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3

再入鬼宅

    老者隐去后,屋内是一片寂静的沉默。四人静静的站着,盯着壁画发怔。

    忽然,一声铃音清脆,将大家从各自的心绪中猛地拉出来。四人茫然许久,老杨这才意识到声音是来自自己的口袋。

    他松口气,忙探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极力压抑着刚才的情绪,接听道:喂?小罗啊,什么事?

    小罗的声音很响:杨队长,铁玉兰刚刚被咱们局长给放了,我问要不要先向你请示一下,可他说不用了,他说寻找佛瞳的期限已到,我们无权再扣押铁玉兰,就这么把人给放了,局长还说让咱们佛瞳侦察队明天上午就准时撤离,队长,你看这事……

    老杨剑眉微锁,沉吟了片刻,道:哦,人放就放了吧,不过警队先别忙着撤,毕竟咱们还有三天时间,我呆会给局长打个电话,记住,警队明天不能撤,明白吗?

    随后老杨挂断电话,脸忽然涌起一股怒气,竟兀自骂道:*,这局长也准是他妈受了人家的贿赂!

    骂完之后他嘘口气,开始拨动局长的号码。他又叉着腰和局长进行了一番交涉,对方终于同意了老杨的请求,让警队还暂时留在丝竹镇。

    唐家三口一起望着老杨,不禁面露笑意。一方面因为老杨在最后时刻还能向着唐家,他们感到很知足,也很欣慰。另一方面,老杨刚刚的举止,实在和他平日的沉稳相差万里,他激动起来骂人的神情,太像一个愤世嫉俗的小伙子。

    唐顶山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老杨:谢谢你,谢谢,我们一家真的是……

    他或许是太感激了,微笑中忽然闪出了泪花,话语断下来。这让老杨倍感意外。他感觉自己所做的皆是理所当然,警察为民伸冤,为民除害,难道还需要换来感激吗?更何况,他还从未见过唐顶山流泪,这个年逾半百的铁骨汉子,竟一时间对他泪水盈眶,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两人双手相握着,生出一番唏嘘,情谊也因此更浓了。

    片刻后,老杨忍不住忽然问道:老哥,刚才,我们真的见过神仙?

    唐顶山愣然:是啊,你不是亲眼见到的吗?

    老杨仍旧是眉头深锁,难解道:可我总觉得那是幻觉,真的会有神仙吗?会不会是你刚才烧的纸符上有迷药,人闻到后就会产生幻觉?

    唐顶山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看来老杨对神仙之事的排斥实在是过于浓重了。唐泽母亲也和儿子对视笑了一下,走过来道:杨队长,这事也确实让人一时不好相信,不过你看看顶山的额头,凡人谁能好的这么快?

    老杨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不禁目光惊异,神色越来越迷惑了。

    唐泽也在一旁笑说:队长,还是先别管这些,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幻觉,明夜子时,咱们去一趟铁家坟地就明白了。

    老杨听了点点头,缓声道:嗯,你说的对,明天夜里是要去看看,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

    此时,已是时至中午。唐家热情地留老杨吃过午饭,又叙了会心事,老杨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晚间,老杨按约定提前又赶来了唐家,和唐氏父子商定着夜间行动的事宜。唐顶山因为入过一次鬼宅,对其中的细节较为清楚,因此这次行动基本上就是他在导演。把细枝末节的都逐一向二人交代详尽,之后,大家饱饱用过晚餐,一边休息一边耐着性子等待出发。

    时间分秒的过去,眼看离子时还有一个钟头。

    唐顶山起身提醒了二人,然后他独自走去了祖宗的牌位前,净手焚香,乞求着祖宗英灵的庇佑。做完了这些,三人便匆匆走出院门,融进了星光黯淡的夜色中。

    后山的夜色一如往日地阴森而诡异,尽管有满山覆雪的微光,三人心中还是浮起了丝缕震颤的冷意。

    唐顶山带着二人穿行在林木稠密的雪地上,心情起伏。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夜闯鬼宅,为的是救父亲。而如今已然年逾半百了,却又为救儿子而再次扰人祖坟。那时候他是手持佛瞳而入,如今却是去寻找佛瞳。他这一生仿佛注定要为着仇恨而与佛瞳纠缠不清,想来真是人生如戏,戏里溢满着伤凄。

    仇恨,又是仇恨,一个延续了几代而依旧延续着的仇恨,它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唐顶山不禁心下黯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终止这场仇恨,然而……他暗自伤然长叹,无奈迈动着脚步。

    小道在林中逐渐变得宽了,前面依稀可见一片三面环水的坟地。铁家祖坟就要到了。

    唐顶山止住身形,提醒大家放慢脚步。他打开手灯,往腕上手表上照了照,距离子时还有半个钟头。

    熄灭手灯,三人悄然向坟地移去。不久,他们来到坟地外围的一棵老树后面,静静的等待着。

    林木多半都已凋零,此时的树林上空,可以清晰望见微动的星光。冷风在树头不时的盘旋,晃落枝头堆积的残雪,飘进了唐泽的衣领。

    唐泽微然一颤,心随脖子间的凉意一起紧缩。老杨看了看他,以为他是心中意怯,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4

唐泽会意地笑笑,他也确是有些心惊。不过不是因为眼下身处坟地,而是他忽然想起昨天的那个老者。

    就在他们来到坟地的那一刻,他就忽然想起了他。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老者面善。在哪里见过呢?唐泽努力地想着,脑际忽的一亮,又是一阵寒战。

    这,这怎么可能?唐泽暗暗思忖道,先前在宫明家看到的那幅老画使他目光惊疑,那画上的老者和昨天的那个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形容,一样的神态。

    这是怎么回事?唐泽怔然片刻,忽又记起宫明当时说过,那幅画画的是她们宫家的祖先,她还说过她们的这个祖先很厉害,好像还会法术。唐泽越想越觉得怪异,宫明的祖先,此地宫家的祖先不是那个宫林吗?莫非宫林死后成仙了?还是宫明一家根本就不是此地人?那宫明又是来自哪里?她怎么会和宫月那么像?她们和那个老者……

    唐泽的脑子逐渐的乱起来。

    老杨蓦地碰他一下,低声惊道:快看!前面……

    唐泽猛然回神,借着雪光望去,只见前面的坟地陡然晃动起来。渐渐的,坟头一个一个的退去,坟地变成了一片空地。随后,空地上缓缓生出几间灯光微弱的茅屋,那茅屋低矮而简陋,前面是一围破旧的篱笆墙。而正对三人的,是屋后一圈不大的花池,花池中只有两棵竹子和一株玉兰花。

    唐泽和老杨登时呆了。

    唐顶山回头看看他们,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随后便带着二人猫起腰,高抬脚轻落地,悄然凑向了花池。

    一段两丈多远的路程,他们竟走了足足五分钟。

    终于,三人来到了屋后,在花池旁慢慢蹲下,敛声静气。

    唐顶山看看眼前的花池,又望了望破落的茅屋,心中不禁难过。看来,的确是自己破了铁家的风水,多年前,他在这里所见到的那座豪宅已经荡然无存。花池中的竹子也不似那时丰茂了。而唯一和先前一样的,只有那株婷婷玉立的玉兰花,它还是那样的茂盛而芬芳。

    片刻,唐顶山似乎又看到自己当年挥刀斩竹的景象,阴风骤起,佛刀鸣叫,飞血四溅,一片惊天动地……

    他紧闭一下眼睛,狠狠掐断思绪。眼下时间不多了。他仔细辨别着那三棵植物,知道那棵粗而颓败的竹子是铁老四,旁边那株新生的嫩竹是后来的铁正长,而玉兰花便是铁玉兰了。

    他狠了狠心,示意唐泽和老杨时刻已到。三人便拿起准备好的铁锹,在玉兰花旁边的雪地上迅速地挖起来。泥土在三柄铲动的铁锹下逐渐堆积,土坑越挖越深。

    忽然,唐泽的锹头一震,再不能深入。他赶紧向父亲和老杨抛了个眼色,众人动作放轻,心跳加速地拨动着浮土。终于,他们挖到了一个四尺盈长的木盒子。

    唐泽拂去盒上的泥土,小心地打开。三人立刻定睛细瞧,只见一柄金光氤氲的戒刀,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正是佛瞳!唐泽和父亲对视一下,又向老杨点点头,接着准备收起盒子。唐顶山却伸手挡住,他凝视片刻,在刀身的正中揭下了一张不大的符咒。那符咒几近透明,不注意很难发现。唐顶山立刻就明白了,正是这张符咒镇住了佛瞳!可谁又会有这等的法力?

    三人正自疑惑,忽听见背后传来一丝孱弱而阴狠的声音: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三人顿然一阵酥麻,快速地转过身去。

    身后,有两个幽灵似的黑影,在距三人不到三尺的地方飘忽着,面目模糊。

    怎么又是你?你又来我们宅子干什么!声音再次传来,同时一个黑影忽地朝唐顶山扑过来。

    啊!唐顶山惊呼一声,侧身闪开。

    而那黑影并没再转向追赶他,却是僵尸一般地奔向了后面的老杨。那双直直的臂膀一下掐住老杨的脖子,死死不放。

    老杨顿觉脖子一凉,随后喘不过气来。他赶忙抬手攥住黑影的手腕,却是一丝冰凉传入手心,接着他又闻到一股气息刺鼻,那是一种血肉腐烂的气味!

    老杨惊惧地挣扎,却是更加的窒息。

    唐泽一时愣然,因为在老杨被袭击的同时,另一个黑影又开始向父亲发起了进攻,只是都被父亲躲开了。思虑片刻,唐泽猛然出脚,唰地点向正自掐住老杨的那个黑影的后心。然而,令唐泽吃惊的是,自己脚尖踢中黑影的时候,却毫无所触,接着如同穿过了一片黑雾,最后狠狠地踢在老杨的胸口。

    老杨沉吟一声,整个人离地飞起,啪地摔到前面的雪地上,却仍旧和那黑影纠缠着打滚。唐泽正自着急,却忽见老杨的胸前陡然放射出一团银光,煞是耀眼。银光逐渐化得犀利,狠狠射向了黑影。

    瞬间惨叫,黑影被银光推着飞去了半空。随后既是阵阵鬼哭狼嚎,黑影,茅屋,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空地上,坟头又一个个的出现了。

    三人久久的呆着,茫然四顾。

    老杨,你怎么样?唐顶山赶忙扶起老杨,打破沉默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5

老杨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父子俩,又抬手拿起了胸前那个还在微微闪光的银鹰,神色诧异。唐泽立刻明白了,正是自己那脚将银鹰从老杨的衣服内踢了出来。而那个银鹰,竟是一件辟邪的宝器!

    唐顶山怔然片刻,拍了拍老杨,对二人说道: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三人便转身带着佛瞳准备离去,哪知刚走了两步,他们忽地停住了。在前面坟地边上的一棵松树下,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面对着他们,越走越近。

    是我小看你们了,身影来到跟前后,愤恨地说道:真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你们找到了这里……唐顶山,你屡次犯人阴宅,就不怕遭报应吗?

    三人已经能够看清楚来人的脸。没错,来人正是铁玉兰,她的愤怒使她看上去像是一个阴着脸的魔鬼。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三人不禁愕然,她不是被局长放回市里了吗?

    原来铁玉兰被局长释放回家后,一直都感到心神不宁,内心里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疼痛而心慌。丈夫白文劝她说可能是被公安局关久了,身心上受了刺激。他愤愤地向妻子保证,一定要让唐家和老杨那帮人付出惨重的代价,好给她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铁玉兰依旧是心慌难平,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她在公安局并未受到什么委屈,除自由受制以外,她在里面等同于过着宾客一样的生活。那些警察甚至都没敢对他粗声大气过。而且,如今佛瞳一案基本上算是定型了,唐泽最终是难逃入狱。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还能把他归为陈俊的同伙,将其推向刑场枪毙……

    可自己到底还为着什么心慌呢?

    她一直迷惑着,直到这晚9点半钟,她才猛然想起了佛瞳。而就在她想到佛瞳的那一瞬,心慌即刻就止了。她这才意识到一定是自己苦心隐藏的佛瞳要出什么意外,便立刻驾车一路风尘赶来了丝竹镇。车在铁老四的院中刚一挺稳,她便顾不上四哥的询问,就下车奔来了后山。

    然而由于雪多路滑,车在路上本来就耽搁了不少时候。而后来她穿的又是高跟鞋,夜爬山路多有不便,所以等她赶到铁家祖坟的时候,佛瞳已经暴露了。

    铁玉兰阴冷地盯住三人:听着,把佛瞳留下!

    说着,她缓缓抬起了右臂,一只微型漆黑的手枪,指向了唐泽。

    冷风幽灵般吹过树林,残雪纷纷落下,影过三人惊慌的视线,簌簌有声。唐顶山颤动一下,想要挺身遮住儿子,却听见铁玉兰声音犀利:别动!否则我一枪打死他!

    快,把佛瞳扔过来!她命令道。

    唐顶山没敢再动。老杨一旁说道:铁玉兰,你私藏枪支,已经触犯了法律,现在还敢持枪行凶!识相的话快快缴枪认罪,否则到了法庭上可就罪加一等!

    不料铁玉兰竟冷笑起来:老杨,你以为你们今晚还能活着离开吗?

    随后她陡然阴下脸,喝道:你们一个不能活!

    握枪的手瞬间更紧了。

    是吗?不见得吧。一个软软的女声忽然飘过来。众人均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然而,荧荧雪光之中,树林却是一片空寂。

    谁?铁玉兰颤声喝问,心飕飕的缩紧了。

    呵呵……声音又是软软的,在不黑的夜色中来回的飘荡。唐泽吃惊的眼神猛然一亮:这声音……

    渐渐的,在左方的林木中,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在众人吃惊未去之际,身影已经飘然过来,挡住了铁玉兰的枪口,淡淡道:收起你的枪吧,你伤害不了泽哥。

    铁玉兰瞬时怔住了,这个鬼魅般的白影,竟是如此绝美的一个女子!尽管夜色暗淡,依旧掩饰不了对方的美丽,那双幽寒的眸子,竟如寒澈的秋水般……陡然,铁玉兰掐断思绪,手指狠狠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出。

    啊!铁玉兰惨叫一声,手枪掉落。她一下坐在雪地上,捂住流血的右肩,朝女子惊恐地喊道:你,你……

    老杨三人顿时吃惊而茫然,怎么回事,那枪口不是明明对着女子吗,怎么……

    女子冲铁玉兰淡然一笑: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呵呵。

    宫,宫明?唐泽忽然喃喃地喊道。老杨和唐顶山都诧异地看一眼唐泽,又向白影看去。

    女子的肩头颤一下,长发也随之微动。

    她缓缓的转过身,眼中满是微笑的泪花。

    呼啦!唐泽怀中的木盒掉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她,激动地迎了上去。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唐泽和她紧紧拥在了一起,泪水滑落。

    是我,泽……宫明哽咽着,语不成句。

    这场景让唐顶山和老杨始料未及,他们对望了一下,躺顶山脑际里忽然飘起了那句话:玉兰花下佛瞳出,隔世重逢……难道,泽儿他……

    唐顶山顿起一波惊异,片刻静止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5

放下佛瞳!老杨猛然一吼,接着起身追去。唐泽三人立时惊然,竟发现铁玉兰正抱着佛瞳快速前逃。原来她在众人正为宫明而发怔的时候,趁机悄悄抱去了地上的佛瞳。

    老杨很快追到她背后,却忽地止步了。铁玉兰左手从腰间又拔出一把手枪,指向老杨道:别过来,过来我打死你!

    边说她边快速后退着。老杨正自焦急,却忽见一溜紫光从天而降,倏地缠住铁玉兰的胳膊,将她高高扬起又猛地摔到地上,积雪被积压着飞溅出好远。随后,一个紫色的身影飘落下来,走到铁玉兰面前,伸手道:听话,把佛瞳交过来。

    小紫?从后面匆匆赶来的唐泽忽然喊了一句。小紫回头望了望他,又看看他身旁的宫明,嘴角飘起一丝冷笑,没有答话。她转过脸蹲到铁玉兰的面前,微微一笑:拿过来吧。

    铁玉兰盯着眼前的姑娘,惊恐而愤恨。她顾不上肩头的疼痛,紧紧地抱住佛瞳,激动道:你又是谁?干什么多管闲事?你们这些打不死的混蛋,你……

    蓦地,她住了嘴,眼睛直直盯向小紫的脖子,目光诧异。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小紫,又看看小紫的脖子,眼中逐渐化出丝缕的惊喜。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指着小紫脖子上的挂坠,嘴角颤动:灵玉,灵玉,星儿,你,你是星儿……

    什么?小紫瞬间满脸惊疑,她摸了摸那块闪光的玉石,忖道:她怎么会知道这挂坠的名字?星儿?星儿又是谁?

    你说什么?小紫紧问了一句。

    星儿,你真的是星儿,哈,我的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刹那,铁玉兰的目光喜悦而充满哀伤,泪水涌动着滚落了。她不再顾及怀里的佛瞳,双手一松,佛瞳倏地落在地上。她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小紫:星儿,我是你的妈妈啊……

    喂,你疯了吗?小紫使劲挣扎两下,慌然地掰她手指。然而铁玉兰依旧死死地抱住她:星儿,我的星儿……

    小紫真的慌了,她搞不清这个女人举动,她想她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她的什么星儿,我是小紫,我有自己的妈妈,这女人一定是想女儿想疯了……小紫想着,猛地化身一缕紫光,从铁玉兰怀里悠然飘出,退后了五尺多远后恢复原身,惊慌地望着铁玉兰。

    铁玉兰双臂一空,被闪了个趔趄。她努力站稳身后,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指向小紫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但随后,她又很快镇静下来,久久凝望着小紫,苦然笑了:星儿,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妈妈狠心,当初把你一个人抛在山林里,可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么多年来,妈妈一直都在念着你,梦着你。

    接着,铁玉兰忽地跪下去,泪水斑驳道:星儿,你是星儿的灵魂吗?妈妈对不起你啊孩子……

    众人都愣住了,此情此景,大家如坠五里云雾。铁玉兰这是怎么了?

    小紫更是惊讶不已,不禁又后退了一步,踩雪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的清脆。她向铁玉兰不知所谓地笑笑:嗳,你,你快起来,你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小紫,我不是你的星儿,你明白吗?

    小紫?铁玉兰微微停下了哭泣,惶惶的又是一番打量。

    是啊,我是小紫,不是你的女儿。

    铁玉兰久久地看着她,神色渐渐犹豫。忽然,她眼睛闪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你不是我的女儿,那,那你背上是不是长有七颗红痣?

    树林再次寂静,只有夜风偶尔划过枝头。众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小紫吃惊的表情在这一瞬分外的清晰。

    红痣……她暗暗的想着,不错,自己背后确实有七颗红痣,妈妈说那是自己天生的胎痣。可是,这个女人,她,她又怎么会知道?小紫一时无语。

    铁玉兰见状激动地笑了,往前跪爬几步:啊,你是星儿,没错,你不信吗?那,那我再告诉你,我还知道,那七颗痣排成了七星北斗的形状,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你……小紫吃惊得有些颤抖了,她闪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这不是真的,她,她一定是个妖怪,她……小紫自语着,忽然右手一扬,手掌曲成虎爪形状,照着地上的佛瞳轻喝一声“起!”。瞬间,佛瞳似被强大的场力吸引一般,倏地飞去小紫手中。小紫紧握了佛瞳,转身划出一抹紫光向林外飞去。

    佛瞳!众人暗叫不好,匆忙紧追了几步,却也知道已无补于事。

    小妖慢走!陡然,一丝苍老的声音自林中扬起,白光随声音飘动,转瞬间截住了小紫。众人仰首观望,只见一白衣老者正与小紫在半空中盘旋打斗。

    神仙?唐泽脱口而出,唐顶山和老杨也同时发现,那老者正是昨日在唐家现身的那个神仙!禁不住暗自惊喜。

    山风骤起,树头在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的纠缠之中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或者四面八方地狂拽不止。眼看着小紫渐渐不支,被白影逼迫着落向地面,却被一道陡起的绿影轻然接住。绿影将小紫放在一旁,命令道:带着佛瞳快走!

    随后绿影飘身飞起,迎住了直逼而来的老者。

    小紫答应一声,正欲离身,却忽又转向唐泽四人。她怔然片刻,极速朝宫明飞去,转瞬即至,抬手扣住宫明的肩头,携着她飘身离去。

    唐泽大喊着追过去,空有夜色伴着他的呼声,久久回荡。

    绿影见小紫逃去,也渐打渐退,白衣老者却是紧追不放。不久,二人便在打斗中消失无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6

情孽:浮现

    天光渐明,铁玉兰躺在唐家的房里,依旧昏迷着。自小紫携着佛瞳舍她而去的那一刻,铁玉兰就昏阙在地了。她面部朝下,深深埋在雪地里,右肩淤血凝滞。

    由于时间过早,制度不完善的镇医院竟然无人上班。唐顶山三人叫不开医院的门,天气又寒,无奈只好把铁玉兰背去了唐家,请来赤脚医生为其作好简单包扎,等待着天明。

    这间屋本是小婧的房间,小婧返校后,屋子就一直空着。唐泽母亲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生起一盆碳火,室内空气渐渐的暖了。

    医生叮嘱了几句离去。唐泽母亲用惯有的体贴细心照顾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滓,喂她温暖的姜汤。她想她内心一定是非常的难过,因为她在昏迷中仍旧是双眉紧锁着,嘴角有痛苦的弧线。

    她此刻竟非常的同情她,尽管她还不知道那个小紫是否真是她的女儿。作为女人,她很能理解这些。在丈夫向自己讲述了坟地的一切后,唐泽母亲就对铁玉兰生起了同情,心中竟没有因为她是自家的仇人而激烈地排斥。她望着她清冷而憔悴的面孔,心底是一缕飘动的难过,她把姜汤轻轻放在桌角上,用手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安静地等着她醒来。

    屋内一时很清静。三个男人也呆在屋里等着,各自想着心事。窗外黎明的天光洒进来,映着大家充满疲惫而神色不同的脸。老杨和唐顶山都在默默地抽烟,而唐泽兀自坐着发呆,神色黯然。他在想着宫明,想着昨夜梦一般的重逢,又梦一般的分开,心口苦涩。这或许上天一场刻意的戏弄,他不禁轻叹一声。

    老杨侧目看了看他,弹了弹烟头,眉目一丝微凝重。他似乎能明白唐泽此刻的心情,这个英俊而痴情的小伙子总会让他心生怜惜,年纪轻轻就如此多灾多劫,命运也似过于多舛了。老杨抬了抬眉,很想打破这片沉默,宽慰一下唐泽,或者聊一下内心的疑问。

    他确实有很多疑问,这两天的经历真的让神智发晕,真假难辨。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开口。一是他知道即便说出来也未必有效,更因为他发现唐顶山的神情委实有些怪异。唐顶山一直在闷然抽着烟,目光却不时地瞥向铁玉兰,凝思中飘满惧色。

    他甚至对儿子的叹息都毫无察觉。

    他到底在惧怕什么呢?老杨敏锐地想道。

    安静一直持续着。老杨迷惑渐深,目光停在唐顶山的面孔上,久久未去。

    “咳咳”,一声轻微的咳嗽,铁玉兰缓缓张开了眼睛,眼色朦胧。

    众人思绪回转,赶忙望了过去。唐泽母亲面露喜悦,轻声道:你醒了。

    铁玉兰沉默一阵,朦胧的眼色逐渐清晰。忽然,她猛地坐起,神色凄迷:星儿,星儿你别走……

    唐泽母亲一紧,随后明白了,她一定还沉迷着昨夜的事情。她想安慰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铁玉兰?铁女士?还是铁妹妹?她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屋内重新安静。铁玉兰很快清醒过来,眼睛看着唐泽母亲,眉头猛皱: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她挣扎着掀去被子,肩头却剧然一震,疼痛随鲜血一起涌现。她一下捂住伤口,面色痛楚。唐泽母亲慌然地伸手扶她:你怎么样,别乱动,快躺下……

    铁玉兰却躲闪着,左手拨去她的搀扶,冷然道:走开,用不着你管!

    她快速移下床去,却在俯身穿鞋的时候,动作瞬间凝滞。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后面的唐顶山,目光渐趋的怨怒而激烈。刚刚的慌乱之中,她只顾着应付唐泽母亲了,未曾注意到后面还有三个男人。她紧紧地盯着他,忘记了穿鞋。片刻,她陡然尖叫一声,赤脚扑向呆然的唐顶山,双手瞬间揪住他的领子吼道:是你!是你害了咱们的星儿!你这个白眼狼!负心汉!你害了我们娘儿俩!你,你还我的星儿,你快还我的星儿……

    清泪泉涌,铁玉兰狠狠摇晃着这个男人,愤怒在泪水中化作凄楚的哽咽。她双肩颤抖,狠命地用头撞击他的胸膛,哭声不止。

    众人又惊又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唐泽母亲吃惊的眼神逐渐变缓,似明白了些什么,她紧紧地抿一下嘴唇。

    惊异与惧色在唐顶山脸上风起云涌,眼神直然而闪烁,他魁梧的身躯铁玉兰的攻击下显得生硬而无力。蓦地,他紧抓住铁玉兰的双臂,颤声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我们的星儿?怎么会是我们的星儿?难道你……

    忽然,他顿一下,猛然甩开铁玉兰,变一种语调道:不,这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和你早就没了关系!

    然后指着她斥道:你,你这是在报复,一定是在报复,你是存心要让我唐家妻离子散!

    铁玉兰本来就身体虚弱,被他这么意外一甩,登时立足不稳,扑通一声倒坐在地上,肩头的血液更加浓了。唐泽母亲慌地扶过来,转脸对丈夫微怒道:顶山,你这是做什么!

    唐顶山的异常反应让唐泽和老杨都甚感意外,不禁惊讶地看着他。唐泽更是暗自吃惊而好奇,这还是平日正直稳重的父亲吗?他怎么会突然如此失态?看他的神色,好像铁玉兰所言并非无理取闹。难道,难道他们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星儿,小紫……唐泽默想着这两个名字,方才父亲那一瞬间的吃惊又倏地闪现,他心中一凛,难道……

    他问向父亲: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顶山却是无语。铁玉兰忽地冷笑起来,她稳了稳脚步,手捂着肩头,又赤脚靠了过来:哈,唐顶山,你的儿子在问你呢,快告诉他啊,告诉他你年轻时做的那些事……怎么,不敢了吗?

    空气静下来,唐顶山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反而平静了。不敢了吗?铁玉兰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不敢了吗?他自问道,眉间凝云一片一片。往事浮现了,不过一团模糊,以及模糊下的悔恨与苦涩。

    他想,他是真的不敢说。这段唯一让他此生不安的往事,始终凌乱着,伏在他的心间,如同寸寸匍匐的火焰。

    他想用一生的时间来熄灭它,可它终究还是复燃了。突突颤动着,仿佛是要燃掉他一生的爱。

    妻子,儿女,还有家庭……他眼睛忽闪着,嘴角紧闭。

    爸……唐泽声音微动。

    寂静。

    铁玉兰终又冷笑,忍着泪:哼,害怕,你还是在害怕,你都怕了半辈子……好吧,我来替你说,我不怕,我们铁家如今到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怕,我忍了半辈子,我不能再忍了!

    不……唐顶山情绪涌动,却只喃出一个字。他看着她的激烈,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目光从唐泽母亲脸上轻然划过,铁玉兰笑出一抹弧线,如霜叶颤冰……

    众人在声线中无声的沉寂,死水一般的沉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6

情孽:夜雪

    回忆。

    那是一个灯火繁烟的夜晚。元宵节,丝竹镇一如往年的欢跃。

    白雀祠被花灯点亮,人们在祠堂内焚香祭祖,祈祷着内心的愿望。祠堂外搭起高高的戏台,衣着艳丽的戏子在台上戏音华乐,台下是片片喜色的观众。小孩子们雀跃其间,偶尔脱开大人的手,流连于路边品目繁多的小货摊,目光发谗。或者三五成群的来回游戏,学戏子,观花灯。他们对戏台终究是没了耐心,他们更喜欢旁边的花灯街。那里灯色艳艳,孔明灯飘飞满天。年轻人衷爱的地方。

    一个小男孩在街上仰首而快速的跑,他在追逐着一个很大的孔明灯。

    嘣!哎呀!小男孩撞了一个观灯的姑娘,姑娘手中的花灯向旁边一斜,身子倒了下去。

    灯火突突,姑娘眼看就要落地,一只臂膀忽然伸过来,托住她的背。

    你没事吧?男子面色英俊,朝她微微一笑。

    没……姑娘应声地转脸,怔了。她眼睛闪闪的看着他,竟忘记了手里已经燃烧的花灯。

    火,玉兰,小心火!一个婆婆从姑娘身后赶来,步履蹒跚。她慌忙挥起苍老的手掌,扑灭姑娘裤角上的火苗,随后夺去姑娘那着火的灯笼,摔在一旁,责怪道:玉兰啊,你这是怎么了,火烧着了裤子都还不知道!

    姑娘惊然回神,赶忙蹲下身去,抚摸着裤角。

    男子依旧笑着:过节人乱,烟火也多,姑娘多注意些就是了。

    之后他冲二人招呼一下,没等及姑娘说话,便又匆匆前行了。姑娘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

    玉兰,玉兰?婆婆晃了晃姑娘。

    啊?姑娘轻声应一下,看了看婆婆,旋即转向前方望着。

    婆婆笑了,只是笑中含忧,道:看什么呢,不认得他吗?他就是镇北半仙唐的儿子,唐顶山。

    哦……姑娘沉吟着,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她早听说过镇北有个半仙唐,是个瞎子,是给自己的父亲害瞎的。多年前,半仙唐给铁家选坟地的事情又悬浮在她的脑际。可她对他的家人却不甚了解。

    唐顶山……半仙唐的儿子……她默默的念着,柳眉轻颦。

    花灯越发的盛放了。放灯的人越来越多,孔明灯也渐渐的稠密,仿佛众多漂浮的月亮。

    姑娘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目光流连着,身影却是落寞。

    婆婆再也不敢走远,跟在她的身后,心中明白了什么。

    前面,河边一处精致的凉亭,四角飞檐,挂着灯笼。男子扶着红漆的亭柱,递给女子一串糖葫芦,笑容英俊。

    姑娘认出那人便是刚才搀扶自己的唐顶山。唐顶山在和女子说着什么,神色亲昵。

    女子的侧面很清秀,一副娇小贤淑的模样,她在向唐顶山娇羞的笑。

    姑娘不觉停下来,仔细的望着,心头一丝酸意。

    婆婆看看她,又朝对面望了一阵,一声叹息,便又是一番催促。姑娘这才低头缓缓的走开了。

    呼……陡然,一阵狂风骤起,满天的灯笼立刻被湮灭无踪。

    街道顿然一片大乱。人们惊呼着茫然失措,越来越多的物件被卷去了半空,甚至有小孩子也在瞬间飞起。

    姑娘也被风推得几乎离地,她失声尖叫,紧紧地抱住路边的一棵大树,脑间猛然空白。

    狂风持续。

    终于,姑娘定下神来。她惶然回望,发现婆婆也正抱着一棵大树,银发被风吹散,无尽的飞舞。

    而婆婆身后的凉亭里,唐顶山正一手抱着亭柱,另一手挽住已经半身落水的女子。女子神色惊慌,嘴巴一直张合着,声音却消散无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7

视线突然黑暗,愈发强劲的狂风让姑娘再不能睁眼。她只是死死地抱住大树,而大树也似乎开始了移动。猛地,身体一轻,姑娘随大树一起飞去了夜空……

    意识里昏黑一片。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她揉揉眼睛,起身看见的是一处树木林立的山坡,以及满坡的积雪。

    雪花还在飘洒。她瑟缩地站起身来,却全不知身在何处。

    正兀自愕然,一阵响动忽在身后响起,簌簌的。她颤抖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去。

    覆雪的灌木丛中,渐渐坐起一人。那人抖落着积雪,拨开稠密的枝条,挣扎着站立起来,神色惊诧而茫然。

    很快,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呆住了。

    你……唐顶山?姑娘瞪大了眼睛,惊讶说道。

    不错,雪光下,对面满身是雪脸挂伤痕的男人,正是唐顶山,那个刚刚接住自己,而笑容很英俊的男人。

    惊惧瞬间退去,她竟是满眼的喜悦。

    男子却十足惊讶:你……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认得我?

    什么地方?她又是一番环顾:是呀,这什么地方啊?不过,不过没关系,我们会从这儿出去的。

    哦?男子拧起眉头。

    因为有你,你会带我出去的。姑娘笑靥如花,目色温暖。

    唐顶山为她的直率与信任而诧异。他仔细的打量她,终于想起花灯街的事。但还是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因为缘分啊。

    缘分?

    是呀,缘分,因为缘分我才会遇见你,因为缘分我才会知道你,也因为缘分,我们才会又都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呵呵……姑娘笑着,一脸的少女情怀。

    噢……唐顶山只沉吟一声,他从未见过如此坦率的女孩子。他抬眼打量四周,见山林空荡,落雪无声,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心中忽又涌起疑虑:明明是元宵晴朗的天气,怎么又忽然落雪?刚才的那场飓风……

    糟糕,小叶!他蓦然慌起来,在雪林里来回徘徊着寻觅,口中不断呼喊着“小叶”。

    小叶?姑娘不觉颦眉,才又想起和他在凉亭里的那个女子。她嘴巴立刻翘起来,不悦一下子爬满了面庞。

    这果真是个心绪坦率的女孩子。

    她动身跟了上去,和唐顶山在落雪中寻觅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们累了,再也没力气移动半步。

    雪还是没有止息,二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颓然地蹲到雪地上。

    嗳,还是别找了吧,她一定没事的,你看咱们都被风卷到了这种鬼地方,不也是一样没事吗?姑娘微微喘气道。

    唐顶山不置可否,只是茫然地望着飘雪,眼色凄凉。

    沉默。

    姑娘忽然叫起来:咦?山洞,顶山,你看前面有个山洞!

    唐顶山微然回神,对她称呼自己“顶山”感到很别扭,但还是随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前面不高的山坡上,确实有个洞口,在雪光下显得格外的漆黑。他也禁不住好奇了,虽然他不能确定这是什么地方,但从地势和林木上,他可以判断他们还没有离开丝竹镇。

    这好像是丝竹镇的西山,可西山他也曾来过几次。他经常满山的采集草药,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山洞?

    他缓缓站了起来,小心的靠过去。姑娘也跟在后面,一双眼睛眨眨地闪着。

    到近处可以发现,那是个不大的山洞,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只算是侧立的石壁上陡然的凹下那么一块。借着雪光,唐顶山发现里面只有些过冬枯萎的野草,此外别无他物。

    不过山洞虽小,里面却没有积雪,倒是个不错的避雪之处。

    他抬脚仔细踢了踢枯草,确定里面没有危险之物后,便回头对姑娘说:算你眼力好,找到了这么个避雪的地方,进去吧,外面风冷。

    喜悦在姑娘脸上飘起。他在关心我耶,呵呵……她心中一阵甜蜜的暗喜,朝他道:好啊,咱们一块进去吧,正好歇歇脚,哎呀,累死我了。

    她兀自钻了进去,用手摊平枯草后,很舒服地坐下来,眼睛还在不停打量着山洞:嗯,真是个好地方,看来上天对咱们还不错,呵呵……咦?你怎么还不进来?你不冷吗?

    一语提醒,唐顶山还真感觉到一身的寒意。刚刚寻找小叶跑出的一身汗,此刻像冰一样贴着他的皮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8

但他依旧有些犹豫,和一个偶遇的女孩子半夜三更挤到一个山洞里,实在是件值得脸红的事。他一时扶着洞口,站着没动。

    姑娘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很调皮地笑起来:嗳,你不会是害怕我吧,哈哈,我又不会吃了你……进来吧,外面真的很冷,再说又没人看见,我们也只是坐着歇歇脚……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个开朗调皮的姑娘。她的活波倒让唐顶山自觉太小气,他微笑一下,便坐了进去。况且,他也实在是冻的受不住了。

    天光依旧,一直都是暗淡而又白晃晃的。

    由于没了寒风吹拂,二人都不再似先前那样的哆嗦了。他们在断续的聊着天,聊着彼此的事情。

    姑娘知道了小叶。他说小叶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居,是他深爱着的女孩。小叶也深爱着他,他们打算在后年结婚。因为那时侯他家才能够盖得起新房,虽然小叶并不期待什么新房,可他说他一定要把她娶到新房里。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姑娘听得酸酸的,几乎掉了眼泪。为什么那个小叶不是我呢?她默默地想着。

    只是,她并没把这一想法说出来,尽管她是个直率的姑娘。她只告诉他自己名叫铁玉兰,是镇南铁厅的女儿。

    讲这话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眼中的惊讶,以及惊讶后瞬间的疏离。只不过那丝疏离又很快的退去。他只笑了笑:真没想到,我会和铁叔的女儿坐在一起聊天,还是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哎,真是人生如戏啊……

    你还在恨我们铁家吗?铁玉兰问的有些担心。

    他摇了摇头,笑道:恨什么,早就不恨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再说,我爸现在都不再提这事了,他说,人都是难免会走错路子的,更何况,你们铁家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爸不愿再和你们铁家接近了,你应该知道,感情一旦受了伤害,是很难再复原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唐顶山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铁玉兰目光低下去,心中一片黯淡的愧疚。是啊,那件事情的确是自家做的不对,只是她没想到唐家还会有这么宽厚的想法。看来父亲真的是多疑了,父亲还一直都在防着唐家报复,哎……她暗自的一声叹息。

    雪越来越大,铁玉兰凝望着山林,似有所思。

    忽然,她听到一阵“咕噜”声,那是来自唐顶山的身体。她不禁向他看了一眼。唐顶山有些嗫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是我的肚子,可能……可能我是饿了吧。

    呵呵……铁玉兰笑声清脆,她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她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哎呀,对了,刚才我外面看见一棵树结满了果子,你等着,我去给你摘些过来。

    果子?现在哪来的果子?唐顶山拧眉而问,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不料铁玉兰头点得竟十分认真:是啊,冰雪果,咱们这儿的特产,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对对!唐顶山这才记起来,在丝竹镇有一种专门在冬天开花结果的树,只是这种果树多生在山林里,而且结出的果子也算不上太可口,所以平日很少有人去种它。不想现在竟能作为充饥的夜宵。他笑了,和铁玉兰一起出了洞穴。

    不远处,果然有一株冰雪果树。覆雪之下,亭亭而立,暗色的果子挂满了枝头。

    铁玉兰兴冲冲地拨去覆雪,一边摘一边递向身旁的唐顶山。

    雪片打湿她的睫毛,清新而美丽。

    果子很快填满了唐顶山兜起的衣衫,二人便说笑着返回了山洞。

    将果子倒在草地上,铁玉兰挑出几个大个的,用外面洁白的积雪洗了洗,又拿出手帕擦着,随后递给唐顶山:快吃吧,别饿破了肚皮,呵呵……

    唐顶山笑着接过来,铁玉兰也给自己洗了几个,二人便美美地吃起了果子。津津有味。

    此刻,铁玉兰的心头是甜甜的,暖暖的,她甚至忘记了此地的寒冷与阴森。

    唐顶山却说不上快乐,他一边吃一边想着心事。他在想刚才那场怪异的狂风,想着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小叶又会被吹去了哪里,他在默默祈祷着她的平安……

    蓦地,他拉回了思绪。他忽然觉出了异样,一股汹涌的热流自他的腹部呼呼地窜至了全身,正越来越强烈地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逐渐地感到很热,很热,头脑也越来越恍惚,那股热流又似乎冲往他的下体……

    他放下了手中的果子,缓缓地转向铁玉兰,发现她也停下了咀嚼,正目光怪怪看着自己。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恍惚依旧无法退去,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渐渐的,他重新看向铁玉兰,却晃晃的发现了小叶的面孔。

    小,小叶……他喃喃的伸出了手指,抚摸着小叶滚烫的面庞。小叶甜美的笑,轻轻紧握住他的手,靠去了他的怀里。

    落雪依旧无声,雪林却不再寂静。断续的喘息与呻吟声游荡着,颤动了静落的雪片,萦绕在那棵冰雪果树的枝头,久久未去。

    其实那并不是一株真正的冰雪果,它和冰雪果树有着极为相似的外表。

    它的真名叫作冬雪阳春果。

    山林里动物在发春的时候喜欢吃它,人间的春药里也会偶尔用到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8

情孽:离难

    风静了,雪片散落如梨花。黎明的山林冰雕玉砌。

    枯草温柔的山洞里,男子抱着女子,身上搭着衣衫。他们还在熟睡。

    男子的眼皮在不停颤动,说明他不仅睡的香甜,还可能正做着些美梦。的确,他在做梦,不过不是美梦。自昨夜激烈之后,他便很快入睡了。抱着自己心爱的小叶,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可他已经记不得先前的梦境了。他此刻的思绪零乱,零乱中有一片恍惚的树林,他在树林中不停的奔跑着,然后停在了一棵古松面前,满心惊惧。

    那古松在向他说话,声音飘渺:唐顶山,看看你怀里的姑娘吧,你已经犯下一个大错,你们命运相克,注定不能交合,悬崖勒马吧,小伙子,或许能免去丧门之灾……

    不!你胡说!我爱小叶,没人能够拆散我们!你,你这个老妖!男子忽然愤怒了,冲着古松竭斯底里。

    哈哈……不,她不是你的小叶,她是你的丧门星,离开她吧,紧守这个秘密,让昨夜的事情用永存心底,可保你一生平安……另外,她若怀上你的孩子,切记务必堕胎,不可宣扬,否则,日后你家必将灾祸连连,妻丧子离,家破人忘,悔之晚矣……

    声音隐去,古松恍然不见。

    不!不!小叶……唐顶山呼喊着,身体瑟缩。

    女子也在瑟缩,她的梦中,也有一棵古松身姿摇曳:铁玉兰,看看你身旁的男人吧,你已经犯下一个大错……悬崖勒马吧,姑娘,紧守这个秘密,让昨夜的事情用永存心底,如果你不想家破人亡的话……

    风又忽起,回旋在山洞里刺骨的冷。二人同时惊醒,目光在刹那间定格,然后慌然的离开。

    神乱地穿着衣服,把寒风挡在身外。

    怎……怎么会是你?小叶呢,她……她去了哪里?唐顶山敛着衣衫,目光闪烁地问道。

    沉默。

    心在碎裂。铁玉兰觉得很冷,冷得消失了颤抖。昨夜的记忆开始浮现而交织,连同梦境。她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忽地流下来。

    唐顶山蓦然明白了。他发狂似地跑了出去,跑去了那棵冰雪果树。他使劲地摇晃着树干,积雪纷纷落地。他久久盯着它,折去枝叶,摘下了果实。

    冬雪阳春果……他捧着那些暗红的果子,忽地想起了那本家传宝书《九转回星经》上的记载:丝竹有木,曰冬雪阳春,生于西山,纳于丛林,遇寒雪而繁花结果……其形若冰雪之果,其色稍暗。食之,则催阴生阳,促交合,利子嗣……

    果子散落,唐顶山蹲在雪地上,双手颓然地埋住面孔。

    好久。

    顶山……铁玉兰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她拭着眼角的泪水,欲言又止。或许是想安慰他,也或许是寻求安慰。然而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雪片飘落她的发顶,厚厚的。

    缓缓回身,唐顶山刚毅的面孔在冲她笑,笑容不无凄然。

    玉兰……他生硬地嚼着这两个字,苦涩道:我……我会照顾你的。

    真的吗?喜悦忽地浮在她脸上,很快又黯然了:你……你真的会照顾我吗?你指的是……是哪一种照顾?

    他抿一下嘴唇:娶你做老婆……

    一个满怀爱恋而初涉云雨的少女,在醒来之后所期待的就莫过于对方的这句话了。她的眼睛忽闪一下,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吗?幸福与羞涩一起涌上心头,她面色红润了,尽管她平素并不太懂得什么是脸红。

    她把下巴压得很低,抬眼含羞地看他。他仍旧在笑,笑得很英俊。

    然而,她的幸福感却在瞬间停滞了,那是一种由潮头跌至深渊的落差,她在落差中一阵激烈的眩晕。她忽然发现了一丝浓厚的无奈,那丝无奈隐藏在唐顶山的眼角深处,隐隐透着凄凉。

    她终究是敏感的,尤其在爱至深浓的那一刻。

    她努力地让心潮平服下来,然后她就想起了那个名叫小叶的女子,那个侧面看去很清秀很贤淑的女子,以及他和那个女子在一起时候的幸福表情。她的目光淡了,心头是无限的感伤。同时,她也猛地感到一阵激灵,梦中那棵怪模怪样的古松又在她眼前清晰地闪现了,带那些令人颤栗的话语。她的肩头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唐顶山微微吃惊看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9

没……不……松……松树……她忽然显得恍惚,眼波不住的抖动,那棵古松的话语让她越想越觉得胆颤。那……那真的是个梦吗?我怎么从来也这么真切而怪异的梦?为什么会偏偏这个时候做这样的梦?她是真的恐惧了。

    什么?唐顶山脑间一凛,松树?难道她也……

    玉兰,别怕,什么松树,快告诉我……玉兰?他扶住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我做了一个怪梦……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唐顶山听后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天呐,她竟然和他做了同一梦!

    他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也一样盯着他。他实在看不出她是哪里说了谎,她有必要说谎吗?可是那个梦……天意,难道真的是天意?可上天既然不让他们结合,又何苦这样来折磨他们?那场飓风,还有那些果子……他想不明白,她也想不明白。他们呆呆地默然了,眼睛里满是恐惧。

    风雪回旋,眼前的果树随风摇摆着,仿佛一场欢畅的舞蹈。

    唐顶山忽然紧握住她的手,断然道:走,不管怎样,我都会娶你。

    他拉着她向坡下走去。如果这里真的是西山,他就还记得出去的路。

    可是铁玉兰却忽地停住了,把手缩了回去。唐顶山不解地看着她,怎么,是她不愿意吗?他忽然觉出了自己的卤莽。

    小……小叶怎么办,你和她……铁玉兰搓着双手,似乎有些冷。

    管不了那么多了,唐顶山沉思一阵道:我和她,毕竟还没有……没有这样……

    又是沉默。铁玉兰眉头轻轻的拧起,许久,她微笑了,尽管有些不自然。她把手伸过去,牵着这个刚刚相识却要去她一生的男人,在茫茫雪林之中,逐渐的消失了身影。

    奇怪!山外的景象让二人大吃一惊。仅仅是一岭之隔,西山之外却仍旧是晴天丽日,万物原貌,丝毫也不见雪的痕迹。

    唐顶山愣然片刻,才想起深山之内气候多变,五里之内判若天地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他在此地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变化,心下才不免惊讶。他见铁玉兰仍旧迷惑,就给她解释了一遍,然后便拉着她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并不爱这个姑娘,可他还是要带着她去见自己的父亲。世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

    唐家小院破落,只简单的几间茅屋,还有一圈篱笆。父亲正坐在院中休息,晒着暖暖的太阳。唐顶山推开柴门,和铁玉兰一前一后,缓步来到半仙唐的面前。

    半仙唐睁着眼睛,却是目色无光,浑浊而直然。他耳朵动了动,问道:是顶山吗?你昨夜去了哪里啊,怎么现在才回来?

    爹,让你挂念了,昨晚我……

    唐顶山把昨晚如何遭遇飓风已经后来的经历和父亲讲了一遍,只是他隐去了梦见古松的事情。父亲听后久久沉默着,他也说不清那场飓风的来历,一样为儿子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

    铁玉兰,铁厅……他默默的想道,随后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也算是天意了,看来是上天要咱们两家泯去这段恩怨的……顶山啊,你让玉兰过来吧,我要看看这孩子……

    唐顶山立刻明白,父亲是要给玉兰施用探鬼手,那是唐家历代传下的家规。他点点头,转向铁玉兰笑道:玉兰,爹有话和你说。

    和所有初见公婆的女子一样,铁玉兰对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未来公公有着莫名的拘谨。她笑了笑,微带羞涩地走近前来,矮身蹲下去:伯父……

    半仙唐慈祥地和她说着话,苍老的手指在她顶上自然地抚摸着,神色疼爱。忽地,他手指颤了一下,慈爱的面色微微变动,动作顿了下来。

    伯父?铁玉兰似乎发觉了这一变化,眼睛不安地看他。

    哦……玉兰啊,乖孩子,你能听伯父一句话吗?片刻怔然后,半仙唐恢复了慈祥,只是慈祥中多了一份果决。

    嗯,伯父,您说吧,玉兰听您的……铁玉兰点点头,神情乖巧而忐忑。

    好,好孩子……顶山,你也过来,爹要和你俩说句话。

    唐顶山蹲在父亲旁边:爹,您说吧,我们听着呢。

    嗯,半仙唐沉吟片刻,正色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两个,绝不能够结合!

    什么?为什么?伯父话音刚落,铁玉兰便脱口问道,吃惊与不满一览无余。

    唐顶山也愣然,和铁玉兰对望着,心思却猛地回到了那个梦境,莫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49

半仙唐声线深沉,抚着铁玉兰的头说道:孩子啊,不是伯父嫌弃你,也不是伯父怨你父亲背信弃义,害我遭受双目失明的天谴,而是,你们命中注定是对方的克星,水火不容……孩子,天命不可违,违之则家破身忘,祸害家族,两家相斗,从此永无宁日啊……本来,你们就该紧守住你们昨夜那件事情的,可现在,你们已经把它告诉了我……孩子啊,只要你们不结婚,离开对方,从此再不提此事,或许还不会导致家破人亡的结果……

    不!我不信!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们,我……铁玉兰霍地站立起来,异常激动地大声说着,声音哽咽而颤抖。

    对不起,孩子,我不能让你做唐家的儿媳妇,一个决定将关系到两家的存亡……他却忽然停顿,嘴角紧张地颤一下,继续道:如果我的感觉不错,我的灾难即将来临……

    唐顶山为之一愣,铁玉兰也停止了哭泣,他们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灾难?会有什么灾难?二人寻思着,盯向半仙唐岁月如霜的脸,那张溢满沧桑的面容之下,竟是死水般的沉寂。

    他从未见父亲有过如此表情。

    然而日光明媚,微风清习,一派大好的上午天气。四周晴和静谧,未见有丝毫异象。

    灾难?疑惑再次涌起。

    蓦地,犬吠骤扬,一阵脚步声乱。一群数十号村民手持各种器械汹汹而至,孱弱的柴门应声而破,立时纷飞。

    唐顶山厉声喝止: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对方人群已涌至院中,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短发钢须,上下青衣,缓步近前冷笑道:谁是半仙唐?让他出来领罪!

    铁玉兰却是满面吃惊,紧盯着汉子诧异道:姑父?

    汉子也吃了一惊,面露不悦道:玉兰,你,你跑这里干吗?噢……一定是唐家把你弄来的,别怕玉兰,姑父这就来救你!半仙唐!

    话音未落,汉子便领众人向着唐顶山父子扑过来。铁玉兰赶忙拦去,冲汉子喝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是我自愿来的,住手!

    立刻静止。众人意外地看看她,面面相觑。

    玉兰,你……汉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自愿来唐家的,没人逼我,他们都是好人,你们这是干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铁玉兰愤怒了,凤目圆睁。

    玉兰!你发什么昏!你忘了你父亲的话了吗?不要你和唐家人来往!他们都是无赖,骗子!

    不,他们不是!

    谁说不是!汉子显然失去了耐性,吼道:当年半仙唐只给你家看了一块坟地,就要你爹养他家一辈子!后来眼瞎了,他还和人说是你爹害的!还有,十天前,他给邻镇三十里铺的谷家看坟地,说人家老太爷埋了那块地必能保子孙一世平安,结果呢?谷家的孙子昨天就掉河里淹死了!你说,他不是骗子是什么!玉兰,现在谷家的人来找半仙唐算帐,没你的事,你赶紧回家去!

    这位朋友,说话可是要讲良心的,我几时去过三十里铺的谷家了?半仙唐缓缓坐起,声音沉稳道:我半仙唐已经洗手不干多年了,更不曾去过什么谷家!

    哈哈哈……对方一阵狂笑,后面又一个汉子道:老东西,你想抵赖吗!这方圆百里的,谁不知道能看风水的只有你一个?哼!兄弟们,别跟他废话,动手啊!

    众人蜂拥,小院顿然混乱。铁玉兰被推在了一旁,唐顶山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木棍,紧紧护住父亲,瞬间有好几个汉子随他的棍子应声而倒。唐顶山的身手令对方好一阵诧异,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还要照顾盲目的父亲。

    一阵激战过后,唐顶山渐渐不支,背上中了两刀。他拼命抵挡着,还好,父亲安然无恙。

    然而就此稍一分神,肩头又重重挨了一棍,随后又是一鞭,唐顶山几乎倒地。一刹那,一根短而粗的铁棍趁机直扫向半仙唐的左腿。

    随棍风凌厉,半仙唐一声惨叫,倒地翻滚。

    爹!唐顶山回身救护,却被一脚狠狠踢中背部。闷声扬起,他扑在了父亲身旁。

    砍死他们,给谷家报仇哇!众人狼嚎,刀光阵阵。

    然却在瞬间停下,一声尖厉的“住手!”让大家目露惊诧,他们见铁玉兰忽地倒在父子俩身前,举刀直指自己的喉咙:住手!退下!否则就连我一起砍死!

    玉兰姑父双目冒火:玉兰,你……

    众人望着他,不知所措。终于,他狠狠地点点头,玉兰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只好无奈地喝斥道:回头让你爹再收拾你!

    又盯向半仙唐发狠道:这次便宜你这老家伙,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你!走,兄弟们,咱们走!

    众人骂声一片,也只好愤然离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0

情孽:寒殇

    半仙唐左腿骨折,昏迷地躺在床上。

    本镇的老医生带着儿子来给他们治伤。老医生给半仙唐帮好竹片,石膏在小腿上厚厚地裹起。老医生不禁叹然,说半仙唐即便好了也可能会变成跛子,因为他不再年轻,骨头一旦受伤就很难再痊愈。

    另一侧,老医生的儿子也正为唐顶山缝合伤口。唐顶山趴在那里,泪眼婆娑。

    他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在心疼父亲,他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听梦中那棵古松的忠告……

    眼前父子俩的景象更是让铁玉兰心惊肉跳,她呆立着,也回想起昨夜的梦境,把双手紧紧地搓,泪水断续的滴下。怎么办……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预言已经开始应验了,来得是如此迅猛,如此的不留余地。

    时间无声的滑过,茅草小屋开始变得寂静。医生父子走的时候,给了铁玉兰许多叮嘱,告诉她该如何去照顾二人的伤势。何时喂药,何时喂饭,饭食里要有哪些禁忌……

    铁玉兰默默记着,却依旧是心间茫然。她很想医生能够和多她说些什么,告诉她该怎么办,此刻她满心上都是伤口。然而医生没能告诉她怎么办,她的心仍在滴血。

    一天将去,铁家来人了,是先前的那个婆婆。

    婆婆是铁玉兰的奶妈,从小到大都未曾离开过铁玉兰半步。她视她为亲生,她深深的了解这个丫头。这次铁家本来要让三个儿子过来,被她阻止了。她说让她去劝玉兰回家,她害怕玉兰再受到伤害。

    自昨日那场飓风之后,婆婆一直都在担心着铁玉兰。其实那场风并未持续多久,而且随风失踪的,好像也只有铁玉兰和唐顶山两个人。风停止的时候,婆婆还抱着那颗树,只是不见了玉兰,也不见了唐顶山。

    之前和唐顶山在凉亭里的那个女子已经爬上了岸,泪水婆娑地呼喊着“顶山”。

    婆婆走过去劝她,并送她回了家。

    后来婆婆才知道,那个女子名叫小叶,是唐顶山的邻居。婆婆仔细观察了小叶的五官,发现她与唐顶山倒真是一对天合的夫妻相貌。婆婆原本就是外地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后半生因丈夫亡故,家境破落,才沦落至此于人为奴的。她满腹诗书,又稍通相学,所以才能给小叶相面。

    婆婆不禁一声暗叹,看来玉兰是要受苦了。在铁玉兰凝视唐顶山的那一刻,婆婆就已经知道,这个丫头爱上了他。然而由面相观之,铁玉兰与唐顶山根本就是命相刑克,故而她在猜透玉兰心思的时候,有着满眼的忧虑。

    真正与唐顶山相配的,应该是小叶才对,可飓风卷走的为什么偏偏是唐顶山和玉兰?婆婆隐隐觉出什么不妙,心下十分的担心,直到她这天来到唐家,见到了铁玉兰。

    铁玉兰跟婆婆回去了。一是婆婆的苦苦相劝,二是她心中也是十分的恐惧,她真的不知道如果自己再呆下去,还会给唐家招来什么样的灾祸。

    你是唐家的丧门星……古松的话又在她耳边震荡。她泪水流了很久了,此刻还在流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一遍一遍的自问着,心头痛楚阵阵。

    她想她终究是无法抗拒,离去的很无奈。爱情与亲情,让她肝肠寸断。

    玉兰走了,离开了受伤的父子,以及照顾他们父子的唐姓本家。浮云忽变,下了很大雨,唐家小院一派破落。

    此后的多少时日,铁玉兰已经记不太清。神情一直木然,茶饭思少,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夜。

    能够接近她的似乎只有婆婆。铁玉兰早年丧母,婆婆一生无儿无女,一腔母爱也就算全给了玉兰。她看着玉兰长大,教她读书识字,做人处世,可以说她对玉兰的心思很是了解的。

    然而这次,她却迷惑了。

    她有这么爱他吗?即便是少女时期对爱情看的比较重,可铁玉兰的反应太过离谱了,尤其和她开朗的天性几乎是背道而驰。

    她应该是个对一切满不在乎的孩子才对……婆婆暗自思索着,始终也没有合适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她推门进屋,意外发现玉兰正面向痰盂激烈呕吐的时候,她才忽地领悟,不禁心弦一紧:莫非她是……

    可她并不敢直问,她明白玉兰想和自己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否则问也是白问。然而终是放心不下,言语闪烁间铁玉兰终于领悟到了婆婆的暗示,脑子嗡一声,目光盯向婆婆,之后躲闪道:不,不不,你误会了婆婆,我……我只是胃不好,胃不好……

    言毕又是一阵呕吐。

    婆婆心间焦急,却如何也不敢张扬,铁家父子一旦知道了这个,玉兰又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折磨。况且玉兰也未必就是怀孕了,凭她的直觉,看得出唐顶山是个正直的小伙子,他应该不会对玉兰做出什么,然而……

    可怜的孩子……她心疼地暗自叹气,真希望玉兰能够告诉她一切,可玉兰却一直沉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1

天色渐黑,婆婆照顾铁玉兰用过了晚饭,见她仍不愿说话,也就安慰了几句,不情愿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玉兰一人,还有一抹呼呼跳动的烛火,映在她的眼睛里,分外地明亮。

    又过了片刻,铁玉兰悄然出门,小心地绕去自家的后院,然后由后门匆匆出去了。

    她走去了唐家。在下定决心忘记一切之后,她还是又去了唐家。

    是的,她要去寻求救助,婆婆的暗示的确令她不甚恐慌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忽然站在了悬崖之边,她需要唐顶山哪怕一丝的挽救。她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怀孕的事实。她再顾不了许多。

    她再见到唐顶山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只是半仙唐还依旧躺在床上。

    她在父子俩诧异的目光下将唐顶山喊了出来,走去了一处僻静的小河边。

    晚风清习,顶上一轮明月,甚是圆满。

    而铁玉兰却是十分消瘦。唐顶山看着她的憔悴,愧疚又像潮水一样汹涌了。

    愧疚,只有愧疚,近日来他对她的愧疚几乎令他崩溃。他想他并不爱这个女子,可却一直都沉沦在她的身影里,连小叶给他的温柔都无法救赎。而且越是面对着小叶,他就越感到自己有罪,这种折磨甚至超越了对小叶的爱恋。

    你……你还好吗……许久,唐顶山终于吞吐了这么一句,虽然他知道她肯定过得不好。

    此刻他对着铁玉兰,满腹的话语竟是一时凝滞。

    月光如水。

    好,我……我还好,铁玉兰低头道,随后她抬眼望向他,泪水再也不能忍住。

    猛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啜泣了很久。

    他也拥着她,泪水渐渐的流出。

    她终又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泪,竟笑了,满足的笑。

    她抬手抚摸着唐顶山的面庞,情绪逐渐地平静。终于,她缓缓道:告诉我,你爱我吗?

    片刻沉默。

    爱……唐顶山点点头,微笑说道。

    他是真的不能再伤害她了,哪怕是说句谎话。

    她又是一丝满足的笑,也许只是假装着满足,微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啊……唐顶山失声沉吟,眼中光影变幻。

    梦中那棵古松的告戒竟会在瞬间浮起,“她若怀上你的孩子,切记务必堕胎,不可宣扬……”

    清风散波,河间光华片片,却是一抹暗色的苍茫。唐顶山把目光移向了水面,久久无语。

    顶山?铁玉兰打破他的沉默。

    哦……唐顶山终于转过脸,闪闪的目光有些凄然,忽升起一丝果决,吞吐道:打……打掉!

    随后又道: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梦?铁玉兰一震,神色消失了平和。

    是的,梦……她默念着,一时间,往事如画般在眼前飘飞影移,古松,唐家小院,打斗,血腥,还有预言……

    玉兰,我知道,你会恨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唐顶山忽然沉沉的说道:我只是害怕,害怕我们两家真的会因为我们而家破人忘,我们,我们谁也不希望那样……所以,所以我决定,还是遵照那棵松树的忠告,如果你怀上了孩子,我们就,打掉他……

    心间忽有碎裂的声音,希望在瞬间零落,铁玉兰瑟缩着哽咽了。

    唐顶山深深拧起眉头,疼痛地望向她,伸手碰触了她的胳膊:对不起,玉兰,我……

    不,顶山,你说的很对……铁玉兰忽然擦了擦眼泪,抬起脸,面挂笑容道:其实……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怕你不同意呢……不过,你放心吧,没事的,我没有怀孕……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1

然后她抬头看看月亮,又笑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顶山……保重!

    最后“保重”两个字的声音十分沉重,铁玉兰就这么匆匆离开了,留给唐顶山一抹渐消的背影和满腔的苦涩。

    一年之后。

    铁玉兰再次出现在唐顶山面前的时候,已是发间生霜。那原本漆黑光洁的长发,此刻搀杂着几缕银丝,分外的凄凉。

    一年前的一个夜晚,铁玉兰忽然从铁家消失了,连同那个婆婆。

    那晚,铁玉兰跌撞着回家,再也无法自持,她抹着眼泪跑去了婆婆的房间。烛光微弱,她和婆婆相拥着哭诉很久。是的,她说出了那个飞雪的夜晚,以及夜晚里她在山洞里遭遇的一切。悲情击溃了她的全部,她别无选择。

    婆婆幽深的眼睛闪烁着疼痛,泪水打湿她苍老的面庞,空洞而悲伤。婆婆抚摸着她的头发,手随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忽然,婆婆抬起玉兰的脸,对视道:别怕,孩子,婆婆不会让你受欺负的,我带你去找姓唐的去!

    不不,婆婆,我……

    不能继续,玉兰看见婆婆的眼睛陡然惊惧,直直地看向门外。她住嘴回首,却发现了门口因愤怒而发抖的父亲。

    门不知何时开了,铁厅站在那里,面色青紫。显然,他已经听到了二人了谈话。

    然而他一句话也没说,片刻后拂袖而去。可婆婆却是更加恐惧了,她在铁厅的眼里看到了一样东西,杀气。

    快,玉兰,快随我走!婆婆拉起玉兰不由分说奔去了门外,她蹒跚的步子让玉兰一阵心疼。

    却被人忽地堵住,铁厅带着几个家丁和小儿子,冷冷地站在院中。月色之下,竟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婆婆扑通给铁厅跪下,磕头不止:老爷,您就放过玉兰吧,她还是个孩子啊……老爷,饶了她这次吧,看在你们一场父女的情分上……

    然而,铁厅依旧是毫不动容,他的面孔在婆婆的磕头声中更加的阴冷了。

    他无法原谅铁玉兰,那时在丝竹镇根本容不下这种有辱门庭的事情。未婚先孕,可谓是家族的奇耻大辱,按风俗铁玉兰该被鞭笞一百,然后石沉大海,而家人如果维护自己的女儿,则一样会遭到应有的惩罚。

    这种思想在丝竹人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在铁厅听到女儿和婆婆的谈话后,几乎昏了过去。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杀了这个不肖的女儿,尽管他也深爱着她。他发誓在他处置了女儿之后,他会想办法灭了唐家,为女儿报仇。

    此刻,他眼前尽是唐顶山父子游动的脸孔,口中有咬牙的响动。

    他一声令下,家丁便向铁玉兰扑了过去,绳索挥动。

    铁老四嘴唇动了动,很想劝说父亲能放过自己唯一的妹妹。然而他最终也只是呆然而立,父亲眼神让他感到出奇的寒冷。

    婆婆却惊呼着护住了玉兰,她一边哀求,一边死死抱住一个家丁的腿。

    玉兰,快跑!婆婆呼喊着,却被家丁狠狠的踢开。她的身子几乎是横飞了出去。

    月色骤寒。尖叫。铁玉兰发疯似地跑过去,手足无措,婆婆满头银发的脑袋摊在石凳的一角上,呼呼流着血。

    婆婆……铁玉兰的哭喊让所有人怵然而栗。好久,铁厅才缓缓的靠过去,却见婆婆微微抬手,指向自己,目光迷离道:老……老爷,她……是你的女……儿……

    随后手臂猛然垂落,气息灭绝。

    婆婆死了。铁玉兰当场昏阙。

    铁厅有些恍惚,他久久沉默后,令人将婆婆偷偷安葬,又连夜送女儿去了远方一个亲戚家。

    他退让了,在婆婆最后一丝气息里,他感到了剧烈的惭愧。所以他决定紧守住这个秘密,让女儿在外地流产后,再接她回家。那时候,她还会是她的好女儿,一切只当作一场梦。而唯一真实的,只有他对唐家更加浓烈的仇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女儿刚刚去了没几天,那边便传来铁玉兰因拒绝流产而出逃无踪的消息。这次,铁厅是真的愤怒了,他的愤怒让他一病就是三个月。

    他发誓要清除这个孽女,可他再也找不到女儿的影踪。

    眼见一年过去,铁厅的愤恨也早已经消退,她对女儿的爱依旧深沉着……可是玉兰,你到底去了哪里?每每心绪至此,他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现在,铁玉兰回来了,抱着一个女婴回来了。她没有直接走进家门,而是去了后山一个林木苍莽的崖底。她将婆婆送自己的那块灵玉给女婴戴上,再把她放到一棵老树下面。然后,她在女婴尖利的哭泣中,轻然走开,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2

再见了,礼物……她默默的念道。

    是的,礼物。她颠沛流离,用了十一个月才产下的孩子,她却一直都喊她礼物,尽管她已经给她取了个美丽的名字,星儿……因为孩子在出生的时候,背上天生一排精致的红痣,状若北斗。

    可她还是喜欢叫她礼物。她是唐顶山在那个风雪之夜,留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一个据说会破家丧门的礼物。

    此刻,她要把这份礼物遗弃山林,然后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里将有她一生的复仇。

    复仇……在唐顶山冷冷的说出“打掉”的时候,在婆婆含恨而逝的时候,她就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再把孩子抛弃。她要报复唐顶山,这个孩子将会是一颗绝妙的棋子。

    一个一流的复仇者,就是要穷尽一切去毁灭对方的心灵。她冷冷的笑着,仿佛已经看见了唐顶山崩溃的表情。

    然而她再次面对唐顶山的那一刻,却瞬间绝望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孤寂而脆弱的唐顶山。他早在铁玉兰出走的第二天,便已在半仙唐的催促下,和那个贤淑的小叶喜结良缘了。

    他带着妻子,抱着孩子,向她热情的笑,笑容里是一个已婚男子惯有的满足和淡然。他已经不可能再是她的。

    心在崩溃,终究是自己败了。铁玉兰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嫉妒和苍凉,她望着他们,他们的幸福和温馨令她不禁颤抖。蓦然,她感到一股浓烈的孤寂,她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星儿。

    不,不,我不能没有她,哪怕是带着她流浪天涯,不……铁玉兰慌乱自语着,猛然冲出了唐家小院,奔后山疯狂地跑去。

    天色渐黑,她终于找到了那棵树下,可孩子早已是杳无踪迹。她于是满山的疯狂着,呼喊着,直至深夜……

    话讲至此,铁玉兰已然泣不成声,泪水在她眼中不断的涌出,嘴角瑟瑟颤抖。

    终于,她又继续说道:星儿丢失后,我万念俱灰,后来在父亲和哥哥的苦劝下,我也就答应了白市长家的亲事……虽然人家都说白市长的儿子不学无术,人生浪子,专爱挥霍钱财,可我还是嫁了,哈哈,说来有趣,白市长那次到丝竹镇拜访省长亲眷的时候,给我相了面,他说我像我这种面相的女子,在外巾帼英雄,在内持家有道,正是约束他儿子的合适人选,所以他就提了这门亲事……真没想到啊,我这样一个曾被人当作丧门星扫地出门的女人,竟然也会持家有道!哈哈……

    铁玉兰朝向唐顶山一阵凄然大笑,笑得众人不禁酸涩。

    唐泽母亲流泪问道:顶山,你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老杨和唐泽也盯了过去,期待着唐顶山的回答。唐顶山动了动爬满泪痕的脸,苦苦一笑,却问向铁玉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怀孕的事情!我,我……

    言语哽咽,唐顶山瑟缩着蹲下身去,双手紧紧的抱着头,无声抽泣。

    笑,铁玉兰只是笑,笑得满目悲凉。

    唐泽对着这一切,心中也是一片凄然。他看了看铁玉兰,又看看母亲,还有地上痛苦哽咽的爸爸……陡然,画面般的,他的脑际又呈现出了那些幽怨的眼神,宫明母亲,绿衣女子……

    他忽然冲动起来,冲父亲斗胆问道: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还有多少往事瞒着我们?你和宫明母亲又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片惊异,纷纷放下自己的心绪,一起看向唐泽。

    什么?宫明母亲?泽儿,你怎么……唐顶山站起身,目光闪动而无辜地道:我可从来没见过她啊。

    不,不可能!唐泽竟一时上起了别劲:爸,请你告诉我好吗,以前你和铁姑姑的事情,你也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们……你说你没见过她,那我就告诉你,宫明母亲她……

    也许是铁玉兰的回忆触动了他,唐泽此刻忽然很强烈地想知道父亲的过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父亲有很多事情隐瞒着他,尤其认定了父亲和宫明母亲有着某种过往。他不能自已地把宫明母亲初见自己时的那些情形,那些幽怨,以及宫明母亲的相貌,都一一描述了出来。

    什么?未等唐顶山言语,铁玉兰却率先惊问起来:你说什么?你再把那个……那个宫明母亲的相貌描述一遍!

    唐泽虽然诧异,却也没有拒绝,便又说了一遍。

    只见铁玉兰目瞪口呆,喃喃道: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她怎么会和我死去的婆婆一模一样!

    顿时,屋内一片诡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2

重返洛陵

    铁玉兰在讲完他和唐顶山年轻时的那段恩怨之后,便被老杨送去了医院,空留下唐泽一家黯然神伤。

    唐泽母亲哭了一阵,也没再说什么,她甚至没有责怪丈夫半句。

    性情贤淑的她努力藏起内心的伤口,反而平和地去安慰丈夫。

    她微笑地说:“顶山,别再多想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再怎么伤心也是于事无补的……再说,你那样做也是出于无奈的,至于小紫……如果你们真有父女缘分的话,上天会让你们重逢的……”

    唐顶山对妻子的反应甚是诧异,之后便是无尽的愧疚和感激。他什么也没说不出来了,只是动情地紧紧抱住了妻子,久久地哽咽。

    而较之父母,唐泽似乎受到的伤害更大。自铁玉兰离开之后,唐泽便陷入了一团杂乱的焦躁。铁玉兰最后说出的那番关于宫明母亲和她婆婆的话,总是在他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使他再也无法平静。它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唐泽心中所有的疑问,令他几欲崩溃。

    不可思议,宫明母亲又怎么会和铁玉兰的婆婆一模一样?之前未决的疑问也随之而至,宫明的祖先又为何与那个白衣老者一模一样?那么宫月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到底与唐家什么关系?还有佛瞳、血魅、小紫、爷爷、绿衣女子……等等等等,所有这些,都在他心中超越负荷地汹涌翻腾着,他再不能够承受。

    而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他和宫明的一见即别。他此时对宫明思念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一天刚过,他已经像头抓狂的狮子。

    所以他决定再去洛陵赋走一趟,那如今是他唯一能够找到宫明和一切答案的地方,尽管它一直都被大家看作虚幻。

    他郑重而坚决向老杨表示,不管法院将给他怎样的判决,都要容他再去一次洛陵赋,即便他找不到任何答案,他死也瞑目了。

    老杨答应了,他说他会尽力说服上司的,再给唐泽一些时间。

    老杨这么说的同时,也是下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其实在铁玉兰离开唐家的第二天,法院就已经决定正式逮捕唐泽了,只是前来的警察都被老杨的警队给暂时封闭在了镇上。

    老杨豁出去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干。他想他既然不能让一桩冤案翻身,他至少还有能力让受害者少受一些委屈,哪怕为此而丢官罢职。老杨真不愧为一个真正的警察。

    去洛陵赋这天,老杨甚至提议要和唐泽父子一起过去。他说按目前的情况,他即便留在镇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不如和他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顺便也看看那个神秘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唐泽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不想让老杨和父亲跟着他冒险,洛陵赋那种地方本来就怪异无比,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又多送了两条性命。而且一旦父亲也离开了家,家里就只剩母亲一人守着,铁玉兰和法院那边又逼的很紧,委实让他放心不下。所以他坚持要一个人去,任谁也劝说不动。

    唐顶山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么倔强,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也只好叹声作罢。但他要求必须要把唐泽送进洛陵赋,并保证送完后一定回家。唐泽考虑了许久,总算勉强答应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三人早早起床。唐顶山又给儿子细致地检查上一番,见《九转回星经》和降魔尺都已齐备,这才放心和老杨一起陪着儿子出发了。

    路程依旧。唐泽一马当先,匆匆地走在前面开路。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急如焚,他恨不能一下子飞去洛陵赋,飞去宫明的身边。

    然而路途悠长,蜿蜒崎岖的山道似乎总也没个尽头。

    晨雾不稀也不稠,太阳刚刚升起,隐约在林间树头,光线柔弱。三人高一脚浅一脚,直走得气息微喘,汗水渐渐冒出。唐顶山和老杨被落在后面,偶尔停下来揉腰捶腿,再看看前面快行的唐泽,才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他们像唐泽这么大的时候,也曾是一样的精力充沛过。

    二人对视笑了笑,勉强继续追随。又行了几段路,他们实在是走不动了,便高声招呼唐泽停下来休息。唐泽止身回望,才知道自己走的太急,忽略了两位长辈的体力,心中不禁内疚。

    他连忙回走了过来。三人在路边选了块平坦处,一边抽烟休息,一边聊着天。老杨表达了对此处林木的感叹,他说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为震撼人心的地方。父子俩随之感叹了一番,之后也就聊到了洛陵赋。

    老杨道:“说实话,虽然我在丝竹镇上也亲见过不少怪事,可我还是不大相信会有洛陵赋这种地方,这地方真有那么玄乎吗?”

    唐顶山道:“是啊,这确实难以置信,我这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如果不是泽儿,我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有这个地方……泽儿,现在离洛陵赋还有多远?”

    唐泽抬头辨认了一阵,道:“不远了,再走一里多路,就该到了。”

    唐顶山面露迷惑:“一里多路?这条路我也走过很多遍的,怎么从来也没见过洛陵赋?”

    唐泽笑笑,道:“爸,洛陵赋的入口很奇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是不可能找到那地方的……咱们动身吧,洛陵赋就在前面。”

    唐顶山看了看老杨,老杨点头笑道:“好吧,走,我今天也长长见识,看看神仙住的地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3

父子俩也笑了。

    刚起身,老杨忽又喊住唐泽,从腰间取下一柄乌黑的手枪递过来,道:唐泽啊,杨叔我不能陪你去冒险,这枪就给你带着吧,算是杨叔送你的礼物,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用得着。

    唐泽十分阵诧异,这可是老杨多年携带的宝贝,怎么能轻易送人呢。他说什么也不要。

    然而经不住老杨的再三要求,父亲也极力说服他,不管怎样,多一把枪,唐泽就会少一分危险。唐泽最终感谢地收下了。他将沉甸甸的手枪收在了怀里,内心好一阵温暖。

    迈开脚步,三人很快来到了那个深雾迷朦的悬崖之边。

    唐泽仔细打量着周围,又极目望了望远方,果然又依稀看见了一处金光闪烁的庙宇,便确定是这里无疑了。上次他就是在这里眺望文达寺的时候,一不小心坠落悬崖,才身陷了洛陵赋。

    当日的情形又在他眼前扭转浮现了,小紫,尖叫,湖水,还有那些身着古装的女子……

    他回头朝父亲和老杨微笑而动情地说道:“爸,杨叔,洛陵赋到了,我这就下去……你们别为我担心,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他纵身向崖底跳去,瞬间淹没在了浓雾里。

    “啊……泽儿!”如五雷轰顶般的,唐顶山失声大叫,急忙探手想要拉住儿子,然而为时已晚。

    他随后发狂也似地朝向悬崖扑去,却被身后的老杨给死死拽住。

    一阵激烈的挣扎过后,唐顶山身子一软,重重地昏在地上。

    老杨蹲在他的旁边,目色惊恐,喃喃道:“疯了,唐泽这一定是疯了……”

    故事至此,我不禁打断唐泽问道:“你是说,你真的是又去了洛陵赋?而且还是从那个悬崖跳下去的?”

    唐泽微微惊讶,品口茶道:“是啊,怎么,你到现在都还不信我吗?”

    不不,那倒不是,我忙纠正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讲述有个漏洞。”

    哦?唐泽微拧眉头道:“说来听听。”

    我说:“你说你父亲不知道洛陵赋的入口在哪,对吧?可你之前不是和他讲过你身陷洛陵赋的经过吗?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洛陵赋的入口就是那个悬崖?而且,你这次既然都已经跳崖了,你又怎么会知道你父亲昏阙的事情?”

    “噢……”唐泽沉吟一下,道:“是这样,我虽然和父亲说过我坠崖的事情,可他老人家说什么都不愿相信……你也知道,人一旦遇见与自己思想相左的事情,是很难去彻底接受和相信的,所以,我爸总觉得是我故意隐瞒了洛陵赋的入口,不愿让他和我一起去洛陵赋,他坚持要送我去的原因,也在于此,他其实是非常想去洛陵赋看看的。至于我这次跳崖后的事情,是后来我回家后从老杨那里得知的……”

    说到这里,唐泽脸色逐渐蒙上了一层阴云,停顿片刻道:“后来,我从洛陵赋回来的时候,我爸他……他已经去世了,我妈也去世了,而老杨因为违抗上级的命令,被停职查办了……这些还都是后话,以后再说吧……”

    我顿时有些慌然而内疚,道:“哦……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的,真对不起,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没什么……”唐泽摆了摆手,强作笑颜。

    我赶忙转换话题道:“那……你这次跳崖之后,真的又找到洛陵赋了吗?”

    “是的……”唐泽努力定了定神,深深呼口气,又继续了他的故事……

    尽管这个故事过于离奇,但出于对唐泽意见的尊重,我还是决定把它写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4

深谷乱

    唐泽跳崖了。

    结果仍和上次一样,落进了一汪湖水里。

    湖水还是那样的清澈,天空依旧是彼时的湛蓝。整个山谷的样子,都还没有改变。

    而唯一与原先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看见在湖边静然垂钓的小幽和小兰,取而代之的,却是片片混乱而喧嚣的厮杀!

    唐泽清晰地看见,那是一片衣着怪异的古代人。他辨不清他们具体属于哪一朝代,因为他们的服饰和兵器几乎跨越了几个朝代,他甚至还看见了几个身着警服手持机枪的家伙。

    此外大多都是盔甲、长矛、弓剑、大锤、银枪、暗器、斧头等等。样式纷繁,不一而足。

    他们喊杀着,不断地有人倒下。

    而更令唐泽诧异的是,这些人在倒地身亡之后,居然不流鲜血,也没有尸体,甚至连半点残骸都没有。他们的身体在着地的一刹那化作一缕青烟,随后飘无影踪。

    好奇与恐惧一下充斥心头,唐泽不明白这个清幽的山谷为何会突起战乱。他确定这些都不是凡人,他想他们应该都是神仙或者鬼怪,而且归属于两个不同的派别。

    唐泽发现无论他们身着哪一朝代的衣服,都只有两种颜色,黑,还有白。

    所有的厮杀都只发生在黑白之间。

    战斗渐趋热烈,满身是水的唐泽在岸边再也无处立身,就在他刚刚愣神的瞬间,已经有几支短箭簌簌插在他的脚下。

    唐泽穿的是黑色上衣和白色长裤,所以无论是白衣还是黑衣,都无法辨认他是敌是友。

    一个白衣人和两个黑衣人在打量他一阵之后,竟然同时向他发起了攻击。一时间刀剑齐飞,中间还夹杂着袖箭。

    唐泽大惊,急忙探手拽出降魔尺一番抵挡,紧紧护住身体。

    磕开刀剑,击落暗器,唐泽且打且退,身子很快被逼在了一处山石的后面,眼看再无退路,狭窄的空间已经不能满足身体的回旋。

    对方仍紧追不放,然而却也不敢靠太近。唐泽钢尺的招数渐使渐密,且光华闪烁,凭空竟在周身舞出一团光雾,对方根本无机可乘。这或许是因为降魔尺是宝物的缘故,否则真难想象这等武功竟是出自一个现代人之手。

    如此僵持了片刻,两个黑衣人显然失去耐性,他们竟向白衣人使起了眼色。唐泽看得真切,那意思是要说服白衣人暂时与他们连手,好共同铲除了自己,不禁心下担忧。

    好在白衣人似乎毫不买帐,他依旧是自顾自打,顺便也趁空向黑衣人放去冷箭。

    唐泽总算松口气,不禁暗笑,这种打斗场面真可谓奇怪。三方谁都不信谁,三方都各自为敌。

    俩黑衣人竟勃然大怒,其中一个转身缠住了白衣人,另一个向唐泽呼啸而来,举刀发起了硬攻。

    原本三个对手忽然只剩下一个,唐泽顿时轻松许多。降魔尺瞬间光华大振,也只是两个照面,那黑衣人便被钢尺猛然击中脑门。惨叫声中,黑衣人已然化作青烟飘散。

    唐泽惊了一阵,满眼疑云,“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一死便会烟消云散?”

    “算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唐泽来不及多想,便绕过眼前还在打斗的黑白二人准备逃走。谁料刚离开两步,他顿时傻眼了。几十个黑衣人各举刀枪,从对面忽地压来,人墙般地堵住了唐泽的去路。

    与此同时,身后又是一声大叫,先前那个白衣人被黑衣人一剑穿心。

    黑衣人对着青烟一丝冷笑,片刻,也摆剑向唐泽逼了过来。

    清风微习,山谷中和风丽日,唐泽却被一群煞气十足的黑衣人给死死困住。他一时无措,只紧紧握住钢尺,慌然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麻烦?”

    众黑衣闻之一愣,又仔细端详一遍唐泽,面露疑色。为首一位周身黑甲的壮汗虎目圆睁,晃一晃手中那对八棱梅花亮银锤,高声喝道:“呔!哪里来的小子,为何不黑不白,是何道理?”

    旁边又一个小个子黑衣随之喊道:“将军,别跟他废话,我刚才分明见他杀了我们黑煞堡一个兄弟,说明他肯定不是咱们的人,将军,下令吧,杀了他!”

    “对!将军,属下也可以作证,此人确是杀了咱们的人!”方才剑挑白衣的那位黑衣也跟随道。

    被称作将军的那位黑甲壮汉闻言大怒,只喊了一声“杀”字,刹那间银锤舞动,伴随其他黑衣的兵器朝唐泽迅速袭来。唐泽骇然,却也只能眼睛一闭。他已经没有任何还击的机会。

    只是内心陡然苦涩异常,想到自己刚入洛陵便要尸首两分,心愿未遂,不禁泪盈眼角。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4

然而他并未如想像中那样感到瞬间切肤的剧痛,相反,他只觉衣领蓦地一紧,接着他便快速而轻然地腾空而起,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吊去了半空。

    下面是一片惊呼之声。

    睁眼观看,唐泽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发现自己被一个一身白衣的英俊少年提着悬浮在空中。那少年一手提着唐泽,另一手旋转铁扇,挡住下面众黑衣射来的箭弩。随后少年翻转手腕,铁扇便立刻划出一片白色光雾,如一面墙壁般的向着地面顷刻压去。

    唐泽不禁惊叹,少年此番的动作竟是如行云流水,又若空山静音,简直美妙到了极至。

    众黑衣慌然逃散,有些动作梢慢的,便在白光中顷刻化作飘烟。

    少年此刻才冲唐泽朗然笑道:“唐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哈哈……”

    未等唐泽答话,少年又手臂轻扬,唐泽随即像包袱一样被扔向了西面的一处山头,耳边还伴随有少年的笑声:“小紫郡主,唐公子又来拜访你了,好生接住!”

    话音刚落,唐泽便被一道美丽的紫光接稳落地。

    唐泽尽力稳下心神,才发现紫光已经化作了小紫的模样,正冲他好看地笑。而那空中的少年却是化身白光,转瞬间冲去了地面上那群黑衣之中,开始了另一番作战。

    高高耸立的山头之上,风力苍劲,和谷底完全是两种光景。

    唐泽在山头上有些瑟缩。他不解地看看小紫,又望了望下面,目光惊疑道:“小紫,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帮黑衣人是谁?洛陵赋怎么会有战乱?”

    小紫听后稍微一愣,接着忽地笑了,笑的十分快乐。唐泽不禁愕然,道:“小紫,你笑什么?”

    小紫还是笑,咯咯的声音飘荡了许久。

    此时唐泽的表情已是十分的焦急而狼狈了。

    小紫终于心生不忍,才缓缓笑道:“因为我开心啊……知道吗,你这次见我的第一句话里,总算没有宫明的名字,而是喊着我的名字,所以我开心啊,呵呵……”

    “哦……”唐泽几乎无语,真不明白女孩子怎么都那么喜欢小题大做,虽然他也很清楚小紫的意思。而且假如铁玉兰所言属实的话,那么眼前的姑娘就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了。所以他只沉吟了一下,没再说话。

    小紫见他沉默,还以为他是生了气,便笑着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

    随后她指了指山下,接着道:“你看,那些穿白衣服的,都是我们洛陵赋的战士,他们正在与黑煞堡的人作战。”

    “黑煞堡?”唐泽眼睛一亮,这才想起刚刚那个小个子黑衣的话,他的确也说他们是黑煞堡的人。

    “是的,”小紫认真的道:“黑煞堡是一个地下城堡,位于洛陵赋东边二百里处的一个山谷里,那里的统治者名叫黑煞天君,他手下有数万鬼兵。一直以来,黑煞天君都企图霸占洛陵赋,只是苦于法力不够,这才拖延到了今天……听说黑煞天君如今修成了一种魔法,威力惊人,上次妈妈与他相约比武,就败给了他。所以,今天的交锋,是我妈妈早就料到的……不过不用怕,他们这次也只是来了一支前锋队,不过几百兵将而已,前来试探虚实的,很容易打发。”

    唐泽怔然了,小紫的话另他瞠目结舌,他简直不能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竟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他仿佛置身了古代,烽火连天,战旗飘飞,冷兵相接……

    他抬头问道:“这么说,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了?”

    小紫看了看他,颦眉道:“是啊,如果不出意料,最多三天之后,黑煞天君必然会大举进攻洛陵赋,到那时候,我们说不定就不得不家破身亡了。”

    “啊……这……”唐泽脑间一阵眩然,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藏有宫明和许多答案地方,竟会只剩下三天的生命,那么他的宫明怎么办?佛瞳怎么办?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并带走他们吗?

    他的心一下子冷了,一如山顶上呼啸的风。

    不料小紫竟又笑了,丝毫也没有濒临丧命的恐惧。她拉住了唐泽的一只手,道:“看把你吓的,呵呵,不用怕,只要你答应帮助我们,洛陵赋还是有救的。”

    “什么?我?”唐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反问道:“我能帮你们什么?你们这些神仙都应付不了的事情,我又能帮上什么?别开这种玩笑。”

    哪知小紫却倏地止住笑容,正色道:“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这是说真的……当然,只有你一个还是不行的,还要有佛瞳。”

    “佛瞳?”

    “是的,我妈妈说,黑煞天君的魔法只有佛瞳才能克制,但佛瞳又不是谁都能用的,它需要和与它有缘的人结合在一起,才能够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而在当今世上,能与佛瞳完美结合的人,我妈妈说,就只有你了。”

    唐泽眼盯住小紫,一时无语。

    小紫见他还是半信半疑,便笑道:“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妈妈,她会和你说明一切的……唐大哥,不管你愿不愿意帮我们,我都一样很开心,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我也就别无他求了,呵呵……所以,妈妈问谁愿意前来接你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蹦出来的,哈哈……”

    “哦……可,可她怎么知道我要过来?”唐泽疑问道。

    “因为她是神仙呀,咯咯……”小紫又是一番清脆的笑,随后拉起唐泽,向东面的山崖飘身飞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5

佛祖情心

    二人飞在半空,掠过厮杀的谷底,唐泽问小紫:“我们是要去见洛陵公主吗?”

    小紫点头:“是啊,我妈妈在洛陵赋正厅里等你呢。”

    唐泽又问:“还是那个暗无天日的大厅?”

    小紫一阵巧笑:“是啊,怎么,不喜欢那个地方?”

    唐泽皱眉道:“不是,我也正想去那里问你妈妈一些事情……不过,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上次不是从下面那个暗道进去的吗?你现在为什么要飞向崖顶?”

    小紫依旧笑:“不用,那个通道太远,我现在带你抄近道。”

    话音刚落,二人已飞至崖顶上空。唐泽凝眸端望,只见是群山苍茫,始终也不见道路在哪。正要开口询问,却忽觉身体猛地下沉,小紫竟然带着他向山顶俯冲而去。顷刻间耳畔狂风骤起,眼看距山顶越来越近,尖利嶙峋的石头正直直地向自己头颅撞来,唐泽顿然失声大叫,惊恐至极。

    然而依旧是安然无恙,他和小紫竟然手牵手陷进了山石里继续飞行,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体内部的纹路。他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一团虚无,一重又一重的石头从他身体里穿梭而过,竟毫无痛感。

    二人就这样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大山,终于,他们从一面侧立的石壁上破影而出。身形微转,二人便轻飘飘落在了一片幽深旷远的平原之地。

    唐泽抬眼观望,只见此地天色昏暗,无日无月,正是他先前所到的洛陵赋!再回观石壁,唐泽不禁目光发直,久久呆立:“我真的是从山体里穿越过来的吗?”

    小紫一旁拍一下他肩头,笑道:“怎么样,这种感觉如何?”

    唐泽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一个血肉之躯,竟然能在石头中穿梭自如,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就算被打死唐泽也不会相信!

    小紫又道:“唐大哥,你不是被吓着了吧?哎,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本来是要带你走原路的,但是谷中的敌人太多,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洛陵赋的入口那可就糟了!”

    接着她又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说道:“别怕别怕,没事了,呵呵……”

    “哦……”唐泽听后又怔然了很久,这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目色依旧满是惊异。

    之后,他便和小紫一起走去了前面那座华贵而阴郁的府邸。

    他们走过吊桥,迎接的依旧是先前那个一身白衣的矮小男子,男子将二人带去了俯宅正厅。

    小紫向正中宝座上的绿衣女子调皮笑道:“妈妈,小紫不负重任,把唐公子给你接来了!”

    绿衣女子面露微笑,点头道:“嗯,小紫很能干,妈妈会奖励你的……小紫啊,你先退下吧,我和唐公子有些话要说。”

    “噢……”小紫答应的有些不情愿,她侧面向唐泽笑笑,低声说:“哎,要记住别和我妈顶嘴哦,呆会见。”

    说完她轻步退出了大厅。

    唐泽转身目送了片刻,心中一阵隐隐的难过。她分明是自己的妹妹,却要喊这个不相干的人妈妈,而且更糟糕的是,她似乎还在暗恋着自己,看样子是有增无减。如此的想着,唐泽越来越觉得小紫的样子和小婧有几分相象,而且她热切坦率的性格,倒也和铁玉兰年轻的时候很像。

    “哎!”唐泽暗叹一声,自忖道:“不行,我一定得和她说清楚,不然拖的越久对她的伤害就越大……可要怎么和她说呢?说了她会相信吗?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她是我的亲妹妹呢……”

    正兀自想着,厅上忽然传来绿衣女子的声音:“唐公子,别来无恙?”

    随后她转向一旁的白衣少年道:“萧挺,快给唐公子看座。”

    白衣少年颔首领命,轻步走下台阶,来到唐泽的面前,冷然一笑:“唐公子,请座吧。”

    说着少年在唐泽身后抬扇一圈一点,一张铁色椅子凭空出现。

    唐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先前小紫给她看座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方式。所以他只笑笑,冲少年道了声谢,便端身坐下了。

    少年回了声不客气,身影回转,瞬间又归去了原位。唐泽看着他的身影,知道这人便是上次要杀自己的那位萧挺。同时唐泽也忽然想起刚刚在谷中救自己一命的那个白衣少年,他应该就是洛陵月院的院主萧玉了。

    唐泽不觉暗自对比着这两个十分相似的少年,猜测他们可能是一对亲生兄弟。

    两人是同样的英俊而高雅,而不同的是一个冷傲残酷,另一个却十分的热情而温和。

    “真是龙生九子,九子各异啊……”唐泽心中感叹了一番,这才冲宝座上的绿衣女子抱了下拳,用古人的口气说道:“承蒙洛陵公主惦记,小可尚好,只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5

公主问道:“只是什么?”

    唐泽停顿片刻道:“只是在下仍有许多疑问,还望公主能够不吝赐教。”

    洛陵公主轻然一笑:“唐公子,你的疑问,本公主都已知晓,要我助你倒也不难,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唐泽问道:“什么条件?”

    公主仍是微笑,道:“相信小紫也已和你说过,洛陵赋如今遭遇强敌,黑煞天君势不可挡……我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请你拿起佛瞳,助我洛陵消灭黑煞天君,以保此地安宁。如何,唐公子能答应吗?”

    唐泽沉思片刻道:“若是我能做到,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公主可要看准了,在下乃一介凡夫,要我去对付一个连神仙都不能奈何的天君,委实不切实际,小可丧命倒是无妨,只怕到时连累了洛陵赋一起毁灭……公主,还是另选他人吧。”

    “哈哈……”公主朗笑一声,道:“这个请公子放心,本公主虽说法力不及黑煞,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唐公子休要推辞了,只要你照我说的做,黑煞天君必败无疑!到那时,本公主自会解去你心中所有疑问,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唐泽眼神一亮,道:“此话当真?”

    公主道:“绝不虚言!”

    唐泽起身道:“那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公主,请把佛瞳给我吧!”

    公主却道:“不急,唐公子,到该给你的时候自会给你。”

    唐泽疑道:“可眼下战事紧急,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公主看着唐泽,叹息片刻道:“这个我也清楚,只是,如今佛瞳并不在我手上。”

    “什么?”唐泽眉头忽拧道:“公主这话何意?那夜在铁家坟地,我分明看见是你和小紫夺去了佛瞳,又怎会不在你手上?”

    公主道:“公子说的不错,为对付黑煞,那夜我确实和小紫夺去了佛瞳,可是公子,你还应该记得当时的那个老者吧?”

    “老者?”唐泽猛地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神仙,点头道:“不错,是有个老者,他当时是帮我们抢夺佛瞳的,难道佛瞳已经被他抢走?”

    “哈哈……”公主又是一翻朗笑,幽然道:“唐公子,看来你也有糊涂的时候……那老者并非真心帮你们,他名唤玄衣子,是丝竹镇后山千年修炼的一个妖仙,他抢夺佛瞳,也是出于私心,要占为己有。”

    私心?他能有什么私心?他不是一个神仙吗?莫非神仙也会贪图一个小小的佛瞳?可即便如此……

    唐泽脑间忽然一亮,笑道:公主此言差矣,其实玄衣子早就知道佛瞳的所在,他真要占为己有,又何必等到我们挖出之后他再去抢?他早就该占有佛瞳了。

    公主却轻然摇了摇头,问道:公子,你在挖出佛瞳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唐泽仔细想了想,道:两个阴鬼。

    不,还有呢?

    唐泽又想了想,才缓缓地道:符咒。

    对,符咒,一张透明的符咒!公主说着站起身,踱下台阶道:正是那张符咒,它让佛瞳再不能自由来去,也让其他神仙鬼怪都无法取走佛瞳,而唯一不受那符咒限制的,只有凡人!

    那是一张什么符咒?

    天师冰蝉咒,是铁玉兰在千里之外的一个道观里求来的,那道观的观主是张天师的徒下子孙,也是个灵性很高的法师,这天师冰蝉咒,是他结合祖上的符咒,独创而来,威力委实不可小嘘……所以,唐公子,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到现在玄衣子都还没把佛瞳交还给你吧?

    可是,公主,佛瞳最多也只是一柄神刀,玄衣子要他又有何用?

    公主已经踱至唐泽的身旁,道:但佛瞳也绝不仅是一柄神刀,它上面还有佛的眼泪。

    佛的眼泪?唐泽这才陡然想起父亲讲过的那个唐轩和宫月的故事,不错,佛瞳刀身之上那滴凄然流动的液体,正是金佛滴泪所至!可玄衣子又为何非要那滴眼泪?

    唐泽百思不解。

    公主继续道:按正宗的说法,若是金佛落泪,必有妖魔出世横行。然而这次的金佛落泪,却没有出现妖魔,而是生出了一柄正气凛然的神刀……

    为什么?

    因为……公主侧过脸,幽幽地看着唐泽道:这是佛祖唯一的情泪!

    公主对着唐泽的迷惑微微一笑道:佛家一贯主张凡事所相,皆是虚妄,讲求六根清净,脱离一切……然而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魔鬼怪,最难清净的都是一个“情”字。

    情到极至,万物皆虚。亲情、友情、爱情,皆是如此。有人为亲情而抛弃一切,如晋代的郭巨埋儿奉母;也有人为友情而至死不逾,如俞伯牙与钟子期;更多的却是为爱情而付出一生,肝肠寸断,灵魂孤注一掷。且不说梁祝、望夫石、牡丹亭、西厢记,李香君等事,单单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精神之恋,便迷倒了古今不知多少男女。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脱离一个情字?

    然而只道人世间多有痴男怨女,其实仙界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佛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佛?你是说佛也有爱情?唐泽不禁愕然。

    公主悠然道:宇间万物,有人便有爱情,有人便有恩怨。神仙也多是脱胎于人类,又怎会没有爱情?只不过修仙之法,成神之道,条律千重,规则若山,将人之情心强行湮灭而已。

    换言之,凡能成仙了道之人,必为无情之辈。有些是天生无情,有些则是为情所伤,或为世事所伤,自以为红尘看破,甘愿堕入空门,自行了断情心,转而将一腔之爱牵强为普渡众生之大爱罢了。可是一旦情心复燃,势必会毁仙灭道,湮灭了几世修行。所以仙界最为忌讳的便是神仙复动凡心,定下诸多戒律,千古不变。

    既然如此,那佛祖又为何会落下情泪?莫非……莫非佛祖也动了凡心不成?唐泽疑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6

公主点头,道:嗯,也可以这么说吧……那日在佛堂之上,佛祖目睹了宫月与唐轩的重逢,心中便不觉升起了感动。宫月那双幽寒而藏满伤凄的眸子,竟会让佛祖为之有所感伤,所以佛祖才会在铁远前来佛堂行恶的时候,命令那口戒刀当场杀了铁远,并将其灵魂当即打入了地狱最地层。

    这在佛祖而言,本已是千古难逢的奇事了,不料后来在宫月和唐轩相拥而泣的时候,更为出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二人的哭声与泪水,竟然让整个佛堂蓦地旋阵阵汹涌的气流,那气流满含着凄楚,凄凉至极,悲伤至极。佛祖竟被那气流逐渐的袭击,浸透,内心遂是一片潮湿,心伤难抑,泪水也便阵阵的下落,打湿地上那柄戒刀,佛瞳也便应泪而生了。

    那一刻,上宇仙界,满天神佛,也都在瞬间无故心伤,泪痕斑斑。

    佛祖当时对此甚是迷惑,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宫月与唐轩的至诚之爱感动了他。尤其是宫月那颗历经千年而丝毫没变的情心打动了佛祖,让佛祖沉寂万世的情心竟在瞬间复燃……

    什么?经历了千年的情心?宫月怎么会有千年的情心?唐泽再次愕然。

    公主微笑道:你当然不会知道,那宫月和唐轩原本都天上的神仙。宫月原是离恨天上一位冰莲玄女,专司灌养那冰莲花苑中的莲花,她在冰莲花苑之中一住便是两千多年。在这两千多年里,她一直都和花苑中的那位主管偷偷相恋着。那位主管名唤冰莲子,专司冰莲花苑中的大小事务。

    只是后来有一日,恋情不幸暴露了,二人便被玉帝贬落凡间,便是后来的宫月和唐轩。

    玉帝命他二人在凡间依旧是有情难续,吃尽爱情之苦,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心止如水,重返天庭。岂料这冰莲玄女的情心竟是如此的深浓而冰洁,不但没有丝毫的减弱和动摇,反而感动了佛祖,竟能让满天神佛都为之落泪,想来真是可叹。所以,佛祖才安排了他们的隔世情缘,直到冰莲子还清了玄女的一世情,才破例让他二人一起归天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公主说到这儿,又幽幽地看一眼唐泽,叹然道:只可惜啊,那位冰莲子历经了两世轮回,情心却是日渐消弱,佛心倒是俞来俞浓了,让冰莲玄女白吃了两世的情苦,哎,真是造化弄人啊,真希望冰莲子的第三次转世,能够情心复燃,让那位冰莲玄女如愿以偿吧。

    唐泽也不禁感叹,随即问道:既然佛祖诚心让他们结合,这都几千年了,佛祖为何不多给他们几世情缘?

    公主摇摇头,道:这却是天机了。

    唐泽沉吟片刻,又问道:他们这第三次又会转世为谁呢?

    公主依旧摇头:这个也是天机。

    哦……唐泽见公主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怪,心中有些发毛,忙转换话题道:那,那你告诉我,玄衣子为何要夺走佛瞳?这该不会也是天机吧?

    公主笑了,道:这倒是可以告诉你……佛祖被冰莲玄女感动之后,事情传遍了整个仙界,众神都知道玄女之所以能让佛祖情心复燃,完全是因为她那颗比冰莲花还要纯洁而坚韧的情心。而这种情心,一旦被神仙得到,便会平添十世修行。如果被妖魔鬼怪得到,就能魔力大增。若是被凡人得到,那凡人便能永脱轮回之苦,平地升仙了。

    所以凡是知晓此事者,莫不梦想着能够得到这种情心。可是要得到这种情心,就意味着要得到具备这种情心者真正的爱情。然而纵观三界,这种情心除了玄女和冰莲子以外,就只有佛祖具备了。当然谁都知道,要想得到玄女和冰莲子的爱情,那显然是一场空幻无疑。所以,大家都瞄准了佛祖的情心。

    佛祖的情心?难道大家都要得到佛祖的爱情?唐泽闻言简直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洛陵公主声音悠然,转身又踱去了宝座,衣群飘若绿云。

    她缓缓的坐下,又抬手向一旁作了个手势。一个身着白衣的仆人便躬身端上一杯清茶,随后退去。

    她轻轻端起茶杯,拢袖抿下几口,动作高雅而脱俗。

    之后她放下茶杯,重又开口道:佛祖是没有爱情的,虽然他也曾有过一颗圣洁的情心,因为佛祖毕竟是佛祖。他的那颗情心,早在面对宫月和唐轩相拥而泣的那一刻,便已经化作泪水一次流尽了。从此,佛祖身上再没有情心。所以大家争相争夺的,只能是凝聚了佛祖情心的那柄戒刀……佛瞳。只要谁能得到佛瞳,并驯化其成为自己的兵器,那么,他也就真正得到佛祖的情心了。

    唐泽此刻才算有所明晰,但很快又有新的疑问升起,他拧眉道:佛瞳出世也有几千年了吧,为何至今都仍未被人驯服?

    公主点头道:问的好,这也正是关键之所在。那戒刀自从拥有佛祖的情心之后,不仅变得神力强大,它还从此忠贞不二,它只忠于自己最初的主人,也就是僧人唐轩。所以,千百年来,它虽也曾被捉住过,但任谁也是无法将其驯化的,这让很多争夺者都无奈放弃了佛瞳。当然,尽管如此,也还是有许多修道者不愿死心,依旧打着佛瞳的主意,玄衣子便是其中一位!

    唐泽听后是好久的一阵沉默,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父亲诚心拜请的那位神仙,竟然是个利欲熏心之徒。他对唐家的一切帮助,原来竟只为利用唐家得到佛瞳。

    唐泽心中忽然更加苦涩,因为宫明家中那幅老者的画像又在他脑中蓦然浮现。那画上被宫明称为她们宫家祖先的老者,竟和玄衣子是如此相象。如果玄衣子真是宫明的祖先,那么宫明与自己的交往会不会也只是玄衣子的一场阴谋?

    不,不会的……唐泽激烈地否定着自己的念头,忖道:宫明不会这么做的,即便玄衣子真是宫明的祖先,宫明也绝不会的……况且……

    唐泽心间陡然一动:况且这位洛陵公主的话也未必可信,她不是说佛瞳只忠于它最初的主人吗?那她为何又说当今世上,只有我才能使用佛瞳,和佛瞳完美结合?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思绪至此,唐泽方才长嘘一口气,微笑道:公主,既然佛瞳只忠于它最初的主人,那你为何要选中我来使用佛瞳?你应该去找唐轩的转世才对。

    不料公主竟和一旁的白衣少年一起笑了起来,良久,她才长声道:唐公子,你以为,唐轩的转世会是谁呢?

    说完她目光幽然,笑容之中更是含义隽永了。

    唐泽陡的一凛,脑间闪过眩晕,他呆立着,口中喃喃自问道:难道……

    自语未完,却见洛陵公主绿袖轻挥,抬手一阵掐算,朗声道:此刻正值洛陵赋残夜时分,正是送唐公子前去洛陵月院的好时辰……萧挺听令!

    白衣少年闻声移身走至大厅正中,朝宝座抱拳施礼道:萧挺在,遵听公主吩咐!

    公主正色道:洛陵月院院主萧玉因战事而紧守谷口,无法主持月院,现命护卫萧挺暂接月院院主之职,即刻送唐公子前往月院,好生招待,不可有半点怠慢!

    少年微微一笑,颔首道:萧挺领命,谢公主!

    公主点了下头,又冲唐泽笑道:唐公子,我提出的条件,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我保证事成之后,我履行我给你的所有承诺,今天,就暂时谈到这里了,还请公子先去月院休息吧。

    话音落定,洛陵公主扬手轻挥,厅内瞬间黑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6

突变

    黑暗袭来的一瞬,唐泽陡觉身躯飘离,便在满目浓黑之中御风而行了。

    这本是件值得恐惧的事情,而唐泽也只是微微一惊。洛陵赋的种种奇异他已经见多不怪了。小紫带他来洛陵赋的时候,行径也是这般的怪异。

    黑风凌厉,虽不能开目视物,唐泽却也明白这是在行去月院的路上。

    猜测果然不错,待风停黑散,身躯已然稳落地面。映入眼帘的,是冷飕飕一天苍茫月色。

    洛陵月院。

    依旧是竹林青葱,依旧是清漆木门。红墙砾瓦之内,也该还是那派恬淡静美的古式风光吧……唐泽重临此地,竟陡生了几丝淡淡的哀愁。他对着这丝哀愁疑惑了片刻,才忽然明白,原来这些心绪,竟全是源于他先前在这里遇见的那个游魂,宫月。

    是的,宫月,这个与宫明容貌极为相似的千年游魂,此刻让他忽然哀愁而激动起来。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宫明也一定就在此地。

    一丝清冷的声音飘起:唐公子,月院到了,随我来。

    少年说着衣衫轻摆,清傲的身形往木门处簌簌的走了过去。唐泽在身后跟随。

    二人来至门前止步,少年朗声喊了句:院主归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依旧是那个弓身驼背的老奴。老奴施礼道:月院门奴,恭迎新院主,新院主安好。

    少年只“嗯”一声,带着唐泽走入院中。另有几位仆人迎来,少年令他们为唐泽安排了住处,之后便与唐泽一起去了客厅用膳。

    饭食仍是素多荤少,只是比上次多了样东西,酒。

    少年喜欢饮酒。

    这位洛陵公主驾前的一等护卫,平生只热爱三样东西,法术,杀戮,与酒。洛陵赋中几乎无人不知。而且此人生性冷而残酷,他曾为一次酒上得慢了而杀过自家的两名男仆。所以月院中一接到公主关于萧挺前来月院上任的传音,月院上下便陷入一片惶恐,即刻依照萧挺的喜好细心安排了一切。

    客厅还一样是清幽淡雅的布局。唐泽目望大厅,又想起那日在厅内闪现的游魂宫月,不觉又将其与自家地下室中的女尸暗自比较着。不错,二者的确都在左眼角上,生有一颗黑黑的泪痣……

    唐泽正自想着,对面迎来两个娇然的女子,冲二人施礼道:贱奴恭迎院主和唐公子,请院主和公子上坐。

    唐泽定睛观看,发现迎接的二人正是小幽和小兰。唐泽不禁一愣,她们不是小紫的随从吗?怎么会在这里于人为奴?

    少年点了下头,转向唐泽道:唐公子,请。

    唐泽只好收起思绪,和少年客气着,纷纷落座,心中依旧疑惑。他朝她们看了看,却换来她们恭敬的笑容。

    烛光闪动。

    小幽和小兰分别来至唐泽二人的身旁,端起酒壶,各自为二人斟了酒,随后侧立一旁。

    少年端起酒杯,冲唐泽微微一笑:唐公子,请酒。

    唐泽本来酒量不错,平日也颇好饮酒,加之此时的清酒又显然是酒中之极品,那非同一般的酒香已经让他体内的酒虫开始蠕动了。

    然而他还是拒绝了,所有的经历,早已使他变得心思细敏。他想他必须得保持清醒,尤其在这个万事诡异的地方。

    所以他抱歉地笑笑,道:对不起,萧院主,小可不会饮酒,还请院主见凉。

    少年见状,也没再相邀,独自饮了起来。杯酒入肚,少年神色逐渐缓和。想必是那酒合了他的心意,嘴角现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也或许是他平日冷笑惯了,那丝满意的微笑里,竟也含着十足的清冷。

    少年放下酒杯,小兰又替他满满地斟上。少年又道:用菜。

    唐泽这才动手夹菜。

    酒过十杯,少年面色微红,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粉然而俏丽。这的确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他又冲唐泽道:唐公子,公主的条件,你考虑的如何?

    唐泽怔一下,放下筷子,笑道:还未有结果,公主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的吗?

    少年也笑:对,只不过,眼下形势紧急,若是公子答应了,请告知在下,我也好早些禀报公主,尽快在这月院中为公子设立法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7

法坛?唐泽眉头一皱。

    是的,如今,佛瞳还在玄衣子手上,我们只有在月院设下法坛,由公子亲自临坛,才能召唤回佛瞳,而设立法坛,也是需要时间的。

    哦……为何一定要将法坛设在月院?

    月院是唯一有月光的地方,欲唤回佛瞳,必须有月光。

    唐泽依旧拧眉,沉思片刻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那好吧,我们等你的回音。少年的媚眼中略过一丝冷意。

    此后便再也无话,一顿闷闷的用餐很快结束了。

    少年起身道:唐公子,在下有事,不能再陪公子了,请您回房休息吧。

    唐泽笑着起身,告辞,在小幽的陪同下离开了客厅。同时心下觉得可笑,这里的人竟是如此待客,总喜欢让客人回屋休息,好像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厅外月光清洒。小幽一路无言,带着唐泽穿过几道走廊,走去的还是上次唐泽居住的房间。

    打开门,小幽点上烛火,道了声“公子请安”,便要转身离去。

    唐泽却忽然喊住了她。

    小幽此次见他,神情似过于冷淡了。不习惯之外,唐泽更多的是疑惑,便道:小幽姑娘,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小幽微微停下,瘦弱的肩头在烛光下显得十分孤清。

    转过脸,目光依旧垂着:唐公子,我还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唐泽见她神情拘束,更是疑虑不定,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小幽,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唐泽小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唐公子,你多虑了……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小幽告退了。

    只是刚到门外,她又转过身,朝唐泽幽幽地看了一眼,道:还有,公子最好尽量呆在房里,不要随便走动。

    唐泽一愣,正要问明原因,小幽却已匆匆的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唐泽望了一会,不安而黯然,总像是失落了什么。小幽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叹口气,只好掩上门,重新转回这个他曾经让他睡过一觉却几乎送命的房间里,久久呆立。

    小紫说那天他睡着的时候,是洛陵公主将他从这里送出去的,想来真是不可思意。

    今天又回发生怎样的事情呢?唐泽如此的想着,竟然再不敢入睡,只是空坐在这个看去一派古气的房间里独想心事。其实他原本也就不困。

    时间渐次的飘去,窗外依旧是月色苍茫。

    坐了很久,唐泽忽然很想出去走走。虽然小幽那样告戒过他,可屋内也实在是太闷了。

    况且小幽越是那样说,越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凭他的直觉,月院今天肯定会有事情发生,而这事又一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壮了壮胆子,唐泽终于开门出去了。屋内蜡烛依旧燃着,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不在屋里。

    仰望月亮,唐泽顿觉心神舒畅了不少。他其实是很喜欢月色的,只不过曾有杂志上说过,一个人如果接触了月光太久,就会患上一种名叫“月狂症”的病症,并举例说加利略就是因为这个而疯掉的。

    唐泽不知这种说法是否属实,只是他那之后便再没敢太多的接触月光。可见他果真是个细敏的人。

    此刻身置月院,他当然再无法回避。而且此处的月亮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亮且圆,甚至连位置都是固定的。他忽然想起这些在月院生活的人们,他们会不会也都是疯子?

    唐泽不觉笑了,为自己的想法而笑,能在这里生活的自然都不会是凡人。

    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曲桥水榭,景物静美,院中竟是空无一人。唐泽游离在这院落之中,一边赏景,一边观察着布局。

    如果宫明真在月院,她又会被关在哪里?所以,他想将这月院的每一处建筑都看个明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8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月院的后层。这里的建筑陡然变得丰富,比起前面两层院落,此处是更加的美丽了。

    而令唐泽更为不解的是,后院竟也是空荡荡不见人影。

    人都去了哪里?莫非此时正值洛陵赋的深夜时分,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可即便是时值深夜,难道偌大一个月院连个守夜的都没有?

    唐泽的心倏地紧了,一缕惊意掠上心头。

    忽然,一阵女子的娇喘声由左边厢房处隐约地传来,渐渐清晰。

    唐泽微然一颤,不觉握紧了腰间的降魔尺,侧面望去。只见修竹掩映之处,一间厢房灯色微亮,朦胧的灯光与呻吟声一起穿过窗纸,淡淡的氤氲着。

    唐泽仔细听了片刻,忽然悟到了什么,脸上竟泛起了热意。那呻吟声分明就是……唐泽不禁一丝微笑,不料这种世外仙镜般的地方,竟然也有此等男女苟且之事。看来洛陵公主说的不错,即便是神仙,也难逃脱一个“情”字。

    握住钢尺的手松下来,唐泽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那串连绵的呻吟却陡然急变,瞬间化作一阵放荡的笑声。

    那笑听去似为激情难抑所至,然而却十分耳熟。

    唐泽蓦地止步,正打算细听,笑声却已然灭去,呻吟声复又响起。唐泽疑惑地站着,眉头拧起,笑声依然在他脑际里不断盘旋着……

    天呐,这声音……唐泽心头一亮,目光波动:这笑声怎么和她如此相像?

    不错,太像了,和洛陵公主的笑声简直太像了!他在大厅里听过她的笑声,虽然没有此番激情,可音质却是如出一辙!

    唐泽不禁又回身凝视窗口,忖道:洛陵公主,她不在洛陵府邸吗?莫非她也来了月院?可她怎么会……难道她也住在月院,此刻正与小紫的爸爸一起?可小紫有爸爸吗,怎么从未听小紫说起过?那这屋里的又是……

    疑问连番,虽然唐泽本能地觉得对这种事猜测,实在是有损道德,然而他还是慢慢向窗子靠了过去。此时此地,他再也顾及不多,任何疑问他都不愿放过。

    近了,呻吟声越来越响,笑声也偶尔传出。

    唐泽又凝神四顾,确定四周的确无人后,便猫腰轻步,悄然来至了窗下。

    舔破窗纸,他几乎目眩,就在他看清屋内光景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看见了一场活生生的夫妻生活片。

    他想他本不该观看那么久,然而目光却始终不忍离去。因为,他在寻找着另一张脸。

    他已经清晰地看到一张脸,那是一张极其俊美而冷傲的脸,即便是在如此光景下,依旧是冷傲不减。不错,那正是少年萧挺的脸!

    萧挺正面朝着窗子,赤身裸体地骑着一个女人。而女人低头散发,唐泽始终都看不清她的脸。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难道是萧挺的妻子吗?可她的声音……唐又念头一转:天下声音相似的女人又何止一个?如果人家真是夫妻,我这样的行为岂不是太……

    唐泽羞愧顿起,于是打算着离开,然而却见那女人忽地抬起脸来又是一声大笑。

    就在这笑的间隙里,脸孔也清晰地呈现了。这个女人,正是洛陵公主。

    两个平日里神姿仙态的角色,此刻,就这么一丝不挂地放纵着,淫荡着……

    唐泽是说不出的诧异。预料之中与亲眼所见,心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唐泽在那一瞬间眼睛瞪得特别之大。

    然后是几乎没有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离开。

    一是害怕被人发现,二来他也实在不愿再多留一刻。

    于是匆匆转回了前院。

    屋内烛光还在跳着,唐泽反手关好门,又坐在床沿上毫无困意地看着烛光。

    难道这就是神仙的生活吗?良久,唐泽才这么自问了一句。他忽然无比失望。假如他们都一样是人,他或许也就不会这么失望。他其实并不封建,武则天招养男宠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如今有富婆找鸭那也是无可厚非,可这洛陵公主……

    她怎么可以这样呢?神仙也需要性吗?神仙不是像露水一样纤尘不染吗?虽说神仙也难逃“情”字,可他们毕竟不是夫妻啊……

    神仙……唐泽忽然失笑起来,连神仙都是如此,看来这个天地,是真的没有纯净之物了。

    唐泽的心间,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

    然而心神未静之际,那扇古老的木门却忽地开了。唐泽惊然望去,只见一袭绿影蓦然闪现。

    洛陵公主仙气盈然,朝唐泽静静一笑:唐公子,深夜不睡,莫非是有心事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8

情诱

    洛陵公主的陡然出现,让唐泽甚感意外,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他站起身,对着她的问话默然无语。

    公主缓缓的靠近了,与唐泽近在咫尺。她笑容依旧,又道:怎么,方才的情形让你吃惊了吗?

    唐泽心间一震,脸上的惊诧一览无余,面色唰地红了:难道她发现了我?

    公主见状,目光幽怜道:看来,你是真的看见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再隐瞒了,本来我还怕伤害到你,唉……

    唐泽由惊转疑:伤害我?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公主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也罢,唐公子,我就直言相告吧,你刚刚见到的那个女子,并非我洛陵公主,她其实是……

    公主,那女子究竟是谁,与我并没什么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公主还有其它的事情吗?唐泽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忽然悟到她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下不觉甚是厌恶,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然而公主却全不理会,依旧说道:她其实就是你一直苦苦寻觅的恋人……宫明。

    公主淡淡说着,笑得有些嘲弄。

    嗡!即刻一阵激烈在唐泽脑间旋过,他肩头突的一颤,险些立足不稳。

    然而片刻之后,唐泽竟朗然大笑起来,冲洛陵公主冷冷扫一眼道:哼!你身为堂堂一代公主,奈何耍这种卑鄙手段?你与谁媾和,那都是你的事情,若是你信不过我唐某,害怕被我撞见你的丑事说了出去,那你只管冲我来好了,为何还要口出不逊,伤及别人?

    不错,唐泽怒了,说话时的眼睛突突冒火。他想他可以容忍许多东西,却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别人对宫明哪怕的半点侮辱。他其实并非一个偏执的人,之前也未曾这样去护过一个人,

    然而宫明却是个例外。不知为何,他总会因为宫明而变得敏锐而暴戾,如果有人企图伤害她的话。或许,这就是他的真爱吧。

    面对唐泽的粗暴,公主竟是平和地笑了,宛若一汪静水:嗯,果真是个痴情的汉子……唐公子,你敢随我再去看一次吗?

    未等唐泽答话,洛陵公主已然衣袖轻挥,唐泽便随她一起飘去了后院。

    飘然落定,那窗内竟还是呻吟连绵,让唐泽好生诧异。

    公主指一下窗口,道:喏,你再去看看。

    唐泽怔然片刻,还是俯过身去。

    仍旧是那个纸洞,唐泽却窥见了另一番模样。

    灯光晃动的室内,萧挺依然是萧挺,而那张原本洛陵公主的脸,却忽地变了,变得令唐泽几欲崩溃。

    他清晰地看见了那头乌黑亮泽的长发,那张绝美的脸蛋,还有那双幽寒深澈的眼睛……

    唐泽心火陡升,随后昏黑一片。

    黑暗持续了多久,唐泽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重新张眼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熟悉的古式木床上,以及床边静坐的洛陵公主。

    公主向他幽怜地笑,柔声似水:公子,你醒了。

    无声静默,唐泽的眼中是一片麻木的茫然。他机械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公主抬手放去他的脸旁,温柔抚摸着,轻然叹息,吟道:真是“无情总被痴情笑,痴情却为无情痴。翻转情花落几许,情殇缘非心爱少。”公子啊,既然此情已去,又何必再去心伤……

    然而依旧木然,只是眼瞳之中波光渐闪,泪水顺着唐泽的眼角涌了下来。

    公主又是一声叹息,抚摸唐泽的手指更加温柔了。

    而另一手掌却轻然平托,瞬间掌中便多了一条洁白的手巾。

    公主用手巾给他拭着泪水,一股馨香便飘入了唐泽的鼻息。唐泽微微一动,悲情却是加深了许多。晃晃的,他就又想起了那块绣有日月图案的手巾,也是这般的洁白而馨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9

往事一片又一片,唐泽越发的啜泣了,对公主的温柔抚摸却是无知无觉。

    忽然他喃喃地道:公主,他……他们是,何时开始的……

    擦拭泪水的手顿了下来,公主端视着他,像是端详着一样心爱之物。

    随后她伤然而无奈地道:事情终是瞒不住的,公子,我就告诉你吧,哪怕为此更加伤心……其实,在你和宫明相识之前,她便已是萧挺的人了……宫明本是我洛陵赋中的一个幽魂,生前因为相貌奇丑而含恨自杀的,那时候,地府因为她没能赎完她前世的罪孽而拒绝收留她,她也便沦为了一个孤魂野鬼,终日游离在三界边缘,遭受着日月年复一年的摧残。我怜见了她的遭遇,便收她入我洛陵赋中悉心教化,结果她还算灵性未泯,很快就成了我最得意的几位门徒之一。我很欣慰,也便给了一样她生前最想得到的东西……美貌。我照着宫月的模样,为她重塑了外形,并为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宫明……

    什么?这……唐泽显然是太惊讶了,陡地坐立。

    他目光闪动地盯着公主,颤然道:不,不会的,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公主微笑,淡淡道:我没有骗你,宫明确实是我一手造出来的,后来,还把她许配给了我的另一个爱徒,萧挺。

    唐泽陡的一震,目色瞬间吃惊而黯淡。好久,他忽然又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爱上我?

    因为佛瞳……公主依旧淡然:其实,宫明和你的一切事情,都只是玄衣子的一场阴谋。

    玄衣子?宫明不是你的人吗?

    是的,但是她后来背叛了我,因为玄衣子用佛瞳收买了她。玄衣子许诺她,若是她能帮他得到佛瞳上的那颗佛祖情心,他便把自己毕生法力的一半送给她,到那时,宫明便不必再与人为奴了……可谁知如今,玄衣子得到佛瞳之后,便把宫明丢在这洛陵赋里再也不管不问。

    言毕,公主不禁叹然。

    唐泽却又是一动不动,木然地看着公主,眼中再没了光泽。

    其实内心仍在翻腾,他在努力地否定着公主的话语,然而却无论如何,也都是力不从心。

    他感到脑子很乱,很乱,乱到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笑,公主忽然又笑了,而且笑得平添妩媚,妩媚中又带起一丝伤感。

    她重新抬起手指,轻抚着唐泽带泪的脸旁,仿佛抚摸一个情人。

    良久,她竟动情地喃道:冰莲子,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什么?你说什么?唐泽蓦地一惊,麻木在瞬间退去。

    公主还是在笑,却已是泪水盈然:唐公子,我说你是我的冰莲子,是我的轩哥哥……

    唐泽即刻惊疑满目:啊……我,我怎么会是……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洛陵公主,也是苦恋了你几千年的,冰莲玄女……公主的泪水更为汹涌了,转而问道:还记得你家的那具女尸吗?

    唐泽又是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女尸?但还是镇定道:记得,那又能怎么样?

    公主侧过脸去,眼睛在烛光下幽怨而凄伤,缓缓道:那女尸便是宫月的遗身,宫月说她把情心给我之后,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让她的尸体住在唐家,因为,那里有她爱了几世的冰莲子……

    宫月的情心,宫月的情心又怎么会给了你?什么冰莲子,你到底再说些什么啊,你……唐泽真的很乱了,简直说不出话来。

    公主又望向他:对不起,都怪我没事先和你说明一切,是的,我原本是落陵公主,可自从宫月自愿把情心给了我,我也便有了宫月的爱情……宫月之所以要把情心给我,只因她说她再也承受不了爱情的折磨,尤其在你爱上宫明之后……那个时候,宫月便已完全绝望了,她说她等了几世的情人,竟会爱上别的女人。她可以忍受你的情心覆灭,那样她还有机会把它点亮,可她永远不能接受的是,你竟然会爱上宫明,尽管那是缘于一场阴谋。所以,她绝望了,她要求我收下她的情心,然后帮她完成她最后一个愿望。

    心绪微定,唐泽似乎有所明朗了,问道:这么说,我果真是那个冰莲子的转世了?

    嗯,公主点头道:或许你一时不能接受,可这事千真万确。

    唐泽怔了片刻,又道:既然宫月的爱情如此辛苦,那你又为何要收下她的情心?

    公主苦笑,道:原本,我是贪念那颗情心的神力的,可是后来,等我拥有了那颗情心之后,我才深深的明白了宫月,明白了她为何会几生几世地去等候着一个冰莲子……宫月的爱,实在是太过浓厚了,浓到了放眼天地之间几乎无谁能及的地步。

    “所以,”她接着说道:“我才会那么尽力的想留下你,这不单单因为你能驾御佛瞳,还因为我爱你,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4:59

公主美丽而炽热的眼神让唐泽躲开了视线,他慌然地垂下眼帘,一时无语。而沉默之后,唐泽又陡的抬起眼睛,疑问道:既然你已得到宫月的情心,你又为何不亲自对付黑煞?难道情心给你的十世修行还不够对付黑煞天君吗?

    不料公主竟片刻沉默了,之后,她幽幽地望向唐泽:“你说的不错,情心给我的神力,的确能够打败黑煞,而且足以打败两个黑煞,只是,我一旦动用了那十世的修行,宫月的爱情便也便会随之湮灭……我,我不想丢下这段爱情,你能明白吗?”

    唐泽怔然,他实在料不到,竟会是这种答案。

    “公子,你能接受我的爱吗?”公主接着问道,神色满是期待。

    唐泽无语。

    “公子,你能忘记宫明,来继续这个让佛祖安排了几世的情缘吗?”公主泪水又落了。

    还是无语。

    “公子,你说话啊,你和宫明只是一场孽缘,你应该真心爱的是我啊,公子……”洛陵公主已经哽咽有声了。

    唐泽心下也瞬间一片凄楚,苦然忖道:“天呐,怎么会这样,上天既然安排我爱上了宫明,却又为何又要如此啊……难道,难道这是要惩罚冰莲子前几世对玄女的亏欠吗?我真的就是冰莲子吗?”

    他思想着,内心几欲迸裂。

    他盯了公主好久,她满是伤凄的面孔里,却怎么也找不见令他至死不逾的宫明的影子。

    他默然流泪了,却瞬间吼起来:“不!我不爱你!即便是佛祖的安排,即便宫明只是一个丑陋的幽魂,即便我真是那个混蛋的冰莲子,我也绝不会爱你!知道吗!我要宫明!我只要宫明!”

    随后,他疯一般奔出门外。

    这一刻,公主眼色骤寒,透出丝缕冰冷的绝望。

    片刻后她跟了出去。

    不出所料,唐泽果然又奔去后院,抬脚“咣”地踹开木门:“宫明,你……”

    半句话掉在嘴里,唐泽发现屋内竟是空无一人。烛光还在跳,映照着窗纸上的那个小洞格外分明。

    呆然片刻,唐泽终又对着空屋呼喊起来:“宫明,宫明你给我出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音,一切空荡如夜。

    忽然公主在身后说道:“你不用喊了,她是不会出来见你的。”

    唐泽转脸怒视,紧闭的嘴角有些颤抖。他忽然很恨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得到宫月的情心,她也就不会把宫明给藏起来!

    “不错,她一定是怕我再见到宫明,那样我就更加不可能爱上她了!”思忖片刻,他朝她恨恨地道:“说,宫明在哪里?”

    “她是不会见你的。”公主重复道,口气淡然。

    他依旧紧逼:“快说,你到底把她藏在了哪里?”

    “哼……”公主眼角陡起了轻蔑,嘲弄道:“一个叛徒,在背叛师门之后,还能得到师傅与丈夫的原谅和收容,你以为,她还需要我来藏她吗?”

    “闭嘴!”唐泽忽然吼道:“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她,你……”

    “她事实如此,又何需别人侮辱?”公主针锋相对。

    一道寒光,降魔尺唰地闪现。唐泽扬尺指向公主,一字一顿道:“闭,嘴!”

    公主顿一下,目光在烛光下悲伤而绝望,然而很快退去,她冷冷一笑,道:唐公子,是你没参透前世吗?还是我几世的痴情还比不上你与一个妖女几日的放荡?好吧,既然你如此绝情,我也不再强求……唐公子,现在,我非但要将宫月的情心化作我的十世修行,我还要将佛祖的情心一并得到!”

    说完,公主晃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半个时辰之后,前院法坛相见,听我吩咐,唤回佛瞳,如若不然,你就准备和你的宫明永别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5:00

法坛

    半个时辰之后,前院,月光幽冷。

    月华如光雾般洒满整个高而阴郁的法坛,周围呈八卦阵势端坐的白衣童子被映得衣色惨白。冷风飘过,白旗猎猎之间,万分诡异。

    洛陵公主伫立法坛之上,衣袂随风瑟动。

    “唐公子,请入法坛。”台阶一侧的萧挺俊脸冷傲。

    唐泽站着没动,投给萧挺的目光却是烈火迸射。此刻,他紧握的双拳已经热汗涔涔,他恨不能将对方在自己的拳下顷刻覆灭。

    然而终是强压怒火,他从这个满目轻蔑的少年身边缓缓行去,却发现台阶另一侧的小幽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忧郁。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唐泽不禁暗暗地想道。

    可他并没作停留,而是径直登上了法坛。阵风吹乱他的发丝,一片静默。

    洛陵公主看了看他,轻然一笑:“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随后她右手扬起,一道浮有佛瞳画像的灵符蓦地出现,抖然的如一片黄叶。

    她递过灵符,微笑道:“唐公子,朝天地三拜,然后燃烧此符,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宫明了,哈哈……”

    她转身一声长笑,退立旁侧,笑声之中得意而凄怆连绵。

    眼前,供桌上烛光静静地燃着。真奇怪,在如此冷风飘忽的法坛之上,烛火竟还能燃烧得这般安静。

    然而唐泽却似乎并未在意这一细节,他只是紧捏着灵符,久久抑制着内心的火焰,往事在心头瞬间涌动。是的,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决定将会带来些什么。可他已经身不由己。

    按公主的吩咐,他躬身礼拜天地。拜毕,他将灵符轻轻抬起,向烛火靠去……

    “哎呀,小紫!”忽然,小幽朝院外大喊一声。

    众人猛惊,洛陵公主更是顿然神乱。

    “小紫?她怎么会来?”公主瞬间沉吟,朝院外凝目扫去,果见墙头处一溜紫光倏地闪过。

    柳眉倒立,公主即刻飘身追去。

    而就在众人分神的一刹那,小幽却陡然身形影动,唰地奔至唐泽,抓住他的手道:“快走!”

    未及唐泽回神,二人已然闪电般冲去了天空。然而却是一声闷叫,二人的头顶皆在半空处被什么猛地弹回,接着纷纷落地。

    目光惊乱之间,洛陵公主已在身旁朝他们冷然笑道:“小幽,我这月冥罡气滋味如何?”

    说着,公主仰天双臂开合,只见四周陡然围起一团大大的气团,将半边法坛紧然罩住。

    “月冥罡气?”小幽失声沉吟……月冥罡气,这个传说中洛陵公主独步天下的囚禁术,此刻竟真的出现了!

    小幽眼中即刻略过一丝绝望,她深知此气团易进而难出,乃是洛陵公主最为得意的绝学之一。

    “难怪刚刚供桌上的蜡烛能够御风而燃……”她惊恐地睁着眼睛,已经能感到阵阵逼近的死亡气息……

    洛陵公主站在气团之外,冷冷斥道:“枉我对你一番栽培,不想你却也背叛于我!好在,我早看出你心怀叵测,你的疑兵之计用得很不错,只可惜用在了我身上,也算是你瞎了狗眼!”

    顿然片刻,她又朝唐泽道:“好一个人见人爱的唐公子,你只知一心爱着宫明,可知又有多少女子甘愿为你丢弃性命?唐泽啊唐泽,快快去点燃你手中的灵符吧,或许,我还能饶小幽一命。”

    “这到底怎么回事,小幽为什么要阻止我燃烧灵符?看她的神情,好像燃烧此符便会带来什么天大灾祸似的,这中间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唐泽半坐在地上,已经顾不及身上的疼痛,他脑间的疑虑使他几乎心无旁骛。

    然而没敢再去多想,洛陵公主的警告绝非玩笑。他看了一眼小幽,她倒在地上的身子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唐泽赶忙爬起,忍痛重新来到供桌前面,灵符往烛火上一放,顷刻然了起来。

    “不要!”不可思议,看似微弱的小幽又突然腾起,身躯箭一般朝唐泽斜了过去。

    灵符被瞬间夺下,小幽拼命地扑灭火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5:01

但灵符还是被燃去了一半。

    又忽见一道红光唰地冲进气团,小幽一声闷吟,血线由肩头喷薄而出。唐泽惊呼着接过小幽,目光却恐惧而愤怒地盯向气团之外的洛陵公主。公主阴然大笑,道:“小幽,我有心饶你,你却无心领情,也罢,既然你执意要死,我也便成全了你!”

    公主言毕手指再扬,指形变幻。

    “慢!”唐泽对着她的手指不禁失声,他已看出了公主的指法,那正是她上次在谷中刺伤小幽武斗自己时所用的血泪指!

    “好毒的女人!”唐泽暗骂一句,嘴上却道:“请公主手下留人,你别忘了,灵符还尚未燃完!”

    公主一怔,果然慢慢收去了手指,微笑道:“唐公子放心,只要你烧掉剩下的半张,我便立刻兑现我的诺言,并答应你不再伤害小幽半根寒毛……公子,请吧。”

    唐泽点点头,缓缓将小幽放在地上,忽又看见她流血的肩头和双目,便再次盯向公主道:“还请公主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帮小幽医好伤口。”唐泽决定赌上一把,尽管他预感到公主可能会反悔一切诺言。反正他现在也已经是无路可逃,他断不是公主的敌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萧挺了。

    洛陵公主轻然长叹,朝小幽说道:“小幽,你听见了吗?我要是能得到他的这番体贴,便死也瞑目了……”

    随后又道:“唐公子,只要你烧掉那半张灵符,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唐泽便不再多言,于罡气萦绕之中毅然走近了烛台。尽管,小幽在后面努力地扯一下他的裤角。

    烛光依旧静然,映在唐泽脸上,泛起幽幽的黄光。唐泽将灵符拿起,端详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于是,灵符再一次靠近烛火。

    然而烛火却突地灭了,因为一阵刺骨的风。

    “怎么会有风?”唐泽疑惑刚起,却听见一阵苍老的笑声破空而来:“血魅休得张狂,老夫来也!”

    唐泽回首仰望,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原本密闭无间的月冥罡气便随之分崩离析。一刹那,法坛恢复原貌,寒风重又卷起。

    白光行影落定,便化作一位老者的模样。老者鹤发童颜,一身白衣,正是玄衣子!

    也是瞬间之内,另一道白光与绿光由法坛陡起,洛陵公主与萧挺一起出手了。

    然而却找不见对手。

    是的,玄衣子,唐泽,还有小幽,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仿佛融入了空气一般。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公主四周环顾,眼中是茫茫然一片不可思议。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玄衣子竟能那么轻易破掉她的月冥罡气,而且又去的如此之快!

    “难道,他又修成了什么上乘仙法吗?”她愕然地思绪着,于法坛之上久久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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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佛瞳》--作者:鹤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