹室,米切纳跟在后面,故意离他一定的距离,这样当地的神职人员就可以有机会同圣父一起合影留念了。

古斯塔夫・巴尔托洛红衣主教等在外面,他穿着一件猩红色的丝绸法衣,佩着一条非常合适的腰带,表明他是红衣主教神学院里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一个顽童式的人物,留着毫无光泽的一头白发,胡子很重。米切纳总是纳闷圣经的先知人物是不是故意让他以这副面孔出现,因为巴尔托洛既不具备智慧的闪光点,也不会给人带来精神的启迪,充其量就是一个忠实的跑腿般的男仆。他的职位是克莱门特的前任委派的,先是都灵的主教,然后提升到神学院,这使他成为主管耶稣裹尸布的高级官员。

克莱门特并没有撤销对巴尔托洛的任命,尽管他是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的一个非常亲密的同僚。巴尔托洛在下一次教皇选举会上的选票毫无疑问会投给瓦兰德里,所以米切纳感到很逗笑,他看到教皇径直走到红衣主教那里,伸出了他的右手,掌心向下。巴尔托洛似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外交礼节要求他应该做出什么回应,牧师们和修女们正在旁边观看着发生的一切。这时,他别无选择,只能够走上前,握住了教皇伸出的手,跪下来,亲吻着教皇戒指。大体来说,教皇已经废止了这个礼节,通常在这样的场合,除了教会的官员没有外人,而且还是大门紧闭的时候,只需要握一下手就足够了。红衣主教完全了解教皇坚持严格礼仪的用意所在,米切纳从他的脸上读到了片刻的怒目的神情,尽管他在竭力掩饰。

对于巴尔托洛的局促和懊恼,克莱门特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马上就开始同其他在场的人幽默地打趣。几分钟轻松的谈话过后,克莱门特为在场的二十四个人祈祷,然后把这一行人引到了大教堂。

米切纳慢慢地走在后面,希望所有这些仪式都没有他的参与。他的工作就是呆在教皇身边,随时随地做好服务,而不是成为这些仪式的一部分。他注意到一个当地的神父也在等候着,他知道这个矮小、秃头的教士是巴尔托洛的助手。

"圣父会不会留下来吃午饭?"这个牧师用意大利语问道。

他不喜欢这个人讲话时的那种轻松的语调,尽管其中不乏尊重,但是却带有一丝的恼怒。很明显,这个牧师的忠诚不是做给江河日下的教皇看的,同时这个人觉得也没有必要掩饰对这个来自美国的神父的嫌恶,要是现任的耶稣代理人一命呜呼,那么他肯定也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这个人的内心充满了这样的幻想,他的主人一定会为他做些什么的,就像二十年前的米切纳一样,一个德国的主教对那个害羞的神学院学生非常青睐。

"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教皇会留下来吃午饭的,实际上,我们现在还赶在时间的前面,你有没有收到我们选好的菜单?"

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们悉听尊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6

克莱门特不喜欢意大利菜,这也是梵蒂冈竭尽全力不做声张的一个事实,官方的观点是,教皇的饮食习惯纯属私人问题,同他的职责没有关系。

"我们进去吗?"米切纳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对教会的政策进行嘲弄了,他注意到随着克莱门特健康状况的江河日下,他的影响力也在日趋削弱。

他朝着大教堂走去,那个有些烦躁的牧师跟在后面,很明显,他是他今天的守护天使。

克莱门特站在教堂中部的交叉处,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箱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在间接的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块浅淡的灰棕色的亚麻布,大约有十四英尺长。亚麻布上是一个模糊的人的形状,平躺着,他的前后两部分在头的部位连接起来,就像是尸体先放在顶上,裹尸布是从上面盖上去的。他的头发蓬松浓密,一直垂在肩膀上,他的双手谦和地挡在腹股之间的位置。他的头上和手腕上明显有伤,胸部有刀砍的伤,后背上布满了鞭打的痕迹。

这个人是否是基督耶稣只是人们的一个信仰的问题,从个人角度来说,米切纳发现很难接受这样的观点,一块人字形的布使用两千年了,还能够完好无损,这很不可思议,他觉得这个遗留之物就跟他这几个月以来潜心研读的有关玛丽亚现形的说法相类似。他研究了每个声称看到了玛丽亚自天而降的目击者的描述,教皇的调查者认定多数都是无中生有,或者纯属幻觉,或者是心理出现问题的征兆。还有一些就是恶作剧,但是有大约二十几个事件描述,尽管调查者们费劲了心机,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推翻的证据,最后,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化的解释,只能承认上帝之母出现在了地球上,这些就是所谓的值得信赖的那些幻影。

就像法蒂玛一样。

但是如同悬挂在他面前的这块裹尸布一样,信赖的观点只能来自于信仰本身。

克莱门特在耶稣裹尸布前祈祷了整整十分钟,米切纳意识到他们已经比预期的晚了,但是没有人敢打断。其他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教皇站起身,在胸前划了十字,跟着巴尔托洛红衣主教走进了一个黑色大理石的小教堂。这个红衣主教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显示这个阔绰的地方。

这个行程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克莱门特不时地问一些问题,再加上他坚持亲自向大教堂的所有随从人员问候,所以时间拖延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当克莱门特最终把这一行人领到邻近的建筑物用午饭的时候,米切纳才算松了一口气。

教皇突然停在餐厅门前,转向巴尔托洛,说:"这里有没有让我单独和我的秘书呆一会儿的地方?"

红衣主教一眼看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凹室,是用来作为化妆间的。门关上以后,克莱门特手伸进衣服兜,从里面拿出一个浅灰蓝色的信封。米切纳一眼就看出那是教皇的文具用品,主要用于私人交流,是他在罗马的商店买的,去年圣诞节时献给克莱门特的。

"这就是那封我想让你拿到罗马尼亚的信,如果天宝神父无法或者不愿意照我的要求去做,就把这封信销毁了,你再回到罗马。"

他接过那个信封,"我知道了,圣父。"

"巴尔托洛红衣主教是个不错的人,他很好客,是吗?"教皇一边微笑,一边问了这个问题。

"我怀疑他是否因为亲吻了教皇的戒指而获得免罪三百的殊荣。"

这是一个很悠久的历史了,任何虔诚地亲吻了教皇戒指的人,都能够收到一分免罪的礼物。米切纳不免会感到迷惑不解,制定了这一奖赏制度的中世纪教皇们是更关心免罪呢,还是只想确保他们得到足够的激情崇拜。

克莱门特笑了,"我敢说这个主教需要免除的罪行要超过三百了。他是瓦兰德里的一个非常密切的同僚,如果那个托斯卡纳人能够确保得到教皇的职位,巴尔托洛肯定会取代瓦兰德里国务卿的职位。但这是一个很令人震惊的想法,巴尔托洛成为这个教堂的主教都根本不具备资格。"

显然这是一次坦诚布公的谈话,所以米切纳说起话来也很随意,"你需要得到教皇选举会议中所有你能够得到的朋友帮忙,确保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克莱门特似乎突然间恍然大悟,"你想得到那顶猩红色的四角帽,是不是?"

你知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教皇用手指了指那个信封,"把那个递给我。"

他不知道这次到罗马尼亚的任务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同红衣主教的任命有关联,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不是雅各布・沃克纳的办事方式。然而,教皇一直都是闪闪躲躲,避而不谈,而且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仍然不愿意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情令你烦恼?"

克莱门特朝着圣餐法衣走去,"相信我,科林,你不会想知道的。"

"也许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同凯特丽娜之间的谈话内容,这么多年之后她怎么样了?"

他又换了一个话题,"我们没有说多少,我们确实说的那些话也很拘谨。"

克莱门特的眉毛扭成了一个弯度,表现出他的好奇,"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非常倔强顽固,在对教会的观点上也不愿做出丝毫的妥协和让步。"

"但是谁又能责备她呢?也许她是爱你的,然而却对此无能为力,输给另一个女人是一回事儿,可现在,她输给的是上帝……这是很难令人接受的。有节制的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7

他再一次感到迷惑,为什么克莱门特对他的个人生活这么感兴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但是那也并不是说你们不能成为朋友,你们可以用言语和感受分享彼此的生活,用心体会某个人真正在乎你而带给你的亲密感,教会当然不会禁止我们这些方面的乐趣。"

孤独寂寞是所有牧师的一种职业冒险经历,米切纳是幸运的,当他同凯特丽娜缠绵不休的时候,他有沃克纳的指导,他倾听他的诉说,并赦免了他的罪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汤姆·凯利和他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他却要被开除教籍。也许这是克莱门特对凯利的兴趣所在?

教皇走到一个架子跟前,用手指揉捏着色彩斑斓的法衣,"我是在班贝格长大的,当时是一个祭坛男孩,我对那些时光依然留有非常美好的回忆。但是在战后,我们必须重建家园。很幸运的是,大教堂存活下来了,而且完好无损,没有经过炸弹的洗礼。我总是想,这是一个隐喻,即使面对人类的枪林弹雨,我们的市镇教堂也毫发无损。"

米切纳什么也没有说,这些话里面肯定有名堂,为了这次谈话,克莱门特让所有其他人等在那里,还有些什么原因呢?

"我热爱那个大教堂,"克莱门特说,"那是我青年时期的一部分,我现在仍然能够听到唱诗班的歌声。这真是太令人振奋了。我真希望我能够埋葬在那里,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吗?教皇们都得长眠在圣彼得广场下,到底是谁制定了这个规则?"

克莱门特的声音显得十分悠远,米切纳在纳闷他到底在跟谁讲话,他走近了一些,"雅各布,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莱门特松开了手中的布,在胸前紧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你太天真了,科林,你只是不理解这些,你也无法理解。"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嘴唇几乎都没有移动。声音听上去毫无生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喜欢一点点的隐私空间?你难道不理解瓦兰德里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吗?这个托斯卡纳人对我们所做的每件事,我们所说的每句话都了如指掌。你想成为一名红衣主教?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必须牢牢抓住手中的责任,这么明了的事情你都看不清楚,怎么能够期待我提升你呢?"

在他们的交往过程中,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这么乖戾的话,但是很明显,教皇正在指责他,那么原因何在呢?

"我们只是男人,科林,仅此而已。我和你一样容易犯错误,但是我们声称自己是教廷的亲信。虔诚的神职人员关心的只是如何取悦上帝,然而我们只是想让自己快乐。等在外面的那个傻瓜巴尔托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我什么时候离开人世,他的命运到那个时候就能够发生改变,一如你的命运。"

"我希望你没有把这番话说给其他任何人。"

克莱门特温柔地抓住挂在胸前摆动着的十字架,这个动作像是在平息自己激动的情绪,"我很担心你,科林,你就像一个困在水族馆里的海豚,你的饲养者们所做的一切就是确保水是干净的,食物是充足的,而现在他们要把你放回到海洋里了,你能够存活下去吗?"

他很憎恨克莱门特用这样盛气凌人的口气跟自己说话,"我知道的比你认为的要多。"

"你对于像阿尔贝托·瓦兰德里这样的人的城府之深一点都不了解,他不是上帝的仆人。历史上有许多像他一样的教皇--贪婪、自负、愚蠢,他们认为权势就是通往一切的钥匙。我原以为他们已经成了我们过去的一部分,但是我错了。你认为你能够同瓦兰德里一争高低?"克莱门特摇了摇头,"不,科林,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是一个太正派体面的人,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必须讲出来,"克莱门特走近他,他们现在只有几英寸的距离,脚趾对着脚趾,"阿尔贝托·瓦兰德里将会遭致教会的毁灭,如果说我和前任们没有做到的话。你总是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更多的不是关心什么事情令我不安,而是应该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明白了吗?"

克莱门特的率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是个四十七岁的大主教,教皇的秘书,一个尽职尽责的仆人。为什么这个老朋友既对他的忠诚表示怀疑,也怀疑他的能力?但是他决定不同他争论,"这太清楚不过了,圣父。"

"莫里斯·恩格维是你所知道的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记住,"克莱门特向后退了几步,他的心情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你什么时候去罗马尼亚?"

"明天早上。"

克莱门特点了点头,然后手又伸到法衣里,拿出了另一张浅灰蓝色的信封,"好极了,现在,你能否为我寄出这封信?"

他接过来那份邮件,注意到这封信是写给厄玛·拉恩的,她和克莱门特从小就是朋友,现在仍然住在班贝格,多少年来,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书信往来。

"我会寄出去的。"

"从这里寄出。"

"您说什么?"

"把信从这里寄出去,从都灵寄,请你亲自寄,不要委托其他人寄信。"

他总是亲自寄教皇的信件,以前从来没有被提醒过,但是他再一次决定什么都不问。

"当然了,圣父,我会把信从这里寄出的,亲自寄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8

第十一章

梵蒂冈城,下午一时十五分

瓦兰德里径直走到圣罗马教廷档案管理者办公室,掌管梵蒂冈秘密档案处的红衣主教不是他的同僚之一,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目光很敏锐,富有洞察力,不会公开激怒即将成为教皇的人。所有任命在教皇死亡之后都会告一段落的,如果想继续得到这个职位那就只能取决于耶稣代言人的最终决定,瓦兰德里非常清楚目前的这个档案掌管者想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发现了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正忙着工作,他平静地走进这间布局散乱的办公室,然后把身后一系列的铜门关上。

红衣主教抬头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没说。这个人已经年近七十了,长着一副忧思的脸庞,额头很高,呈现出一定的坡度,他出生在西班牙,在罗马度过了整个的牧师生涯。

红衣主教神学院分成三个主要部分。枢机主教(cardinal-bishop),负责掌管罗马教区;枢机司铎(Cardinalpriest),掌管罗马之外的主教辖区;枢机助祭(Cardinaldeacon),是全职的教廷官员。档案管理者就是枢机助祭中的高级官员,因此,拥有宣布最新当选的教皇名字的殊荣,他们会在圣彼得教堂的露天平台上,宣布这一重大事件。瓦兰德里一点也不关心那个空洞的权力,相反,这个老人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为他对那些枢机助祭能够施加影响力,这些人在教皇选举会议之前对瓦兰德里的支持还有些动摇。

他朝着读经台走去,主人并没有起身迎接他。

"没有那么糟糕吧。"主人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说道。

"我也不能确定,我想教皇还在都灵吧?"

"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档案管理者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想让你打开维沙华档案馆,还有那个保险箱。"瓦兰德里说。

老人终于站了起来,说:"我必须拒绝你。"

"那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他希望这个人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的威胁并不能取代教皇的直接命令,只有教皇才能进入维沙华,其他人谁也不能进入,你也不能。"

"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不会在里面呆很长时间的。"

"对我来说,我对这个职位和教会的誓言要比你给我的承诺重要多了。"

"听我说,老人家,我正在从事的使命对教会具有重要的意义,我必须做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这是谎言,但是听上去不错。

"那么你不会介意先得到圣父的批准吧,我可以往都灵打个电话的。"

现在是说真话的时间了,"你的外甥女向我发过誓,并且她非常乐于这样做,她发誓说你曾经在万能的上帝面前,赦免了她女儿的堕胎之罪。这怎么可能呢,阁下?那种做法是异端邪说。"

"我了解这个誓言的来龙去脉,你的安布罗西神父对于我妹妹的家庭而言,简直是太具有说服力了,我赦免了我外甥女的罪行,因为她就要死了,害怕余生在地狱度过,我用上帝的慈悲宽慰她,就像一个牧师应该做的那样。"

"我的上帝--你的上帝--不会宽恕流产的行为。那是谋杀,你没有权力赦免她,我确信神父只能认同这一点,这是别无选择的。"

他能够看出来,在这个困境面前,这个老人的意志反倒更加坚定了,但是他也注意到了他左眼颤动了一下,也许那里就是恐惧正在逃亡的准确位置。

红衣主教档案管理者的虚张声势并没有让瓦兰德里有多少的震惊,他整个的一生就是耗费在把卷宗从一个文件夹挪到另一个文件夹里;实施那些毫无意义的规则;在那些胆敢向教皇权威提出挑战的人面前设置路障。他因循守旧,把确保教皇档案馆防范安全作为毕生之己任。一旦他们坐上了那个黑色的宝座,他们在档案馆里的出现就变成了一种警告,可以进入其中,但是却没有进行浏览的权力。至于那些具有考古学性质的钻研,任何新发现都来自于对那些材料进行缜密入微的深入研究。那样做将会花费很多时间,而这也只是教会在几十年前才赐予的一项便利。瓦兰德里逐渐意识到,红衣主教档案管理者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罗马教会的利益,甚至保护其免于受到红衣主教的侵犯。

"你想怎样做就怎么吧,阿尔贝托,你可以把我的所作所为昭示于整个世界,但是我还是不允许你进入维沙华,要想进入到这里,你必须是教皇,那可不是一个假定的事情。"

也许是他低估了这个文员的能力,他意志的坚定是他的外表所远远无法匹敌的,他决定偃旗息鼓,至少现在只能这样做。也许在几个月之后,他还会需要这个人。

他转过身,朝着双层门走过去,"我会等待的,直到有一天我以教皇的身份跟你说话。"他停下来,向后扫了一眼,"然后我们再来看看是否你对我像对其他人一样忠心耿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2:58

第十二章

罗马,下午四时

午饭刚过,凯特丽娜就已经在她的旅馆房间里等候了,瓦兰德里红衣主教说,他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打电话,但是他并没有遵守承诺。也许他认为一万欧元足以确保让她在电话旁边等待了;或许他相信她以前同科林・米切纳的关系是足够的诱因,保证她照他说的去做的。不管怎么说,她不喜欢这个事实,红衣主教好像自以为很聪明,能够读懂她脑子里面的想法。

诚然,她差不多已经山穷水尽了,在美国做自由撰稿人积累的资金也差不多用光了,她也厌倦了寄居汤姆・凯利的日子,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依靠的感觉。他的三本书业绩都很好,很快他就会有更好的表现。他喜欢这样一个事实,他是美国最新潮的具有宗教个性的人,这种关注令他着迷,使他沉醉,当然了,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知道汤姆・凯利的侧面,这是他的追随者们所不了解的。丰富的情感不能被粘贴在网站上,或者塞到宣传备忘录里,真正娴熟的人是用言语交流的,但是凯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作家。他所有的三本书都是找人代笔的,这件事情只有她和他的出版商知道,凯利本人也不想让此事张扬出去。这个人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只是几百万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认可的一种幻觉而已。

这同米切纳多么不同啊。

她有点恨自己了,昨天表现的那么苛刻,乖戾。在来罗马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如果他们的道路有分歧,她也应该对所说的话讲究分寸的。毕竟那么多的时光已经逝去了,他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当她在审判庭看到他时,她就意识到,他在她的情感深处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也是她害怕承认的事实,她的心潮翻滚起来,就如同核反应一样剧烈。

昨天晚上,凯利睡在她旁边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这些年来走过的坎坷道路,是否就是这一时刻的序曲。她的事业算不上成功,她的个人生活一团糟,然而在这里,她在等待天主教会里第二有权威的人的来电,使得她拥有一个机会,蒙骗她依然非常倾注感情的那个人。

在这之前,她同意大利的新闻界取得了联系,进行了几个相关的调查,得知瓦兰德里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物。他出生在意大利一个最古老的贵族家庭,家境殷实,他的家族里至少出现了两个教皇、五个红衣主教,叔叔们和兄弟们或者成了意大利政坛的精英,或者是国际企业中的干将。瓦兰德里家族在欧洲艺术领域也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拥有豪华的宫殿和大庄园。他们在对待墨索里尼的态度上非常谨小慎微,对随后的意大利旋转门政体更是慎之又慎。他们的工业和金融业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人们垂涎三尺的东西,对于应该赞助谁,赞助什么,他们都非常地挑剔。

梵蒂冈教廷年鉴上面的记载是,瓦兰德里今年六十岁,拥有好几个大学的学位:佛罗伦萨大学、圣心天主教大学、海牙国际法高等研究院。他一共写作了十四篇论文,他过着非常阔绰的生活,每个月可以从教会得到三千欧元,这是用来支付枢机主教的。尽管梵蒂冈对于红衣主教卷入世俗活动有些不满,但是瓦兰德里还是以股票持有者著名的,他是几家意大利集团企业的股东,在许多家董事会任职。相对年轻的年龄被看作是一种资产,正如他内在的政治能力和领导个性。他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其国务卿的职位,在西方的媒体享有很高的盛名。他对现代通讯技术的习性了如指掌,也很清楚传达前后一致的公众形象的必要性。他是一个神学强硬派,公开反对梵蒂冈二次会议,这在凯利的审判会上已经很清楚了,他也是一个严格的传统主义者,认为教会应该像从前一样,得到最佳的服侍。

几乎所有她咨询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瓦兰德里是继任克莱门特呼声最高的人,他一直都跑在最前面。这倒不是因为他是这个职位的理想人选,而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的力量同他挑战。从各个方面考虑,他都为下一届教皇选举会议做好了准备。

但是三年前他也是领跑者,然而却输掉了比赛。

电话发出刺耳的声音,把他从刚才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她的目光迅速投向电话听筒,她战胜了想要接听电话的愿望,宁愿让瓦兰德里,如果打电话的人是他的话,紧张一会儿。

电话铃声响了七下以后,她拿起了听筒。

"让我等你?"瓦兰德里说。

"只是我的惯常做法。"

听筒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我喜欢你,卢女士,你很有个性,那么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好像是你不得不问。"

"我以为我是一个有礼貌的人。"

"你给我的印象是你并不是一个在乎细枝末节的人。"

"你对天主教的红衣主教不太尊重。"

"你像其他任何人一样每天早上都穿衣服。"

"我感觉你不是一个信教的女人。"

现在轮到她笑了,"不要告诉我你在政治活动中确实改变了人们的灵魂。"

"我选择了你确实是一个明智之举,你和我会相处融洽的。"

"什么使你认为我没有把这一切录下来?"

"然后错过一生的大好时机?我对此表示怀疑。更不用说与善良的米切纳神父重逢的机会了。所有这些都由我来开销,谁还能有什么别的要求呢?"

他烦恼急躁的态度同汤姆・凯利没有什么不同,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狂妄之徒。"我什么时候走?"

"教皇秘书坐明天早上的飞机,吃午饭的时候到达布加勒斯特,我想你可以在今天晚上离开,在他之前到达。"

"我到哪里呢?"

"米切纳神父要去见一个叫做安德烈・天宝的神父,他已经退休了,在距离布加勒斯特北部大约四十英里的一个孤儿院工作,是一个叫做兹拉特的小村子,也许你知道那个地方?"

"我知道。"

"那么你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够掌握米切纳在做什么,在说什么,而且,米切纳身上可能带着教皇的亲笔信,如果能看看信的内容将会进一步完美你在我眼中的形象。"

"你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是吗?"

"你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女人,我建议你运用汤姆・凯利非常欣赏的那些迷人的魅力,到那时,你的使命肯定能够圆满地完成。"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0

第十三章

梵蒂冈城,下午五时三十分

瓦兰德里站在他三楼办公室的窗户旁边,在梵蒂冈的花园里,高大的西洋衫、石松和柏树执拗地留恋着夏天的季节。自从十三世纪以来,教皇们就在方砖小路上散步,路两边月桂树和爱神木排成行,徜徉在古典雕塑、半身雕像和青铜浮雕中,从中寻求安慰。

他回忆起过去,在花园里尽情地享受的日子。那时他刚刚从神学院毕业,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服务的职业上落脚,花园中的路径上挤满了年轻的牧师们,他们都在思考着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他生长的时代是意大利人担任教皇职位的时期。每天,另一道命令都会让那些牧师们、主教们和红衣主教们从四楼鱼贯而下。更多的西方人、非洲人和亚洲人接受命令来到罗马。他曾经试图延缓任何命令的实行,希望克莱门特最终生老病死,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遵守每条指示。

在红衣主教神学院里,意大利人在数量上已经失去了多数的优势,约翰六世可能是最后一个意大利血统的人。瓦兰德里认识米兰的红衣主教,约翰在位的最后几年里,他很幸运地来到罗马任职。到一九八三年,瓦兰德里已经是一个大主教了,约翰・保罗二世最终把红衣主教的四角帽赐给了他,诚然,这是教皇让他自己受到当地神职人员喜爱的一个方法。

但也许事情不仅仅如此?

瓦兰德里的保守观点非常具有传奇色彩,正如他作为一个勤勉的神职人员一样。约翰・保罗任命他为万民福音部的高级官员,负责协调世界范围内的传教活动,监督教会建筑的建设,规划主教辖区的边界,对传道师和牧师进行教育培训。这个职位让他有机会触及到教会的方方面面,使得他在那些有朝一日能成为红衣主教的人们中间建立了稳固的权力基础。他从来没有忘记父亲曾经的教诲: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很快就被证实了。

他从窗户那转过身来。

安布罗西已经动身去罗马尼亚了,保罗不在的时候他很是想念他,他是唯一让瓦兰德里感到舒服至极的一个人。安布罗西好像能够理解他的本性,还有他的志向。在合适的时间里,在相称的场合,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失败的可能性要比成功的可能性高得多。

实际上,成为教皇的机会一直就是屈指可数的,他曾经参加过一次教皇选举会议,第二次可能也不会太遥远了。如果这次他没能在选举中获胜,那么除非教皇突然死亡,否则下一届教皇的任期一定会超过他的寿命,这肯定就变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从官方的角度,他参加选举的能力在八十岁就会被收回,他本来希望教皇保罗能够改变这条教规,但是保罗否决了,拥有再多盛满了秘密的磁带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他的目光从办公室里扫过,停留在一张克莱门特十五世的肖像画上,宗教礼节要求这个令人愤怒的东西必须挂在那里,但他还是宁愿选择把保罗六世的照片挂在上面。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但是具有罗马人的本质,拉丁人的性格。保罗是一个卓越的人,只在几件小事上有所屈服,他妥协的目的是为了满足那些学识渊博的权威人士。这就是他管理教会的方法,贡献出一点,保留更多。自从昨天开始,他就在想保罗了,安布罗西说天宝神父什么?除了克莱门特以外,他是唯一真正看过维沙华档案馆里所收藏的法蒂玛秘密而且还健在的人。

这话说得不对。

他的思绪返回到了一九七八年。

"过来,阿尔贝托,跟我来。"

保罗六世站起身来,手放在右膝盖上揉了揉,在过去的几年里,这个年老的教皇遭受了太多的痛苦,要忍受多种疾病的侵袭:支气管炎、流感、膀胱炎、肾衰竭,前列腺也被摘除了。大剂量抗生素的使用确实消除了感染,但是这些药物也削弱了他的免疫系统,使他的健康每况愈下。他的关节炎发作起来尤其疼痛,瓦兰德里能够感同身受。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但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

教皇拖着脚从公寓走到四楼的私人电梯,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是五月份的一个暴雨滂沱的晚上,教皇宫殿里异常宁静。保罗招手让保安人员出去,说他和他的第一助理秘书马上就会回来。另外两个教皇秘书不需要前往。

修女吉阿考米娜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负责管理内部的随从人员,同时也是教皇的护士。在很久以前,教会就发布命令,任何在神职人员身边工作的妇女都必须符合教规所确定的年龄,瓦兰德里认为这个规定很有意思。换句话说,她们必须人老珠黄,面貌丑陋。

"你要到哪里去,圣父?"修女问道,好像他是个孩子,没有获得允许就要离开房间。

"别担心,修女,我有事情要处理。"

"你现在应该休息了,你知道的。"

"我很快就回来,现在我感觉很好,必须马上处理好这件事情,瓦兰德里神父会照顾好我的。"

"不超过半个小时,明白了?"

保罗笑了笑,"我答应你,半个小时,然后我就会躺下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0

修女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一起朝着电梯走去。在一楼,保罗在一条条走廊里挪动着脚步,一直走到档案馆的大门口。

"这件事情我已经耽搁许多年了,我想今天晚上应该是补救的时间了。"

保罗拄着手杖继续向前走,瓦兰德里特意放慢了脚步以跟上他的节奏。看到这个曾经威风凛凛的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免让他有些黯然神伤。他的原名叫吉欧瓦尼・保弟斯大・蒙迪尼,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意大利律师的儿子,他是从罗马教廷起步的,然后在教廷国务院任职,后来他成为米兰的大主教,富有成效地管理着主教辖区,引起了意大利人占统治地位的神学院的关注,自然而然地成为教皇约翰二十三世的继承人。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教皇,在梵蒂冈二次会议以后的一个艰难时期,他做得非常出色。教会一定会万分想念他,瓦兰德里也会如此。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很幸运,能够同保罗共度许多时光。这个老战士似乎也很喜欢他在自己身边,人们甚至谈论说,瓦兰德里有可能会荣升为主教,这是他希望保罗在接受上帝的召唤前能够赏脸的一件事情。

他们走进档案馆,看到保罗的到来,高级官员立刻施礼跪下,"您有什么事吗,圣父?"

"请打开维沙华。"

他很欣赏保罗用这种威严的口气回答问题的方式,这个高级官员马上快步走开,拿了一串巨大的钥匙回来了,然后带路朝黑暗的档案馆走去。保罗慢慢地跟在后面,终于到了,高级官员打开那扇铁栅,扭亮一系列昏黄的白炽灯跑。瓦兰德里知道维沙华这个地方,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只有教皇才能进入。这里是基督耶稣的代言人的神圣收藏地。只有拿破仑打破了这种神圣,但是他为这次鲁莽的行为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保罗进入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用手指着一个黑色的保险箱,"打开它。"

高级官员顺从地照做了,他旋转锁盘,释放了开关,双层门立刻开了,铜制的折页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教皇坐在三把椅子中的一把上。"

"就这样吧。"保罗说,那位高级官员就退下了。

"我的前任者是第一个读到法蒂玛第三个秘密的人,我听说他读完之后,就命令把信密封上,放回到这个保险箱里,这五十年以来,我一直抵制着来这里探究秘密的渴望。"

瓦兰德里有些迷惑不解了,"梵蒂冈在一九六七年没有发布声明,让这个秘密继续封存吗?命令宣布时你还没有读过吗?"

"罗马教廷做过许多事情,都是以我的名义,但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然而这件事有人告诉过我,当然是在事后。"

瓦兰德里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否有些唐突,他警告自己一定要注意措辞。

"整个事件都令我十分震惊,"保罗说,"上帝之母出现在三个农民孩子面前,而不是牧师,或者是主教,甚至是教皇,她选择了三个目不识丁的孩童,她似乎总是挑选那些温顺的人,也许上天在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瓦兰德里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露西亚修女是如何从圣母玛丽亚那里得到信息的,以及这个信息又是如何从葡萄牙传到了梵蒂冈城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修女露西亚的话会值得我去关注,"保罗说,"我在法蒂玛见过露西亚,那是一九六七年我到那里去的时候,那次出行还受到了批评。改良主义者说我正在阻碍梵蒂冈二次会议前进的步伐,过多地强调了超自然的力量,对玛丽亚的崇拜超过了对耶稣和上帝的崇拜。但是我知道的更多。"

他注意到保罗眼睛中闪烁着的如火如荼的光芒,在这个上了年纪的老战士心中可能还残留着一些斗志。

"我知道年轻人喜爱圣母玛丽亚,他们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把他们推向了礼拜堂。我出行到那里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同小可,表明了他们的教皇很在乎他们。这件事我做对了,阿尔贝托,玛丽亚现在要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受欢迎。"

他知道保罗喜爱圣母玛丽亚的画像,人们公认在他的教皇任期内,他给予了圣母很多崇敬和关注,有些人说,他做得太过分了。

保罗用手指着保险箱说:"左边的第四个抽屉,阿尔贝托,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给我。"

他按照保罗的指示做了,拉开那个厚重的铁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木头盒子,盒子用蜡密封着,上面印着教皇约翰二十三世的印章。盒子顶上是一个标签,上面写着SECRETUMSANTIOFFICIO(宗教法庭的秘密)。他把盒子递给保罗,用颤抖的双手摸索着盒子的外面。

"据说这个标签是庇护十二世贴上去的,约翰命令把盒子封上的,现在轮到我看看里面的内容了,你能不能为我把蜡启开,阿尔贝托。"

他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到一个工具,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他把保险箱门的一角楔入蜡中,很快就启封了。他把盒子递回给保罗。

"很聪明。"教皇说。

他点了点头,表示对赞许的接受。

保罗把盒子安稳地放在大腿上,然后在法衣里找到一套放大镜。他戴上眼镜,转动盒子上的盖子,很快就打开了,他从里面取出两捆纸,把一捆纸放在一边,打开了另一捆纸。瓦兰德里看到一张相对较新的白纸装在一张年代很久远的纸里,两张纸上都有字迹。

教皇研究着那张比较旧的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1

"这是修女露西亚用葡萄牙语写的原文,"保罗说,"不幸的是,我看不懂葡萄牙语。"

"我也看不懂,圣父。"

保罗把这张纸递给瓦兰德里,他看到上面用黑色墨水笔写着密密麻麻的二十几行字,笔迹已经退化成灰白色了,他一想到只有公认的圣母玛丽亚的目击者修女露西亚,还有教皇约翰二十三世曾经触摸过这张纸,心里就兴奋不已。

保罗用手指着另一个较新的白纸,说:"这个是翻译稿。"

"翻译稿,圣父?"

"约翰也看不懂葡萄牙语,他派人把上面的文字翻译成了意大利语。"

这是瓦兰德里没有听说过的,所以还有第三个人经过手,罗马教廷的某个官员,接到命令后开始翻译,后来肯定发誓要保守秘密,也许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保罗打开第二张纸,开始读了起来,教皇的脸上马上闪现出一种好奇的神情,"我从来不擅长猜谜语。"

教皇把这捆纸收好,然后又拿出了第二捆纸,"好像应该还有一页,"保罗把那两张纸展开,确实,一张纸较新,一张纸较旧,"又是葡萄牙语,"保罗看了一眼较旧的那张纸说,"哦,意大利语,另一张翻译稿。"

保罗读了起来,瓦兰德里看到保罗的面目表情开始是迷惑,然后就是深深的忧虑,教皇的呼吸也很浅表,眉头紧锁在一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翻译稿,眉头锁得更厉害了。

教皇什么也没说,瓦兰德里也保持着沉默,他不敢要求读那上面的话。

教皇又读了第三遍。

保罗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体在椅子上动了动,满脸弥漫着惊讶的神情。突然之间,瓦兰德里感到了片刻的恐惧。这是第一个周游世界的教皇,这个人曾经令一大群教会改良主义者闻风丧胆,他们屈服于他,他用那种节制的态度调和他们的革命情绪;这个人在联合国宣布说:"永远不要有战争了。"他曾经公开指责避孕是一种罪行,在动摇教会基础的一阵抗议声中,他依然镇定自若。他重申了教会禁欲和把异端者驱逐教会的传统。他在菲律宾曾经躲避了一次暗杀活动,然后公然反抗恐怖主义者,并主持了他的朋友--意大利总理的葬礼仪式。这是一个意志坚定、不易动摇的教区牧师。然而,刚刚读过的内容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

保罗重新整理好两捆信件,然后放到木头盒子里,并把盖子盖上。

"放回去吧,"教皇小声嘀咕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星星点点的深红色蜡末洒落在他的法衣上,保罗掸去这些蜡,好像它们是病毒一样。"这是个错误,我本不应该来的。"随后教皇似乎硬起了心肠,镇定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我们回到楼上时,写一道命令,我想让你亲自封上那封信,从今以后谁也不能进入这里,如有违反处以开除教籍的惩罚。无一例外。"

但是那道命令不适用于教皇,瓦兰德里想。克莱门特就可以任其所愿的自由出入维沙华。

那个德国人就是那样做的。

瓦兰德里早就听说过修女露西亚所写的东西被翻成了意大利文,但是直到昨天他才得知那个翻译者的名字。

安德烈·天宝神父。

三个问题折磨着他的大脑。

克莱门特为什么进入维沙华?为什么教皇要同天宝取得联系?最重要的问题是,那个翻译者都知道些什么?

现在,他连一个答案都没有。

然而,也许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科林·米切娜、凯特丽娜·卢和安布罗西这些人中间,他能够找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3

第十四章

米切纳沿着金属台阶走下来,来到了奥托佩尼飞机场的柏油马路上,他是从罗马搭乘的英国航空公司的往返班机,飞机上只有一半的人,而且是四个定期航班中唯一利用航空集散地的。

他曾经来过一次罗马尼亚,因为同美国的关系问题被派遣到这里,当时他在沃克纳红衣主教领导的国务院工作,负责国际董事会部分,主管外交活动。

梵蒂冈和罗马尼亚的教会在过去几十年一直存在着冲突,二战后把天主教的财产转移到东正教的教会,包括具有古代拉丁传统的修道院。随着共产主义的颠覆,宗教自由又回来了,但是主权争端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也进行了几次激烈的冲突。在齐奥赛斯库垮台以后,约翰・保罗二世开始同罗马尼亚政府进行对话,甚至还进行过一次官方访问。进展非常缓慢。米切纳自己后来也参与了随后的一些谈判,最近中央集权政府内部也出现了一些运动。同二千二百万东正教徒相比较,这个国家现在有将近两百万的天主教徒,他们的声音正越来越响亮。克莱门特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他想出访罗马尼亚,但是主权争端问题损害了任何教皇访问的话题。

整个事件似乎要比复杂的政治更加折磨人,使米切纳觉得度日如年,他实际上已经不是牧师 了,他成了政府部长、外交官和个人心腹,所有这一切都会因为克莱门特的生命终结而结束 。也许那时候他真的会重新成为一个牧师,他从来没有在宗教集会上服务过,传教士的工作 对他来说也可能是一种挑战。恩格维曾经跟他讲起过肯尼亚,非洲也许是前教皇秘书的一个 最杰出的去处,尤其是克莱门特在任命他为红衣主教之前就一命呜呼。

在走往航空集散站的路上,他把这些所有对生活的不确定一扫而光。他能够辨明刚才自己升 到了很高的高度,沉闷的空气非常寒冷,毕竟是在高于地面的四万英尺的地方,在飞机降落 之前,飞行员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了。空中弥漫着低层的厚重云团,上下翻滚,不给太阳任何 照到地面的机会。

他进入建筑物,走向护照检查处,他这次是轻装上阵的,只有一个侧背式挎包,希望这次出 行也就一两天的时间,穿着也非常休闲,牛仔裤,毛衣和夹克,这样穿戴是为了谨慎行事, 尊重克莱门特的意见。

梵蒂冈的护照可以让他进入到这个国家,同时不需要常规的签证费。出了机场后,在海关外 面的欧元柜台,他租用了一辆破旧的福特嘉年华汽车,从服务人员口中打听到了去兹拉特的 路线。他对罗马尼亚语言的掌握程度足以让他理解那个红头发男人讲给他的大部分内容。

在欧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单独驾驶,并没有让他的感情有丝毫的波动。他在昨天晚上进行了 一些调查,好几个官方人员建议他警惕小偷,并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在晚上和在乡村。 他宁愿请求布加勒斯特的教皇使节帮忙,让其中一个人充当司机和向导,但是克莱门特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他爬到那辆租来的车里,驶离了机场,最后找到了高速公路,朝着西北方 面的兹拉特全速行驶。

凯特丽娜站在城市广场的西面,粗糙的鹅卵石形状丑陋,许多石头已经脱落了,甚至有些石 头分解成了砂砾。人们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他们所关注的是最最重要的事情--食物、取 暖和水。破破烂烂的人行道最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是两个小时以前到兹拉特的,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搜集关于安德烈・天宝神父的信息。她在 询问的时候非常谨慎,罗马尼亚人没有别的本事,对事情总是极其好奇。根据瓦兰德里提供 的信息,米切纳的飞机在上午十一点刚过就应该着陆了,在布加勒斯特的北部行驶九十英里 ,他会花上足足两个小时。现在她的表是下午一点过二十分,所以如果他的飞机准点的话, 他应该很快也会到了。

回到家的感觉既有些陌生,又有些安慰,布加勒斯特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但她童年的大 部分时光都是在特兰西瓦尼亚(历史上罗马尼亚西部的一个地区,以特兰西瓦尼亚阿尔卑斯 山脉和喀巴阡山脉为边界)深处的喀巴阡山脉(carpathian)上度过的。她了解的这个地方不 是某些小说里描述的吸血鬼和狼人的经常光顾之所,而是埃尔戴依,一个茂密的森林地区, 要塞城堡和热情的人们。那个地方的文化是匈牙利和德国的混合体,再加上一点吉普赛的味 道。她的父亲是萨克逊殖民地开拓者的后代,这些人在十二世纪的时候被带到这里,保卫山 上的通道免受鞑靼人的入侵。这个欧洲血统的后裔曾用武力反击了匈牙利暴君和罗马尼亚统 治者的进攻。

她母亲的父母都是吉普赛的提贾尼人。看到兹拉特木制的房子,精心雕饰的阳台,蒙古风格 的火车 站,就立刻让她想起了她祖父母的村子。这个地区曾经遭受过地震,兹拉特是一个幸存的地 方,然而她祖父母的村庄却没有幸存下来。如同这个 国家的另外三分之二村庄一样,他们的村子被一并摧毁,村民们被分配到单调乏味的共有公 寓大楼。她母亲的父母甚至要面临不得不摧毁自己家园的屈辱。然而,令人感到寒心的是, 罗马尼亚人几乎没有对吉普赛村庄的一去不复返而感到些许的伤感。她回忆起后来拜访祖父 母的样子,他们住在冷冰冰的公寓楼里,肮脏、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祖先曾有过的暖人心 的精神,生活的精髓已经从他们的灵魂中消除了。

从一个店主那里,她得知附近有三家国家级的孤儿院,天宝神父工作的那家被认为是条件最 糟糕的,那是个复合建筑,位于城市西部,里面都是些患晚期疾病的孩子们。

这个独裁者胆大妄为地禁止了避孕,并且宣布四十五岁以下的妇女必须至少生育五胎,结果 造成这个国家的孩子数量过多,父母们根本无法养活他们。在街道上遗弃孩子成了一件司空 见惯的事情。艾滋病、肺炎、肝炎和梅毒剥夺了大量儿童的生命。这个事件的直接后果就是 孤儿院遍地都是,所有这些孤儿院都比垃圾场好不到哪里去,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们的任 务落在了陌生人的头上。

她还了解到天宝是保加利亚人,已经年近八十了,或者更老一些,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 ,众所周知,他是一个虔诚的人,他放弃了退休后的舒适生活,来照顾这些很快就会拜见上 帝的孩子们。她很想知道,去安慰那些即将死亡的孩子需要怎样的勇气,告诉一个十岁的孩 子,你很快就会到一个比这里还要好的地方需要怎样的残酷。她一点都不相信这些,她是一 个无神论者,而且没有动摇过。宗教是人们创造出来的,就像上帝本身。不是信仰,而是政 治为她指点人生中的迷津。如果能更好地管理人们,不是用万能的上帝来恐吓人们,这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更好的做法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里完全依靠自己。祈祷是为了那些虚弱和懒惰的人准备的。

这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她扫了一眼手表,一点半刚过。

她应该往孤儿院的方向走了。

于是她穿过广场,米切纳到了以后,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行事。

但是她会想出办法的。

当米切纳的车驶近孤儿院时,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从布加勒斯特到这里来的部分路面都是高速公路,这是四个车道的公路,维护得非常好,多少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是他刚刚驶过的二级公路却迥然不同,道路两侧凹凸不平,路面像月球表面一样有很多凹坑,星罗棋布着一些路标,却非常令人迷惑,有两次都把他带错了路。他穿过只有几英里远的奥特河,横跨两座树木丛生的山脉之间的一个风景宜人的峡谷。当他继续向北行驶的时候,地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耕田到丘陵地带,再到山脉,一路上,他看到从工厂里冒出的黑烟像蛇一样袅袅升上天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4

他是从兹拉特的一个肉店老板那里了解到天宝神父的情况的,他把神父所在的位置也告诉了他。孤儿院是一座红砖二层楼,褐色陶砖屋顶上的凹坑和瘢痕见证了可怕的硫磺存在的迹象,也就是这个东西让让米切纳的喉咙感到颇为不适。窗户上面是铁栏杆,大多数的窗户框都是用胶带缠着的,许多窗户都经过了粉刷,他不知道这样做是防止人们往里张望还是向外观看。

他把车开进四周都是高墙的复合式建筑里,然后把车停下。

坚硬的地面上长满了杂草,在一边摆放着一个上了锈的滑梯和秋千,一股黑色的水流和泥浆从远处的墙边潺潺流出,这也许就是那种污浊气味的源泉,他刚一下车,这种气味就钻进了他的鼻孔,对他表示欢迎。从建筑物前面的门口,走来一个穿着齐踝褐色长裙的修女。

"你好,修女,我是科林・米切纳神父,我要找天宝神父。"他说的是英语,希望她能够听懂他的话,并且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

这个老女人用手搭起凉棚,轻轻鞠了一躬,算是问候了,"欢迎你,神父,我没有看出来你是一个神父。"

"我正在度假,决定把法衣放在家里。"

"你是天宝神父的朋友吗?"她的英语非常好,而且没有一点口音,很地道。

"不算是,告诉他我是一个同事。"

"他在里面,请跟我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说,"神父,你以前来过这样的地方吗?"

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没来过,修女。"

"请对孩子们耐心一些。"

他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跟着她走上了五段摇摇欲坠的台阶。里面的味道闻起来很可怕,是那种由尿、排泄物和疏于照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尽量浅呼吸,来抵制正在升腾的恶心感觉,他想用手遮挡鼻子,但是觉得这种做法很不雅,于是就作罢了。在他的脚底下,玻璃碎片发出了嘎嘎的响声,他注意到油漆从墙上脱落下来,就像被太阳灼伤的人的皮肤。

孩子们从房间里蜂拥而出,大约有三十个人,都是男孩儿,年龄从蹒跚学步的孩子到十几岁的少年不等,他们一下子围在他的身边,个个剃着光头,是为了抵抗虱子的侵袭,修女解释说。一些孩子走路跛脚,一些孩子好像缺乏肌肉的控制力。一个懒洋洋的眼神会让很多人感到痛苦,一声话语会令很多人哽咽说不出话来。他们用龟裂的双手摸索着他,试图得到他的关注。他们的声音里有一种刺耳的感觉,说着不同地方的方言,最普遍的还是俄语和罗马尼亚语。有几个孩子还问他是谁,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他在城市里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些孩子中大多数都是晚期疾病的患者,要不就是严重的残疾。男孩们穿的衣服更让这个场面具有超现实的色彩,他们有的穿着超大的裤子,有的光着腿什么也没穿,他们的衣服就是随便捡到的能够裹住他们瘦弱身体的任何东西。他们看上去除了眼睛和骨头什么也没有了,几乎没有哪个孩子还有牙齿,胳膊上、腿上和脸上到处都是裸露的伤口。他在这里尽量地小心。昨天晚上他读到过艾滋病在这些遭到遗弃的罗马尼亚孩子中间是如何蔓延的。

他想告诉他们,上帝一定会眷顾他们的,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也是具有意义的。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一个穿着黑色牧师服,但却没戴白色罗马领的高个子男人来到走廊上。一个小男孩孤注一掷地抱住他的脖子,这个老人的头发剪得很短,都能看到头皮,他脸上的神情,他的举止还有他走路的姿势都表明这是一位绅士。他戴着一副铬合金镶边的眼镜,镜片的形状就像滚圆的茶托,金字塔形状浓密的白眉毛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他是个非常瘦削的人,但是胳膊却很结实,能看到上面的肌肉。

"你是天宝神父?"他用英语问道。

"我听到你说你是我的同事。"他的英语夹带着东欧的口音。

"我是科林・米切纳神父。"

老神父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杜米特鲁做治疗的时间到了,告诉我为什么必须耽搁这件事情而同你讲话?"

他不知道这个老人声音里的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的教皇需要你的帮助。"

天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最终认识到我们这里的状况了吗?"

他想单独说话,不希望周围有人,尤其是这个修女,孩子们还在拉他的衣服,"我们需要私底下谈谈。"

天宝神父直视着他,在心里对他进行着评判,但是脸上却没有透露任何表情。他对这个老人良好的身体状况感到震惊,希望他自己到八十岁的时候,如果能够有他一半的健康身体就好了。

"带上孩子,修女,保证杜米特鲁得到治疗。"

修女把孩子从地上抱在怀里,然后领着那些孩子走向楼下的大厅。天宝神父用罗马西亚语对他们进行指示,米切纳只能听懂其中的一部分,但是他想知道的是,"那个男孩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治疗?"

"我们只是给他的双腿做做按摩,尽量让他能够自己走路,也许这样做是徒劳的,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没有医生吗?"

"如果能填饱这些孩子的肚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医疗援助是我们听都没有听到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牧师问这样的问题真有些奇怪了,这些孩子需要我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3:04

他刚刚看到的那些可怕的场面到现在还萦绕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国家都是这种情况吗?"

"实际上,这里的条件还是比较不错的,我们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能够生存下去,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

"没有钱吗?"

天宝摇了摇头,"我们只靠那些救济机构丢给我们的东西,政府做的事情屈指可数,教会几乎没有做过什么。"

"你是主动到这里来的吗?"

老人点了点头,"在革命后,我读到了关于孤儿院的事情,随后就做出决定,这里是我应该来的地方,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从那以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

牧师的声音仍然显得有些苛刻,所以他想要知道一件事,"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有敌意呢?"

"我不知道教皇秘书想要找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

"我对这个世界可不是一无所知的。"

他能够看出天宝神父绝不是等闲之辈,也许约翰二十三世在选择这个人翻译露西亚修女手稿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明智之举,"我有一封圣父的来信要给你。"

天宝轻轻地抓住米切纳的胳膊,"我很害怕这个,让我们到小礼拜堂吧。"

他们沿着楼梯向下走,来到了建筑物的前部,所谓的小礼拜堂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窄小的房间,地面上铺着砂砾硬纸板,墙上是裸露的石头,天花板上是破碎的木头。唯一有点虔诚外观的是孤零零的一块教堂的彩色玻璃画窗,带有颜色的马赛克形成了圣母玛丽亚的图案,她伸出双臂,似乎准备好拥抱所有那些寻求她安慰的人。

天宝用手指着这个画像,"我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找到的,在一个即将要夷为平地的教堂里发现的,孩子们都被她吸引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是不是?"

天宝什么也没有说。

他把手伸进口袋,找到了那个蓝色的信封,然后递给天宝。

牧师把信封拿在手里,一步一步地走到窗户跟前,天宝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克莱门特的信件。他把信放在离眼睛很远的地方,竭力在昏暗的灯光中看清楚。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读德语了,"天宝说,"但是现在我还是能想起来的。"天宝读完了信,"当我第一次给教皇写信的时候,我只是希望他能够照我要求的去做,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想知道这个牧师要求什么,但是他却说,"你会给圣父回信吗?"

"我有很多话要写给他,我要给出什么答复呢?"

"只有你能做出决定。"

"我希望真能那么简单。"他转过头看着彩色玻璃画窗,"她把这一切都弄得太复杂了。"天宝默不出声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来面对着他,"你要在布加勒斯特住下来吗?"

"你想让我这样做吗?"

天宝把信封递给他,"在革命广场附近有一家饭店叫科罗姆餐馆,那个地方很容易找到,八点你过来,我会考虑考虑,然后再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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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法蒂玛预言》--作者:史蒂夫·贝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