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4
苍山梦醒
在唐泽向我讲述这段洛陵经历的时候,我听得满腹狐疑,甚至有些犯困。
唐泽似乎觉察到我的反应,英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些微失望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些话,你和老杨一样,都是只会相信稍微有些鬼怪的东西,对于这种关乎神仙在世的事情却始终抱着排斥心理,以为我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解释不了……所以,直到最后我们以离奇的方式找到佛瞳的时候,老杨还是没相信我说的这段经历。
我点点头,尽量诚恳地说:你说的很对,这事情,确实过于离谱,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丝竹镇人。
唐泽叹口气,说是啊,当今世上,也许只有我们这种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再一次点点头,但还是禁不住问他:洛陵赋……真的有这个地方吗?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在唐泽向我讲述这段洛陵经历的时候,我听得满腹狐疑,甚至有些犯困。
唐泽似乎觉察到我的反应,英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些微失望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些话,你和老杨一样,都是只会相信稍微有些鬼怪的东西,对于这种关乎神仙在世的事情却始终抱着排斥心理,以为我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解释不了……所以,直到最后我们以离奇的方式找到佛瞳的时候,老杨还是没相信我说的这段经历。
我点点头,尽量诚恳地说:你说的很对,这事情,确实过于离谱,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别忘了,我也是丝竹镇人。
唐泽叹口气:是啊,当今世上,也许只有我们这种地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再一次点点头,但还是禁不住问他:洛陵赋……真的有这个地方吗?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唐泽顿了一下,脸上重新浮起了失望。他对我笑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算了,其实我也明白,也很理解你们,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只是,我希望你在写书的时候能把我这段经历写进去,我不要求证实什么,只希望在你的读者中有能够人理解我……
我有些内疚,笑着说:会的,我会把这些如实告诉我的读者的……对了,后来呢,后来你是怎样逃脱的?你到底是被什么掐住了?
他听了轻轻舒口气,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仿佛重新陷入了十分久远的记忆……
原来唐泽在月院忽遭袭后,感到了令他几欲崩溃的窒息,那窒息使他在挣扎中逐渐清醒过来……他清晰地感到掐在他脖子上的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人手,眼睛也被一只手狠狠地蒙着,他的背部咯得生疼,仿佛是躺在坚硬的石板上。
终于,他不再盲目的挣扎,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判断着对方的位置,狠狠挥拳击去。
他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张活生生的面孔上,随后传来一声惨叫,对方的双手猛地松开,接着是对方倒地的扑通声。
他迅速睁眼坐起,双手捂着喉咙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定睛观看……他呆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他看见的是一片明亮的天光,满山苍翠的林木,以及一条向高处的蜿蜒山道……这分明是后山通向文达寺的那条石道!而自己,正坐在先前休息的那块巨大石板上,面前躺着一个捂面翻滚的人!
他忽地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没错,这正是自己先前休息的地方!我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坠入山崖了吗?我明明躺在洛陵月院……天呐,见鬼了,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害我?喂!你他妈到底是谁?!迷乱的唐泽冲地上那人猛然大吼,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快说!说!说啊!我打死你……
这忽如其来的刺激令唐泽心神错乱,他脑筋怦怦狂跳,恐惧与惊愕使他陡然愤怒起来,狂躁得像头狮子。他再也无法克制,扑向那人一阵拳打脚踢。
地上那人一开始捂着面孔一声不吭,沉闷地忍受着唐泽拳脚。后来他突然大喊大叫,疯狂地向唐泽求饶:泽哥,泽哥别打了,大哥,哎哟……
唐泽忽地住了手,这声音……难道他是……唐泽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人,忽然伸手挪去他捂在脸上双手。那人一阵颤抖,向唐泽投来了惊惧的目光。
铁正长?唐泽终于低呼出来。可不是吗,眼前这个被他一顿暴打的乞丐一样的人正是铁正长!
此时的铁正长衣衫蓝缕,满面污垢,蜷缩在地上害怕地望着唐泽,嘴唇哆哆嗦嗦仿佛一头受惊的小兽。
正长,正长你怎么样,你……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泽促然间有些慌乱,忙伸手扶起他,一边擦去他脸上的血丝一边心疼地说道。
铁正长仍旧颤抖着,半躺在地上努力往后退,像是要避开唐泽的搀扶。
唐泽看着他的反应忽然心头一酸,那一瞬间他忘记了眼前发生的怪异,也顾不上追究铁正长要掐死自己的动机,心中只是一阵汹涌的内疚和痛楚。
那双惊恐的眼睛让他忽然很痛恨自己,这个与自己一起玩大,一直把自己当哥哥看待的铁正长,竟然会在自己的拳下满面流血,还有,他怎么会变这副模样……唐泽看着忍不住哽咽了。
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唐泽话未说完,铁正长突然变得神色强悍,他猛地推开唐泽从地上一跃而起,发狂似地在树林里来回飞奔,口中不断高呼着“鬼啊,泽哥,鬼啊……”,随后他被石头绊了一交,但他很快爬起来,继续高呼着,向山下飞奔而去。呼声在山林中回荡着,渐行渐远……
唐泽此刻的脑际已经彻底茫然,铁正长突然的发狂像闪电一样袭击着他每一根神经,他望着铁正长消失的方向久久呆立。
忽然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上,不省人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5
唐家夜半
这夜丝竹镇风雨大作,狂暴的雨滴飞射下来,撞击着每一户人家的屋瓦。唐顶山在梦中猛醒,惊出一身冷汗,口中低呼着:泽儿,泽儿……
唐泽母亲也此刻惊醒,两位半百夫妻同时呼喊着自己的儿子。唐泽母亲在黑暗中猛然抓住自己丈夫的胳膊,颤然的说:顶山,我梦见泽儿了,他……
他被人掐住了脖子!唐顶山失声,他紧紧握住妻子,惊问:你……你也梦见他被人谋杀?
两人呆然静止了,黑暗中顿时弥散出一片诡异。窗外的雨声让周围更加寂静,大滴的雨水敲打在窗门上,每一声都震在这对夫妻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二人再也无法承受这气氛的压抑。唐顶山伸手摸索着,总算按住了床头的按钮。灯亮了,暖色的灯光让二人有了些许的镇静。
没什么的,唐顶山安慰妻子说,只是一个梦。
可是……唐泽母亲眼中忽然噙满了泪花。唐顶山还想去安慰她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从院外传来,夹杂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的轻微,二人却听得十分真切。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的很紧了。
两人互相交流一下眼神,唐泽母亲催促着丈夫:快,快起来看看是谁。她像是隐约感到了什么。
唐顶山犹豫一下,赶忙穿衣下床,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根寒色的铁棍。那是他一直伴随的防身武器。
敲门声还在继续,强度却越来越弱,仿佛声音在困境中挣扎着一样。
唐顶山摁亮了院中的灯光,小院顿时在一片清光中布满了斜飙的雨线。唐顶山撑起雨伞,握着铁棍穿过落雨的院子,向院门走去。
谁?唐顶山在门后沉声问道。
爸……爸爸……门外传来微弱的呼唤。唐顶山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喜,那分明是泽儿的声音!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铁棍猛地扔在一旁。
泽儿,泽儿,是你吗……他边呼唤着边急拉门闩,但一时间怎么也拉不开,他才发现门闩被自己上了锁。
泽儿你别急,爸去拿钥匙,拿钥匙……唐顶山一边慌张地安慰着,一边急忙跑回屋内。
唐泽母亲已经听清了丈夫的话语,悲喜交加,起身拿着钥匙向丈夫迎出去。二人匆忙赶到了院门,一直都呼唤着儿子,但是门外没有任何回应,敲门声也已止息。
终于,门开了,二老看见儿子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
唐泽母亲惊呼一声扑向儿子,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唐泽嘴唇紧闭,面颊滑落着雨水。
唐泽被父亲背着回到了楼上久别的卧室……说是久别,其实他也不过刚离开家三日。然而血浓于水,亲子连心,在两位父母的眼里儿子似乎已经离家很久了。他们几乎每日都煎熬在担忧和思念之中,在唐泽这间卧室里,母亲每天都过来打扫好几遍,她总觉得儿子马上就要平安归来了。然而……
唐顶山知道儿子素来有昏阙的毛病,尤其是受到刺激的时候,儿子虽然身体强健,但神经却是脆弱的。他顾不上儿子一身雨水,把儿子轻轻放到床上,细心掐着他的人中,又用妻子递来的毛巾放在儿子的额上。
好久,唐泽醒了,目光透着虚弱的迷离。
爸,妈……他微微的启动嘴唇,零乱的字词从他嘴角散落。唐顶山夫妇轻声应着,早已经是目含清泪。眼前的唐泽面色十分苍白,甚至有些气息微弱。二老不知是何原因让儿子忽然如此,他们来不及猜想和询问儿子此去文达寺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和收获。儿子能活生生的回来他们已经别无所求,尽管回来的是一个看去病怏怏的儿子。
唐泽母亲抹着眼泪出去给儿子烧开水。唐顶山这空间从柜子中取来干衣服帮唐泽换上,然后守侯在儿子旁边沉闷的抽烟,已经可以细致的思考些什么。
唐泽默默的躺着,眼睛微闭,呼吸渐渐匀称而深沉,很快的睡去了。唐顶山看着儿子恬静的面孔,微微有些放心,这至少说明儿子身体上应该并无大碍,他一定是又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
此刻唐顶山满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那么轻易让儿子去文达寺,如果是自己去的话,或许也不会弄成这样子。儿子本来精神上就没完全恢复,这次又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是,他到底又受了什么刺激?唐顶山心中充满着疑问。
看来,只有等儿子醒来才能知晓了。他抽口烟,淡淡的想道。
这时唐泽母亲端进一壶刚刚煮沸的开水,为儿子灌好温水袋,小心地放在了唐泽略显冰冷的被窝里。
墙壁上时钟在“喀嚓”地走着,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二老依旧在房间里守着,毫无困意。
夫妻俩不时说着话,唐泽母亲偶尔摸着儿子的头发,目光甚是疼爱。
墙壁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二人均是一惊,身子颤了一下。他们赶忙循声望去,才发现那是时钟报时器的声音,此刻已是凌晨一点整了。他们虚惊的笑笑,又恢复了之前的谈话。
宫……宫明……神仙……唐泽忽然焦躁起来,嘴角颤动地说着断续的句子,原本安静的脸孔在左右挪动着,像是要极力挽留住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5
可能又做恶梦了……唐顶山一边安慰着受惊的妻子,一边轻声呼唤着泽儿……
唐泽似乎对父亲的呼唤无动于衷,他眉头狠狠地拧起来,脸上的焦躁更加浓重了,甚至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挣扎,口中不断的说着些模糊的梦话……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布满恐惧地大喊一声“不要啊!”,随后陡然一坐而起。
唐氏夫妇被儿子吓了一惊,母亲慌张地扶住儿子:泽儿,泽儿你怎么了,别怕,妈妈在这……
好久,唐泽在父母的话语中渐渐转醒,望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房间,他惊恐的神色才算缓缓退去。他长长嘘出一口气,颓然靠在靠背上,久久发愣。
泽儿,别怕,没事了,你现在回家了,没事了……母亲边说着边用衣袖给儿子拭着额角上的汗水,眼中闪动着泪花。
唐顶山随妻子安慰了一会儿子,见他神志慢慢清醒,眼中有了正常的神色,才试探似的问道:泽儿啊,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这次……是不是碰见什么……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唐顶山问的是如此小心,他实在是怕再勾起儿子可怕的回忆。但假如不问明一切,也就没办法帮他消除内心的恐惧。那样一来,唐泽只会在一遍又一遍的恐惧中继续恍惚,继续恶梦下去。他实在太了解儿子了,他是心灵脆弱的孩子,虽然他总喜欢把自己表现的很坚强。
此刻,唐泽已经从刚刚的噩梦中完全转醒,尽管梦中的场景还在让他心有余悸,他也意识到了那只是一场梦。加之经过父母一番细心的照料,以及刚刚的睡眠,他的精神算是恢复了一些。
听见父亲的问话,他朝父母望了望,心中久悬的疑问如同一团乱麻一下全涌了出来。于是他点点头,接过母亲递来的热茶,温暖的喝过几口,开始讲起了自己这几天来离奇的遭遇……
随着儿子的讲述,唐泽母亲听得目瞪口呆,眼睛中一直飘忽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唐顶山一边听一边沉默着抽烟,眉头始终深深紧锁着……直到儿子讲到自己在洛陵月院被人狠狠掐住,醒来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去往文达寺的路上时,他才抬脸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目光诧异。
最后,唐泽缓缓的说道:铁正长发疯逃下了山林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很迷惑,后来我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着很大雨,我没有再继续赶路,我只想回家,想回家问问你们,这些到底因为什么,我们唐家到底和洛陵赋有什么关系,和佛瞳什么关系,唐家的过去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有,铁正长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疯了?
爸,你可以告诉我吗,这些都是为什么,是不是我真的在做梦?唐泽说着微微的激动了,眼中闪动着渴求答案的光芒。
唐顶山拿下口中叼着的烟斗,看了儿子一会,点点头,叹气说: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唐家确实有着一段离奇的历史,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时难以说得清楚,我也只是听你爷爷说起过,我们都一直把那当作传说的……如果那些传说是的话,泽儿,你在刚刚所讲的遭遇就可能不是梦了,不过……
不过什么?唐泽紧着问。
不过,你所说的洛陵赋,那地方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你爷爷也不曾说过,而且你爷爷也不曾有过什么师妹……
这么说洛陵赋的一切都只是绿衣女子的杜撰,或者仅仅是我在做梦?
不,不能这样说……唐顶山望着焦急的儿子,有点心疼。他缓声说:我们唐家那段历史本来就很离奇,而且你爷爷也确实不是个普通的村民,他天生通灵,这是我们丝竹镇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先辈们会与神仙鬼怪的扯下什么纠葛,这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不能太过武断……洛陵赋这个地方,我确实没听过,不过你在月院听到的那个阿月寻夫的故事,倒是和唐家的那段历史有点像……
什么?唐泽顿然惊奇了:爸,唐家那段历史到底是什么?
那段历史……唐顶山刚要说话,忽见窗外一道极亮的闪电由天而降,伴随着雷声骤鸣,狠狠插在了小院正中。
顿时地板抖颤,一片惊天动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7
千年女尸
小楼停止了震颤。唐泽一家在一阵懵然后终于镇静下来。唐顶山夫妇匆忙赶下楼去,唐泽也起身跟了出去。
清冷的灯光下,雨线还在斜飞,而小院正中的地面上,却凭空多出一道宽阔的裂痕。那裂痕宽大幽深,仿佛地面张开了一张大口。闪电将地面开裂了。
三人同时愕然,对着裂口久久不能言语。忽然唐顶山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去屋里取来矿灯和雨伞,向裂口走了过去。裂口黑漆漆的一团,周围的砖块分崩离析,在雨水冲击下不断有泥土向深处跌落着。
矿灯发出明亮的白光,驱散黑暗,向裂口深处探了下去。唐顶山小心翼翼,随灯光的移动慢慢查看,鼻子嗅到了一股难闻的焦味。忽然,他动作静止了,身体颤了一下。
爸,你看到了什么?唐泽看见父亲脸上忽然阴云密布,夹杂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唐顶山没有回答他,而是依旧愣愣地看着下面。唐泽急忙撑开雨伞和妈妈一起赶了过去。
天呐!唐泽母亲对着裂口惊呼了一声,一下昏了过去。唐泽扶住妈妈,目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妈,你怎么了?爸……他慌张呼唤着。
唐顶山这才有了动作,赶忙转过身来,背着妻子飞快回了屋内。他把妻子放在宽大的靠椅上,镇静的料理着。好久,妻子终于转醒过来,眼睛依然恐惧着。
尸,尸体……她喃喃地说道,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外面雨声开始变得淅沥,阵阵飘来的水气透凉着每个人的心扉。这一家三口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沉默好久,他们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自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雷劈他家之后还要送一具尸体在唐家庭院?
是的,他们确实看到了一具尸体。在那个宽大的裂口之中,一具女尸安静地躺在一口透明棺材里,一身白衣。
唐顶山沉思一阵后,用深沉而果决的声音对唐泽说:泽儿,快,准备好木棍和绳子。
爸,你要做什么?
我们要赶紧把尸体抬出来,好好安放。
什么?爸,你……
唐顶山沉叹一声,说道:天意啊,泽儿,这尸体是上天要给我们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得好好的保管……还有,尸体的事万万不可外传,咱们趁着天色还黑,赶快把它抬出来藏好,或许,这里面会有什么深意。
唐泽望着父亲明亮的目光,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处乱不惊与冷静,这是一向冲动的自己所难以媲美的。
唐泽重重地点下头,开始和父亲动手准备着抬棺工具。
唐泽母亲一旁看着,张了张嘴,似乎要劝阻些什么,但终究没发一言。她可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尸体吓坏了。
天上还有偶尔滚过的雷声,这在接近冬季的东北来说,的确是少见的现象。
唐泽抬眼望望天空,空洞洞的一片黑暗,他看不到黑色以外的任何东西。可刚刚那道突袭的闪电正是从那片黑色中劈来的……也许,下一刻我便会被劈个粉碎。
唐泽这样的想着,心中竟泛起了对万物无常的感慨,一些过往也不由得涌上心头。
他黯然叹口气,继续加紧系着绳结。父亲深沉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泽儿,别怕,没事的。
唐泽笑笑,拎起绳和木棍,二人走向了院中那个搁浅着奇异尸体的裂口。
裂口并不像看去的那样深,唐泽下去后刚好能露出半个头,更像置身在一个较为宽大的土坑。横向宽约两米,竖向长约一丈,整体呈不明显的“S”型。在中间最宽处,地下凭空生出一条石台。石台的上面,托着一口透明的棺材,一具白色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里面。雨水落在棺材上,扭曲地淋漓着。
唐泽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好像这是他生命中最为恐惧的一刻。这么近距离的面对一具来路不明的尸体,他有生还是第一次。
他看不清那具尸体的面目,只能透过满是雨水的棺材看见一片模糊的白衣和一头黑色的长发。他甚至怀疑那不是一具真正的尸体,而是一个随时能动起来的鬼怪或者神仙,洛陵赋的那段经历又在他意识里渐渐飘起来。
握着矿灯的手越攥越紧,雨水交织着他的衣袖,簌簌有声,周围却寂静得可怕。
泽儿,动手吧。父亲在身旁低声说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8
唐泽一个激灵,父亲平静的声音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父亲敏感的问道。
没……没什么,爸,动手吧。
唐顶山似乎看懂了儿子的恐惧,露出一丝镇静的微笑,再次说了一句:别怕,没事的。
说完他率先走近棺材,用绳子紧紧套住棺材的一端,再将绳子的另一头搭过横在裂口的木棍,转身递给了儿子……
棺材被移到了唐家的偏房,这间屋一直没有人住,里面存放着农家特有的工具和物件,以及唐泽平日健身用的一些器械。
唐泽擦擦额上雨水:爸,这里安全吗?
唐顶山没有回答,而是让儿子帮着把屋子中央的物件移到一边,清扫之后,腾出一片干净的地板。唐泽正准备移动棺材,却见父亲冲他摆了下手:等等。
唐泽停下来,见父亲面朝东边的墙壁望了一会,像是在下着一个什么决心。父亲缓缓走过去,伸手取下墙上那张落满灰尘的山水挂图,后面立刻现出一个倒挂的古铜色罗盘。
爸,这是……唐泽微显惊讶,自他记事起那张画就已经挂在那里了,算算也有20几年,他从未注意过它,更没想到它后面还会挂个罗盘。
父亲仍旧不说话,右手紧紧地按住罗盘,顺时针拧动起来。
“咯吱……”一阵沉闷声音随之响起,唐泽看见中央空出的那块地板,陡然破裂,原本整齐的地板砖“哗啦”一声,沿一圈宽阔的弧线碎裂开来。随后,弧线中央的那块圆面型的地板竟然缓缓抬起,下面逐渐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
唐顶山转身看了看惊讶的儿子,沉然地笑笑,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是我们唐家的地下室,祖辈相传的,大概一百多年了吧。
地下室?
是的,是祖先们储存法器用的……唐顶山神色变得飘渺,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唐氏家族中并不止你爷爷一个通灵,早在你爷爷之前,就已经有先辈通晓法术了。
唐泽的眼睛明亮地闪起来:这么说,我们是法术世家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泽儿,先不说这些,赶紧把棺材弄进去吧。
唐顶山伸手将那块地板彻底的搬开,回头说:你先等着,我下去点灯。
提着矿灯,唐顶山沿洞口的梯子慢慢地走下去,鞋底落在梯子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地下室没有电路,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一切还都是多年前的样子。唐顶山也是第一次进来。半仙唐生前曾再三叮嘱过他,这处是唐家的禁地,里面有着先辈们遗留的秘密,后世子孙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入内,否则可能会引来意想不道的灾祸。
至于为什么会引来灾祸,半仙唐也没细说,他只让唐顶山谨记先辈的告戒就行了。
唐顶山那时虽然年轻好奇,也没敢违背父亲的告戒,一直到他年过半百的今天,如果不是事出无奈,他也不会放胆来到这里。他甚至想让这里成为永久的秘密,依儿子唐泽的脾气,是决不会忍住不来的。
此刻,他心底又回响起父亲的告戒,生出微微的惧意。但他也只长叹一声,在黑暗中晃着矿灯,四处打量着。
他依稀辨别着暗室的布局,终于看到了一张貌似供桌的地方,上面摆有两根尘土覆盖的蜡烛。
他壮着胆走上前去,拨动火机点燃蜡烛,火苗渐渐长大,呼呼的跳动起来。
唐泽见洞口传来灯光,轻声问道:爸,可以了吗?
唐顶山应一声,爬上去接应儿子。棺材不似平常的那样大和沉重,似乎是专门为女子量身而制的,女子身材娇小,因此父子俩没费多大力气便将棺材移到了地下室。
放稳棺材后,父子俩擦了擦汗水,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横空而来的东西。
这是口水晶棺材。用水涤去表面的泥污,里面的光景清晰可见。可是等唐氏父子看清尸体的面容后,一起震惊的呆住了。
啊……唐泽低声惊呼出来:宫……宫明?
里面躺着那个尸体完好无损,而且面容润泽生动,仿佛悠然睡去一般。那清丽脱俗的脸旁,乌黑亮泽的头发,还有那身白衣……唐泽对这一切是太熟悉了,这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宫明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8
唐泽猛然失控,扑过去紧紧俯住棺材喊道:明儿,明儿,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儿……
唐顶山吃惊的眼神被儿子惊醒,忙扶住儿子肩膀说道:泽儿,别这样,那不是你的宫明!
什么?唐泽猛地回过脸:不,爸,她就是宫明,她就是宫明,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不!她不是宫明!唐顶山蓦然吼起来:她是宫明的祖先,她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千年女尸!
唐泽身子一颤,室内顿时一片死寂。好久,唐泽缓缓转过身来,盯住父亲的眼睛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你……
唐顶山放开儿子,移开颤动的目光,背着手,转向了供桌后面的古老墙壁:泽儿,你看,那是什么。
烛光幽暗的墙壁上,尘封着一幅苍老的壁画。唐顶山在一旁取过扫帚,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画面的内容更加清晰可见。
唐泽凝眸观望,只见画面上画着一位面目祥和的老僧,老僧的肩膀,依偎着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目光幽寒,容颜绝美,一身白衣。两人看去亲密无间,而眼角却都挂着欲滴的泪水。在二人靠后的右边,是一个俯地痛苦的青衣男子,男子盯着二人,目光愤怒,脖子上一道淋漓的血痕,面前横落着一柄带血的戒刀。此外,三人的背后,是一尊目含清泪的金佛。整个画面凄美而怪异……
唐泽怔怔的看着,眼中清光闪动,布满着难言的震惊。那壁画上的老僧,竟与白雀祠中供奉的老僧一般无二,而那女子的容颜,也正是自己深爱着的宫明的脸!
啊……这……
唐顶山靠过来,把手搭在儿子颤动的肩膀上,沉声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给你听的那段唐家历史……
唐顶山讲起那段历史的时候,目光落在壁画上,久久没有离去:泽儿,你看,这老僧,便是那白雀祠里供奉的神僧,旁边的那个女子,是他出家之前的情人,名叫宫月……你爷爷生前提过这幅画,这里面,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远在大唐年间,在云南的一个村落里,生活着一个宫姓的人家。这家自祖上以来,男丁稀少,九代单传,每代都是女子繁多,而且个个生得容貌绝美,到了这一代也不例外。这家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是一个儿子。
三个女儿都非常漂亮,其中就数三女儿宫月最是出色,几乎集中了宫家历代美女的优点。她有着完美的脸蛋,幽寒似水的目光,一头飘逸亮泽的黑发,玲珑柔媚的身躯以及洁净的肌肤。而且她生性聪明随和,不似两个姐姐那样冷若冰霜。她总是喜欢穿一身洁白如雪的衣服,因此人们都亲切的喊她白衣仙子。
她在16岁那年,便成了远近百里内富家公子们追逐的对象,就连府台大人也差人前来提亲。人们都说宫家三小姐生来福厚,将来必能择个好人家富贵一生。宫家父母也深信不疑,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
可是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相师,便改变了宫家这位小姐的命运。
那相师看到宫月的时候,是一连串的摇头怜惜,叹息曰:离恨玄女落九天,红颜薄命破人间,可叹啊,可叹!
宫家父母闻言不解,细问其故。相师说:贵千金乃离恨天被贬下凡的仙女,注定一生多磨多难,她左眼角处生有一颗泪痣,注定她日后要以泪洗面,她八字中命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独终生,如若强求,必定克夫丧子,家破人亡啊。
这话使宫家父母异常震惊,他们急忙向相师求教解救的办法,可相师只是一声叹息,摇头说:此天命难为也,若求此女平安,只有剃度为尼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
说完相师起身离去。
宫家父母怎能眼睁睁看着爱女出家,便多处求助法师,但终究无甚收获。而且如此一来,人人都知道宫家三小姐将来会克夫丧子,从此再也无人敢来提亲。弄得宫家父母只是终日忧愁。
可宫月并没见什么忧愁,依旧是乐乐呵呵的。别人只说她是年纪尚小,不懂事,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不用担心会嫁给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府台公子了,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她爱他,已经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她不信命运,他的心上人也不信。他们在得知府台大人要求退婚的那天,整整乐了一个晚上。他在皎洁的月光下给她戴上他亲手编织的花环,他说他一定要娶她。
男孩姓唐,名叫唐轩,是宫月一墙之隔的邻居。两人同一天出生,然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男孩的英俊和聪慧让宫月对他有莫名的亲近和依赖,宫家父母也对唐轩喜欢,只是因为唐家太穷,而且府台大人来提亲以后,宫家更是不敢再接受其他的人家。宫家没那个胆量和能力去得罪这位雄霸一方的官员,何况能攀上这门亲事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男孩为此痛心异常,甚至有和宫月私奔的念头。男孩的父母那时也觉得遗憾而无可奈何,可他们现在却暗自庆幸,庆幸宫家当初没有答应自家的提亲。他们对儿子说:轩儿命大,上天不要我儿娶了那个克夫丧子的女人,等来日给我儿找个持家的媳妇。
然而,唐轩根本不信那些,他只相信他们很相爱,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他要娶宫月回家。
于是,这天晚上,唐家上演了这样一幕:
唐家大厅里,灯光幽暗。唐家父母手扶着儿子,老泪纵横,苦苦劝着:轩儿,你万万不可如此,你要是娶了宫月,我们唐家会家破人亡的,你即便不顾及父母,也该替你弟弟着想吧,我们一家都会毁在那个女人手里的!儿啊,你就听听劝吧,你……
可是,跳跃的灯光下,唐轩流泪的眼睛依旧闪着坚定的光芒。他紧闭的嘴唇终于张开,只简单的一个字: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29
父母再次苦苦相劝,如此几乎持续了半夜,儿子仍是意念不改。最后,父亲忽然止下了劝告,颓然地离开儿子,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等他回来后,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缓缓地来到儿子的面前,在母子俩惊恐的目光中,忽然给儿子跪下,沉声说:轩儿,爹求你了,如果你非要娶那个女人,爹就……就死在你面前!
唐轩慌了,猛地夺去父亲的匕首,扑通跪下和父亲抱头痛哭起来。
屋外,月光幽冷。唐轩答应父亲后,兀自颓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紧紧闭上房门,低声啜泣着。唐家父母见儿子终于改口,心石总算放下。他们想儿子痛苦一段时间,自会忘掉这些的,毕竟他年纪还小。二老叹息着,也回房休息了。
这夜,唐轩哭了很久。后来,他突然停止了哭泣,仰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渐渐变得神情坚定。然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轻轻开门,翻过自家的墙头,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唐轩离家出走了。
这个少年深爱着宫月,也深爱着父母。他深知父亲品性刚烈,说到做到,他不能接受父亲因自己而自了性命。但他更不能忍受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无法厮守的痛苦。他此刻心灰意冷。他不能选择面对,只好选择了逃离。
唐轩出走那夜,正巧碰上唐举和铁远携家出逃,便随他们远途跋涉,一起到了东北那片莽林之地。在与当地山匪争土夺地的之中,他表现英勇,深为唐铁二兄弟器重。但后来立足之后,他却放弃了龙头会白虎堂堂主的位置,去了莽林地一片深幽的山谷中落发为僧,从此过着苦修生活。他天性聪颖灵透,期间又偶遇了一位仙人的指点,十六年之后,他便已修成了一位法力高深的神僧。
可就在他准备自了肉身,登归仙界的那天,他原以为已经忘却的恋人宫月,却陡然出现了。
她站在他的佛堂外,形容憔悴,泪花闪动地望着他。
年华不在,心未改,物变人亦非。宫月对着这个自己苦苦寻觅十六载的男子,竟是一时间无语凝咽,刻着岁月冷霜的嘴角瑟瑟颤抖。
哈哈,美人儿,你找得我好苦啊,却原来跑这会和尚了!一声粗音由寺院小径传来,身着青衣的龙头会二当家铁远狂笑着出现。他向怔然的唐轩一抱拳:唐老弟,久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唐轩微微皱眉,从宫月出现的苦涩中拉回思绪,冷然一笑:噢,铁施主,劳你挂念了,来寒舍有何公干?
公干没有,就是来看看兄弟何时成仙,另外来寻一下我的美人儿,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唐老弟也人在佛门心在尘呐……
原来,自唐轩走后,宫月的生命仿佛瞬间坍塌了一块,那根支持她生活的擎柱再不能支持,她猜不出唐轩离去的原因,可她深信他的离去绝非心改情变,于是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便抱着对爱情的奢望,开始了她不堪的追寻之旅。而谁知这一寻便是十六年,十六年的韶华就这样在到处的漂泊中黯然消逝。
终于,她找到了这片莽林地,却被土匪铁远抢去霸占了整整一年。如今她已经是身怀六甲了,即将生育。她曾一度想自了生命,可十六年的追寻未果使她不甘就这样死去,她还在等待着,等待着哪怕一丝的希望。一次偶然,她从铁远的醉话中得知了唐轩的踪迹,便不顾身怀有孕的不便,即刻出门一路寻来。
铁远酒醒后不见了宫月,才猛然想起自己酒后失言,也匆匆跟了出去。
后来,铁远和两人起了争执,因为宫月在铁远出现后神色惊慌,一下扑进了唐轩的怀里,突突发抖。唐轩从宫月的神情中窥见了什么,如果不是遭受对方没有任何爱意蹂躏,她是不会对一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年的男人如此惧怕的,即便她并不爱他。
虽然唐轩一身僧袍,他还是用肩膀护住了失措的宫月,铁远几番进攻都没能抢回她。终于他狂躁了,满目狰狞起来。他环顾间发现了佛堂侧壁上悬挂的戒刀,那是唐轩多年修炼的法器,此刻被铁远握在手中,狠狠地劈向僧人。
僧人护着宫月躲过三刀,并未还击。就在他要躲开第四刀的时候,佛堂正中那尊金佛忽然金光闪动,戒刀在刹那间不再受铁远控制,它“铮”一声挣脱铁远紧握的双手,在空中一个旋转,从铁远喉咙上轻然划过。
之后,铁远随戒刀一起落地。他倒在地上努力的抬头,脖子上已有一道刺目的血线。血液流淌着,在佛堂的地面缓缓蔓延。
宫月惊吓得失去了声音,缩在僧人的怀里,悄无声息。
最后她终于哭出声来,泪水浸湿了僧袍。十六年的凄苦与爱恋在那一瞬爆发,海潮一样汹涌着,淹没了宫月,也淹没了僧人。他们相涌而泣着,好久,好久……
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此时身后那尊金佛的脸上,泪水也在一滴一滴的滑落着,沿高大的佛身滚下,打在地上安静的戒刀上,叮当有声。声音持续着,惊动了二人。他们回首观望,只见那些泪水落在戒刀上,逐渐的会聚,凝结,形成了一滴酷似人眼的液体。液体闪动着剔透的光芒,凄凉而悲悯……
是佛瞳?唐泽听到这里不禁失声打断。
是的,是佛瞳,唐顶山望了望儿子,叹息地说:那滴液体形成之后,便与戒刀合为一体了,这,才是佛瞳真正的来历啊……
唐泽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拧起眉头问道:可是,在白雀祠中的那个僧人,他不是生活在明朝吗?他与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是唐朝的那个僧人成仙了,后来又在明朝来到了丝竹镇?
唐顶山笑笑,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唐轩后来确实成仙了,但后来明朝的那个却不是他的原身……这事说起来或许你不会相信,唐轩在成仙以后,佛祖不许他在仙界久呆,佛祖说他在人间还欠下一段情缘未了,宫月对唐轩的感情感动了上苍,他要唐轩投胎转世,到人间与宫月的转世再续前缘,于是他们在明朝永乐年间一起投胎去了人间。
啊……唐泽惊讶地望着父亲,满眼狐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30
不可思意吧?故事还没完呢……唐顶山又向儿子笑笑,继续说道:铁远在佛堂丧命之后,僧人出于道义将尸体送回了龙头会大哥唐举那里,唐举虽然痛心二弟,但他也深知僧人的修为非同一般,何况僧人以前也是他深为看中的唐姓兄弟,铁远做出如此触怒佛祖的事情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唐举不仅没有报仇,还许诺为僧人扩建庙宇,期望着能减轻二弟铁远生前的罪孽。最让僧人想不到的是,唐举还为他介绍了一个人。
僧人一开始并没能人出眼前那个高大的汉子是谁,他只觉得那双眼睛看去特别的熟悉,睫毛长长的,瞳仁漆黑。
那汉子也一样对着僧人发怔。
人常言女大十八变,其实真正变的是男人。一般来说一个女孩的面部轮廓在7岁时候就基本上能够定型,日后的改变也不过是体型的变化和学会打扮的作用。而男人童年时的面孔与成年时比起来却大多是天壤之别。
所以只到那汉子自报姓名的时候,僧人才认出他就是自己阔别十六年的弟弟唐十康。唐轩长弟弟六岁,他离家那年弟弟年方十岁,如今站在他面前却已经是个整整高出他半头的成年汉子了。
唐十康如何从云南来到这里?原来在唐轩出走十三年后,唐家父母先后病故,十康一人妻室未娶,无所依靠,便有了寻找哥哥的念头。他听说本地曾有一个唐性人因逃避官府去了东北,也就约莫着找了过来。历时三载,总算也找到了这片莽林地,三日前刚被唐举收留,方才得知了哥哥出家的事情。
兄弟俩久别重逢,免不了一番唏嘘啜泣,满腹话语。可当时的情形并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因为宫月就要临产了,而且命在垂危。
难产的宫月让接生婆费尽了周折,还好有僧人指点的偏方,孩子总算顺利出世了。而宫月却已经奄奄一息。
僧人没能够挽救她,也没能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
宫月幽幽地望着床边的僧人,含泪地笑,她要求僧人给她一个吻,之后她默默的等待着……然而直到她断气的那一刻,她等待的僧人都没有停下口中“阿弥陀佛”的念语。
她幽寒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绝望。
宫月死后,僧人又在莽林地呆了一年,他用法力为宫月建造了一座地下陵墓。他把宫月装在一口密闭的水晶棺里,使她容颜不改。他又用法力将陵墓护住,让她免遭轮回之苦,灵魂自在。
之后僧人在一个飞雪的黄昏,圆寂归天了……归天后的僧人却没有得到仙界的认可,他在佛祖的安排下将再一次沦落人间。佛祖破去僧人的法力,召唤出宫月的灵魂,让她与僧人一起转世在大明朝永乐年间。佛祖曾为宫月落过一滴泪,所以要僧人还她一世情。这段情何时还清,僧人何时归位,否则只能永世轮回。
然而转世后的僧人依旧佛心深厚,十八岁那年便毅然逃婚出家了,留下了宫月的转世独自情伤。他似乎比前世更加热衷佛法,看破世间红尘,心如止水。
后来他云游四方,竟然会再次栖息了那片莽林地,并且立志用佛法感化那儿愚昧的村民。而转世后的宫月痴情依旧,重演了她前世寻夫的故事。直到她在文达寺绝望跳崖的那一刻,僧人才猛然转醒,参透了前世,后悔莫及,那柄前世的佛刀也骤然出现,在文达寺高大的金佛前旋转哀鸣……
但一切为时已晚,悔恨交加的僧人只好挥泪写下了自己这段前世今生,秘密交给状元唐元,并叮嘱他将此文世代相传,只可族长保存,不可泄露他人。至于为何这样,僧人并未说明。而后他转回仙界,准备着下一世的轮回……
唐泽听得眼睛发亮,他怎么也想不到佛瞳的背后,竟会隐藏着如此复杂而凄冷的故事。他沉吟片刻后,又问父亲:后来呢,后来僧人可还清了那段情?
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唐顶山摇头说。
噢……唐泽似乎意犹未尽,又说:对了,宫月不是还留下个孩子吗?那孩子后来怎样了?
唐顶山幽然地看着儿子,微笑说:那孩子啊,他被唐十康收养了。唐十康带着哥哥的嘱托,在莽林地落根成了家,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一族的唐家,算起来,他还是我们家在此地最初的祖先呢……至于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唐十康让他随了宫月的姓,取名宫林。并且骗他说,他是自己结义兄弟宫青山的儿子,还说宫青山夫妇早年伤亡,就把他托付给了自己。那孩子也就信了。后来宫林长大成人,便在莽林地娶妻生子,繁衍了一族宫姓人家。
所以,他和他的母亲宫月,便是此地宫家人的祖先。
宫家的祖先?唐泽幽幽的闪着目光:这么说,这具尸体也是宫明的祖先了?
应该是吧……唐顶山缓缓的说道,脸上一丝淡淡的阴云:因为只有宫家的人才会有那样幽寒的眼神,我第一次见到宫明的时候,还以为是你那位结拜兄弟宫言地的姐姐呢,可后来发现她不是,而且对宫明一家,我始终都不太了解,总觉得她们怪怪的。
唐泽沉默了,他明白宫明的无故失踪很容易让人起疑。可他又无法去反驳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和宫明相识的那段经历,至今还一直都没敢告诉父亲。
他又转向了烛光下那口晶莹剔透的棺材,久久的凝视着。
那张安详美丽的面孔上,的确有着一颗黑黑的泪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30
三十三 坟茔
女尸入室后,唐泽一家便陷入一片灰色的阴云之中。
他们不知道上天给他们的这具女尸将会带来什么,更不知道打开那个祖宗禁入的地下室还会引来怎样的灾祸。尤其是唐泽,父亲讲述的那个传说让他之后回味出更多的疑惑。按父亲的说法,佛瞳是因唐家祖先唐十康哥哥的一段爱情才出现的宝物,虽然算起来也和唐家渊源很深,可它又和唐十康的后人有什么关系?宫月的尸体又为何会隐藏在唐家的地下?她不是被葬在深谷中了吗?宫明一家到底是人是鬼?落陵赋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爷爷?难道仅仅是场梦吗……
这些,父亲都没能告诉自己,他甚至觉得父亲在有意躲闪着什么。
这夜唐泽又是一夜动荡,恶梦一个接一个的做着……他又梦见宫明和爷爷了。
清晨的时候,父亲起的很早,院里已经围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是来观望唐家遭受雷电后的景象的,还有几个是被父亲请来的,帮忙修理院落。小院在闪电之后,除地面开裂之外,院墙也崩塌了许多。
唐泽刚一下楼便听见人们议论的嘈杂声。他走向正在垒砖的父亲,告诉他自己要去爷爷的坟地去一趟,给爷爷烧些纸钱安魂。唐顶山看了看憔悴的儿子,点点头。
唐泽准备些香和火纸,走出好奇的人群沿着弯曲的青石小路向后山走去。
雨后的空气依旧潮湿着,漫溢在青翠的松林中,格外的清新。后山的景物还是那样静美,并未因为唐泽的心情而有丝毫异样。
唐泽颓然的慢行着,脑子里徘徊着昨夜的那些梦,爷爷被恶鬼吊起的梦境再一次出现了。依然是那样真切,依然让他心惊胆战。
冬日未去的林鸟在头顶偶尔嘶鸣,唐泽踩着青石,心思很乱。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隐约的哭泣声。
唐泽微微一愣,忙侧面向左边的林子望去。丰茂的松林后面,遮着一片湿漉漉的坟地,唐泽记得那是狗蛋家的祖坟地,和自家的坟地只一林之隔。
会是谁在那哭泣?唐泽想着不觉心下好奇,难道是狗蛋家又有人去世?可那声音又不像是,那只是隐隐约约的,仿佛一个人欲哭而抑时的声音。
他于是转向慢慢靠了过去。
哭声还在持续,一个男人的声音。唐泽躲在一颗松树后面,凝神看去。坟地上除几个较大的坟冢外,其他的坟都是零乱分散的,坟地上空无一人。
然而声音又分明是从那里传出的。莫非是见鬼了?他的神经开始绷紧,又仔细的看过一遍,还是不见人迹。
整个坟场上除了坟头就是树木和荒草,坟头一个个的,在凉风和哭声中如同鬼境。唐泽小心拨动着齐腰的荒草,壮着胆开始追寻那声音的出处。近日来的经历已经使他对鬼的恐惧淡漠如烟了,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他循着颤巍的声音悄然走去,终于,在一块最大的坟冢后面,他看见了一处小坟。坟前侧面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男子和小坟一起被大坟遮着,所以离远了只听声音不见人。
唐泽停住了,从侧面注视着那个男子,悄无声息。
他是人还是鬼?唐泽望了一阵,忽见那坟前有一堆还存有火星的纸灰。看来是个上坟的,他释然想道。
唐泽正兀自发怔,忽听那男子说话了。那男子哽咽着,自语般的不停叨念:狗蛋兄弟,都是我害了你,你正长哥对不住你,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害了你……
唐泽警觉起来,他说什么?他……唐泽一边竖耳细听,一边辨认着那个男人,他不觉向他靠近了。
狗蛋?唐泽脑际间忽然一凛,他这才意识到前面那堆小坟便是狗蛋的葬地!他又细细地看着那人,破烂的衣衫,敦实的背影……那不正是铁正长吗?他来这里干吗?他刚才说他害了……
唐泽不敢再动,他生怕惊动了铁正长,他想仔细听他再说些什么。可铁正长却忽然不说了,他猛地趴到坟堆上,紧紧抱住坟头痛哭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亮而悲戚。
唐泽眉头紧皱,眼中闪出微微的光芒,一种窥见希望时的光芒。他静静的站着。
等铁正长哭声渐止的时候,他慢慢走过去,拍一下铁正长的肩膀:正长……
铁正长忽地一抖。他并没像唐泽想像中的那样失声惊叫,而后拔腿而逃。他只是惊然回头,看到是唐泽后,他竟愣愣地呆住了。
凉风吹过,他的头发乱如茅草,眼神中充满了莫名的凄楚。
他一下抱住了唐泽的双腿,再一次失声哭泣:泽哥,泽哥你惩罚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狗蛋,我该死……
这让唐泽有些意外,铁正长不是疯了吗?可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又分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而且,看样子他是来给狗蛋上了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唐泽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实话,他用温和的语气试探他说:正长,别乱说,咱们都是好兄弟,你没有对不起谁啊……快,站起来吧,和大哥说说,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铁正长被唐泽扶着站起来,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地苦笑:泽哥,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是疯了……也对,我爸也说我疯了,只是我的疯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我记不得自己发疯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但是……但是我能记得我没疯之前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泽哥,我对不起你……
唐泽细致的观察着,他不能确信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话,但他能确定此刻的铁正长神智是清醒的,因为在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迷乱与惶恐,唐泽从他的眼睛中又看到了以前那个忠厚老实的铁正长。
唐泽知道他一定是受过什么事情的刺激,这事情让他良心不安,所以才……可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呢,他怎么会说他对不起狗蛋,难道他和狗蛋的死有关?唐泽脑子中渐渐清晰,他拧起眉头,看着铁正长的眼睛,他决定要让他说出来。
他拍拍铁正长的肩膀,微叹说:正长,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毕竟咱们还都是好兄弟,好兄弟是不记仇的……
什么?铁正长抬头望向唐泽,微显惊讶,随后他紧紧握住了唐泽的手,眼中闪动着泪花:泽……泽哥,我知道,你对正长好,你一直都对正长很好,可……可我却一直都在害你,还害了狗蛋兄弟,我……
铁正长说着激动了,他将头一下埋在唐泽的肩头又哭起来……唐泽心里也是一丝酸楚,可他必须得问明一切,他抚摸着铁正长的头发说:正长,那你告诉我,狗蛋他……忽然,唐泽止住了,他看见在铁正长背后的树林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缓缓从一棵大树后面伸出来……
不好!唐泽一声惊呼,即刻揽起铁正长往一侧的地上迅速闪去。子弹带着呼啸打在了一颗树干上。接着枪口又瞄准地上,子弹在翻滚的二人身边穿梭有声。
终于,二人滚到了一棵树后,粗大的树干即刻承受了几颗子弹。唐泽脑子飞快地转着,焦急地想着对策。忽然,怀中的铁正长焦躁起来,他惊慌的眼神开始恐惧而迷离,随后他以不可思意的力量挣脱唐泽的手臂,惊呼着跑了出去……他又发疯了!
快回来!唐泽叫了一声,知道为时已晚,铁正长的左肩上很快飙起一道血线。铁正长身子一震,大喊一声,继续在树林中疯狂地跑。又一颗子弹走空。
唐泽微微一顿,立刻从树后起身向藏有枪口的地方跃去。那枪口正瞄着铁正长射击,唐泽忽然从侧面出现,出脚踢向枪口,速度极快。
枪口应声上扬,子弹倏地飞向了天空。唐泽接着空中一转,另一只脚点向蒙面人的胸膛。
唐泽这两招出得迅速而流畅,蒙面人在射击铁正长的时候又根本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所以唐泽两脚皆中,蒙面人吭哧一声被踢翻在地。他惶恐地望了唐泽一眼,不再恋战,抱枪匆匆向林外逃去。
唐泽又在后面追了一阵,停下了,他忽然觉得那背影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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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1
初雪
铁正长身中了两枪,左肩和额头偏右处不住的流着血,浸染了他身下的荒草。唐泽赶来时他已经昏迷了。唐泽被他的伤处吓得不轻,他一边呼唤着正长,一边触摸一下他的鼻息。还好,他只是昏过去了。
山林空寂,冷风扯动着横逸的枝叶,簌簌作响。唐泽背起铁正长,从荒草蔓延的坟地里走出,一路紧跑奔向了镇医院。鲜血淋透着他上身的衣服,一条长长的血丝从铁正长的额角挂下,在风中摇曳着,唐泽嗅到一股痛心的血腥。
还好医院里有人上班。铁正长进入急救室后,唐泽拨通了老杨的电话。他现在需要一些警力,铁正长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保护,很明显那个暗杀他们的人是冲着铁正长去的。铁正长似乎知道狗蛋被杀一案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又与自己有着某种联系。
或者是因为佛瞳的事情,唐泽暗暗的想道,可这一切,都要等铁正长醒来后才能知道了。唐泽望了望急救室紧闭的大门,面色焦急而灰暗,他在担心铁正长还能不能醒过来。
不一会,老杨带着十几个警员由医院大门匆匆走来。在老杨一声令下,警员很快按方位抱枪站立,将铁正长所在的急救室紧紧守卫。
陈俊和老杨迎向唐泽,细致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听完唐泽的讲述后,老杨的浓眉略微上扬,随后紧紧锁在一起。
陈俊冲唐泽微然一笑,递根烟说:好事,狐狸的尾巴终于暴露了,等正长伤愈后一切都能明白,耐心点……
老杨也点点头,说:陈俊说的对,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铁正长恐怕就……我们还是去休息室吧,有些话这里不便说。
三人绕过院中一处假山,去了大门东侧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那是老杨刚刚让医院给警队誊出来的房间。唐泽和陈俊随着老杨走进去,立刻感到一阵融融的暖意,室内一个小小的暖炉让唐泽猛然意识到,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陈俊对着唐泽打量了一阵,之后掏出手机给谁拨了电话,好像是要对方送什么衣服之类的。老杨让座后,向唐泽笑笑说:陈俊这小伙子要说能干也挺能干的,就是太娇了,你看,这刚冷一点就要家里送衣服,嘿……
二人都随着笑起来,陈俊又给大家一人丢支烟,话题开始了转移。
老杨吐着烟气,看一会唐泽,说道:听你父亲说,你去了文达寺,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唐泽笑了笑,他在想着该不该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如果不说,自己就算是白跑了一趟,可如果说的话……唐泽兀自叹口气,最终决定还是说出来,信与不信那是他们的事了。于是他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洛陵赋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陈俊和老杨一样,都听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事吗?可看唐泽的样子又根本不像是在说谎。尤其陈俊很了解唐泽的为人,所以他想可能是唐泽……他和老杨对视了一下,他们此刻都有同一个想法:唐泽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唐泽朝他们苦笑一下,没再说什么。老杨喝口浓茶,咳嗽一声,正色道:唐泽,这事情……这事情你确定不是做梦?我怎么听着像是小说呢?
而且还是玄幻小说,呵呵……陈俊又露出他一贯的嬉笑,补充道。
唐泽没办法,嘘口气说:也许吧,我倒真希望那是一场梦,我的人生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我可不想再添上这么一段乱子,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信上一点,即便那真是梦,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梦。
老杨又和陈俊对望了一下,眼中露出淡淡的迷惑。
后来老杨点点头,说:是啊,佛瞳这案子的确是我前所未见的,丝竹镇到底是一个怪异的地方……这一个月来,我们警队也算是耗尽心力了,可效果都不是很大,先前假设的许多线索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断掉。不过,最近还是有了新的眉目,从铁正长突然发疯,还有眼下他遭遇暗算的事情,我们有理由怀疑佛瞳的失窃,以及狗蛋遇害,都与铁正长有很大关系,而且……
老杨说着停下了,紧锁着眉头抽烟,同时习惯性地抚摸着胸前那个犀利的银鹰。他迷离地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已经开始飘下零星的雪花了。
唐泽看着老杨深沉的眼睛,正想深问,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陈俊朝大家笑了笑,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满身碎雪的漂亮女孩,圆圆脸蛋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朝屋内望了望,笑容爬上嘴角:杨叔好……泽哥,你的衣服来了。
唐泽认出那是陈俊的妹妹陈小娟,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唐泽微显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塑料袋:我的衣服?
是呀,我哥哥不是说你怕冷吗,呵呵……
这时陈俊乐呵呵地过来说:泽哥,我看你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就让小娟给你送来一件我的外套,换上吧,不然一会出去别人还当你怎么了呢,哈哈……
老杨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拍拍脑门,笑说:噢,我还当是陈俊怕冷呢,原来是……陈俊,真看不出,你小子还蛮细心嘛。
陈俊依旧嬉皮笑脸,吐口烟道:我这叫深藏不露,我要是关心起人来那绝对是面面俱到……哎,老实说了吧,我啊,这都是被小娟给熏陶的,她可是整天关心着咱们泽哥的冷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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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1
嗳,你说什么呢,我对你不也一样吗,我对好朋友一向都是这样的……小娟说着白了哥哥一眼,眼角泛起了羞涩。随后她把衣服拿出来展开,向唐泽笑说:换上吧泽哥,可别辜负了我哥哥的一片好心噢。
唐泽朝兄妹俩感激地点点头,心中一阵暖暖的。他连忙起身解着纽扣,可解到一半一个纽扣就怎么也解不开了。小娟巧笑一下,便上前帮忙解开,然后又帮唐泽脱下血衣,再给他换上那件干净的外套。
唐泽被这忽然的关怀弄得一阵尴尬,只苯苯地不断道着谢。
老杨见到这份光景,心中似有所悟,沉默不语地笑了。
正当几人围着一件衣服打趣的时候,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一个白衣服的医生站在门外,朝几人冷冷的说道:病人铁正长头部弹头洞穿头骨,还好没有伤及大脑,但本院条件有限,无法安全取出,请你们赶快通知病人家属,安排转院治疗。
几人愣然一阵对视,随后朝医生点点头,便动手开始安排转院事宜。
老杨一边令警队随救护车一道去往县城,一边派人通知铁老四,并让他准备医疗费用。然而回来的人转话说:铁老四家中现金不多,铁老四本人又行动不便,要咱们帮忙联系铁正长的姑姑铁玉兰,这是铁玉兰的号码。
老杨接过号码,便立刻电话通知了对方。对方吃惊之后,随即表示尽快赶去县医院。
唐泽在一旁有些着急,陈俊早已随着警车去往县里了,老杨还没给他任务。他用眼神向老杨表达了这一不满,老杨会意的笑笑,说:唐泽啊,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械斗,回去多休息休息,这边一有情况我就通知你……小娟,你陪你泽哥一起回去吧。
说着他冲俩人挥了挥手,转身坐上警车呼啸着走了,后面旋动而起的的雪花,弥漫了唐泽欲言又止的脸。
小娟乐呵呵碰一下唐泽:嗳,别看了泽哥,杨叔既然这么关心你,你就安心的闲一会吧。
唐泽无奈看看她,站着没动。
小娟又踟躇地说:如果你不想回去,那……那我们到处走走吧。
唐泽本想说不用了,可他今天的心思实在是太乱,他也很想在这初雪的时节里多走走,好让寒冬的雪花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
不过这会他多少有点别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对小娟表现出什么暧昧来。作为一个男人,他很能感觉出小娟对自己的那点意思。其实早在宫明失踪后不久,陈俊就向自己提过小娟的事。他对他说:泽哥,别这么看不开了,你知道吗,你在这里为宫明伤心,我妹妹还在为你伤心呢。
唐泽当时只茫然地望着他,陈俊嘴角一丝莫名的笑,说:怎么?听不懂吗?
然后陈俊就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那以后唐泽就尽量躲着小娟,尽管她一直都主动关怀着自己。小娟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姑娘,人漂亮,对唐泽也好。可唐泽一直都惦念着宫明,心中分不出哪怕半点的位置。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二人在街边走着,没有伞。雪片轻飘飘飞在俩人的身边,带着丝丝的寒气。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基本上都没说什么话,后来渐渐的走到通向村庄的小路口。小娟终于撩一下脸边的发丝,打破沉默说:你看,那边的林子,多好看啊,过去瞧瞧可好?
唐泽放眼望去,在小路西边的那片高坡上的桃树林,此刻盈满雪花,莹莹然如一片玉林。唐泽不忍扰坏她的兴致,点头答应了,并且先一步跨过了不宽的路沟。小娟显得很高兴,她快乐地笑着,也跨过去,随唐泽一起爬那个覆满薄雪的土坡。
拉我一下嘛!小鹃在后面伸手向唐泽求助,她仿佛爬得很吃力。唐泽笑笑,回身拉住小鹃凉凉的小手,一口气带着她登上坡顶。
小娟咯咯地笑着,在林子中跳来蹦去,又不时打落枝头上的雪花玩耍。唐泽觉得她此刻像个孩子,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童年的温暖。可就在唐泽回顾之际,小娟突然“啊呀”一声,猛然斜身向高坡背面滚去。
唐泽一惊,赶忙纵身前扑,一下抓住了小娟乱舞的左手,但也已经稳身不住,俩人一起压着薄雪向坡下滚落。等滑到坡底的时候,唐泽正好压在了小娟身上,彼此急喘的气息扑打着对方的脸,惊然对视。
如此持续了一会,唐泽竟然还没有挪开的趋向。小娟先是有些惶恐,后来脸色渐渐羞涩起来。她看着唐泽的眼睛,羞笑说:嗳,泽哥,你……你真重……
可唐泽还是压着没动。开始小娟还以为他是装傻卖乖,然而后来感觉不是,她发现唐泽的眼睛虽然对着自己,眼神却不在自己身上,那双英俊的眼睛闪闪的,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泽哥,你……小娟正要发问,忽见唐泽爬了起来,左手从积雪里缓缓移出,手中,拿着一个青色的玉镯。
小娟也赶忙好奇地爬起,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便凑上去惊喜地问:哎呀,这,这是你刚捡的?
唐泽仍旧不说话,他在细细的端详那个镯子。
他用手擦了擦,镯子上越来越清晰的现出两个字: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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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2
古镯线索
小娟对唐泽吃惊的表情感到不解。她在唐泽的眼神里,看到一缕飘过的恐惧。
她唤了他几句,他都是无动于衷。青色的镯子在银白空气中光泽幽暗,唐泽盯着它许久,眉头越锁越紧。
忽然,他对小娟说:走,我们回去。
小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她也在想着那镯子上两个字,宫月?和宫明什么关系?
她忽然有一丝嫉意。
两人在洒满落雪的石道上咯吱咯吱地走着,一直都不说话。小娟很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唐泽走得很快,几乎是在小跑。小娟只好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一脸的委屈。
石道在村口出现了分岔,一条通向陈俊家所在的东村,另一条通向北村。唐泽岔路口停住了,转身对小娟抱歉的笑:小娟,我不能送你回去了,我,我得赶紧回家……
出了什么事吗?小娟终于发问,她似乎觉出那个镯隐藏着什么。
没,没有,我怕爸妈担心,我出来的太久了……回头见。
小娟还想再说什么,但唐泽转身匆匆的走了,背影渐渐被雪花淹没。
其实唐泽说的没错,唐顶山夫妇确实正在为儿子担心。唐泽一早出去,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仍不见回来。
午饭后,唐顶山送走帮忙修理院落的邻里,就忙着给儿子打电话。可又想起唐泽的手机在去上次文达寺的路上丢了,于是他再也坐不住,生怕儿子别又出了什么事,便准备去后山走一趟。不料他刚一出门,便看见唐泽满身是雪地回来了。
他总算舒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儿子把一个玉镯伸给他:爸,你看……
唐顶山愣一下,接过镯子,仔细看过后,神色也一下变了。
他四下望了望,赶忙拉儿子一起走回了客厅。母亲见唐泽安然无恙,微笑着端来一杯热茶,好给唐儿子驱寒。
父亲缓缓问道:泽儿,这镯子,是怎么来的?
唐泽手捂着茶杯,把自己这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父母惊讶了半晌。
有人要杀害铁正长?唐顶山兀自沉吟着,忽然问道:你能猜出那个背影是谁吗?
唐泽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熟悉,但具体是谁,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噢……唐顶山满面沉思,又拿起玉镯久久端详着。忽然,他的眼睛惊讶起来,唐泽和母亲也瞪大了眼睛,指着镯子道:这……
在唐顶山指间的镯子,荧荧的发起光来。青色的光芒越来越强,仿佛一个剔透的光环,忽地挣脱唐顶山的手指,在空中跳跃着,不住的回旋。
随后,镯子飞了出去,在院子中飘一阵,陡然转进了唐家的偏房。
三人神经一紧,急忙随了过去。他们打开房门,只见那镯子正围着中央的地板来回地打转。唐氏父子对视一下,心中微微一亮,难道这镯子……
唐泽转身对母亲说:妈,我们要去地下室看看,你先回屋好吗?我怕你会……
母亲明白儿子的意思,点点头,地下室里那具女尸确实让她毛骨悚然。她赶忙出去了,心中惴惴不安。
唐顶山见妻子出去后,轻叹一声,把手伸向了墙壁上的罗盘。地板吱吱地开动了,镯子又回旋了一阵,便从缝隙中倏然进入。唐泽的神经越发的紧起来。
等地板完全打开,父子俩很快沿着梯子下去。还没站稳身形,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室内不再是黑洞洞的一片,因为那镯子放射出的青光已经十分夺目了,甚至照亮了每个角落。
镯子在水晶棺的正上方停下了,悬在那里一动不动。棺材在青光下越发的剔透,里面的女尸也忽然白光氤氲,仿佛一具通体闪光的白玉石雕。唐泽和父亲吃惊地看着,不敢轻易举动,此刻他们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某种迹象的出现。
忽然,尸体上的白光发生了移动,波浪似的跳跃着,在宫月的眉心瞬间会聚成一点。光点越聚越大,最后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束,穿过棺材盖,直直地伸向了上空的镯子。
光束穿过镯子的中央,与强烈的青光交织,纠缠,一起向着墙壁上那幅古旧而凄冷的壁画伸去……
父子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幅画竟然忽地模糊了!那些生动的画面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原本构成画面的颜料居然飘离了墙壁,云朵一般的变幻游离着,渐渐的,排成了字的形状。
唐泽仔细的读去,原来是:千古缘,情未殇,莫道无份,玉兰花下佛瞳出,隔世重逢。
莫非又是一个藏头诗?唐泽脑中一个激灵,但他细读几遍后并未见任何端倪,于是他开始琢磨诗句背后的含义……
这句子比较浅显,唐泽很快就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他想,那可能是写神僧与宫月那段千古爱情的,大概讲他们二人能在隔世重逢……可,“玉兰花下佛瞳出”什么意思?难道是佛瞳从一株玉兰花下冒出来,然后两人就重逢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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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2
唐泽百思不解。他把目光移向了父亲,父亲正镇静地望着墙壁,眼中浮动着寒意。
爸,唐泽轻声开口说道:你看这……
唐顶山没有立即回答儿子,他拧眉沉思了许久,终于缓缓的说道:难道,这是上天在给我们寻找佛瞳的线索?
唐泽闻言心间一亮,是啊,玉兰花下佛瞳出……
忽然,上面传来母亲的声音:泽儿,电话,杨队长的电话!
唐泽只好停下思绪,和父亲望了望,便匆忙的爬出地下室,来到自家的话机旁。
喂?唐泽吗?赶快过来县医院,有些事情需要你处理!老杨的声音震响着耳鼓。
唐泽表示马上到,心中担心是不是铁正长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有关案件的事情……唐泽乱想着,和母亲以及还在地下室的父亲打个招呼,便又融在了茫茫雪地中。唐泽母亲看着儿子的背影,不觉哭了,儿子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
到镇上后,唐泽买了几个热包子,一边吃一边赶去车站。正巧,刚好赶上到点即将出发的车。他欣慰的笑笑,买完票一路向县城行去。
去县城的道路依旧是坑凹无致,唐泽像往常一样被颠簸得头昏脑胀。总算到了,雪片越落越大,唐泽从车上下来,冒着大雪往县医院赶,路上还险些被一辆快速行使汽车给撞了。那司机猛地刹车后,朝他嚷嚷着骂。唐泽很想把他拉下来揍一顿,但还是忍了忍过去了。
老杨早已站在医院主楼下的走廊里等着唐泽。他朝唐泽挥挥手,唐泽走了过来,问他什么事。老杨说:是这样,铁正长的姑姑非要知道侄子是怎么受害的,她说她一定要见见你,看那意思,她好像是对你有些不放心,以为你与凶手有什么联系的……不过我相信你,如实作答就行了。
唐泽笑笑,想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谋杀铁正长的嫌疑人,不过对方的心情他能理解,铁正长是铁玉兰在娘家唯一的侄子,也是铁家的独苗,现在出了这种事……唐泽想着不觉心底暗自叹息。他朝老杨点点头,随他一起去二楼休息室了。
打开门,屋内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她看去有四十多岁,眉眼秀丽而生威,一望便知是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她朝唐泽看了一眼,唐泽立刻觉到一丝冷意。他猜想她一定就是铁玉兰了。
其实唐泽对铁玉兰几乎没什么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远嫁他乡了,期间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所以基本上没什么接触。唐泽只知道她嫁了个市长的儿子,家里有钱有势,其他的就不怎么知晓了。
老杨介绍之后,那女人便不停地打量着唐泽,看得唐泽很不自在。而且,那眼神竟也是充满着惊讶和幽怨,和宫明母亲,以及那个绿衣女子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眼神,简直是如出一辙。
难道……难道她也与我们唐家有什么牵连?唐泽不禁暗暗想道。唐泽与她并不熟悉,所以他想她一定是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父亲或者爷爷的影子。唐泽又想到了唐铁两家的那段仇恨,也许……
小伙子,你就是唐泽吗?女人声音冰冷地说。
唐泽点下头,他本想喊她一声姑姑,因为按辈分他和铁正长是一起的。可他嘴角动了动没喊出来。
铁玉兰朝他又看一会,微笑说:和你爸当年很像啊……你爸现在可好?
他还好。唐泽回答得挺拘谨,他有点受不了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唉,多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铁玉兰自语似的说着,片刻后,忽然话锋一转:唐泽啊,听说正长被追杀的时候你在场,对吗?
是的,唐泽看着她答道,之后索性就把当时的情形详细叙说了一遍。铁玉兰柳眉轻颦,像是在辨别着这话的真实性。好久,她才又问道:你能认出那个背影吗?能猜出他是谁吗?
唐泽摇摇头:认不出。
真的认不出?
真的认不出!唐泽加重语气道。他对她的质疑态度感到反感,他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把自己当她的下级了,便陡然起了不悦。
铁玉兰凝视着他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清冷的微笑。后来,她移开视线,把身边的红色皮包拿在手里,习惯似地摸了摸,然后起身对老杨说:杨队长,正长的事你还得多费心,他现在是歹徒的凶杀对象,你们要一直派警力保护他的安全,并尽快缉拿凶手……我那边还有个会要开,明天我会再过来,正长他……
老杨见她脸上表情黯然,猜想她是对侄子放心不下,便给她一个很认真的答复,表示只要正长手术成功,就一定会让他安然无恙。
铁玉兰和老杨握了握手,眼中忽然有些泪花。
铁玉兰走后,唐泽越来越觉得不悦,她把自己大老远的喊来,难道就只为一句问话?仿佛自己是个她的什么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她和自己说话时的那种态度……唐泽想起来就来气,那是一种轻蔑而敌视的态度。莫非她真以为自己是凶手?既然那样为什么不派人盯梢我,反而要我来这里?
老杨转身朝唐泽笑笑,走过来说:还没吃午饭吧,走,吃碗面去。
唐泽一听,肚子果真饿起来,先前的那几个包子早不知跑哪去了。他笑说:听说外面的老王板面不错,去那里吧。
两人边走边聊,穿过大雪纷飞的院子,走向对面的老王面馆。
街道上人流稀少,车辆也没之前频繁了。这个小县城仿佛经不起大雪的重量,整个都安静起来。老王面馆在雪中冒着热气,使人老远便觉得那是个温暖的好去处。里面食客挺多,个个都吃得面露暖色。板面是一种辛辣的食物,很容易让人热乎。
老杨和唐泽抖落伞上的积雪,向热情的老板要了两大碗。在人少处选了张桌子,他们等着面,聊了一些事情,事情关于铁玉兰。
老杨向唐泽细问了一下铁家现在的情况,知道铁正长除了父亲铁老四以外,就只有铁玉兰这么一个亲人了。铁老四卧病在床,多年来一直都是靠着铁玉兰的支持过活着,据说铁玉兰的丈夫是个富商,家里有千万资产,而她的公公是本市德高望重的白市长,去年才刚刚退休,白市长对铁老四也很照顾,因为他以前曾受过铁老四两个哥哥的提拔……
唐泽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眼看看老杨,发现老杨也是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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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3
医院夜事
老杨和唐泽想到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铁家复仇的事情。尽管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铁家这样做过,但他们在那一刻都清晰地想到这一点。尤其唐泽,他想起了铁正长在坟地时对自己的哭诉,以及铁玉兰对自己的那份敌视,还有,他也忽然想起了那句漂浮的文字,“玉兰花下佛瞳出,隔世重逢。”,他的眉头更加深重地锁起来。
玉兰花下……唐泽的心中逐渐明晰,铁玉兰,玉兰花……这果真是个含义隽永的句子。
老杨捅了捅微怔的唐泽:怎么,不信我说的?
唐泽眨了眨眼睛,笑说:不是……先吃面吧,回头再说。
从面馆出来后,两人又回去了休息室。刚到门外,就看见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坐在里面等候。他见有人过来,起身问他们谁是铁正长的亲属。老杨说病人的亲属暂时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了。
医生说:噢,是这样,病人铁正长的手术遇到些困难,我们院暂时还没有能主刀给他动手术的大夫,所以,请你们赶快通知病人家属,迅速转院治疗。
说完,医生表示很遗憾。
老杨点点头,随后就又给铁玉兰打电话说明情况。不料铁玉兰竟不同意转院,她似乎有些恼火地说:病人经不起路上颠簸,你对医院的领导说,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医师我从市里联系,不行我就到省里去找,你让他们先好好照顾我侄子,我这边的医师一会就到。
铁玉兰说话的声音很大,一旁站着医生听得一清二楚。他先是一愣,后来顺从地说:行啊,既然这样,我就和领导上反映一下。
老杨望着医生的背影,叹声说:看来,铁玉兰果真不简单,她的影响力很大嘛。
唐泽也跟着感慨一番,心中更加坚定了先前的想法,如果那句诗有什么预兆的话,铁玉兰应该和佛瞳的丢失有很大关系。
可他没敢将那句诗告诉老杨,因为那样一来势必要牵扯到女尸的事情。而老杨怀疑铁玉兰,只是从唐铁两家的仇恨上推测的,他很早就觉得佛瞳的事情可能是源于复仇。但之前他觉得铁家人力单薄,应该没什么能力再去报复。现在看来,他是忽略了铁玉兰。这个女人总是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
不一会,先前那个医生过来了,告诉老杨一切已经安排好,只等那边的医师大家光临了。老杨道了谢,又打电话催了铁玉兰一遍。
快傍晚5点的时候,冬日的雪夜即将来临。老杨带着唐泽走出休息室,来到铁正长所在的病房边巡视了一会,又派人将病房,以及铁正长将要进入的手术室都监护起来,严禁任何可疑人物接近。
6点整,铁玉兰带着两个医师赶来,半小时后,医院安排了铁正长的手术。
陈俊主动请缨,要求守护手术室以及铁正长术后所在的病房。老杨答应了,陈俊向老杨行了个军礼,又和唐泽握握手,转身抱着轻机枪正步小跑出了休息室。
唐泽目送着他的背影……刹那间,唐泽神经一紧,脑子剧烈地眩晕起来。
老杨似乎发现了唐泽的反应,他的职业形成了他独特的敏感。他看了看了唐泽,眉头微微一皱,什么也没说。他大概也只是莫名其妙。
然而就连老杨也无法想到唐泽此刻的想法。唐泽在那一瞬之后,也极力的要否定自己的想法,可……可那实在是太像了!陈俊抱枪跑去的身影和那次在坟地逃跑的凶手实在是太像了!当时唐泽只是觉得那凶手的背影很熟悉,此时他才脑子间才蓦然清亮,那熟悉正是来自陈俊。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陈俊为何要杀铁正长?
唐泽飞快地搜寻着一切可能,但始终找不到半点可能。先不说陈俊是警务人员,就单说他和铁正长的关系,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虽然他和正长不像正长和自己这样的亲近,但两人的关系还能算上是好朋友,而且他们素来无仇无恨,陈俊的为人也够义气,他怎么会……
不可能!唐泽最后这样告诉自己,一定是产生了错觉!
他把脸埋在双手里,作出疲倦的姿态,清醒着大脑。他不想让人发觉自己的异常。然后随老杨一起去了外面巡逻。
天色已经黑下来,雪还在飞着,丝毫也没有减弱的趋势。医院主楼的上方亮起了强烈的照明灯,院子里仿佛又升起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大家在警惕着,等待着。
终于,三个小时后,手术室大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去着脸上口罩。片刻后,铁正长被转移去了病房。
铁玉兰迎上医生:怎么样,情况怎么样?
中间那个较高的医生笑笑:手术很顺利,病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铁玉兰立即握住了医生的手:谢谢,谢谢你们,辛苦了……
随后,她转身对秘书说:小李,快,快去宾馆准备酒宴,咱们要好好的谢谢几位医师。
医师们纷纷推辞,但终究扭不过铁玉兰的邀请,随她一起下了楼,坐进被雪片淋白了的轿车,在大雪中开出了医院。
临走时,铁玉兰塞给老杨一个红色纸包,叮嘱他收好,务必要保证铁正长的安全,等十五分钟后再打开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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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4
老杨接过纸包,摸着里面软软的东西,不知何意。看着轿车消失后,他立即带领唐泽亲自去了铁正长的病房。病房里除了两个照看的护士以外别无他人,老扬关上门,和唐泽守在门外。
十五分钟过去。唐泽提醒老扬打开那个纸包,结果两人都不觉一怔。纸包里,竟是一沓百元钞票。
唐泽看看老杨,似乎明白了什么。老杨嘴角微翘,不屑笑道:这个铁玉兰,为了侄子的安全,真可谓费劲心机啊……不过她看错人了,我老杨虽算不上刚正不阿,但也绝非贪财之辈,这钱我会照数还她,铁正长我也照样保护。
说着,他随便把钱放进上衣口袋,向唐泽一笑,意味隽永。
唐泽会意地笑,对老杨涌起一股敬意。
时间分秒的过去,大雪落尽了冬季的寒意。陈俊抱着机枪和几个警察在走廊来回走动,气氛幽冷而清寂。唐泽和老杨一直站在病房外,烟一根一根的抽。
忽然,主楼西侧袭来一丝凄厉的尖叫。所有人即刻静止,随后脚步声乱,陈俊带领警员迅速赶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深的走廊尽头。
老杨和唐泽警然对视,站在原地没动,不约而同地把紧了病房门口。
西端的叫声已然消失,警员们的手灯纷纷亮起。唐泽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一段段光束杂乱交织。但还没等他看清大家的动作,忽听身边老杨一声沉闷的呻吟,接着扑通倒地。他惊然回视,却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陈俊脚下背部中刀的老杨。
唐泽盯着一脸邪笑的陈俊,失声道:陈俊,你……
吃惊与愤怒使唐泽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他怎么都不明白陈俊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他不是去了西边吗?
陈俊依旧是笑,笑得面挂寒霜,冷冷地道:泽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优秀了,优秀得让人厌恶……不明白?去吧,到阎王那儿问个明白吧……永别了,兄弟……
枪口逼了过来,黝黑的,黑得仿佛一切都已静止。唐泽已经可以听见陈俊手指扣动扳机的声响,他瞪起茫然而愤怒的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枪声破鸣,震碎了整片夜空。
唐泽看见枪口猛然上扬,一道火舌射中顶上的墙壁,呼啦啦落下一阵碎屑。慌乱之间,他发现陈俊的胳膊忽然被一条紫光瞬间缠住,整个人被拽着离地飞起,包袱一样,狠狠地摔在走廊冰冷的地上。
唐泽惊魂未定之际,一个紫色的身影轻飘飘落在他的面前,巧然一笑:唐公子,别来无恙?
啊,你是……唐泽还未说完,紫色身影忽地回转,一道紫光呼啸而出,正欲举枪的陈俊肩头一颤,血流如注。他目光惊恐地闪着,跃身翻过栏杆从二楼直跳下去。
陈俊在雪地上滚身而起,于身后一阵枪响中仓皇遁去。
警员们成队追出,被飞雪淹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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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4
雪中迹
老杨一直昏迷着。他背部中的那刀并未伤及要害,但刀上有毒,一种不会致命的慢性毒药。
看来陈俊并没想要老杨的性命,他只是想让他昏过去,好更容易对付自己,或者杀害铁正长,唐泽兀自的推断着。
此刻他对陈俊要谋杀铁正长的事实深信不已,但为何陈俊要这样做,他还是摸不透原委。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再猜测下去,因眼前还有另一桩让他费神的事:小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的,那个梦一般神秘的地方的一个神秘姑娘,竟会真切的来到他面前,并且救了他的性命。如果说自己洛陵赋的经历仅仅一场虚梦,那这又如何解释?
唐泽望着眼前的紫衣姑娘,神色茫然,她简直和当初见到的一模一样……不,也不完全一样,她此时的衣着是一件紫色羽绒袄,而不是当初的夹克衫,头发也似乎比以前长了许多……难道神仙也怕冷吗?
小紫坐在唐泽对面,眼神俏皮:嗳,别这样看着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嘿嘿。
唐泽赶忙移开视线,生硬地裹裹衣服,那神色好像是嫌这休息室里的空气太冷。一旁站着几个警员也不再紧盯着小紫打量了。他们一样都对这个从天而降,伸手不凡的姑娘充满了好奇和迷惑,他们几乎没看清她是从哪儿冒出的,就看见她和一道紫光出现后,陈俊就莫名其妙的落楼逃跑了。
休息室中气氛又一阵的尴尬。
唐泽轻咳了一下,吞吐问道:神仙……不,小紫,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小紫听了咯咯笑起来:什么?神仙?呵呵,你还以为我是神仙呢?
噢,没,没有,那你……
我啊,我是来医院看我一位同学的,碰巧就看见有人要杀你,顺手救一下了,别放心上啊。
什么?一旁的警员又一起惊讶了,他们对小紫的轻描淡写吃惊不已。
呃……是啊,小紫此刻也有些不自然,朝他们笑笑说:顺手救一下,我,我本来就会功夫的,和你们差不多,练家子,呵呵。
小紫说着,站起来,对唐泽调皮一笑,说:唐……大哥,咱们好久不见了,到外面转转吧,你看这大雪纷飞的,正适合散步。
噢,唐泽轻声应着,他也正想单独和小紫聊聊,洛陵赋给他的疑团又开始涌现了。
两人和屋内其他人招呼一下,便打着伞走进了雪地。
他们在院子中的小径上踏着雪,唐泽撑着伞,挡住二人顶上的雪片。小紫不时地抬头看看唐泽,眼睛中露出快乐的笑意。
走了一会,唐泽停住步子,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小紫轻咬下嘴唇,落下视线,反问一句说:在你心中,难道只有疑问吗?
什么?唐泽对她的答非所问皱起了眉头。
小紫抬起眼睛,望着他,轻声说:好像,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的眼睛,就一直这样的忧郁,这样的充满疑问……唐公子,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唐泽有些意外,笑笑说:我有吗?可能吧,我的确对很多事情不明白。
噢,你想过我吗?小紫的语气有些突兀。
一片雪花飘进来,滑过唐泽停顿的目光。
小紫的眼睛依然盯着他,闪闪的:想过我吗?自从你离开洛陵赋以后,有没有特别的想念我?
呃……想过吧,包括整个洛陵赋,我一直都在想。
唐泽避开小紫期待的眼睛,这么的应付了一句。小紫的眼神太热烈了,热烈让他有些受不了,他此刻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女孩子交往的方式出了问题,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她误解吗?
可小紫的表情却似乎很满足,又快乐起来:呵呵,真的吗?你真的一直都在想我?我也是,你走后我也一直都在想你,所以才偷偷跑出来找你,还怕你会被我吓着,可,可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我……
天,她的误解太深了!还真没哪个女孩子这么直白说过想我……唐泽暗道不好,赶忙打断她说:什么?你是偷跑出来的?你妈妈不着急吗?
小紫愣一下,继续说:是啊,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过放心吧,我妈妈神通广大,她想我的时候自然会找到我,没来找我的时候说明她还没想我,呵呵。
噢,这么说,你妈妈,还有洛陵赋,都真的存在了?唐泽终于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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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5
什么?小紫敛住笑容,惊讶说:你不是亲自去过洛陵赋吗?你也亲眼见过我妈*,你怎么……噢,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那天被我妈妈送走后吓着了。
这时候,寒风大了起来,吹歪了唐泽手中的伞。唐泽努力的撑过来,拧起眉头发问:你妈妈送我?你是说洛陵公主把我送出了洛陵赋?
是啊,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她用法术把你送到了崖顶,她只说是该你出去的时候了,之后便什么也没说……所以,你醒来后发现自己换了地方,当然会想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呵呵。
唐泽凝视着小紫的眼睛,里面是一汪清澈,他看不出半点谎意。
洛陵赋,是真有其事了?唐泽静静的思忖着,眼前的院子在灯光和夜色下,是一片梦幻般的银色……
忽然,他思绪微转,看着小紫说:既然这样,你会法术也都是真的了?
嗯,是的,小紫点点头,她发现唐泽的眼神怪怪的。
唐泽眼睛亮起来,笑说:那,那你一定能用法术猜测一些事情了?
那要看什么事情了,唐大哥,你要猜测什么?
猜测刚刚发生的事情,猜测陈俊为什么会那么做,猜测佛瞳一案后面到底还有多少阴谋……唐泽说着,神色有些微微的激动。
小紫望着唐泽微笑,叹声说:我知道,在你的内心里,被太多的疑问充斥着,所以你才会那么的忧郁,那么的不快乐。好吧,我帮你猜一下,只要你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然而,小紫的声音却被打断了。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二人回头望去,只见几个警员抬着两个人冲进了院子,后面跟着一行不整齐的警队。
警队回来了,又有两名警员受伤。
唐泽拉着小紫赶到后,伤员已经被推去了手术室。老杨的助手小罗叙述说,警队追捕陈俊到城外的一片山林,陈俊便钻进林子消失了。林子其实并不大,就是地势太险,位于一处崖顶上,三面都是深谷。
当时有雪光的照射,所以林子中并不算太暗,我就留一部分人守住入口,带几个兄弟进去搜捕。但进去后却发现陈俊的脚印一直伸到悬崖边,便断掉了。我们都以为他是跳了崖,正站着发愣,却听见一旁的大树上传来了枪声。陈俊躲在一棵松树上,射伤了我们两名兄弟。然后他在我们要还击的时候,从树上纵身跳崖了……
什么?陈俊跳崖了?唐泽打断了小罗,吃惊中带着痛心。他拧着眉头打量小罗,见眼前这个小伙子衣服已经被雪水浸湿,脸上也有几处像是被什么挂伤的血痕,一副刚刚经历激烈打斗的样子。
你确定他跳下去了吗?唐泽紧问道。
是的,我亲眼所见,我们的兄弟也都可以做证,他跳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狂笑……
唐泽呆立着,眼中竟现出了泪花。他此刻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很多,除了那副狞笑举枪的形象外,更多的却是陈峻平日不羁而温和的笑容,还有那句句熟悉的声音,“泽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唐泽喃喃自语着,忽然意识一沉,身子倾斜下去。
唐泽昏倒了。自从他回到丝竹镇,已经不知道昏去了多少次。
护士们又是一阵匆忙。
这个不大的县医院,在这个飘雪的日子里,似乎负荷过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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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6
旧情死灰
次日清晨,唐泽再也不见了小紫。
昨夜他忽然昏阙,被人送进了病房。在医生的料理下,他渐渐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输着吊水。小紫就坐在他身边,目光关切地看着他。
他冲她微笑,她陪他聊着天,后来他就渐渐的睡去了。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亮,胳膊上的针头也已拔去。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此外病房中空无一人。
他想小紫可能是到别处睡了,便穿衣下床,准备到外面透透气。
他轻轻的开门,却望见一片紫色的天空。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赶忙揉揉眼睛,再看天空还是紫色的。他惊讶地站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转脸看向身后的窗户,天!窗外的天空却仍和平常一样!
唐泽登时怔住了,他反复地看看门外又看看窗外,目光逐渐的闪起来。他慢慢地向门边靠去,凝神仔细辨认着。终于,他发现那并非是天空变了颜色,而是在门口处氤氲着一层透明的紫气。
那层紫气淡淡的覆盖着,仿佛一层不停波动的薄膜,遮住了整个门口。
唐泽吃惊而好奇,不觉伸手摸去,却在刹那间,气膜忽地碎裂。
随着一阵清脆的零落声,气膜陡然间变成无数碎片,在空中飘飞,凝结,渐渐会聚一团,却化作一张紫色的纸笺,飘飘然落在了唐泽面前。
唐泽俯身拾起,暗香浮动的纸上,写着几行字,笔迹娟秀:
唐大哥,请恕我不辞而别,妈妈唤我回去了,这次回去不知何时再能出来见你,真希望能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在你门前布下一层结界,希望能让你一夜安全,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了,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我会一直想念你的,再见了……小紫。
唐泽对着信笺发愣,小紫走了?为什么是现在走了?他忽然感到很孤单,前所未有的孤单。他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已经恢复了颜色,风雪也早已止息,留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唐泽深深的叹口气,把信装好,去盥洗室草草洗漱了一下,匆匆出门了。
此刻是清晨7点一刻,院子中人迹尚少,只有几个清洁工在扫着路上的雪。
唐泽踩着积雪,咯咯吱吱的走出医院,先去街边小吃用了早餐,然后走去一家早开的公话屋。他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好让爸妈别为他担心。
结果是母亲接的电话,她说你爸担心你,一个小时前就去县城看你了。
唐泽看看表,约莫着爸爸一会应该赶到,便转回了医院的休息室。一边等待,一边想着昨天的事情,依旧觉得像做梦。
父亲赶到的时候,休息室先来了几个换班的警员,正在和唐泽聊天,聊小紫的事情。唐泽被他们好奇的发问弄得头昏脑胀,胡言乱语的应付着,他实在不知该如怎么给他们解释。看到父亲进来,他总算得以解脱,起身迎了上去。哪知父亲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泽儿,你知道吗,小娟她失踪了。
这让唐泽好一阵怔然,问道:什么?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顶山叹声说:今早4点多的时候,陈俊妈敲开我们家的门,问小娟在不在我们家,她说半夜听到女儿房里有动静,等她赶去时房门是开的,女儿不见了,屋里的椅子倒了,茶杯也碎了一地。她喊女儿的名字,没人答应,又打女儿的手机,手机关了。后来她在女儿的书桌上发现了一篇没写完的日记,她不识字,陈俊爸说上面提到了唐泽,于是她就来我们家问问……如果她说的属实,那这事就确实有些蹊跷了,所以我一早就赶过来找你,顺便也问问老杨该怎么办,对了,老杨呢,他怎么不在?
老杨……唐泽神色黯然道:老杨昨晚受了伤,现在还躺在病房里。
受伤?他怎么会受伤?唐顶山微微惊讶地问。
唐泽便把昨晚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包括今天早晨小紫留下的那封信。唐顶山拿过那封紫色的信笺,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眼神捉摸不定。
之后他把信还给儿子,沉默了一阵,忽然说:有空的话,也带我去瞧瞧那个洛陵赋。
唐泽没想到父亲会有这种念头,一时语塞。
唐顶山看了看儿子,笑了,说:我是说有空的话,现在我们还得忙眼前的案子……老杨在几号病房?我们去看看吧。
唐泽点点头,带父亲走出休息室。父子俩先去街边卖了些水果和补品,才转回走去了老杨的病房。这时候医院已经是人来人往,看病和探病的络绎不绝,不同往常的是,人们会在203号病房门前看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唐泽告诉父亲,203是铁正长的病房,旁边的202住的是老杨,都是单人间。
本来唐顶山也想去看看铁正长,但武警怎么都不让进。虽然他们都认识唐泽,但这是上级的命令。父子只好作罢,便一起去看望老杨。
此时老杨早已醒来,身边坐着几个警员在和他聊天,有说有笑的,看上去精神蛮好。见父子俩进来,老杨热情的招呼,躺在那让警员招待他们坐下。唐顶山将礼物轻轻放在床头,开始和老杨说话,嘘长问短的。这两位因为佛瞳的案子而认识,到现在也算是半个知己了, 俩人似乎特别能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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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6
唐泽也坐在另一条板凳上,和几个警员聊着,病房里一时间气氛挺热闹。
可没过多久,这种融洽的气氛就消失了。只因一个女人的到来。
这个女人便是铁玉兰。
其实老杨他们几个倒没什么,照旧和铁玉兰打着招呼,唐顶山也只是微微一怔,辨认片刻后终于笑道:哦,是玉兰啊,坐,快坐吧。
铁玉兰却没答话,她的目光像被什么揪住一样,忽地落在唐顶山身上,久久停留。
屋内因铁玉兰的反应而变得默然,大家对她的表情莫名其妙。唐泽忽然又想起铁玉兰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的眼神,那种惊讶而幽怨的眼神,此刻在她眼中更是浓重。
玉兰,坐吧,玉兰?唐顶山被看得浑身难受,再次搭讪说。
铁玉兰这才“哦”一声,似乎发觉自己的失态,嘴角微微上扬,笑说:顶山大哥,这么多年不见,你老了很多啊。
噢,是啊,难怪你看了那么久才认出我,哈哈,不过你倒是没怎么变,我很快就认出你了,这些年可好,孩子们都该和唐泽差不多大了吧……唐顶山笑容随和,独自和她聊着。后来老杨几个也插进话来,屋内又渐渐恢复了气氛。只是唐泽和老杨都清晰的发现,铁玉兰在说给唐顶山的话里,总有一股冷冷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唐泽不解的思忖着,发现老杨也眉头微拧。
没过多久,铁玉兰要起身告辞,因为彼此的谈话似乎逐渐结了冰。铁玉兰把礼物放好后,向老杨说几句关心的话,便和大伙招呼着走了,高跟鞋在地面上踏起一阵清脆的“咯哒”声。
这声音让大伙一下轻松起来,她的存在就仿佛一块凌厉而沉重的大石头,给人微微的窒息感。老杨早就觉出这个女人内在的强悍,只是他刚刚才发现了她那丝冰冷的温柔,那温柔是给唐顶山的。
老杨很想问问,但鉴于人多,又是唐顶山的私事,便没好开口。而且唐顶山也有话和他说,是关于小娟失踪的事情。这事让老杨沉思了很久。
上午10点半钟,唐泽送父亲回去。他们从老杨的病房出来,踩着残破的雪路走向车站。路上唐泽再也忍不住,终于问父亲是不是和铁玉兰有什么过结。
难道仅仅是因为两家那段仇恨吗?唐泽怀疑地问。
唐顶山笑了,随后轻叹说:其实这事情,是不便和你说的,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我和她也算不上什么过结,年轻的时候,她……她追求过我。
啊?唐泽真的挺惊讶。
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那时候,我正和你妈谈着恋爱,所以没答应她,不过她对我一直都很好。这情况大概持续了一年多,她有一天忽然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我臭骂了一顿,非要我答应她,哎……后来,她就嫁去外地了,从此再没联系。
唐顶山说着嘴唇紧紧闭一下:我想,她大概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吧,她是个个性很强的女人,我们一起长大的,我很了解她的脾气,她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然她就会发脾气,不开心……
唐泽听后眼角泛起笑意,他万万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他可以想象到父亲当年的男子魅力。也难怪,爱情能让一个人幸福一生,也能让人痛恨一辈子。
难怪铁玉兰见到唐家人的时候,都会有那种幽怨的眼神……忽地,唐泽脑间一凛,宫明母亲,绿衣女子,她们眼中曾经闪现的那份幽怨,都一瞬间在他眼前幽幽的飘动起来。
难道她们也……
唐泽暗暗的想着,不觉凝眸看了看父亲。父亲那张已显苍老的脸上,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泽儿?父亲唤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在想铁玉兰会不会因为……因为你而向我们家报复,唐泽撒谎说。
唐顶山为之一怔,过了片刻,他悠然叹气说:可能吧,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没办法……泽儿,咱们去车站吧,时间不早了。
父子俩在车站分别,唐泽望着汽车远去,久久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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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7
清醒记:病中语
一晃三天过去,铁正长仍旧没有醒来。铁玉兰看上去非常着急,眉间总是挂着焦虑。她因为公司事情忙,不能总呆在正长身边照顾,可她又不放心让别人来代替她。
虽然她被告知谋害正长的凶手是陈俊,已经畏罪跳崖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看护的警员有增无减,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她谁也不准接近铁正长。
唐泽自送父亲回家后,一直留在医院,也在等着铁正长醒来。他对铁玉兰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可又无可奈何,她是铁正长的姑姑,她有权这么做。所以唐泽只能每天往老杨病房里跑,一边照顾老杨,一边等待着。
老杨劝唐泽耐心点,他说铁玉兰的动机绝非那么简单。唐泽问其原因,老杨笑而不答,只是让他多留意隔壁的动静。唐泽深深相信这位老干警的直觉,便依话行事。
第四天上午,9点左右,唐泽照例走去老杨的病房,手里拎着刚刚买来的黑鱼汤。经过铁正长病房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朝门口看了看,却发现门是开的。唐泽便不觉停下来观望,看见铁玉兰正抹着眼泪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位高个子医生。
唐泽一怔,她哭什么?莫非正长他……他刚想到这里,铁玉兰已经走到门口。她见是唐泽,赶忙擦擦眼泪,冲唐泽生硬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她走下楼去,坐进那辆黑色的轿车离开了。
唐泽怔怔的愣了片刻,看见一个护士正从病房里出来,便上前去询问铁正长的病情。护士似乎认得唐泽,便叹声说:哎,他啊,刚刚醒来了一次,谁知我们刚把他姑姑喊来,他就又昏迷了,情况似乎比以前还严重,医生说,他大概是见到亲人太激动了,就让他姑姑先离开,过阵子再来看他,这不,他姑姑刚才伤心的哭着走了。
噢……唐泽沉吟着,和护士道了声谢,垂着头继续往老杨那边走。可他走了不到两步,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喊他:喂,前面的先生,你是唐泽吗?
他赶忙止步转身,见铁正长的门口站着另一位护士,正在冲着他招手。他点点头,疑惑地走了过去。
我是唐泽,有什么事吗?
病人铁正长醒了,他点名要你进去,护士笑吟吟的说。
什么?他真的又醒了?唐泽的语气有些诧异。
是的,进来吧。护士笑着说,又转身和门口的几个警员说明情况,便把唐泽带了进去。
病房内干净而散发着淡淡药味,铁正长头裹着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目光淡定地睁着。望见唐泽进来,他轻然笑笑,声音略显虚弱地说:泽哥,你坐。
唐泽慢慢走进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来,惊坏了铁正长。他此刻觉得正长就像个布满裂纹的花瓶,稍不小心他就会碎掉。
铁正长依旧笑着,朝唐泽打量了一会,便对旁边的护士说:麻烦你们出去一会,好吗,我有话要和泽哥说。
两个护士对望一下,便笑着出去了,并且叮嘱唐泽千万别让他再受什么刺激。
铁正长等房门关好后,说:泽哥,我姑姑走了吗?
唐泽微笑说:走了,医生说你又昏迷了,怕你受刺激,让她过阵子再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铁正长轻轻的笑了:泽哥,这些我都知道,我其实并没有昏迷,我是装的,我只是不想见她。
不想见她?
是的,原因,我待会再说,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事,关于佛瞳的事,还有狗蛋……
铁正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恬淡,再没有先前的那种激动和茫然,仿佛要讲一件与他无关痛痒的事。而且他语速流畅,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偶尔口吃。
唐泽对这一变化暗自称奇,他想这可能是因为他头部受伤的缘故。
他对他说:正长,不急,你先养好身体,这些事以后再说也不晚。
不,泽哥,如果不说出来,我会憋的很难受,我的良心会永远不安,况且,现在如果不说,我怕以后再没机会说了……铁正长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又补充了一句道:泽哥,你不要再劝我了,你仔细的听着吧,我要说了……
唐泽见他执意要说,没敢再劝他,便默默的倾听着。
渐渐的,唐泽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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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8
清醒记:父子
在病房中,铁正长向唐泽道明了事情的原委。后来唐泽告诉我,铁正长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很淡然。他说这全是因为他死心塌地要说出来,再没有顾虑的念头。
唐泽还告诉我,铁正长说他长这么大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惟有这些事让他异常内疚,他的良心甚至逼疯了他。所以他决定说出真相,不然他即便活下来也一定会疯掉。
这话一直感动着我,在我写段事的时候也不例外。
关于这段事情,铁正长是从他泄露佛瞳再现的消息说起的。
铁正长说他泄露佛瞳的风声,并非出于本意,他是屈服在父亲欲举刀自尽的声势之下的。
那天,铁正长挖完墓穴回家,没敢告诉父亲自己是去唐家帮忙。他很怕惹父亲生气,怕他病上加病。他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对唐泽一家那么痛恨,很早他就被教导要防着唐泽。父亲说他们一家都是害人精,爷爷是,父亲是,到了孙子肯定也是。
铁正长不明白原由,父亲不说,他就不问,只是顺从地听着。但他想不出唐家何曾害过铁家,他不信是真的,至少他知道唐泽不会害人。父亲或许是病糊涂了。
可他不能没有父亲。母亲早已过世,父亲是此间唯一爱他和他爱的人,尽管爱得心力交瘁。
铁正长照例向父亲问安,然后动手煎草药。他把熏得黑黑的药罐拿去井边,汲水,细心涮去上次残留的药汁,之后将半浊的污水倒进水池,看着它从青石铺就的水道上流出院外。接着换上净水,和上满罐的草药,重新为父亲熬上一罐热气沸腾的煎药。再倒出药汁,冷凉,端给父亲一口气喝下去。这个过程他已做了数年,但总也做不完,那种棕色的药汁对父亲的病似乎并无大用。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给父亲倒杯茶水消去口中中药的苦味,然后去张罗午饭。但这次父亲突然叫住他,说正长,你过来。
铁正长有些意外,关切地转向父亲: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铁老四说没有,你过来,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铁正长很惊讶,不知父亲什么用意,但还是乖乖地靠过来,在父亲床沿上坐下说:爸,你怎么了。
铁老四并不答话,而是忽地坐起身来抓住儿子的衣袖,上上下下仔细地嗅起来。铁正长被父亲的举动惊呆,不敢深问也不敢走开,只呆呆地说了一句:爸,是我衣服臭了吗?
铁老四还是一言不发,嗅得更加仔细和认真,并且越嗅也激动,眼中渐显出奇异的光芒。后来他突然停下,盯住儿子的眼睛问:你晌午去哪里了?
铁正长一惊,不想父亲会问起这个。本来父亲突发的怪异举动已令他害怕,现在更是惊惧,一向擅长的说谎此刻出现阻碍。他咕哝一声,没说出半个词语。
父亲的目光更加紧逼,再次问:去了哪里?
铁正长终于编好理由,慢吞吞地说:去,去四婶家刨地了。
父亲显得狐疑,又问:你碰见什么了?
铁正长说:什么都没见……哦,碰见四婶的儿子铁国栋了,怎,怎么了爸。
胡说!铁老四怒起来,你碰见佛瞳了对不对?你又去唐家了对不对?
铁正长大惊,吞吐说:什么?没,没有……
铁老四扬手“啪”一声给儿子重重一记耳光,吼道:兔崽子,还敢说谎!这个味道你老子到死都能认出来!你小子良心让狗吃了?胳膊肘往外拐!
铁正长已经傻掉,懵然地望着父亲失去言语。
铁老四狂躁起来,愤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颤抖地下地冲向对面的桌子,开抽屉取出一把乌黑的剪刀,手腕一翻刀尖指向自己的咽喉,向铁正长狠狠地怒吼:说实话!不然就给老子收尸!
铁正长骇然失措,双膝一软,向着父亲扑通跪下去,含泪地喊着: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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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8
清醒记:重操旧恨
在得知唐家挖出佛瞳的事情后,铁老四先是怔怔的发呆,随后忽然是一阵仰天长笑:天意啊,天意!
铁正长被这忽如其来的笑声吓坏了,他跪在那里,瑟瑟的望着父亲。铁老四笑过后,缓缓的放下尖剪刀,伸手扶起了发抖的儿子,含泪说道:儿啊,你不知道,他们唐家这帮龟孙到底欠了咱们多少血债!
之后铁老四擦了擦眼泪,拉儿子一起坐在床沿上,说:来,儿子,现在我就把我忍了半辈子的事情都告诉你,让你看清唐家人的真面目!
接着,他便把唐铁两家如何因风水而结下恩仇,以及唐顶山如何深夜创入铁家坟地,用佛瞳害死铁家两条人命等等事情,全都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在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铁老四依旧是目光凶狠。他对儿子说,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黎明前的黑夜里,唐顶山从他身边走过的情形。
那日,铁老四忽然夜半心惊,无故失眠。多次辗转之后终究无法入睡,便穿上衣衫,打开院门去外面散心。
天上无月,铁老四在被星光冲淡的夜色中独自慢行着,想着自己蓦然来袭的心悸,不禁的烦躁。他在一处石桥停下,抽起了香烟。
忽然,远处依稀可见一团黑影和一抹金光在快速靠近。铁老四心中微凛,以为是见了鬼火,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但好奇的天性使他最终壮起年轻的胆子,弓身躲在桥头粗大的栏杆后面,等着一睹鬼火的风采。他从未见过鬼魂,那是个在他既可怕又无比诱惑的东西。
鬼火近了,再近了,铁老四却失望地发现那其实不是鬼火,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提着一把闪烁光芒的戒刀。随后铁老四便感觉一股怪味袭来,那是股奇异的味道,是寺院里经常点燃的檀香和血腥混合才能发出的味道。
铁老四更加好奇,紧紧盯住目标不放。在黑影从他身边走过的一刻,他看清了戒刀上那颗闪动的水滴,还有唐顶山夜色下行色匆匆的脸。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盛传的佛瞳,更不知道唐顶山已经用佛瞳注定了他家的灾难。他只记得自己很好奇,以及好奇下的狐疑。直到他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从父亲骤变的脸色中才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他和父亲赶到爷爷的坟地,坟前石碑已断。在坟冢四周,渗出一圈尚未风干的血液,散发着与他昨夜桥头闻见的相同的怪味。
铁厅看到这情景,忽然老泪纵横,对铁老四说:那是佛瞳沾了你三个哥哥的血啊……你要给我记住,这是佛瞳头一次沾人血,它以后永远就是这个味道了,以后你闻见这个味道,就是遇见了佛瞳,你一定得给我毁了佛瞳,杀了持刀人,给你三个哥哥报仇啊!
从此,铁老四对那味道记入骨髓。
铁厅和铁老四猜的果然不错,佛瞳断去了铁家的灵根,铁家不久的败落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只是他们只猜到这结果,却猜不出那过程。这是他们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他们也猜不出,或者不愿去猜,唐家在被他们一路逼来会是何等痛苦,以及在绝境中还能为铁家留下后人的用心。他们更不会去承认,也不愿去承认自家亲人的落马,实则是因果有道,缘法自然耳。这是他们更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仇恨。只有仇恨。
铁老四的仇恨一直至今,未曾有半点褪色。
铁正长在听父亲讲述这段恩怨之前,已经将佛瞳再现的经过和盘托出了。誓言和父亲的生命相比,显然失去了重量。他深知父亲品性刚烈,说出就能做到,父亲的脖子已经被剪刀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他在违背誓言的那一刻,有着深深的内疚,但他已别无选择。
而在听过父亲描述的那段铁家血泪史后,他的内疚渐渐减轻了。如果父亲说的一切属实(铁家陷害唐家的真相被铁老四歪曲,在他的描述里,唐家确实全是十恶不赦罪人),唐家的确是铁家的头号仇敌。难怪父亲如此仇恨唐家,难怪父亲一直阻止他与唐泽来往,现在总算一切明白了。铁正长懦弱外表下的刚强终于渐露倪端,他已经在愤怒了。这在他像是个奇迹。
但他还是忍不住狐疑,在他印象中,唐家一家对他和父亲一直都很好,只因为父亲的敌视,两家关系才一直僵硬。假如唐家是坏人,那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家好?又为什么都那么宽厚善良?况且这么大仇恨,父亲为何到现在才对自己提起?
算了,不多想了,父亲是不会害自己的,铁正长暗自说服自己说,唐家那样做只是装好人罢了,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之后的两天里,铁老四彻底燃起儿子的怒火。
于是第三天下午,铁正长怀着满腔的仇恨,带着父亲的叮嘱,向镇上的电话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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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9
清醒记:阴谋
铁正长在路边公话亭拨动号码的时候,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这是个美好的秋季傍晚。
可铁正长的心绪并不美好。父亲的话将他一向亲近的唐家位置扭转,转眼成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仿佛一个忠实的信徒,突然被人告知自己一直笃信的信仰其实只一场虚念。他失落而愤怒。
他准备着报复。他将用一个电话为父亲一手策划的报复揭开帷幕,而这个开端需要他和远在他乡的姑姑一起完成。
他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号码,但是被告知电话卡余额不足。他竟一下十分恼火,将手中听筒猛地狠摔在话机上,听筒断作两截。他被自己的行为吓一大跳,如此暴戾的动作他还第一次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摔听筒,他只是潜意识里身不由己。这还是以往的自己吗?他不禁的吃惊。
他叹口气息,向四周环顾一下。他需要重新买一张话卡。
他来到一家百货铺,瓮声瓮起地说出自己要买的东西。
一个短发的女孩正在低头看杂志,听见铁正长的声音,忙抬头露出一贯的微笑,说好的,你要哪一种币值的……咦?正长哥,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铁正长很是一愣,旋即认出她是唐泽的妹妹唐小婧。两年前她去遥远外地读大学,有两年多没回丝竹镇了,怎么会忽然在这卖百货?铁正长意外地打量她,发现这个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女性伙伴,已经出落成一个俊俏明媚的大姑娘了。她是丝竹镇上唯一一个愿意对他笑的女孩子。
她的眼睛还是以前那样清亮,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只是眼角多出一份凄凉。这凄凉他在唐泽脸上也见到过,那是他们爷爷的去世给他们留下的印记。
唐小婧见他看着自己发愣,呵呵一笑,说:嗳,干吗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呵呵,也难怪,别人也都说我变了。你看看,我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说着她在铁正长跟前转了一圈。
铁正长面对她的调皮脸色通红,笨拙地说:好,好看了。
接着又说:你不念大学了吗?
唐小婧顽皮地说:是啊,我退学从商了……骗你的,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我向学校请了假,结果还是晚了,我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下葬了。
唐小婧的脸色暗下来。铁正长知道自己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内心好一阵内疚。他奇怪自己竟会对她内疚,他对唐家的仇恨在她面前竟然一下淡去了。他开始微微不安。唐小婧笑笑,看出铁正长的尴尬,这个大她两岁的憨厚男孩总是这么善良。她重新活泼起来,轻快地说:要说学校也真够义气的,准我三个礼拜的假,还早呢,我无聊了就到小鹃这来帮她卖卖东西,呵呵,还真过瘾。
铁正长这才想起这是陈俊家的商店,陈小娟是陈俊的妹妹,一个又凶又蛮的漂亮丫头,从来不肯正看他一眼。她和小婧居然也能成为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顺着噢了一声。
唐小婧还在笑着,忽然想起什么地说:你不是要话卡吗,多少币值的,我给你拿。
铁正长这才说:20的,200卡。
铁正长付完钱后拿着话卡匆匆离去,他不愿再多留一刻,他害怕那女孩的眼睛会融掉他给姑姑打电话的决心。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重新选了一处话亭。小镇虽然偏僻,但电信设备还算可以,主街道两旁排列着不下五处电话亭。镇上人就是靠这些通道,与外界传递着事务与感情。铁正长确定四周无人后,顺利地拨通了姑姑的手机。
喂,你好,哪位?
姑姑,是我,我是正长。
噢,是正长啊,你还好吗,姑姑正打算去看你们呢,上次寄去的药效果怎么样?你爸身体好些了吗?
还,还是老样子……姑姑,我爸让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快告诉姑姑。
我,我们看见佛瞳了。
什么?佛瞳?对方声音忽地惊异起来。
是的,是佛瞳,是唐泽在他爷爷墓地挖出来的,我爸让我和你说说。
你爸爸怎么打算?
……
铁正长把父亲的话一字一句转给了姑姑,之后他挂上电话准备转身回家。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带着孩子的大婶,铁正长认出是镇西的刘婶,他顿然一惊,对着刘婶吞吐地说:你,刚才……
刘婶并不答话,只是慌然而抱歉地笑笑,然后抱着孩子一路小跑离开了。刘婶素有大嘴巴的习惯,更何况那是关于佛瞳再现的事。于是一夜之间镇上人都知道佛瞳再现了,一大早便把唐家大门挤得密不透风要看佛瞳。
而铁玉兰那边在和侄子通话后,也即刻开始了动作,忙得费尽心机精神矍铄,直至深夜。
她一听说佛瞳在唐家出现,就像攫住了一柄复仇宝刃。
这夜,她和丈夫一起,忙着用电话联系丝竹镇及丝竹镇所在县的重要干部,将佛瞳再现以及希望如何处理佛瞳一事详尽交待。
丈夫白文的父亲是本市声名赫然的白市长,白市长虽然早已退休,但多年来经营起的人脉还是起了作用。加之白文本人也是富商,给的报酬又十分丰厚,所以大家都愿意卖这个面子。
铁玉兰在用电话四处部署的时候,目光不停的闪烁着,仿佛在眼底里一片幽幽的火光……
一切妥当后,铁玉兰长长舒口气,将手机远远一扔,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兀自快意地微笑着,对丈夫的情欲暗示却置之不理。白文望着妻子美丽而显阴险的微笑,心中微微悸动。但他很快理解地笑笑,铁家的那段血仇,任谁也是无法释然的。
只是白文永远也想不到,在妻子铁玉兰的阴笑里,不仅仅是父兄的仇恨,还有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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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39
清醒记:出卖
在铁玉兰忙完之后的第二天,陈俊手机里,一个陌生的来电忽然响起。
喂,陈队长吗,不要问我是谁……
陈俊在一波低沉而淡定的女声中逐渐的迷惑,恐惧,直至无法拒绝。对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和他商量,倒更像是一种命令,不容忤逆的命令。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但从她能够说出由县到镇上许多要员的名字,以及那个胆大而周密的计划,他可以清晰地觉出,这是个很有来头的女人。
而且,她的计划,似乎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陈俊微叹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外,深秋渐冷的清风在簌簌吹落着树叶,那棵年老粗大的梧桐树又在渐渐的斑秃了。陈俊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难言的酸涩,梧桐树……陈俊揪心的想到,就是这棵梧桐树,让他在一瞬间钦佩了唐泽,也恰在那一瞬憎恨了唐泽。而且年月日久,憎恨愈深。
梧桐树,童年,记忆……
一个小女孩高高的站在一根枝桠上,颤颤巍巍,伸手摘着一片霜红的梧桐叶。枝桠摇晃着,似乎沉然欲坠。
小娟,快下来!危险!一个光头男孩在地上焦急地喊她。
不,我不,我要那片叶子……女孩坚决的说着,继续往前探过身去。男孩急了,一溜烟也爬上粗大梧桐树,很快,他爬到女孩的脚下,踩到另一根枝桠上:小娟,快下去,哥哥帮你摘……哎呀!
男孩脚下的枝桠忽然断裂,他瘦小的身子就像包袱一样往下跌去,然后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可男孩并未感到太多的疼痛,头脑懵乱的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地上正躺着另一个男孩。那男孩神色痛苦地朝他一笑:陈俊,你没事吧……哎哟,我的胳膊……
光头男孩怔然站着,神情有点傻。好久,他才慌忙跑过去搀扶那男孩:泽哥,你,你怎么样了,是你接的我吗……
树上女孩高高的俯视着,眼睛睁得很大,她很快灵巧地从树上爬下,跑到那男孩面前,一边关心着他的伤处,一边用大人的语气斥责光头男孩道:哥,你是怎么搞的,谁让你摔下来的?还害得泽哥来救你,搞成这个样子!快,咱们告诉大人去,上医院……
一弧苦笑轻荡,爬上陈俊的嘴角。他缓缓的收回视线,把脸埋进手心里久久瑟缩着,控制了思绪。
然而,他终究是心伤难抑,两种对抗的情绪在交织蔓延,让他满眼泪水。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事情,对和错,哪个更多。
对方要自己出卖的,确是此生再也难遇的好兄弟……陈俊苦涩的想道,就在唐泽用身体接住自己的那一瞬,他心中涌起了永远的感动。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唐泽躺在地上,神色痛苦,却仍向他温暖的微笑着:陈俊,你没事吧……
陈俊,你没事吧……这声音一直萦绕着他,在每一个他憎恨他的时刻。是的,他憎恨他。他也永远忘不掉,那天妹妹搀扶唐泽的时候,投给自己的那份愤怒目光。他永远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身边每一个自己在乎的女孩子都那么偏向唐泽。虽然小娟是自己妹妹,可她有什么理由不关心自己却还要迁怒自己?
还有后来,后来他们一起读书,似乎班里的女生都那么亲近唐泽,只要唐泽一出现,原本和自己聊得热切的女孩都会忽地冷却,她们看唐泽的目光会让他莫名的愤恨。他中意的女孩似乎都在关注着唐泽,虽然唐泽似乎毫无反应。难道仅仅因为他英俊?
是的,他在嫉妒,嫉妒这个英俊而沉默的兄弟。
直到有一天,这嫉妒涌至了顶点。那天,一个女孩去他家店里买饮料,在目光相遇的一瞬,他惊呆了。那是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她深澈幽寒的目光,使他一阵激烈的眩目。
他怔然地看她,忘记了言语。
一瓶果汁。女子重复了一句,好看的微笑。
哦……陈俊回过神,轻声应着,很快地转过身去,拿果汁的手有些微颤。
谢谢,给你钱。女子递过一张50的钞票。
陈俊伸接过,手指触到对方的手指,一阵酥麻。
嗳,你……你该找我钱吧?女子声音低下去,她被他看得脸色微红。
噢,对不起。陈俊嗫嚅着收回目光,在凌乱的钱盒中找出零钱伸给她,目光依旧直然。
女子接过钱转身很快的走去了。他怔然目送着,直到她身影远远消失在拐角,他才猛然后悔没有及时和她拉近距离。这还是往日能言善道的自己吗?
从此,他心生了牵挂。他渴望着再见那副完美的面容,再听那柔软迷人的声线。接下来的日子,他总是站在铺子门前隐隐的期待着。局子里,有了他连续缺班的记录……然而,他期待的始终没再出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在丝竹镇好像从没见过那个女子。
可后来一天傍晚,唐泽携着未婚妻去他家登门拜访的时候,他的心忽地碎了。
他在看到未来嫂子的那一刻,呼吸几乎静止了,内心一阵汹涌。唐泽挎着的,分明就是那个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子!他一时傻站着,竟忘记了招呼他们。他想唐泽一定也发现了他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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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40
唐泽看了看他,微微一愣,随后笑说:噢,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嫂子,宫明……这是陈俊,我的好兄弟。
陈俊在唐泽介绍的间隙里控制了自己,笑着欢迎道:哎哟,大嫂好,要说还是咱们泽哥眼光高,看给咱们挑出的这嫂子,那绝对是艳压丝竹镇,哈哈……请进,快请进,小娟啊,快给大哥和嫂子倒茶……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俊一直是谈笑风生,和往常一样的爱笑而不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轻松下有着怎样的煎熬。
在唐泽二人离开后,陈俊站在门口默望着,神色渐渐变得失落,心中重复着一个名字,宫明……忽然,他闪出一念头:他要和唐泽公平竞争。
虽然宫明和唐泽已经订婚,但他们毕竟还没结婚。陈俊心中那团涌动的激情,再也无法抑制,他在暗暗的想着办法……然而,他几乎用尽了他多年追女孩的所有手段,宫明对他的反应一直都是有意躲闪,她在他面前的话题永远都不离两个字:唐泽。
这让陈俊心碎而憎恨。有一次,他看见宫明一个人在村头的树林边站着,便暗中欣喜地上前搭话。哪知宫明刚见是他,神色微微慌起来,不问自答地说道:噢,陈俊啊,我,我在这等唐泽呢,他一会就到,你……你有什么事吗?
她或许是被陈俊追怕了。
陈俊的欢心一下被冷却,笑容僵硬在嘴角,内心忽然冰冷而疼痛。之后他渐渐感到很难过,很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他望着微慌的宫明,忽然目含泪花,兀自说道:宫明,我知道,你有你的唐泽,你有了唐泽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对吗?那也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也只有我的宫明,我有了我的宫明,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知道,我没泽哥优秀,作为他的好兄弟,我也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可……可我,可我真的很爱你,我忍不了,不管你以前,现在,以后会怎么看我,我都要对你说,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
宫明忽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大概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泣,尤其这个平日总是乐呵呵的兄弟,忽然哭着对她说他爱她……她看着他,呆了。
忽然,她看见他神色十分激动起来。瞬间,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忽地抱住,脸一下埋在了陈俊的肩头上。她吃惊一愣,猛然愤怒起来。是的,她愤怒了,她忽然感到这是对唐泽的莫大侮辱。
她猛地推开那双臂膀,重重扇去一记耳光……
陈俊愕然地看她,泪水瞬间干涸,愤恨从目光中一丝一缕的迸出。
此刻,他即将泄恨了。他只要天衣无缝的配合那个女人,便可轻松地看到唐泽悲惨的下场。可是……另一种情绪又开始澎湃着对抗。陈俊渐渐地蹲在了地上,努力抑制着哽咽。忽然,他猛地站起身,胡乱擦了擦泪水,坚决地摔上门,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县文化局。那个神秘女人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找县文化局局长崔晋升,她说他将告诉你具体的步骤。
去到文化局,陈俊没能找到崔晋升。他拨动了他的号码,崔晋升却给他一丝轻然的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幼稚,道:这种事能在局里明目张胆的做吗?来我家吧,我等你很久了,我家住在……
陈俊顿然有丝被轻贱的感觉,但他也只是咬牙忍了忍,走去了崔晋升的家。
在崔晋升豪华的厅堂里,崔晋升抽着烟,细致向陈俊交代了许久。然后,他把一口黑色的手提箱摆到陈俊面前,道:这里是报酬,一共一百万,五十万是你的,剩下的,分给你的兄弟们吧,你点一下……
陈俊不禁暗暗吃惊,天,这会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和唐家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下这么重的血本?自己还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队长,一百万,那县里和镇上有那么多干部,她又会花费多少?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气魄和实力……陈俊思考着,微微发愣。
崔晋升看了看他,微然地笑,说道:怎么,不够吗?好好干吧,小伙子,主人家有的是这个,事成后另有酬劳的。
陈俊笑笑,提起箱子告辞而去。
这个夜晚,陈俊在镇上酒店里订下一处包间,准备宴请许建、狗蛋、以及唐启和宫言地。这是他们六兄弟中的四位。陈俊知道他们对唐泽的感情都挺深,可他更相信金钱的魅力。一百万,他准备全拿出来与他们平分。
但最后他只请来了三位,狗蛋因为有事没能来。陈俊虽有些不悦,但心中也有略微的庆幸,他深知狗蛋的为人,狗蛋不像其他三位那么爱财,未必能收买得了他。所以陈俊听说他不能来时,也只是笑笑,然后上来就把一百万亮在了三位的眼前:请兄弟们办件事,事成之后,这些就都是你们的了。
三人顿时眼前一亮,目光发直……
于是,在佛瞳展览会的前夜,唐泽回去休息后,陈俊借故支开狗蛋,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打开玻璃柜,将佛瞳取出交给外面等候的崔晋升。崔晋升带着这个千年宝物匆匆离开了丝竹镇。
而就在陈俊开锁的那一刻,变电所的值班员照崔晋升的指示,按时断了电,给佛瞳的失踪添上一层神秘……
铁正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喝口水,微微叹口气息。他大概是说累了。
唐泽愣然地坐着,沉默无语。铁正长看了看他,见他眉头紧锁,浓黑的眸子里凝满了痛色的忧伤。他变多了,眼前的唐泽已不在以前的那个明澈少年,他英俊的脸上,平添了过早的沧桑。
铁正长忽然很难过。
唐泽这时抬起眼,问道:陈俊他……他爱上宫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正长目光动一下,有些黯然,缓缓道:也许,说来你不会相信,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狗蛋遇害后,我精神受了很大刺激,那时我虽然对你们怀满仇恨,可是狗蛋他,他是无辜的……
原来,在佛瞳被盗后,陈俊一直心有不安。一是因为他还对唐泽怀有内疚,另外,他对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不太放心。虽然他们受了自己的收买,可毕竟唐泽平日对他们都不薄,谁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而且狗蛋并未收到自己的金钱,他和宫言地与唐泽三人的交情又一直都深厚,虽然宫言地已被自己收买了,可是……他很害怕宫言地会不小心透露出什么,狗蛋和宫言地向来都是无话不谈的。
终于,陈俊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晚上,陈俊内心十分慌闷,一个人在一家通宵酒馆里喝闷酒。狗蛋后来忽然来到他面前,面色阴郁。陈俊一时暗惊,酒醒大半,但仍笑说:是狗蛋啊,你怎么来了,快坐,陪二哥喝几盅。
狗蛋坐下了,却不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见身边不再有旁人,他才愤怒地质问陈俊为什么要那么做。陈俊先是不承认,后来才知道是宫言地不小心说走了嘴,也只好点头。他百般的劝说狗蛋别说出去,并许诺可以把自己的那份钱也分给他,只要不说出去,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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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40
然而想不到的是,狗蛋愈发愤怒了,甚至要当场宣扬出去。
陈俊吓得不轻,却忽然沉静下来,冷笑说:狗蛋兄弟,有件事情,看来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狗蛋被他的态度冷却,一脸疑惑。
陈俊幽然道:事实上,不是我出卖唐泽,而是唐泽出卖兄弟在先,我这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接着,他便随口编了套谎话,说其实是唐泽想私吞佛瞳,拿了一个假的佛瞳出来展览。而他们这么做,只是想逼唐泽交出真的佛瞳。狗蛋听后半信半疑,毕竟他才19岁,人平日也挺单纯的。他盯着陈俊看了一阵,许久,他才微怒地说:好,我回头问问泽哥去,哼!
说着,他转身走了。陈俊随后便结了帐,偷偷跟了出去。
此刻,已是晚上11点50分。狗蛋走在前面,并未走去唐泽家,他大概是看时间太晚了。他径直回了家。
陈俊在狗蛋家门前止住脚步,他看着狗蛋走进那寂静的院子,心中竟陡生一个念头。这念头让他一瞬间甚是惶恐。然而,他很快说服了自己,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他知道,狗蛋的父母都在生病住院,先前请客狗蛋没到,也正是因为这个。狗蛋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重病住院,自然离不开他。可今晚他怎么回来了?莫非他爸妈都出院了?陈俊疑虑着,又静静观察了一阵,见小院静悄悄的,只有狗蛋房间里灯光亮着,不像有其他人在。
于是,陈俊犹豫了片刻,在冷风飘忽的夜色中,悄然潜入了狗蛋家的院子。他在狗蛋的门前等候着。半小时后,他拨开了暗锁,缓缓来到狗蛋的床边,将戴有手套的双手伸向了这个入睡中的兄弟……
在狗蛋停止挣扎的那一刻,陈俊竟是异常的镇静。他没有了惶恐,也没有了内疚,有的只是如何做到天衣无缝,好让自己逃脱罪责。他寂然站立片刻,思考的脑际间忽然一丝闪亮:血魅……
他转身轻步迅速离开小院,匆匆回到家,在没有惊醒家人的情况下,偷偷杀了一只自家的公鸡。鸡血收在了一个水瓶里,然后他带着鸡和鸡血重新融入了夜色。半路上,他把死鸡扔进了河里,然后拎着鸡血再次潜入狗蛋的房间,拧开瓶盖,浓稠的血液不断洒在狗蛋死寂的面孔上,缓缓流开。
做完这一切,陈俊安静的回家,竟不久睡着了。
次日,狗蛋被血魅杀害的消息便传遍了丝竹镇。血魅,这个据说当年被半仙唐击败的魔鬼,终于再现了,丝竹镇又将灾难了。
人们好奇而无尽惶恐着。
然而,唯一不信血魅作案的,只有铁正长。自从他昨天从狗蛋那里得知陈俊收买兄弟的事情后,便有种不详的预感。昨天晚上7点左右,铁正长在村头遇见狗蛋,狗蛋一见铁正长便急急询问陈俊的事。铁正长先是一愣,然后记起姑姑收买了陈俊。但他只是笑笑,表示不清楚内情。
够蛋也没再深问,只是把他从宫言地那听来的话重复一遍,并表示要去质问陈俊。正直无邪的够蛋当时异常气愤,他说他要让出卖兄弟的人给出一个交代。铁正长望着他逐渐的消失的背影,心中猛然一颤,喊出迟来的一句:别,别去……
他当时只是感觉陈俊会对够蛋不利,但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夜刚过,够蛋就惨遭加害了。而凶手竟被认为是血魅!
血液骤冷,铁正长对着这个消息呆立了,他甚至能看见陈俊那一刻十足阴狠的目光。他很熟悉这种目光,小时候他被陈俊和唐启欺负的之后,陈俊就经常给他这种目光,威胁他不准回家向大人告状。他总是被这种目光震慑。直到大家都已成年的今天,铁正长仍会对陈俊那张笑意盈然的面孔赶到恐惧,仿佛那张笑脸会随时变成吃人的魔鬼。
狗蛋,可怜的狗蛋……铁正长蹲在地上瑟瑟颤抖着,脑际间涌起激烈的对抗,他的良心与仇恨一阵一阵的纠缠,交织……猛然间,他拔腿跑出家门,身后是父亲慌然呼唤。
他一口气跑去了镇公安局,冲进陈俊的办公室,拽起陈俊就往外走。陈俊对这发疯似的举动大吃一惊。铁正长把他拽去一个偏僻的树林处,眼睛狠狠盯着他:说!你为什么要杀害狗蛋!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你疯了?!陈俊骇然挣脱着,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铁正长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露了马脚?他慌张地向铁正长解释,辩白。然而,铁正长不听,也不信,他激动而愤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要他投案陪命,否则,他就要向所有人揭开着这背后的一切。
陈俊蓦然镇静了,他在瞬间明白了什么,机警的他甚至猜出了那神秘的女人是谁。他仔细端详着铁正长,忽然笑了,阴冷的笑:是,没错,是我杀了他,可你也别忘了,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铁家的仇恨!你要揭发我是吗?那就想想你的姑姑吧!
铁正长愣然,一下静止了,目光暗下来。他的忠厚与直率,在陈俊面前显然是太弱了。
陈俊看着正长的反应,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紧逼说:你可想好了,揭发了我,就等于揭发了你姑姑,揭发你们铁家,你们一家就会毁在你的手里!
铁正长颓然站在那里,抱着头痛哭起来。陈俊见状,笑容淡下来,他想他能理解铁正长此刻的心情,那种对抗矛盾着心情他也曾经有过。只是,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瞬间,陈俊动了情,眼泪簌簌的落了。他一手搭到正长的背上,抽泣地安慰着,他那些内心的内疚与过往也随之倾诉了出来。他向哭泣的铁正长诉说着自己的不安,委屈,憎恨,还有无奈。他们此刻就像一对苦命相连的兄弟。那一刻,他渴望着铁正长能够理解自己,理解他这个似乎永远也没被人理解过的陈俊。铁正长泪湿面颊地听着,眼中竟涌起浓厚的同情,然而……
铁正长又想起了狗蛋,想起了那张正直而清澈的面孔。他猛然甩开陈俊的手臂,疯也似地跑了。
是的,他在那一瞬确实像要疯掉了。他不停的奔跑着,在丝竹镇的一条条小路上,一片片树林里。后来,他在一片桂花坡停下来,他跪在那里,久久的啜泣着。他抬头向四处茫然的望着,心中是激烈后一阵空荡的虚脱。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望见的是桂花坡上一片金色的朝阳。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这里昏迷了一夜。他缓缓坐起,昨日的情绪再一次淹没了他,他甚至想到了死。然而,他最终控制了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地方,认出了那条弯曲的小道。那条道是通向唐泽家的,而唐泽的家里,除了有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子……他想起了小婧。
小婧……他喃喃着,那次在陈俊店里偶遇她的情形,又在眼前漂浮了。他不明白为何会对她起了牵挂,她明明是自己仇人的女儿,自己却一直想着她。他和她不过是多年后的一次偶遇,竟会让他变得不思茶饭。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这是爱上了她。可是他不能向父亲说起,尽管父亲一直都在为他的婚事操心,他和她家的那段仇恨……忽然,铁正长面色微微一动,原本黯然的眼睛有了丝缕的亮光。
他站起身,去河边整理了一下面容,沿着小道向唐家走去。
后来,就发生了前面他和小婧在桂花坡的那一幕。
讲到这里,铁正长一丝苦然的笑。唐泽用手捂住了面孔,极力抑制着泪水。片刻后,他放下手来,朝正长微笑着,说:正长,谢谢你,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我……
唐泽说着,又有些哽咽了。铁正长默默看着他,内心苦涩成片,他想他的泪水该是包含了许多吧,心痛,悔恨,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忽然喃喃问了一句:泽哥,小婧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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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41
罗网
202号病房警力骤增,警察封闭了整层2楼,出入人员一律要经过许可。这是老杨向医院要来的权利。
老杨说铁正长现在是警方的重要证人,必须要保证他安然无恙。而且,他还要求医院赶紧通知铁玉兰前来医院,并且不能透露唐泽看过铁正长的事情。医院照做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事情布置妥当,助手小罗带人出去巡逻了。老杨半坐在床上喊住唐泽,再次询问他:唐泽,铁正长当真不知道佛瞳在哪吗?还是他不愿说?
唐泽眉头微皱,点头说:我了解正长,他不像在说谎,况且眼下的情况,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老杨却摇摇头,拿起胸前的银鹰端详着,缓声道:我看未必,你应该知道,如果警方找不到佛瞳,那么铁玉兰阴谋窃取佛瞳的罪名,就未必能够成立。就算铁正长肯出庭作证,但捉贼是要捉赃的。况且,按铁正长的说法,铁玉兰似乎贿赂了不少干部,这案子一旦翻出来,势必要牵扯到一片,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如此一来,佛瞳的案子,还只能算是悬而未决……所以,眼下我们能决断的,也就只有狗蛋的案子,可陈俊又至今仍未归案,哎……
老杨微然叹息。
陈俊?他不是已经……唐泽眼中又掠过一丝痛楚,停顿说:他不是已经跳崖了吗?
是的,老杨理解地看一眼唐泽,放下指间的银鹰道:他的确跳崖了,不过他还没有丧命,那晚小罗回来后,又带人到崖底查看,见下面是一汪湖水,而且小罗还看到了岸边的足迹,他们寻着雪中的足迹追寻,一路寻到了陈俊的家门前……
你是说陈俊生还回家了?唐泽急切问道,脸色竟是一抹惊喜。
老杨点头:嗯,不过,他只是回过家,小罗在他家门前又发现另一串足迹,是伸向村外的。从鞋印上看,可以判断出那是同一个人。小罗几个又继续寻去,后来在镇上的车站里足迹就断了,那里积雪已经被早行的车辆弄得一团糟……不过我们可以判断,陈俊应该已经离开丝竹镇了,而且是两个人。
两个人?不是只有一串足迹吗?那个人又是谁?唐泽问道。
足迹是只有一串,但据小罗观察,后来的足迹要比先前的深很多……你还记得你爸说过小娟失踪的事情吗?我们怀疑,小娟是被陈竣打晕后背走的。
唐泽脑间一凛,是啊,爸爸是这么说过,可……他一时怔了,对视着老杨。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陈俊为什么要那么做,老杨拍拍唐泽的肩膀,说:我们也很难理解,小娟是他妹妹,就算他要找个人质,也没必要拉上自己的妹妹……我想,他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不过,我们也不排除他用小娟做人质的可能性,依我多年的经验,罪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做出来的……
报告!老杨被门外的一个警员打断,警员说:铁玉兰来了,车辆已到达医院门外。
老杨和唐泽交流一下目光,抬脸对警员说道:通知大家,按计划行事,开始吧。
警员应答一声,转身去了。
唐泽闪过一丝忧虑:杨队长,这样行吗?
试试看吧。老杨伸了个懒腰,歪在床头上微微闭目。
深黑色轿车在雪光下缓缓驶进医院大门,沉吟着掉转车身,稳稳停在了一旁。铁玉兰一身紫色毛领皮衣,贵气十足。她轻然移出车门,在司机的陪同下匆匆走上楼来。
202门前,她忽然被警员挡住:对不起,铁玉兰女士,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她瞬间一怔,目光很快淡定,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看我的侄儿,你们无权……
她顿下来,身后司机的争吵让她愣然回视,却见司机已被几个持枪的警员押解而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以告你们扰民!你们领导呢,让他来见我!
铁玉兰的气势换来警员的一丝冷笑:我们领导就在隔壁等着你,请吧,铁女士。
腰间忽然一硬,两只黑冷的手枪抵过来。走!警员命令道。
铁玉兰冷傲的面旁一阵惊惧,她目光闪烁片刻,努力镇静着,随后嘴角冷然一扬:请收起你们东西,我会去的,哼!
说完她移身前行,脚下依然是沉然而高贵的喀嚓声。两个警员对望了一下,眼中均是淡然的担忧。看样子,杨队的下马威要失效了。
杨队长,你无权这样对我,你这样做,是要考虑后果的!铁玉兰一进门便冲老杨凌然责难,一副怒气生威。
老杨悠然地靠着,侧目瞄了她一眼,神色臃懒,微微一笑道:我的后果嘛,还是以后再说吧,铁女士,你对佛瞳所做的一切,后果恐怕要更严重吧?阴谋陷害,窃取国宝,草菅人命,贿赂国家人员……
老杨的语气越来越凌厉:铁女士,所有这些,铁正长都已经和盘托出了,我劝你还是老实认罪,交出佛瞳,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说吧,铁女士,佛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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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4:42
轰……铁玉兰的脑际瞬时炸开了,一股苍白倏地涌上面色,她微然一震。
屋内所有人立时目光汇聚,紧紧盯向铁玉兰,气氛压迫而犀利。
铁玉兰看着他们,脸色却恢复下来,嘴角荡起霜笑:杨队长,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佛瞳?什么佛瞳,正长的精神本来就有问题,他会说我些什么,他又能说我些什么?一个病人的胡言乱语你们也相信?我看你们是破案破昏头了!铁玉兰气势重现,言辞间携带威胁。
老杨笑了笑,点支烟,正色道:铁正长精神有无问题,医院自有诊断,至于他会说你些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铁女士,根据医生的诊断结果,铁正长现在的精神十分完好,他现在向我们提供的口供,在法律上完全有效,所以,还是请你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老实做好口供……小罗,带铁女士回局里吧。
小罗来到铁玉兰面前:铁女士,根据证人铁正长的口供,我们怀疑你涉嫌贿赂政府人员和盗窃国宝佛瞳,现在正式对你进行拘捕……
铁玉兰扬起右手,挡去小罗伸过来的手铐,冷冷一笑:用不着这个,我跟你们走,不过,我要先看看我的侄子。
小罗向老杨看了看,老杨点头,对铁玉兰说:行,你去吧,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去。
铁玉兰一愣:怎么,姑姑看侄子还要你们监督吗?
老杨说:对不起,铁女士,他现在是我们警方的重要证人,我们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
铁玉兰笑得无奈而愤恨,片刻道:好吧,不过杨队长,过不多久,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事情的。
老杨深深吸口烟,调侃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然后他望着铁玉兰的背影,眉头越拧越紧了。
铁玉兰不久便离开了铁正长的病房,神色黯然。
铁正长依旧是昏迷着。铁玉兰已经知道,他那是装的,他不愿意再见她这个姑姑了。
至于为什么,铁玉兰或许明白,也或许不明白。她只知道他自从得知狗蛋被杀以后,便开始疯疯癫癫了。她很难理解他的反应。为什么呢?为兄弟情吗?难道兄弟情比自己的世仇家恨还重要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对侄子逐渐有了恨意。她那时就隐隐预感到,自己的苦心计划有可能就会毁在这个小子的手里。她一直担心这个时而疯癫的侄子会泄露出去什么。
现在看来,是被自己预中了。铁正长果然出卖了自己,出卖了整个铁家。
她忽然想到了四哥,或许他能够劝说正长否认那些指控,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四哥本来就身染重病,又容易动怒,他如果知道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说会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四哥再有什么不幸。而且,如今的正长又是这样的固执。她想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她心中陡然溢满了强烈而无奈的愤恨。
幸好,他还不知道佛瞳的藏身之处。铁玉兰略微庆幸的想道,看来,当初自己向亲人隐瞒佛瞳的所在还是正确的,只要警方找不到佛瞳,他们也只能拿自己是无可奈何。
如此的想着,铁玉兰和警员一起走向了院中那辆鸣叫的警车。
在进入警车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司机也坐在里面,戴着手铐。她开始和警员大声争论,要求他们立刻放了他,她说他们无权逮捕一个无辜的司机。警员却不容商量的回敬道:对不起,这是上级的命令,在案情没有大白之前,警方有权逮捕任何相关犯罪嫌疑人!
最终,铁玉兰争论无效。她想这是警方故意断去她与外界的联系,司机一旦被控制,就没人代替她向丈夫传话,她也就没法启动她的人际力量。她现在已经被禁止使用电话了。
但他们这是违法的,他们关不了自己多久。
到那时会让他们好看的……她微微的笑了,笑意在快速前行的警车中,如冬雪一样冰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2
灵符
十天之后,老杨出院了。那道不算很深的刀伤,已经不再影响他的走动和工作。只是出院后的他,并无太多的轻松。铁玉兰的负隅顽抗,让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两个月的期限已到。昨天法院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三天之内再交不出佛瞳,公安局将撤离佛瞳侦察队,并且正式逮捕唐泽。
三天,三天又能做些什么?老杨紧锁眉头,向唐顶山表示着自己的无奈和抱歉。一大早,他便急急地赶往唐家,告知他们关于案子的情况以及法院的决定。
真的没办法了吗?唐顶山心存侥幸地问道。
老杨叹息着,摇摇头:除非我们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佛瞳,或者铁玉兰在这期间愿意改变主意,否则……老哥啊,该做的,我都尽力做了,这也是我从警以来,第一次对着一件冤案而无能为力,我明明知道唐泽这孩子是遭人陷害的,可我却,唉……
老杨的神色黯下来,久久的一声叹息。
寒风漂浮着,吹进了唐家的客厅,屋内泛起一股飕飕的凉意。这个雪后微晴的日子,似乎比平时更加寒冷了。唐泽母亲在凉意中一阵微微颤抖,泪水盈盈的溢满了眼眶,她朝丈夫颤声的说道:难道,难道我们泽儿就注定要蹲监牢了吗,他会蹲多久啊,他受得了吗,顶山,你一定要救救他,救救我们苦命的泽儿好吗……
她的泪水再也难以抑制,嘤嘤啜泣着。
唐泽起身走到母亲面前,微笑着安慰:妈,没事的,就算是蹲监狱,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我很快就能出来再孝敬你和爸的,更何况,现在离期限还有几天时间,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佛瞳了,妈,你先别担心……
老杨望了望母子,心里一阵难过,也劝道:是啊,唐泽说的对,咱们还是先不要这么悲观,况且佛瞳是神物,如果它真有灵性的话,说不定就会在危难时刻自动现身了。
其实老杨这么说,也纯粹是出于对唐泽母亲的安慰,说完后他也觉得这话荒谬。他其实非常清楚,要想让佛瞳自己出来,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虽然他也有些相信佛瞳的传说,可他毕竟是从警多年的老干警,对神仙之类的传说,他从来都没认真信过。
然而,这话却让唐顶山为之提神。
神物,危难时刻……他兀自的想着,忽然就想起多年前他夜入铁家坟地的时候,曾遇到一位神秘的老者。那老者带着一个白衣女子对他鞠躬说:恩人莫怕,老夫父女此次得以脱难,全仗壮士拔刀相救,我这有灵符一道,留给恩人,日后若有大难,燃烧此符,老夫自会现身相助。
此刻,这多年前的一幕,瞬间浮在唐顶山的脑际里,无比的清晰。
日后若有大难,燃烧此符……唐顶山想着这句话,忽然对老杨些微激动地说:谢谢,谢谢你老杨,是你提醒了我。
说完他即刻从木椅上坐起,很快地走去了自己的卧室。
众人对他的举动都甚感怪异,一阵面面相觑。老杨不禁向母子说道:他这是……
母子俩也是神色莫名,唐泽面挂疑虑地说:我去看看。
之后他也走去父亲的卧室,可刚到门口,就见父亲手拿着一张纸符匆匆出来了。
爸,这是什么?
一会再说。唐顶山冲儿子笑笑,又一起回到了客厅。唐顶山向三人晃了晃了手里的纸符,叹息道:这个,或许能够帮得上我们。
三人看着纸符,不知何意。那是一张暗黄色纸符,看去十分古旧,上面有笔走龙蛇般的墨迹。
老哥,你这是……老杨不解地起身相问。
唐顶山拧眉抿了下嘴唇,便道出了这纸符背后的缘由,随后他说:老杨,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至于能否行得通,那就全要看天意了。
老杨目光诧异,他对唐顶山的话仍然是半信半疑,此刻他真怀疑自己呆的到底还是不是人间,丝竹镇这个地方怎么就有这么多的怪事?难道这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吗?他愣然了片刻,却也叹声说:那就试试吧。
唐泽接着问道:爸,需要设法坛吗?我好去准备。
他显然是完全相信了父亲。也不由得他不信,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对神仙鬼怪的事深信不疑了。
唐顶山思考片刻:不用了,既然那位老者说燃烧灵符他就会现身,我们就无需太过繁琐了。不过,你们还是要回避一下,我要把这里打扫打扫,上柱香。
唐泽理解地点点头,便带着母亲和老杨去了偏房。其实老杨本不愿意离开,他很想看看那位神仙老者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客随主遍,他也就跟着唐泽出去了。
唐顶山见三人离去,这才动手把客厅里的桌椅重新整理一片,又把地扫了扫。然后他去井边用净水洗过手,再转回客厅,燃上一束檀香,插在供桌中央的微型香炉里。
檀香红红的燃着,屋内一片香飘四溢,宛若佛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3
唐顶山立于案前,缓缓拿出那张陈隔多年的灵符。他轻叹一声,将灵符慢慢打开,仔细端详了一阵,眼前又浮现出那晚坟地的一幕。瞬间,他脑间一个激灵,他忽然想起了那老者身边的女子。
一袭白衣,目光幽寒……天呐,那不正是宫月吗?唐顶山又仔细回顾一遍,不错,那女子的容貌和打扮和宫月简直一模一样!和他家地下室那具女尸一模一样!
唐顶山怔住了,脑子飞快地转着。这是么回事?宫月怎么会是老者的女儿?难道是容貌相同另一个人?
他百思不解,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他又是一声叹息,罢了,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希望那位老者能够真的出现,也好帮助泽儿度过难关。
想到儿子,他内心又是一番难过。他压下思绪,将灵符靠近了跳跃的烛火。
灵符燃着了。唐顶山快速将灵符移开,放到客厅中央的地面上,接着后退站立,重重跪下去弯身磕头:弟子唐顶山挚诚拜请仙家,望仙家能够现身寒舍,助我家唐泽早日脱离苦难……
他一边磕头,一边念念有词,诉说着自家的不幸和期望。悲伤与期望不断交织着,涌满了他整个心头。
灵符已经燃尽,唐顶山依旧磕头不停。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老者还是没有出现。唐顶山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液。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客厅内依然不见老者。唐顶山磕到最后一次的时候,脑袋猛然一沉,昏了过去。
客厅里顿时一片寂然,寂静中有昏倒在地的唐顶山,以及地上的纸灰和阵阵飘烟。
偏房里,唐泽再也按耐不住了。眼看半个钟头过去,父亲仍然没消息。他心头忽地划过惊慌。他再次看看表,对老杨和母亲说: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母亲本想阻拦他,可她也一样感觉到不安,加之老杨也在一旁催促,她也便随二人赶了去。
客厅门前,三人顿然失色。唐泽高喊了声“爸!”,便冲过去抱起父亲,慌然地看着他的伤口。母亲也吓坏了,丈夫额头上的鲜血让她低叫出来,她抱住唐顶山的身体一边哭泣一边呼唤着。
老杨见状先是吃惊片刻,随后他便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还是对的,传说始终都是传说,这世上哪里会有神仙,只不过世人的一场迷信罢了。他如此的想着,但还是被唐顶山的舔犊情深给深深打动了。
他赶忙帮着把唐顶山扶上椅子。三人忙着拿药取水,对唐顶山好一阵细心的照料。
慢慢的,唐顶山醒了过来。他张了张嘴:神仙,神仙来了吗?
唐泽和母亲登时哽咽了。老杨看着唐顶山,心头也是一片潮湿,感动道:老哥,你受苦了,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料老杨话音未落,客厅内忽然旋起一丝苍老的声音:恩公,不必苦恼,老朽来也……
四人顿时惊然,均抬首观看,却见客厅中央的壁画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唐顶山凝眸望去,依稀可辨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而观其容貌,那正是自己多年前在铁家坟地遇见的那位老者!
老者隐约在墙壁之上,淡淡的微笑,说道:恩公别来无恙,老夫方才要事在身,未能及时赶来,还请恩公恕罪。
唐顶山即刻激动起来,他抛开三人形容惊喜地走上前去,再一次倒身跪拜:仙家驾临寒舍,弟子不胜感激,还望仙家能助我唐家度过此劫,日后定当诚心供奉,绝不食言!
言毕他又欲磕头。却见老者轻抬拂尘,唐顶山登时全身站立。
老者拂髯道:恩公莫再多礼,老夫只一介妖仙,怎敢妄称神仙,受人供奉,还请恩公起来说话。
随后又道:恩公之事,老夫早已知晓,只是苦于你未曾早些燃烧灵符,故而迟迟未到。欲知佛瞳何处,请恩公于明夜子时再去铁家祖坟走一遭,可见屋后玉兰婷婷立,玉兰花下佛瞳出。切记,行动要万般小心,莫要惊动了阴宅主人。
唐顶山仔细地听着,心间不禁凛然,多年前他夜入铁家祖坟的事情忽又历历在目了。但他没有多想,连忙向老者颔首道谢。
老者朗然一笑,道:恩公莫要言谢,你家摊上此事,也属天缘注定,贵公子前世离奇,注定今生经历一番世间奇事,此子非同凡人命运,纵然日后有何不合世俗之举,恩公也要平淡视之,切莫强求啊,切记,切记……
话音袅袅间,老者轻甩拂尘,一道白光飘向唐顶山的额头。唐顶山顿觉一股香风袭来,令人神清气爽,先前额头处的疼痛也即刻消失了。他赶忙用手抚摸额头,发现皮肤却已是完好如初。
唐顶山正欲再谢时,却见老者已在壁画上悄然隐去了。
客厅里,空留下心存感激的唐家三口,以及旁边瞠目结舌的干警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