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00
第十章:伤口
楼道里的灯还没换,漆黑一片。我摸黑掏出钥匙,可是在门上按来按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孔。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吓出了一身大汗。
我颤抖着把手机打开,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我靠,原来我是在门旁边的墙上摸索了半天。
急急忙忙开了门,打开灯,一眼就看见她还在。我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喜悦还是紧张。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上前先检查她的胳膊。左臂很光滑,灯光下有些黄晕,触手冰凉脂腻。再看右臂,虽然我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阵惊悸,很明显,上臂处的衣袖都破了,掀开一看,一道很深的印迹,象是利器劈砍所致。目光向下,又发现小臂处还有一道刀印,稍微浅一些。没错,两刀!看来刚才救我的就是她了。
我觉得头有些晕,于是坐在一只箱子上,凝神望着她。她仍然冷峻孤艳,一付清高不落红尘的样子,只是我似乎觉得她的眼睛不那么灵动了。也许这只是我的主观感觉吧。
我定定神,心想:她救了我,我却将她放在下房,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先将她请到楼上去吧,正好肖荷丽也走了。
我抱起她,感觉颇沉重,由于左臂受了伤,不敢太使劲,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很费了番力气,才将她拉到楼上。站在家门前时,我已气喘如牛,心中不由暗自发下誓言:以后得好好锻炼身体了。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不是祖国的好儿女、共和国的好公民。
屋里居然很洁净,一扫往日的杂乱,很有点一尘不染的感觉,想必是肖荷丽做的善事。
把她放在哪里呢?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哪都不合适。想起以前,她在万象商厦橱窗里的情景,潇洒冷傲,眼中光华闪动。还是放在阳台吧,说不定在这里可以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在阳台上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应该给她换件衣服。于是找了件自己的白衬衫给她换上,边换边说:“今天多谢你了!要不然我真得住俩月院。”她漠然不动。
我叹了口气,抚摩着她臂上刀痕说:“你的伤怎么治啊?我总不能把你扛到医院去吧,我还不当场就给摁住送精神病院去了。”她依旧僵板而立。
我的左臂一阵阵的灼痛,我小声叨咕:“我得去医院了。”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依稀听到细若蚊蚋的声音:“路上小心。”
我急忙回头,月光中她清瘦的影子映在地板上,似动非动。我屏息片刻,什么动静也没有,只能叹道:“老大啊,别玩神秘了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在小区门口,史勇见到我又热情地说要陪我去医院。我赶紧推辞:“我没什么事,你还得值勤呢,改天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坐在去医院的车里,我颇为恼火:今天这个事是谁干的,还他妈的想让我住两个月的医院,心够黑的啊。我没得罪什么人呀。
心里一动:不会是那个捏药丸的吧?对,十之八九就是他!想起他那张粉刺丛生的丑脸,我不禁怒火中烧。“好啊,跟我玩阴的?就怕你玩不起!”我心下暗道。
到了市医院,医生说伤口有点深,得缝合几针。虽然打了麻药,还是痛得我呲牙咧嘴,我心里把捏药丸的家伙反反复复骂了好几遍。处理包扎完毕后,我问医生,多长时间能痊愈。他回答说最少得一个月,还叮嘱我要按时换药来。
回到家里时,夜色已很浓了。左臂不时作痛,睡意全无,看看月光清幽可爱,想起小区里有个花园,索性去那里消遣会儿想想事情吧。
到了花园门口,谁知却铁门紧锁。八百年才有一次寻幽踏胜之心,就这么半途而废了,我不甘心地趴在铁栅栏上,向里面窥探。
月光下,花园里草木阴阴,藤蔓菁菁,水池泛着鳞光,隐约能看见亭亭的荷叶。一阵清风吹来,风中有淡淡的花香与树叶的清爽。
忽然,门卫的小房门打开了,欢声笑语的余韵散了出来。走出来三个人,前面的是看门的老头儿,我见过他。后面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高而瘦,文质彬彬;女的一身青翠,娉婷袅娜。
他们见我贴在栅栏上,都是一怔,老头儿一边开锁一边说道:“小伙子,明天再来吧,今天太晚了!”
那对青年走出来,老头随即又把大铁门锁上了。
“咦,是你呀!”我脱口而出,那个男人不就是很老颜“碰上”的人吗?他也疑惑地看着我,一付觉得我面熟,却想不起来的表情。
“前几天,在大门口,你和老颜……”我提醒他。
“噢,我想起来了,那天还得感谢你呀,要不是你来,我看他的意思还有点不依不饶的。”
“嗨,你太客气了,那天老颜他倒不是不依不饶,生意人嘛,好多人都那样。”我随口闲聊:“你住哪栋?”
他随手一指,“就前面的,五楼。”
我一愣:“是二单元吗?”
“对呀,你怎么猜到的?”
“天哪,你就是泼水的那位英雄?我今天终于见到我的偶像了!”我兴奋地上前握手,不想触动了伤口,又连声呼痛。
他尴尬地笑,见我吊着膀子,问道:“您胳膊怎么了,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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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0
“倒霉啊,遇到劫道的了,挨了一刀。”随即我又小声问。“真的是你呀?”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直站在树影里的女人走了过来,幽清地说:“很感谢你为我们保密!”
我抬眼细看,她一身翠色衣裙,面目秀雅,眼睛在月光下熠然有如宝石。她对男子说:“他是现场目击者,但是他替咱们守口如瓶。”
我连连摇手,说道:“谈不上,我只是见那帮人打着一个高尚的旗号胡整,很不爽。”
男子笑着伸手自我介绍:“我叫高树奇,谢谢您啊!想不到咱们有缘能认识!”
我把他的手握住,也自报家门。
那女人又道:“你是不是很疼啊?我家里有上好的刀伤药,既镇痛,疗效又快,抹上后七、八天就能好。”高树奇也附和着,盛情邀请我去他家。
他们屋里很简朴,不过空气里有一股清冽的幽香。绿裙女从发黄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翠色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青碧如玉的膏状物,透出舒爽浓烈的药味。
她低头小心地将我的绷带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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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1
我胳膊上缠着绷带,吊着膀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都没见过帅哥儿啊?”
孟姐以关爱的口吻说:“呀,小张你受伤了?怎么整的?重不重?”小胡和小陈也都附和着,小叶虽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也充满了关怀。
我心里一暖,故做轻松道:“没什么事,晚上摸黑上楼自己摔了一跤,蹭破点皮儿。
大家纷纷唏嘘: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然后各自表态,表示愿意承揽我的部分工作。
我嘻笑道:“这可是你们自投罗网,别怪我心黑手狠啊!”
正在交代工作时,其他部门的人听说后,也都过来慰问。最后,甚至席主任都来了。他慈祥地握着我的手,态度和气温蔼,外人看来我们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午餐时候,小叶帮我打菜盛饭,前前后后十分周到。我连声道谢,她细眸一张,娇叱道:“别这么见外,太伤人心了。”
我叹喟道:“女人真是难伺候,我要是摆出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又该骂我白眼狼了。”
她诡笑道:“不想当白眼狼就痛快点,昨天做的什么梦?”
我又是一声叹嗟:“痛苦啊,难受啊,窝囊啊!”
“怎么?”她好奇的目光凝伫在我的脸上。
我开玩笑道:“别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红晕瞬息之间就从双颊流到细长的颈项,她羞恼地用筷子瞧着我的菜盘,娇弱地骂:“自作多情!”而后提高了嗓门:“卖关子也没你这么卖的呀!”
我达到了战略目的,于是陪着笑脸道:“叶女侠息怒,小人知错了!”随即想起昨夜的梦,心头一沉,骂道:“小日本真是太操蛋了!让人恨得牙根都痒痒的。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们烧杀抢掠,城里哭喊声就没断过,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全是老百姓,太惨了!还有三个象是警察的中国人,不肯归顺,小日本把他们五花大绑,还在他们后背上插着写有‘欢迎大日本’的旗子,绕着全城游街,最后折腾够了才枪决。”
说到这里,想着昨夜悲惨的景象,我愤然地将筷子重重地摔到餐桌上,满胸都是悲愤之气。
小叶柔声劝慰道:“张哥,别气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今非昔比,现在他们不敢欺负咱们了。”
我摇头:“过去了吗?一直到现在,他们在心里还认为他们的恶行,是天经地义的!只不过嘴头上不承认发生过这些事。你看现在他们狂的,还跟咱们在叫板,小逼黑黑的,他不服!”
小叶也咬牙切齿道:“不服就狠狠揍他!”
我闭上眼,缓缓念道:“愿与我忠勇将士,共洒此最后一滴之血,于渤海湾头,长城窟里,为人类张正义,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雪奇耻,为军人树人格,上以慰我炎黄祖宗在天之灵,下以救我民众沦亡之惨。”
刚念完,小叶就抢着说:“这个我知道!昨天查资料的时候,我看过。是榆关事变发生后,驻守在当地的东北军第9旅旅长何柱国发表的《告士兵书》。”
我说:“那怎么没给打印出来,还是我在梦里才看到,你看这话说的多带劲!”随即又道:“日本人真是小家子气,抢点什么东西就知道往家搬,‘天下第一关’的匾牌也给偷回到日本去,那东西他要有什么用,第一关在中国,不在日本啊。这么一看他们就是土匪的坯子!”
我叹了口气,又问她:“以后的事态具体是怎么发展的,你知道吗?我记得中学的历史书上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长城抗战,然后是谈判,冀东非军事化,又让小日本暂时得逞了。”
小叶接口道:“昨天查资料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之后小日本又攻陷了热河。对了,热河是哪里?”
我解释道:“热河是以前的一个省份,解放后给取消了。它的辖区大概在河北承德以及毗邻的内蒙古一带,省会好象是承德。”
“热河失守后,咱们这一带也相继被占领,东北军腹背受敌,被迫放弃长城沿线。随着汪精卫返国复职行政院长,主和派占了上风。然后蒋介石到石家庄,张学良向他请求率军返攻热河,却没有被批准。反而用何应钦以军政部长名义赴北平,代替张学良行使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的职务。由此‘塘沽协定’、‘何梅协定’才能出台。”
我无奈地摇头。这时候,营销部的冯经理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拍拍我的肩膀,关切地说:“小张,得罪什么人了,让人给砍了一刀?如果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别不好意思,就跟我说一声,你冯哥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不过在市里也认识些人,说不定就能给化解了。”
我闻言一愣。小叶插言道:“张哥不是让人砍的,他是晚上在楼梯上摔的。”
“噢,是这样的?”冯经理看着我,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冯哥,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人砍的?”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听别人说的”
“是谁说的?”
他淡然一笑,“这你就别问了,你明白我是真心想帮你就行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小张,我岁数比你大一些,经过的事、见过的人也比你多那么一点,勉强算是过来人了。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
“冯哥,对我不用这么客气,你的话我是一向很重视的,我知道谁对我好。”我打消他的顾虑。
“你性格中张扬的成分稍微多了些,以后要注意内敛一点,韬光养晦。我可听说了,你在医院里还把一个护士的对象给打了,结果咱们厂住院的工人都受影响了。”
我点点头,正色道:“冯哥,我知道了,以后我是得注意点。”
“据说,在宣传栏上骂孙总这个事,也与你有关系?不过这话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他又说道。
我一听急了:“这事真是纯属诬陷,我那天出去办事了,根本没这个时间,况且有这个必要吗?”
他又拍拍我的背道:“以后小心点就行了。”然后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走后,小叶撅起嘴道:“张哥,你怎么这么爱骗人呢?明明是被人砍了一刀,楞说是自己摔的。”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跟你说是砍的,除了吓你一跳,有什么用?你能为我报仇去啊?你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小指头这么一捅呢。况且,人在江湖漂,难免吃一刀;人在江湖混,难免挨一棍。”
“嘘,都什么呀?好象你是混黑社会的。”她还了我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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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2
第十一章:争锋
受伤三天后,我的胳膊就开始瘙痒。我心中暗喜,看来绿裙女人给的刀伤药确实很有效。于是厚了脸皮,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提前下班去市医院拆线。
外科护士室里,一位小腿受了创伤的病人正在换药。一个戴着大口罩的护士,手持一把镊子夹着棉球,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着。看着他惨红翻卷的伤口,我不忍多看,扭过头去。这几日,残酷的战争与镇压后的戚惨总在梦中出现,我开始领悟到和平的幸福。
终于轮到我了,我坐在椅子上,兴冲冲地说:“大夫,看看我的伤口,是不是能拆线了?”
那个护士正在处理前一个病人留下的垃圾,闻声转过头,喜跃道:“张寒松,怎么是你!”
我疑迟地看着她,声音有点熟,但是这个医院里我没有熟人呀!
“你不认识我了?”她的嗓音有些幽沉,似乎很失望。她缓缓地将口罩解下,说道:“看来你真是贵人呀,忘事挺快的。”
一张匀圆的脸,不漂亮但洁净,右颊上一簇梅花般的雀斑。我恍然:“哦,是你呀,齐使劲!哎,不对,是齐……思瑾?你说你没事戴个大口罩,整得还挺神秘,我眼睛又不带透视功能,哪能认出来呀!”
她嫣然一笑,目光移到我的小臂,笑容倏瞬消失,皱着眉低哑地说:“你怎么了?受伤了?”
“这事很奇怪吗?我又不是武林高手!”我没好气地回答她,而后又道:“借您的法眼看看,能不能拆线呀?现在挺痒的。”
她慎静地解开绷带仔细看了看,“是刀伤吧?”她淡淡地问,“又打架了?这回吃亏了吧。”
我冷然一笑,“能不吃亏吗,四个陌生人突然袭击。”
“得罪什么人了吧?”她的口气里似乎有一分关心。
我阴沉地说:“我能得罪谁呀,早晨刚和你对象打了一架,晚上就让人给砍了,报应来得真快!”
她脸色大变,撂下我的胳膊,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往里间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愤然说道:“我再重复一次,他不是我对象!我和他没有关系!”而后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莫名其妙,心想:“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就不管我了,小心我投诉你啊!”
她忽然又将门拉开,探头道:“我先打个电话,就几分钟。”
门再次关上。不久,便传来她愤慨的声音,但是听不太真切,我虽然好奇,可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不好过于关注。只是有一句我听得很清楚,因为她的声音很大,“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太野蛮了,太阴险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开门,缓缓走到我面前,低沉地说道:“对不起,他承认是他干的,我向你道歉。”
我心中怒道:还真是这小子干的,他的手没白捏药丸,可够黑的。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能怨她,于是摆摆手道:“他干的,你道什么歉呀,你和他也没啥关系。”我举起受伤的胳膊又道:“别管他了,快看看我的伤,可以拆线了吗?”
她醒悟般笑了笑,赶紧托着我的小臂,低头观察。她惊疑地说:“你的伤口恢复得挺快呀,我看昨天来就能拆线了。”她略一思索,“不对吧,哪有好的这么快的!“我哂笑道:“少见多怪了吧,我有独门的刀伤药。你把线拆了就行,我回家自己抹点,就该好了。”
她却说不行,坚持要给我上药,争执了一会儿,我叹道:“世界上最傻的事就是和女人争辩。”于是任由她处理。
她给我换了新绷带,一边缠一边说:“你打算怎么办?还要报复回去吗?”
我苦笑:“算了,我打过他,他又砍了我,我和他之间的事勉强就扯平吧。既然都扯平了,你们就不能再为难我们公司受工伤的那个小马了啊。”
“我们为难他?怎么会呢?”她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好笑,“你们公司的什么主任,长得特别黑的,他和我们科的计主任是亲戚,看着他的面子也不会为难那个工人呀,况且这事跟他也没关系。”
我愣住了,既然没有这回事,冯经理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又想起替我挨了两刀的“她”,心下颇为黯淡,暗道:我这笔帐可以勾销,可是捏药丸那小子雇的人还砍了她两刀呢,这事这可不能算完。
从医院出来后,我在街上随便吃了碗面条,就匆匆赶回家去,主要是想抹上那神奇的刀伤药。这几天可把我憋闷坏了,不能出去玩乐,不能喝酒,还不能洗澡,弄得浑身上下汗臭蒸腾。
我很急切地开了门,从电视柜里取出那个碧绿的小盒。入手湛凉,夏日里能有这个感觉真是舒爽啊。我先将它放在鼻下嗅了嗅,清幽的芬香沁人心脾。想起齐思瑾当时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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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2
不过解绷带的时候,遇到一些麻烦。齐思瑾给缠得过于细致,我一只手很难利落地拆解,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使用破坏性的工具―剪刀。
我用小指轻轻地挑出一些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受伤处一阵冰凉的爽意,刺痒感也减轻了许多。
我满意地缠起绷带,虽然手法拙劣,缠得乱糟糟的,但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好心情,最后我胡乱地打了个结,算是大功告成。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进阳台。
突然,一个情景令我呆若木鸡了。“她”居然站在阳台上!
我记得那天晚上,她被风吹倒了,于是我就将她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后的几天我就没再动她,可是今天她竟自己回到阳台里。
她上身的白衬衫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很有些潇洒不羁的丰姿。是我做的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她笼罩在夏日的斜晖里,瘦长的脸孔上,冷漠里似乎有了些别的情绪,也许是忧伤?衬衫的扣子松了好几个,裸露出的“肌肤”隐隐地闪着微弱的晶荧般的虹光。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感觉淡约的虹光里还缠了一些象银丝的细芒。
我呆立了许久,终于走过来,搂着她的削肩,嘴凑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谢谢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她望着火红的夕阳,脸上泛着莹润的光泽,依旧孤直而立,屋里寂静无声。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屋里很昏暗,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酣睡后的恍惚尚未退去,我惶疑地四处张望,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执著地鸣响,周传雄的歌声激荡,我头一次发现他孤冷的歌调中竟然有一种撕心裂肺。
是个很陌生的号码,我懒洋洋地说道:“你好!”然后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么早你就睡觉了?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这两天很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哦,我也打扰你一下吧,你……是谁呀?”此时的我头脑仍很木讷。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莸目谄 骸拔沂瞧胨艰 幸皆旱幕な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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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3
“哦?那就请您赐教了。”我说道。
她听出我语气里的讥诮,扬了扬修饰得很黑很细的眉毛,淡淡地说:“首先,我得代小虎向你道歉。”
“小虎是谁?”
“找人砍了你的幕后黑手。”
“噢,捏药丸的原来叫小虎。”我脱口笑道。
她有点生气:“说话积点口德!”
“嗯,对不起,我说惯了,没有别的意思。”我只好道歉,随后又说:“你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况且捏药……小虎和你也不是那种关系,这事跟你八杆子都打不着,你太客气了。”
她的脸上飘过几缕红霞,问道:“你真的不想报复了吗?”
我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含糊地说:“我这一刀就算了。”
她的目光落到我受伤的左臂上,忽然站起,着急地说:“你的绷带怎么这么乱?是不是自己回家后又打开过?”
“肯定得打开呀,要不然怎么抹刀伤药。”我回答。
她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细心地将绷带解开重新包扎,一边忙一边埋怨道:“你胆子可够大的,什么药都敢用,万一是伪劣品,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我冷笑:“医院就万无一失了?卖高价药、多收钱这些小事先且不说;就说误诊治死治残这些医疗事故,要认真查起来,这些罪行也够罄竹难书的。”
“哪象你说的啊,你太偏激了,一说话能吓死人。我们医院都尽心尽力地工作,当然我们也是人,不是神,错误难免也会有。”她辩解。
“不跟你们争论这破事,大多数人不懂医学,你们有错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说不过你们。”我放弃争辩,又问道:“你是不是把我认做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说:“我看你的头一眼,就感觉你很熟。”她熟练地将绷带结紧,“可是我们明明在此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呀,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她做完了包扎工作,仍紧挨着我,头越来越低,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歪着头惊疑地看着她,此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滑嫩的脖颈与耳根都红了。我迟疑地说:“什么忙?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
“请你报复小虎!”她石破天惊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被彻底惊倒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是为什么呀?我再砍他一刀,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让你砍他了?砍他有什么用?”她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平静中露出坚定,“我们两家有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父母和他父母关系一直都很好,我和他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他从小就欺负我,我一直就讨厌他。现在他却又开始追我了,伪装得对我特别好,我父母也受到蒙蔽,想让我嫁给他,但是我还是讨厌他,我要摆脱他的纠缠!”
我耸耸肩道:“这种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啊?”
她厚厚的嘴唇凑到我的耳旁,低低地讲述了她的计划。
我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倒不是怕他,而是怕万一让我女朋友知道了,产生了误会,可就玩大了。”
她幽怨地看着我,楚楚可怜地说:“难道你就忍心一弱女子,落到一个那样粗野蛮横的男人手里吗?”
我眼前里闪过捏药丸的布满粉刺的马脸,想起那晚遭受围攻的凶险,甚至我还能听到“她”替我档刀时所发出的“哐哐”的声音。看来,英雄人物做出英勇之举前,脑海里闪现出邱少云、黄继光等光辉形象也不是文学虚构啊。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同意。”
结帐的时候我们发生了纠纷,她说是她请客自然由她付帐;尽管我心里认为她掏钱是理所当然,不过一壶茶钱要让女人来付,我觉得挺丢人的。
最后,我稍微使用了点暴力,用一条胳膊将她的一双手摁在桌子上,示意服务员将我甩在桌子上的一百元钱取走。她居然没有反应,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搏斗,我火了:“没见我这条胳膊伤了吗,等着我用嘴把钱给你递过去呢!”
她这才醒悟,取了我的钱出了房间。在等着找零的时候,我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小齐同志,你也算是个崇高的医务工作者,虽然医术不太高明,经验不太丰富,但也不能明知我受伤了,还和我动粗,万一伤势加重,这算谁的?”
“算我的!你这人真没劲,明明是我请你出来的,你非要结帐,你是不是很有钱啊?”她似乎依然愤愤不平。
我沉痛地回答:“实话说我是个穷鬼,可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就在这里,一到埋单的时候我就忘了这点。”
她忽然展颜一笑:“她要不去拿那张钱,你真的会用嘴给叼过去吗?”
“当然,不过她也得用嘴接着!”我随口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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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3
“你……流氓!”
“你才知道?不瞒你说,俺就是流氓中的极品,传说中的ADSL。”
“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宽带上网去了?”
我撇撇嘴,鄙夷地说:“一看你就没文化,这是洋文,你不懂!A,就是一个的意思。至于DSL嘛,就复杂多了,考虑到你的文化基础与智商都不高,我就简明扼要地解释一下,DSL就是大色狼的拼音缩写。连起来,ADSL的意思就是一个大色狼啊。你居然敢让我与你合作,这不是羊入狼口吗?”
她哈哈大笑:“我还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释ADSL,不过你少吓唬我,我才不怕呢!”
“你不害怕?一会我拉你去宾馆开房,你就该哭爹喊娘了。”我翘着二郎腿,不经意地胡侃。
她脸红了一下,然后颇有些极恶穷凶的气势:“开房就开房,就怕你不行!”说罢,她还挑衅似地挺了挺高耸的胸脯。
我心中一荡,彻底崩溃了,“大姐,I服了YOU!唉,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呀,男人要不锻炼好身体,可真没法混了!”
此时,服务员回来了,她手里拿着零钱和一个笔记本。她解释说茶吧开张不久,故敬请顾客多提宝贵意见。
我对齐思瑾说:“给你个写字的机会,你来!”
她竟然很认真地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写罢她斜乜了我一眼,也许是向我显耀她的文笔。
服务员又来游说我:“这位小姐写得这么好,这位先生也写点吧。”我刚要推辞,齐思瑾却把纸笔都推过来,不怀好意地说:“张寒松,你也露一手,让我好好学学,我文化水平低。”
“也好,让你们见识一下文章泰斗的风采。”无奈之下,我抓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顶楼上的!
“这算什么呀?再写点实在的!”她很不满意。
我大笔一挥,又写了一行:虎躯一震,三分到手。
她们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笑着摇头作罢。
我得意地说:“你们茶馆算是发财了,居然请我留下了墨宝,赶紧装裱去吧,起码有镇店之宝了。”
我们走到厅堂,这时从大门走进三个人,为首一人,高大肥硕,这不是老颜吗?
他也看到我,很亲切地打招呼。他又仔细打量着齐思瑾,然后笑道:“这位就是弟妹吧。”
我一愣,回应他:“老颜,你又喝多了吧?这是我一个好朋友。”
他暧昧地笑道:“你朋友挺多的啊!”
我斜身看了一眼齐思瑾,她正文雅地浅笑着,见我看她,竟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
我不忍心当着众人的面甩开,只得讪笑:“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寒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渡野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六条先生。”老颜身后走出一个小老头,个子很矮,但很壮实,一张长脸上满是黑麻子。他阴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神色微有惊异,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老头架子还挺大,我也颇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点头也免了,只是口中含糊地说了句:你好。
他身旁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年青人,我们见过面,他就是渡野田的副经理六条猪崽。他倒很礼貌地鞠躬,而后问道:“肖小姐近来可好?”
我心里暗骂:还他妈的惦记着呢!不过还是以敦雅的态度回答:“很好,很好,以前的不愉快她都已经淡忘了。”
猪崽笑意盈盈地道:“张先生真实风流儒雅,令人钦羡不已。”
我也一笑:“过奖过奖,也就一般风吧。”
老头此时正在端详墙上挂的字画,他边看边摇头道:“笔力太差!在我们日本,这种高雅的场所都有名家手笔。”他说话很慢,发音颇古怪。
老颜回答道:“我们这是小地方,哪能跟大城市比。”
我接口道:“我们这里曾有一块‘天下第一关’的牌匾,笔力凌厉雄健,七十多年前被匪徒盗运至日本,不知现在悬挂在哪里?”
老头儿神情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叽叽嘎嘎一般说了一通鬼子话。我们都望向猪崽,他迟疑着说道:“我叔叔说,他不知道有关这块匾的事情。”
老颜见气氛不太和谐,忙说:“我们进去吧,这里的茶很有特色的!寒松,你和你朋友再跟我们坐会儿吧。“我歉意地一笑,挥挥手,“不打扰你们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我感觉后背隐隐地有一种灼热之感。回头一看,老六条正阴沉地凝望着我的背影,与猪崽低声说着什么。我瞥了一眼老颜,他正与服务台的小姐热烈地攀谈着。
我突然从内心深处腾越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我冲着老六条伸出中指,骂道:“八你妈的格,牙你奶奶的路!”
齐思瑾惊奇地瞪着我,扯着我的衣服一同走出茶吧。走到门外,她提醒我:“刚才你怎么那么失态啊?”
我晃动了几下略有昏沉的头,回答:“见那个老头儿我就来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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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4
第十二章:猎手
我扛着一杆长长的猎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杂草丛里。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青人,与我并肩同行。他的脸形豪犷方正,肤色白皙,身体却瘦得有点弱不禁风。他边踉跄边急灼地说:“慢点走,一个月前我在这儿真的看见狼了!”
我不以为然:“你真能编故事,你才来过几次,就见到狼了?我是这儿的常客,也就打过野鸡、兔子之类的。”
他涨红了脸:“真的,不骗你,它的嚎叫声可瘆人了。”
我仍然不相信:“可能是野狗吧,长得差不多,你看差了。”
突然前面坡下几十米处的草窠里一阵剧烈的抖动,草丛从中心向外倾倒,由此可以断定不会是风吹的,看杂草伏倒的范围,里面应该藏了一个体型不小的动物。
我立刻蹲下,将猎枪抵在肩膀上,用左臂架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前方。同伴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显然很紧张,他小声问:“是不是狼啊?”
我没有理会他,专心致志地瞄准。片刻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扣扳机的手指松开了。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他头上缠着一条白布带,身穿一件松松垮垮的脏得泛着绿色白袍子,腰里别着一把黑黢黢的长刀,看他的装束象是个日本浪人。
我身边的同伴“咦”了一声:“这不是‘癞皮狗’佐藤吗?跑这儿拉屎来了,这要看差了给他一枪,他就真来一个狗吃屎了!”
他也发现了我们,于是更加傲慢地腆着肚子,懒洋洋地系着腰带,小眼睛却向我们瞪视着,阴森的凶光射了过来。
他猛地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嘴里冒出一串唧哩咕噜的古怪声音,象是在骂阵。而后他拔出长刀,晃晃悠悠向我们走来,似乎有些醉意。
年轻的同伴急忙向后跑,还焦急地招呼我:“快走吧,别招惹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亡命之徒!”
我停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架起猎枪。浪人面对枪口,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后退了一步,突然举起刀又加速冲了过来。
我冷冷地骂道:“你个大傻逼!”食指扣动扳机,一声巨响,我的身体向后一震,眼前一片红光呼啸而过,那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倒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同伴“啊啊”地惊叫着,我内心也泛起强烈的恐骇,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又装上一把小铁弹,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前。
那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全是霰弹孔,恐怖之极。我用靴子踢了踢他,没有反应。
同伴也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竟然就吐了起来。边吐边惊恐地嘟囔:“我们杀人了,怎么办呢?让日本宪兵队知道,我们都会没命的!”
我心中也很是害怕,不过硬撑道:“怕什么!除了咱俩谁知道?这‘癞皮狗’佐藤平常干的坏事还少吗?调戏妇女,走私贩毒,杀人越货,他什么没干过?今天这就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
“那他的尸首怎么办?被人发现后咱俩就危险了!”他颤栗着说道。
我眺望远方,前面就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我说道:“给他扔新开河里,让河水把他冲大海里喂王八去!”
我站在河岸上,望着向下游飘去的白袍,心脏跳得极快,身体似乎就要虚脱了。我的同伴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头低得很深。
他突然喊道:“不好!”
“怎么?”我对他的惊乍有些不耐烦了。
他惊颤地说:“那个姓朴的高丽棒子呢?他总和‘癞皮狗’佐藤混在一起,怎么没看见他?他是不是就藏在附近,把咱们干的事全看见了?”
我闻言只感觉一阵口干,紧张地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风吹草木发出枯燥的“刷啦”声。我安慰他:“他不会在这里,要不然咱俩拖尸体的时候,他就会突然袭击的。”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抱着猎枪,警惕地来回走了几圈,空寂的杂草坡,一眼望去,绿叶摇曳,却没有人迹。
舌燥唇干之际,我忽然一个翻身坐起,四周一片晦曚,只是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我身上留下一道皎洁的银带。我大口喘息着,原来又是南柯一梦埃
我将梦境仔细地回忆了几遍,心里亦惧亦喜,喃喃自语道:只要不是汉奸就好。心里又想,接下来的事情是怎样发展的?那个姓朴的朝鲜人到底在不在现场呢?据说,当年确实有不少朝鲜人来到中国,替日本人做事,狠毒劲与日本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个姓朴的不用说,也不是个好东西。妈的,韩国人老是吹嘘他们是如何爱国抗日的,这朝奸不是也不少嘛。他们就是会吹,说的比唱的还好,骚的比浪的还好。2002年世界杯上他们的表演多卑鄙,居然还有脸假装热血沸腾,举国欢腾,这民族性距离他们自封的高贵,没十万八千里也有十万九千里了。
我连饮了两杯凉水,心里的烦躁平息了一些。信步来到阳台上,“她”依旧睨然昂首,全身被月光蒙上了一层素白的荧光,愈发显得超世绝俗了。
我想起那晚的遇袭,心生怜意,轻轻抚摩着“她”的玉臂。小臂上有一道伤痕,上臂上还有一道更深的。咦?怎么感觉上比以前浅了一些?
我正在奇怪时,手机铃声猛然大振。我轻声骂道:谁怎么没牙齿啊?我刚打开看时间,就见缝插针打进来了!
是齐思瑾。我没好气地说:“半夜三更的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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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5
她娇弱地说:“我睡不着,就试着给你拨电话,谁知却一拨就通,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啊?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呀。”
我愤然驳斥:“我说护士小姐,您得讲点公德心吧,我是被你吵醒的!”
“我听着不象哦,你这么快就接听了电话,而且声音也很清醒。”她倒不傻。
我无奈地说:“可能是被你的计划吓坏了,我是刚从恶梦中惊醒。”
“哦,乖,不怕,不怕!”话筒里传来曼声诱语。
我叹口气,把手机关掉了。
小胡刚一进办公室,就皱起眉头,搐着鼻子说道:“怎么一股硫磺味?谁放鞭炮了吧?”
我有些心神不宁,随口回答:“又不是过年,也没人结婚,公司也未倒闭,谁会放爆竹啊?”
“反正屋里有什么味。”他的鼻子继续抽吸着,走到我的身后,突然他喊道:“张哥,我怎么觉得是你身上的味?”
我撩起衬衫闻了闻,只有一点汗味,于是戏谑道:“小胡,你太令我失望了,你这种状态距离优秀的警犬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啊。”
他轻轻擂了我一拳,不服气地对小叶说:“你来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股子硫磺味?”
小叶欣然领命,从对面办公桌前一路碎步绕了过来。她来到我身旁,皱起小巧的鼻子俯身嗅了嗅,而后又用手扇了一扇,娇娆问道:“张哥,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我抬起左臂向她晃了晃,恼怒地说:“不知道洒家受伤了吗?怎么洗呀?”稍后自嘲道:“看来我的汗还挺有特色,可以制造硫磺了!”
她直起身躯,撩了撩鬓边的长发,说道:“我觉得不是硫磺,象是火药。”
我心中竦震,心跳也急促起来,勉强笑道:“啊哈,你更能扯,要真是这样,你们都得离我远点,说不定一会儿我就爆炸了。”
“哎呀,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人弹了?恐怖分子啊!”小胡作浑身颤抖状,尖着嗓子哀鸣道:“大哥,不要呀,我……还没娶过媳妇呢,我冤呀……”
玩闹过后,就开始紧张地工作了。采购申请单与发货单象雪片一样飞来,而我却始终无法专心工作。昨夜梦中的情景:装火药,压霰弹,杀人,抛尸,象放电影一样,又在脑海中回放。
小叶可能是见我脸色不好,借着向我请示的机会,悄悄地说:“张哥,你伤还没好,就多歇会吧,有些事可以交给大家一块干。”
我也压低声音道:“我没事,只是昨天做的梦有点吓人。”于是将那个梦讲述了一遍。
她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沉思良久才道:“怪不得你身上会有火药味,我当时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嘛。我现在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能把前生记忆中的某些物质的零碎,比如这次的火药,还有那次的咖啡,带到现世中来?到底这是回忆呢,还是情景重现?”她见我一脸茫然,又安慰我:“你也不必害怕,战争时期,杀人与被杀可能就在一瞬间,这些责任是很难算的。”
“我倒不是怕他报复,这个‘癞皮狗’佐藤手上不定粘了多少中国人的血呢,他既然敢来中国的土地上行凶,得到这个结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当时那个场景确实有些触目惊心。”我缓缓又道,“看来,当年新开河一带还全是荒地,我记得有一次做梦,可能也是在那里打猎,那次是打了两只野兔子,一只黑的一只灰的。”
小叶带着思虑的神情回到她的座位上。我笑着说:“我想起蒋介石说的一句话来了。这是他在庐山培训军官的讲座上说的,他引用了法国人的话:所有在外国的日本男人都是间谍,所有在外国的日本女人都是娼妓。他还嫌这句话不够,又加上所有在外国的日本女人不仅是娼妓,还是间谍。真精辟啊!”
忙着干活的小陈插言道:“张哥,你也是个抗日分子吧,我发现只要你经手,能不买日货就绝不买。”
小胡接口说:“我看有些专家说,抵制日货对我们国家也不利,会导致一些企业倒闭,工人失业。”
我勃然道:“切!什么狗屁话!没有小日本,我们中国人还过不了日子,活不了了?”
小陈也抨击道:“现在专家这个词也臭街了,跟小姐差不多了。”
我笑道:“请注意文明用语,不要侮辱小姐!人家小姐也是凭劳动吃饭的。”
我们正谈的热闹的时候,高傲的孔小姐踩着清脆的高跟鞋的鼓点,走进办公室,我们立即偃旗息鼓,鸦雀无声。
孙老头儿要召见我,又出什么事了?这几天业务很多,加上我又负伤了,工作上难免有点纰漏,我心下颇有些惴惴。
老头儿目光昏滞地望着我,许久才开口说话,先是聊了些用不着的家常。我心里更加不安,他这种先礼后兵的姿态表明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我暗自反复检讨这些天的工作,不过好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失误。
终于,他话锋一转,问道:“小张,在你值夜班的那天晚上,是谁护送受伤工人去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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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5
怎么又把这件事翻出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心里揣测着,口中老老实实地回答。
“最后陪床的是谁?”他又问。
我一凛,但仍脱口道:“是我还有装配车间三班班长,也就是住院工人小马的班长。”
“我听说你在医院打了一个护士的对象,有这事吗?”他语气很平淡,但神色咄咄逼人。
“是他打我,我还击,而且他也不是那个护士的男朋友。”我辩解道。
他追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她亲口说的,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呢。”
“哦?”老头眯起混浊的老眼,“可是公司在医院陪床的人却反映,由于你得罪了一个很有背景的护士,搞得我们和医院的关系很紧张。”
我心里暗骂:肯定又是席主任下的蛆!于是愤然说道:“那个反映情况的人是席主任吧?昨天我听那个护士说,席主任与他们医院的主管医生计主任是亲戚关系,现在医患关系很和睦呢。”
老头儿终于脸现微诧之色,沉默片刻说道:“我相信你所说的属实,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向被打者赔礼道歉,这对你个人、对公司都有好处。”
我微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已经做出了很有‘诚意’的道歉!”
老头儿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淡漠地说:“那就好,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拿这些小事来烦我了,我很忙的。”
我态度谦逊地回答:“我明白了,但是也许某个人不太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头儿继续勉励我。
我暗笑:就席主任,他能开什么?也就见钱眼开吧。
下午下班后,我怀着心事直接去了市医院。
找到小马的病房,他正在和两个陪床的工友聊天,观其气色,听其谈锋他的心情还算轻松。见我进来,他们都很热情地让座。
我们闲谈了几句,小马说他的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留下残疾。我先安慰他必有后福,然后做不经意的样子问:“这里的大夫、护士对你怎么样?”
他怯怯地说:“凑合吧,还能怎么样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只要能给我治病我就知足了。”
一个矮胖的工友怀愤道:“他们牛逼啥呀,大夫狂还说得过去,一个小鸡巴护士,对我们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急忙劝解:“你们千万不能跟她们吵啊,说什么也得忍住,小马押在人家手里呢。”他们齐声应承:“我们哪敢呀,也就遇到咱们厂的人发发牢骚,他妈的医院谁惹得起呀。”
我心念一动,问:“这情况你们向席主任反映了吗?”
“他事可大了,能理我们小工人吗?你看他整天黑个脸,这点小事我们也不敢跟他说呀。”小胖墩说道。
“有一个姓齐的护士怎么样?二十多岁,个头挺高,脸上长了一堆雀斑的那个。”我装做澹然地问。
“还就属她好点,对人挺和气的。”他们的回答让我塌实了一些。
我刚走出病房,迎面就差点撞上一个女人。又是齐思瑾,我内心产生了一个疑问,她刚才是不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呢?
她的嗓音依然凝涩沙哑,不过倒也别有风味。“呀,是你啊,来看你们厂的工人来了?”
我低声说:“我有事跟你说。”
她顺从地随我来到楼梯的拐角,梳理着头发娇嗔道:“什么事这么神秘呀?”
我烦郁地说:“我们老板今天训了我一通,他都知道我把你男朋友打了。”
“张寒松,我最后一次向你重申,他不是我男朋友!”她的面容很是愤怒。
“我知道,可是我们老板不知道啊,他现在就认为你们为难我们工人,原因就出在我身上。”我停顿了一下,见她若有所思,继续说:“当然这里面有我们厂那个席黑子在挑拨,抛开他的因素,你们能不能服务态度好那么一点,就一丁点,你就假设那个工人是你亲弟弟。”
她的眼神空冥,仍然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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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6
我有些尴尬,强笑道:“行不行你也吱一声啊,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
她终于破颜一笑:“瞧把你急的,歌词都往外蹦。我这不是想办法呢吗,我肯定对病人要尽到一个护士的职责,当然要把他当做亲弟弟有点难度,我没弟弟呀,我是独生女。”
“当表弟什么的也行,反正他就是你的亲戚。”我继续引导。
“这都是小事,我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她嘴角上翘,纯挚中有一丝诡谲,“我找个机会,向你们黑主任透露,我是你的女朋友,他以后就不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我连连摆手道:“别开这种玩笑,让我女朋友知道,我小命就得交代了。”
“她有这么厉害吗?我不相信,反正你昨天都答应帮我了,索性再整大点吧!”
我后退一步,急灼地说:“你男……噢,那个小虎我也受不了啊,这已经砍了我一刀了,你再整出个假凤虚凰的事来,我还就真没活路了。”
她笑道:“瞧你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好吧,我再想别的办法,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那个工人。”
“不仅是你,你还得发动群众,让大家都对他好。”我见危机过去了,于是就乘胜追击。
“别说他了,你再等我会儿,我就快下班了,我请你吃饭。”她殷切地邀请。
我苦笑:“大小姐,改日吧,你没见我的伤还没好呢?又得忌酒又得忌口。”她尚未回复,我急忙改了话题:“听说你挺有背景的呀,是真的吗?小姑娘挺厉害啊。”
她一怔,随即道:“背景可谈不上,我一点也不厉害,就是我父母在医疗系统混了一辈子,认识的人多一点。”
告别了齐思瑾,我缓步走在大街旁的树阴里。夏日的傍晚,太阳仍很热烙,我却不想坐车,边走边思索。
走过了一条街,偶然一瞥,一辆蓝色的汽车缓慢地在我身后的路上彳亍。我心中不由有些惊怵,这辆车我曾在医院门口附近见过,怎么现在还在我后面磨蹭?
我随即走进路旁的一家电脑耗材店,假意对一付耳机很感兴趣,眼睛却一直透过商店的大玻璃窗向外窥视。
那辆蓝色的轿车平缓地停靠在自行车道上,车里隐约一张清秀的面孔,我虎躯一震,这不是猪崽子吗?他居然跟踪我!
我将耳机甩到柜台上,走出店门,吹着口哨,很悠闲地继续前行。又走出一段路,余光一扫,那辆车依然慢慢地行进,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很象一只脚步蹒跚的大乌龟。
我穿过马路,上了8路公交车。从车窗上向外看去,猪崽子中规中矩地跟行,我暗暗冷笑:看我怎么甩掉大鼻涕似地甩了你!
我在燕山小区下了车,穿行在小区里的农贸市场中。正是下班时分,买卖兴隆,人车拥挤不堪。我低头询问小摊贩菜价的时候,猪崽子已经被隔在十几米开外。我随即闲荡似的走进一条小巷,一摆脱他的视线,我飞跑了起来,一会就绕了出来回到市场里,此时已经变成我在他的身后了。
我看见他在车里不断地东张西望,心中好笑,一时顽皮之心跃起,从地上捡起一块啤酒瓶的碎片,挤到他的车后,偷偷地在车身上划了几个大叉。嘈杂的人群中众人各自忙碌,谁也没有理会我。做完破坏活动后,我迅速地躲进另一条巷子,穿过小区,前面就是建国路了。
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我仍保持警惕,眼观六路,四处睃望,已经没有可疑车辆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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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7
第十三章:夙仇
从国外进口的一批配件到了,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才安排妥当。到餐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饱餐而归,偌大的食堂里,只在靠窗的角落里剩下一个人在吃饭。
我胡乱盛了点残羹剩饭,一顿狼吞虎咽,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正吃得欢畅的时候,眼前多了个人影。
抬头看去,竟然是席主任。他手捧托盘,笑容可掬地说:“小张,咱哥俩儿好好唠唠?”
我嘴里满是饭菜,只得含糊不清地哼吟了一声,用筷子点了点对面的椅子,示意他请坐。
他坐下,很斯文地小口吃着,过了一会儿说道:“小张,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不过咱俩的事情都是工作上发生的,带到生活里来就没有必要了,当然这里也有我的责任。”
我喝了口清澈见底的汤,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没有这个必要,比如说装配车间那个受工伤的工人,在医院里的待遇算不上优待,可也不是象传闻中所说的虐待。”
他一脸平静,缓声道:“有些人就是会联想啊,一听说你在医院里打人了,就觉得医院会怎么着的,其实我在医院里也有人,哪能让它出现这种事情。”
我僵笑着说:“是啊,是啊,席主任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没有做不成的事。我年轻,脾气又不太好,以前如果说过什么孟浪的话,那都是胡言乱语,您别往心里去,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其实,我是非常佩服你的。就说你在医院这件事的处理上,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那个姓齐的护士,本来是名花有主了,你这么一打,反而生出变数来了,她不仅不怨你,还说和你是朋友了。”他面露敬佩之色,语锋中却皮里阳秋,“朋友”二字更是说得无比暧昧。
我冷笑道:“您过奖了,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更有利于成长。”
我吃了一肚子凉饭和怒气回到办公室,胃里隐隐作痛。
小叶给我沏了杯热茶,放到我的桌上,轻柔地问:“昨天做的什么梦啊?”
我尴尬地干笑了一会儿,说:“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就是去个地方玩儿。”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我板着脸严肃地说:“有个更严重的事,昨天下班后,渡野田公司的副经理小六条居然跟踪我!”
“哦?”小叶的脸上浮现出惊异与兴奋,我甚至感觉到她的小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在听完我的叙述后,她语气沉静地问:“在这之前,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前天晚上,在茶馆,纳拉古公司的老颜领着他们。”我回答。
她追问:“他们?除了小六条还有谁?”
我呷了口茶水,说道:“小六条的叔叔,渡野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老六条。那个老家伙,瞅着就特阴险狠毒,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在咱们中国挣了那么多钱,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从骨子里就鄙夷中国人,老颜还美不滋滋的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瞎起哄。”
“他多大岁数,长什么样?”小叶打断我的话头又问道。
“我觉得他得有七十多了,小矬个,一张大马脸,一脸大黑麻子,好象连脖子上都有。”
她不再说话,眼神沉凝,显然陷入到深深的思绪中。良久,她叹口气说道:“张哥,你还是太幼稚,做事太冲动,欠思考。”
一个小丫头居然当面如此评价我,我当然很不乐意,瞪了她一眼,不悦地说:“我怎么幼稚了?”
“你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跟踪你吗?你把小六条甩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在他车上划道子,这不多此一举吗?别人也不傻,他们以后做事肯定会更加小心了,你是在替他们敲警钟。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小叶的口气反客为主,好象她是长辈。
我辩解道:“我当时只顾解气了,没想更多的。况且我只是个小人物,而他们是日本商人,眼里除了钱没有别的,不可能在我身上花太多的精力、时间,他们能得到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浅白的脸上流露出忧虑之色,说道:“问的好,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还别不服,我问你,你以前根本没有见过老六条,为什么对他那么厌恶?”
“就他那个猥琐奸诈样,除非是火星人,地球人是没人看得顺眼。
“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我想起他凶狠的眼光,说道:“好象也挺来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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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8
“你就没有想过吗,前天晚上你刚和老六条见了一面,夜里就做了一个枪杀日本浪人的梦,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她抛出一个炸弹性的问题。
我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微弱的电光,从头一直贯到脚底,全身一阵冷颤,喃喃道:“不会这么巧吧?”
“这可不是巧合!我可以肯定了,你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你前生的经历。结合历史事件与背景材料,具体时间推算下来,应该是在1933年前后,距离现在有七十多年,而老六条今年也七十多了。”她的声音虽然很柔美,可是我听来却有一种震爆之感。
我的头脑被震得有些昏沉,于是嘴上仍然强辩道:“他也许没有象外表看上去的那么老,也有可能只有六十多。”
小叶继续轰炸:“张哥,你不要心存侥幸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人身上的胎记、痔这一类的东西,就是暗示他前生经历的标记。老六条为什么一脸大黑麻子?你前生向他的脸上开了一枪,打了他一脸一脖子的小铁弹子,他死后又投胎,这些黑铁弹子就变成了大黑麻子!”
“我靠!有你说的这么可怕吗?”我惊叹。
小叶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所以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了,他们既然跟踪你,应该是要对你不利。”
我转念一想,又道:“我就不信,他身边也有象你这样的高人!”
“我哪能算什么高人呢,我听说日本人的神道也是很神秘的,你真得要注意,别不当一回事。”她的语调里有点焦急。
我愤然道:“如果他真是‘癞皮狗’佐藤的话,他不定害了多少中国人呢,还他妈的有脸来报复我,他就不怕那些中国人让他还债?他再死几次都不够还的!”
小叶闻言沉思起来,面色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不定。
纳拉古公司坐落在北郊临街的一个大院里,院子虽略零乱破旧,但码放整齐的各种金属材料,却显示出公司兴旺的一面。
老颜的办公室,富丽堂皇,装修风格有浓郁的星级酒店韵味。我在外间向工作人员自报家门,正说话时,里间的门开了,出来一个青翠衣裙的年青女人,一袭乌黑的长发下,有一张皎澄如月的脸庞。我一时呆住了,这不是那个‘泼水英雄’高树奇的女人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也看见了我,嫣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就飘然而去。
我大步走进里间,宽大得有如一张巨型屠宰台的办公桌后,老颜肥壮的身躯陷在老板椅里,神情呆涩,嗒然若失。
我笑道:“颜大哥,想嫂子了?”
他一惊,眼珠茫然地转向我,逐渐地凝聚光彩,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开朗的神态。他豪爽地大声说:“寒松,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告诉你啊,你有好事了,得请客!”
我笑道:“什么好事?有小姑娘看上我了?”随即又问他:“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高树奇的老婆啊?”
他哼了一声,似乎有妒意地说道:“高树奇这小子,别看愣头愣脑的,勾搭女人倒真有一手!离婚时间不长,嘿,这又搭咕上一个。”说罢,他自觉失言,马上口风一转,“咦,你怎么认识她?”
“也就是见过一面,她怎么会到你这儿来,是谈业务还是想到你公司上班?”我问道。
老颜很气派地往椅背上一靠,神气活现地说道:“她想找个活干,可是什么文凭都没有,你说她能干什么呀?村姑一个!”随即他正色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有一个好事,但是在你们公司不方便说,所以我就给你打电话,把你请过来说。”他边说边甩过来一根“中华”烟,我一把捞到,笑道:“快说吧,别抻着啦,吊我胃口啊?”
他吸了口烟道:“有一家公司想高薪聘请你,你去不去?”
我心中一喜,真是雪中送炭呀,现在的工作我实在是腻味透了。不过我尽力控制着,尽量平淡地说道:“哪一家公司?高薪是多少啊?”
“前天晚上,你和他们老板在茶吧见过面的。寒松,你真是一表人材啊,你刚一走,那老头儿就可劲地打听你的情况。这不今天早晨就给我来电话,让我传话,他们要聘请你!”
我心下大惊道:“是渡野田的老六条?““是啊,是啊。”他依旧没心没肺地笑道:“说实话,你那天的表现可不咋地,一付爱理不理阴阳怪气的嘴脸,人家大老板心胸就是宽广,一看你是个人才,说什么也要把你请去。”
我急忙摇头道:“不去,不去!”
“我的兄弟,你别傻了,他们说了,只要你去他们那儿,工资最少比你现在高一倍!”他试图劝服我。
“就是高八倍我也不去!”我气急败坏地说道。
“兄弟,你犯了什么劲了,咋就这么拗呢?”他很是不解。
“小日本的公司不是咱中国人呆的地方!”我忿忿道。
坐上公司的车,刚一出纳拉古公司的大门,发现那个绿裙女人在向我招手。我于是急忙下车,问道:“你去哪?顺路的话捎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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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8
她微摇螓首,脸色庄重地说:“我是想提醒你,这个颜经理是个利欲熏心趋炎附势之人,不可信赖,你千万要小心,为了需要他随时会出卖他的朋友。”
我惊疑地说:“有这么严重吗?老颜虽然有时爱打个小算盘,不过基本上也是个豪爽的人。”
她纤白细长的手指将胸前的长发捋到背后,轻缓地说:“就算你不相信我,留个心眼总没错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我连忙歉意地说:“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一时难以领会,以后我会加小心的。对了,你是不是到他的公司来找工作的?”
她素白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不过声音仍然很轻盈,“是他主动跟树奇说,他的公司有个职位很适合我,想要雇佣我;我并不想来,是树奇一再坚持,我才过来应付一下。虽然我知道他很无聊,不过也没想到头一次会面,他居然就会说出那种轻率的言语。”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对这个家伙是得留一手。我还要谢谢你,你的刀伤药真是太神奇了,这才几天呀,我的伤就快好了。哦,上次是太失礼了,只顾自己疗伤,居然没有问你的姓名,太白眼狼了!”
她浅浅一笑,笑得极其迷人,说道:“我叫宋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我忧心忡忡回到公司,悄悄地对小叶说:“还是你说的对,那个老六条确实是心怀叵测。”我将他们通过老颜想要聘请我的事,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只见了一次面,还没用三分钟,居然就能做出高薪聘请我的决定,糊弄谁呢?真拿中国人当傻子呀,以为咱们穷就见钱就上,见钱眼开?”
小叶突然问道:“你昨天到底又做了什么梦?”她见我吭吭吃吃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得让我全面了解一下情况,反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就说说嘛。”
我无奈道:“就是去了一个娱乐场所玩玩。”
“是自己去的?”她又问。
“还有那个一同去打猎的同伴,昨晚我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崇武。这名字不错吧?”我使劲地东拉西扯。
小叶不为所动,继续问:“你去的地方到底叫什么名?”
我有点狼狈,在她灼灼的目光下,嘿嘿笑道:“好象是叫杏春里。”
她眼珠转了几转,冷哼了一下,一语戳穿我的掩饰:“还挺能转的,什么娱乐场所?不就是个妓院嘛。”
我嬉皮笑脸地解释:“哎呀,这你得理解,人得适当地放松发泄一下,要不然会得心理疾病的,什么抑郁症啊,精神分裂呀,多重人格的,多可怕呀。”
小叶骂道:“你还要怎么放松啊,国难当头,你不思进取,还有心去逛妓院,你怎么不去参加义勇军呢?”
“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得轻飘飘的,实际做起来那是高难度!你想我一个大少爷,怎么才能和革命组织联系上呢?”我还在为自己辩护,突然醒悟过来,说道:“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呢?刚才还说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说出来没事,现在却骂上我了,我真冤枉啊。”
小叶偷偷地笑着,小脸上满是得意。
刚下班车,就听到有人喊:“张大哥!”回头一看,原来是小保安史勇。他小跑着过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关切地问询我伤势的恢复情况。
我深受感动,心想:市里人总看不起山里人,认为穷山恶水出刁民,其实相比较而言朴实的人更多。我笑道:“一点小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们就站在马路边上聊了起来,聊彼此的工作,对这个城市的评价以及小区里的种种趣闻。直到下班的人潮开始涌动,我才发觉我们已经无意中成为加重交通拥堵的障碍物,过往行人中不乏怒目横眉之辈。
我们相互一笑,躲闪着来到行人道上。此时路边的小摊贩已经纷纷登场,抢占有利地形,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郁的炸臭豆腐的味道。
我掩鼻说道:“快跑吧,我快不行了,再呆一会儿的话非休克不可。”我们在街上放肆地奔跑着,最后我拉着他跑进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瓶二锅头,点了几样小菜,我们就推杯换盏,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大半个口杯下肚后,我无意间问起他的家庭情况。他黝黑而红润的脸庞上,生起了一层忧郁的氤氲,灵动的大眼睛也有了些迷茫沉郁。
“我家太穷了,我爸太累了!”片刻的沉默后,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而后表情痛苦地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轻声说:“慢点喝。”他低下头,粗糙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愤怼道:“有时候,我真他妈的想去抢银行!”
我劝慰道:“可别干傻事啊,暴力不是解决贫穷的好办法。”
“大哥你说咋样才能快速地挣到钱呢?”他抬起头,热切的目光望向我。
“这个嘛……我也是个穷光蛋,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太高深了。”我苦笑道:“我觉得运气很重要,运气没来的时候不能着急。”
他哀叹道:“可我等不及咧。”然后他开始讲述起家庭的窘迫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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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9
原来他们家出了个大学生,这在他们老家可是个奇迹。他的哥哥学习成绩一向很好,他父亲希望这个儿子能光宗耀祖,于是一心一意地供他哥哥上学,因为家里困难,他和他妹妹就都辍学了。他哥哥背负着全家人的期望,终于一举考上北京的一所高校。欢天喜地之后,他们却面临了一个可怕的困难:天文数字般的学费。他们家有一个小卖铺,和一点零散的自留地,本来日子还过得去,可是从此以后,就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小卖铺首先卖出去了,平时省吃俭用不说,父母还得拼命地劳作,而且每到开学时节都要找亲戚和邻居借钱,三年多下来,全村几乎已经借遍了,他们家也沦为全村最穷的一户。
我心中悲叹:又是个因教育而贫穷的老故事。于是安慰道:“好歹快熬出头了,这不已经三年了,你哥哥一毕业找个好工作,几年后就能翻身了。”
他嘴里喷着酒气,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现在都说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一毕业就失业。市里的招聘会我也去过,那人呀,真是能把卵蛋都挤破了!可工资呢,也就千八百元,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那些债呀!”他悲哀地摇头,又道:“那些借给我们家钱的人都在担心,如果我哥找不到工作,他们把我们家抄了,都找不到一件值点钱的东西!”
一番话说得我也是心下黯然,是啊,现在教育部的人都表态了,大学生也就是个普通劳动者。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大学生干的活挣的钱不一定非要比民工高。你大学生凭什么了不起啊?花几万块钱学费怎么了?毕业后摆小摊、杀猪卖肉、去工地扛砖出苦力,不一定比别人强。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有气无力地念叨:“别这么悲观,到时候兴许运气好,就被一家好单位看上了。”说完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于是问道:“你哥是学什么专业的?”
“物理,学物理的能干啥呀?”他问我。
我想了想,这个专业一般来说是上研究生,然后出国发展,好象很容易出去。不过本科留在国内呢,就比较冷僻了。我含糊地回答:“可以当老师。”
“回我们老家当老师?就那点钱,上大学上他干啥呀?“他怪叫起来:“还不如直接去打工呢,要不做点小生意,然后娶媳妇儿,生儿子,日子比现在强多了!我们村和他一般大的,娃娃都有两个了。”
我低声喃喃自语:“这就是他们说的‘知识改变命运’啊!”
我们默默地喝着酒,一时间欢快的气氛丧失殆尽。
突然,他小声说:“你后面的那个人挺怪的,一碗面条早就吃完了,就是不走,还老是偷偷地瞅咱俩。”
我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了件白衬衫,脸色疲倦、伧靡。他见我扭过头看他,连忙心虚地把目光移到墙上,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可墙上什么都没有。
我一惊,酒意去了几分,他是不是来盯梢的呢?我对史勇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观察,我们继续喝酒谈天,只不过都有意回避了刚才的话题。
又聊了半个小时,那个人仍然不动。我于是招来服务员结帐,史勇有些惭愧地低了头,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着笑话。
刚出了店门,那个中年人也站起来了,我与史勇交换了一个眼色,踉跄着互相搀扶做醉酒状。不一会儿,身后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人正骑在摩托车上。我们继续歌声嘹亮,慢慢醉步,可是一直没有摩托车超越过来。
我们强忍着不回头,就近拐进了燕山小区的小巷里,一路横穿,东拐西扭,一直走到燕秀里。拐了一个弯,我回头见盯梢人尚未出现,小声对石勇说:“先随便进个楼道口。”
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一栋灰败破旧的单元楼里,一直走到顶层,扶着楼梯把手,屏息静听外面的动静。大约十分钟后,隐约听见马达发动的声响。又过了几分钟,我蹑手蹑脚地走下来,探头向外望去,天色已经晦暗下来,外面只有几个纳凉的人,那个骑手及摩托车已经不见了。
史勇小声问:“走了?”我点点头。他又问:“还是上次那帮人?”
我摇头道:“不知道。”
他疑惑地看着我,许久才说:“你干什么的?怎么得罪这么多人!”
我一笑:“放心吧,我只是一个正直的,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打工仔,尽管他们不这样认为,可这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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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09
第十四章:谶言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摆不定,波浪与狂风混合而成的巨大嘶鸣声,重重地敲打着耳膜,似乎无休无止。渐渐地,我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恶心的馊酸味道不断地涌上咽喉。
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急忙坐了起来,头一歪,从嘴中喷出一股浊浪。稍微舒服了片刻,又是一阵恶心袭来,于是又狂吐起来。如是折腾了数次,最后已经没有什么好吐的了,我趴在船舱的木板上,痛苦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阒然无声。暴风雨过去了?我四下摸索着,怎么刚才还梆梆硬的船板变得这么柔软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自家的床上。
“又做梦了。”我念叨着跳下床,谁知脚底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触手一摸,感觉到手掌上全是粘糊糊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开灯一看,地板上是一大滩酱色呕吐物。我再一看自己的身体,也沾上了一大片。我厌恶地咒骂着,一瘸一拐地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简单地冲洗了一遍。然后扛着拖布杀回卧室,进行了一场彻底的大清扫运动。
忙乱过后,我嗅了嗅自己,感觉真象一条臭咸鱼,无论如何得洗个澡了。在冷水的冲刷下,我才完全冷静下来,全心全意地考虑这么一个问题:我吐得一塌糊涂的原因是晕船还是醉酒呢?我记得小叶也曾经说起过类似的疑问,到底这一切是前生的回忆呢,还是前世的情景重现?
如此深奥的猜想显然无法解答,左臂的伤口处却又隐隐作痛,尽管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能还是沾上水了。
我披着大毛巾,来到客厅,取出那个精美的小药盒。咦?刀伤药怎么少了许多?我印象中上次用过后,还余下大半盒,现在怎么只剩下一少半了?
难道说我已经开始变老,脑子糊涂了?还是让这些前世今生的破梦刺激的?我心里隐约有些悲哀。拆开绷带,伤口处还稍有些肿,但是已经有了一层软软的痂。
上过药后,我忽然想起歆馨下过一道死命令,要我把她的那把木梳找出来。于是我又开始翻箱倒柜,结果一无所获。横拉竖拽地将家具拖来拖去,仍是不见它的芳踪。真是奇怪了,它难道是长翅膀飞了?
我虚弱地倒在沙发上,努力回忆那天的情景。此时,空空荡荡的胃开始抗议,一肚子的东西都吐出去了,又干了半天体力活,真有些顶不住了。躺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糟糕,要迟到了,我心里非常焦急,我倒不是心疼那五十元的罚款;而是昨夜轮到席主任值班,他肯定会守候在公司大门口,见到迟到的人,脸上便洋溢出极度的兴奋。如果是我迟到了,他很可能会幸福地窒息半个小时。
出租车尚在行驶,我就透过车窗看见席主任双臂环抱,严肃的黑脸庞闪着亮光,神态威猛,有如一尊不知疲倦的丧门神。
我暗叹一声: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我索性做出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急不噪地付钱、下车,然后满面春风地向他打招呼:“席主任,一宿没睡辛苦了!”
他有些措手不及,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表,佞笑道:“寒松,你真够倒霉的,现在是八点过一分,刚好迟到,一分钟就价值五十块钱呀!”
我故意耸了耸肩膀,装做不在意。他见我不为所动,脸上挤出几道淫荡的皱纹,压低了破锣一般的嗓门,不怀好意地说道:“昨天晚上,又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和哪个女朋友啊?要不然就是单人去,现找女伴?”
我开怀大笑:“玩的不好瞎玩吧,主要是现在的小姑娘太开放了,呼呼地主动献身,你拦都拦不住!席主任,我看你其实更有经验,都说你是花丛老手、摘花大侠。”
席主任连忙摆手道:“可不要乱说噢,我长得这么黑,哪有女人看得上我。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长得又帅又放得开。”
我恭维道:“你这不是黑,多健康多有活力的肤色啊!”他的黑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我于是又继续发挥:“要是把你搁在非洲,那是百分百的小白脸啊!那些小黑丫头一见你,还不疯了似的扑上来,当场就给你摁地上啊!”
呈完口舌之利,我撇下脸色愈发“健康”的席主任,大步流星地向办公楼走去。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为我惋惜。我大大咧咧地说:“没什么,不就是罚款嘛。今天我不仅送给席主任五十块钱,我还附带送给他一件更贵重的礼物:一个光彩照人、彪炳千秋、永垂史册的光荣称号——非洲小白脸!”
大家哄堂大笑,只有小叶的脸上现出一抹忧虑。笑够了,他们又询问我迟到的原因。
我心下有些黯然,说道:“喝多了,其实也没喝过量,就是这事听着长气,可能就醉了。”于是,我将史勇家里的事复述了一遍。
小胡叹嗟:“现在上大学费用太高,就连教育部一个副部长都说了,他们两口子供养一个大学生都挺费劲呢,何况贫困山区呢。”
小陈也说:“据说这四年学费相当于贫困地区三十五年的收入。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啊?现在给大学生开月薪一千,就敢号称高薪了,而且那态度跟大爷打发要饭的似的,说什么:这就不少了,要不是为了给社会做贡献,还不给这么多呢,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我回忆起昨天史勇凄怆忧愤的表情,心情也很怅悒,说道:“这小保安多纯朴啊,结果给逼的直嚷嚷要抢银行。”
小叶“啊”地叫起来:“这可不行呀,张哥你得好好劝劝他,犯罪的事不能干,一辈子就毁了呀!”
我苦笑:“我能不劝吗?当时我就说了,暴力可不是解决贫穷问题的好办法。”
小叶又问:“解决贫穷问题的好办法是什么呀?”
“勇气和毅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还要有……权力和金钱!”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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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一啐:“这不是废话嘛!”
“洒家所言,貌似废话,实则大实话,正所谓: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而那些无良的学者专家们所说的,才是一堆废话呢!”我洋洋洒洒挥洒自如地说道。
小叶却没有被我唬住,娇声道:“拜托!你少吹两句啦!”
我摇首吟诵:“知音少,琴断有谁听?”
吃午餐的时候,我向小叶汇报了昨晚的梦境。她神情凝重地说:“从此你就开始逃亡了。”
我不胜唏嘘:“肯定是东窗事发,事情败露了。我坐的那艘船是山东过来的货船,你说我跑到山东,过不了多久,小日本就又打过来了,还得继续跑路。真羡慕四川人呀!”
小叶蹙眉道:“你就这么一个人跑了,你的恋人呢?就扔下不管了?”
我辩护道:“大概是事发突然吧,要不然从陆路走坐火车不也行吗?”
小叶还要说什么,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齐思瑾打来的。
我站起身,踱到窗户前,问她有什么事情。
她低哑沉闷的声音:“下班后你直接来医院找我,有事情。”她的口气不容商量,我有些不服气,不耐烦地说:“电话里不能说吗?”
“不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见我沉默,她又说道:“你曾经答应帮我的,你忘了吗?”
我只能应承下来:“好吧,好吧,不用你提醒我。”
回到餐桌,我迎着小叶揶揄的目光说道:“小小年纪,不要胡思乱想啊,就一个普通电话嘛。”
她笑着还击:“你能看出我想什么?”
我感唏道:“我哪有这本事,女人心,海底针啊。”
这句感叹的余韵是如此之悠长,当我走进小马的病房时,心中不由再度同样地感慨。
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小马正挂着吊瓶输液,脸上却笑意融融的;两个陪护的工人与齐思瑾谈论着什么,不时畅怀地大笑。我心想:想不到她也能这么放肆地与民同乐,不简单啊。
见我进来,她亲昵而自然地上前拉着我的小臂往门外走。屋里几个混小子怪声道:“姐,见到帅哥就不理我们了?小心我们把张经理藏起来,你就哭鼻子去吧!”
她扶着门框回身,扮恶道:“都给我老实点,小心晚上给你们屋放个骷髅架子。”
面对这种情景,我疑惑地说:“你和病人的关系挺好嘛,我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这可不是医院的传统气氛啊。”
她妖娴地横了我一眼,说道:“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我一笑置之:“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对了,你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把我召唤过来了。”
“晚上我请你吃饭。”她的笑有些诡滑。
我仰天长叹:“齐大小姐,我真是服你了,这点事为什么电话里不说清楚?弄得我一下午人心惶惶的,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她在我胳膊上轻拧了一下,悄声道:“今晚‘金蝉计划’正式开始了!你得好好帮帮我哦。”“金蝉计划”就是她上次在“竹荻茶吧”,设计的摆脱小虎纠缠的行动代号,寓意寄托为脱壳。
我无可奈何地点头,然后她潮润的唇就探到我耳边,交代了行动的要点。说完后,不知有意无意,她的唇蹭了蹭我的耳垂。
坐在出租车上,她闲聊似地问我:“现在你们那个黑主任,对你的态度有点变化了吗?”
我假意恍然道:“是你敲打过他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可是脸上却闪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正色道:“哦,我还奇怪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他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他都说什么了?”她脸上的笑容终于绽放开来,不过瞬间又僵住了,“咦,三百六十度?那不又转回来了吗?”
我笑道:“可能他是想转个七百二十度,再加个抱膝之类的,可惜他那个老身板,这么一折腾还不得折了呀。”
她有些生气了,扭过脸严肃地对我说:“你觉得很幽默吗?过头了就是油腔滑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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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1
我安慰道:“我这个人就是口无遮拦,想说就说,说得还挺罗嗦;想唱就唱,唱得还挺响亮。你又何必当真呢?”
她破颜一笑:“拿你可真没办法呀!”
她让出租车停在一家名为“情深深”的花店前,招呼我一同进去。她一脸喜悦地流连在各色娇艳的花朵中,时不时地轻柔地抚弄花枝,向我送来寻问的眼波。
我懒散地倚在柜台上,摆出一切都随意的姿态。她逛来逛去,最后来到玫瑰花束前,抽出一枝,举在自己的脸颊上,媚曼地说道:“怎么样?很相配吧。”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花店小姐,连声称赞,谄词如潮,而我只是微笑着不说话。她沉不住气了,瞪着我问道:“寒松,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她别有用心而又急不可耐的样子,便笑道:“好看,好看!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她沮丧地叹口气:“这是玫瑰花。”
“嗨,管它是什么花呢,就是好看!”我继续装傻充楞。
卖花小姐都看不顺眼了,对我说:“先生,你女朋友这么喜欢,你就……”我赶紧打断她的游说,说道:“她喜欢就让她再呆会儿,我反正也没啥事,可以等啊,你们什么时候关门?”
“九点。”卖花小姐少气无力地回答。
我于是兴奋地对齐思瑾喊:“别着急,慢慢看,他们九点才打烊呢。”
她终于忍无可忍了,气愤地撇下手中的玫瑰花,快步走出门外。
我含笑瞥了她一眼,掏出十五元钱放在柜台上,懒洋洋地说:“来一枝吧。”
我追上她,将花在她眼前一晃,笑道:“嘿嘿,生气了,你这么喜欢茉莉花呀?”
她转怒为喜,脸上的阴霭倏忽散去,正想伸手去接,却又缩了回来,说道:“到前面红旗路上那家‘柳曲桃蹊’里,你再当面送给我,网友见面嘛,没有玫瑰花哪行哦。我先进去,十分钟后你再进去。”
轮到我没好气地说:“我真后悔了,演戏就演戏吧,整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她柔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帮人就帮到底嘛。”
我瞪着她,低哼道:“我怎么觉得是上当了?还平白无故费了我十多块钱。”
她没有理会我的抱怨,叮嘱道:“小虎的几个同学在里面聚会,他们认识我,但是都跟我不熟,不会上来捣乱的,但是你别嘻嘻哈哈的,露了破绽。”
我疑虑重重地问道:“他们不会打电话吗?万一我再挨一刀,可真亏了!”
“小虎今天在海滨呢,赶不过来的,你放心好了。”她信誓旦旦地回答。
我左手拈着一枝娇艳的红玫瑰,右手摇着一把山水折扇,贼眉鼠眼地躲避着路人好奇的目光,悄悄溜进“柳曲桃蹊”饭店。
可是甫入门,我就一阵头昏眼花,暗自叫苦。宽敞洁雅的大厅里,食客虽然尚不多,但是灯光煌熠璀璨,照得一切纤毫可见,无所遁形。我心中暗骂:这个疯丫头,整点丢人现眼的事还专挑亮堂的地方,这就叫明人不做暗事吧?
我尴尬万分地迅速扫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齐思瑾的身影。我的出场已经吸引来一个高挑的迎宾小姐,她立在我身畔莺声燕语地背诵着热情而老套的服务用语。
我根本没空理会她,又环视一遍,仍没有找到目标。众目睽睽之下,我感觉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正想狼狈逃窜,忽然看见正前方一条蓝色的手帕在挥动,定睛细看,小护士居然就坐在离我最近的一张餐桌前,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深深地喘嘘了一口气,赶紧挥手将漂亮的迎宾小姐打发走,心里忏悔着:原谅我吧,要不是今天的事太古怪,我会愉快地与你开几句玩笑的。
我大走到齐思瑾对面,拉出餐椅,大义凛然地坐下,酝酿了一番情绪,才拙呐道:“曲径通幽处。”
她却很大方地回答:“禅房花木深。”而后她又朗声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我当场就愣住了:她怎么不按约定的暗语接头呢?下面应该说“呱呱叫的水鸭子”了,我靠,耍我玩呢?妈的,《鹿鼎记》里天地会的切口词她还背得挺熟。
我气愤地靠向木椅的靠背上,可怜的椅子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我怒视着她,咬牙切齿地接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她嫣然巧笑,问:“红花亭畔哪一堂?”
我略一思索,对道:“棒棒糖。”
她又问:“堂上烧几柱香?”
“王守义十三香。”我冲她狠狠地翻着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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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1
她很激动地说:“你是‘二品带瓦刀侍卫’?”
我点点头,磨着牙道:“算是吧,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二品带刀泥瓦匠。”
她微微诧愕,焦急地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里暗道:老子也让你尝尝临时乱改词的滋味!不过,我毕竟是厚道的人,终于又说出该说的台词:“你就是‘深海三色堇’吧?”接头完毕,她伸手取过我手中的玫瑰花,深深嗅了一口,娇婉道:“谢谢你给我买花,好漂亮哦。”
点完菜后,我伏在餐桌上悄悄地问她:“他同学来了吗?”
她就势起身,坐到我的身旁,哑喑道:“小点声,他们就在旁边。”
附近只有右手一桌有人,我用余光扫了一眼,似乎是二男二女。我不敢再看,按事前的约定,谈笑风生起来。
虽然“柳曲桃蹊”的菜颇具风味,但也许昨天呕泄得太厉害,我的胃隐隐有些胀闷。勉力支撑了一个多小时,在争得她的同意以后,我掏出事前她塞给我的钱结帐。
我们一同起身向门外走去,她热情洋溢地挽上我的右臂,显得无比亲切兴奋。我顺势瞥了瞥那两对男女,他们四双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我们。我只好装做很得意受用的样子。
走出饭店大门一段距离后,我停下来好一阵长吁短叹:“真累死我了!”然后开始做起热身活动,顺便摆脱了她的扶挽。
她蹙眉看着我说道:“你太夸张了吧!”
我鸣冤叫屈:“我可一点没夸张,还缩小了呢!哪有象你这样的?随便改接头暗号,我要对不上来咋办?亏你还是总设计师,自己亲自胡来!”
“我就是要考验一下你的应变能力,谁让你在花店故意气我呢!”她“扑哧”一笑道:“其实我心里是有数的,《鹿鼎记》你不是读过十几遍了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一边踢腿一边问道。
她不满地回答:“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在竹荻茶吧里!”
“那你怎么能断定我能对上来?”我冲着她的脸虚晃一拳。
她眼睛眨了眨,却没有闪避,“你这么一个不着吊的人,记这些词应该很有天分。”
我反唇相讥:“那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挺了挺胸,骄傲地回答:“我研究金学,是做学问。”
我转移了话题:“盯梢那一帮人里,那个扎小辫的女孩是干什么的?”
她警觉地问:“你问她做什么?”
我淡定地说:“我觉得她穿的那件花裙子是她妈的衣服。”
“你什么意思?她妈的衣服?”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悦道:“你怎么张嘴就骂人呀!”
她更是摸不着头脑:“我没骂人啊!”
“你看,你看,做错了事还不承认!死不改悔!”我义正词严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没说什么啊,就说她妈的衣服……”她望着我严肃的面孔,不知所措又有些委屈。
我大笑道:“你张口他妈的,闭口他妈的,还不算骂人?看你伪装得挺文雅,还号称是做学问的,骄傲的胸脯挺得比青藏高原还高,这一张嘴说话,就露馅了吧!”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恼怒地捶了我一拳,羞赧道:“你真是坏透了!”
看着她上当后的窘样,我狂笑不止,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她又伸手,这次我躲了过去,她梳理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说道:“我不打你,时间还早,我们去迪厅跳舞吧!”
我摇头:“别这么可着劲使唤人啊,跟万恶的旧社会似的。我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呢,跳舞出一身臭汗,又不能洗澡,难受死了。今天任务完成了,我送你回家吧。”
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她还是顺从地随我坐上出租车。车刚拐到燕山大街上,“呼”地一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速度极快从后面飙过,车身交错时,几乎是贴着我们这辆车。出租车司机和我俩都被吓了一跳,年轻司机随即就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有如水银泻地一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扭脸安慰面色苍白的齐思瑾:“开个小日本车就牛叉成这样了,这不作死嘛!他就得瑟吧,跑不了多远,就自个儿撞电线杆子上了。”
出租车司机深有同感:“这位大哥的话我爱听,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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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2
第十五章:裂痕
出租车刚驶过民族路路口,年轻的司机兴奋地吼了一嗓子:“前面好象有车出事了,肯定是那个愣头青!”
我心里一惊,伸长脖子向前方看去。前面的马路上围着一圈人,堵塞了不少车辆,有的正在调头,情景显得很混乱。
我们的车缓缓驶近,现场的惨状触目惊心。出事的车辆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体已经断为两截,驾驶室的前半截撞破了马路中央的隔离栏杆,冲到了对面的车道上;后半截卡在自行车道上的四根粗大的电线杆中,车体破损不堪,好象是被一个顽劣的孩子故意砸碎的塑料玩具。十几米的路面上,到处都是车身残破的碎片。
望着那四根高耸的电线杆,我暗叹:没想到我曾经向肖荷丽隆重推荐的本市景点,竟然如此坚不可催,可以将一辆汽车撕为两段。幸运的是那个练带球过杆的孩子,没有在这个时间训练。
出租车司机突然叫道:“嘿,真的是他!”他转过头对我说道:“大哥,你说的话真准!让他撞电线杆子他就撞,一撞还就撞四个。”他的语调里似乎有几分敬畏。
我打了个哆嗦,惊疑而又心存侥幸地问:“不是他吧,我瞅着不象啊。”
“不带错的,我瞅着真真的!”他很有把握地回答。
齐思瑾瞪了我一眼,低声道:“乌鸦嘴!”
我被一种内疚的情绪所缠绕,一时张口结舌,没心思去反驳。调整了几下呼吸,我才说出话来:“没见到血,人应该没大事吧?”
“人肯定是卡在驾驶室里了,撞得这么厉害,估计当场就报销了。”那司机沉痛地摇着头,“可能是个新手,开辆日本车就美得不行了,其实就属日本车最不结实。”
齐思瑾问道:“我听说日本是一流车本国用,二流车卖欧美,垃圾车卖中国,是真的吗?”
年轻的司机一面将车拐向便道,一面说道:“都是这么说,我也没出过国,不知道别的国家日本车怎么样,反正在中国的日本车确实不咂地;外观上都挺豪华气派的,但是有一样,别出事故,只要一撞就碎。象今天这种情况,并不希奇,我记得一两年前吧,听朋友说起过一个类似的事故,好象是在南方,也是断成两截了。”
我急忙插嘴:“那个事情我也听说过,当时各大媒体都没怎么报道,就是网上有一些议论。据说后来质量技术监督部门检测后,说那辆破车符合技术要求,没发现异常。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技术要求是谁的要求,可能小日本的要求就这么低?”
司机冷笑了一下,说道:“小日本最精了,他们追求的是用最低的成本换来最大的收益。只要能达标就行,宁要六十分,不要一百分。他们也进行安全测试,表现还挺好,能够达到四星或者五星,可是一到真正的交通事故时候,就露馅了。”
齐思瑾很好奇:“那是为什么?”
“测试就象一场考试,是在规定的范围内检验你的能力,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可以有各种偷奸耍滑的方法;而交通事故,就是实打实的了,是任何测验和考试都无法模拟的。相比较,还是欧美车结实一些。”
正在我们谈话时,马路对面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我根本就没喝酒!你们拿那个破筒子测个屁呀!”我们扭头看去,原来处理事故的交警已经到了,可能是想给他测验酒精浓度。
出租车司机惊讶地说:“这小子居然没事,命够大的!”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我一时惊诧地张大了嘴,直到想起了那辆车的标牌,我终于确定了,他就是纳拉古公司的老颜呀!
我急忙喊道:“我要下车,这人我认识!”司机与齐思瑾盯着我齐声惊讶地说道:“你认识他?”
我送给他们一个标准的白眼:“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不仅认识他,他还认识我呢!”
齐思瑾坚持与我同去,我使用了一通利诱威逼的手段也没起到作用,只好随她了。
穿过马路,很远就听得老颜狂妄的胡言乱语,令人忍俊不禁,显然此时的他已不让霸陵醉尉,根本不把交警大人放在眼里了。
我快步挤了过去,喊道:“老颜,你没事吧!”
他倒还有几分清醒,一眼就认出我来,推开交警,上前热情地紧紧握住我的手,大嘴里喷着酒气说道:“兄弟,你是好人,关键时刻你是第一个到的,哥哥我今天差点就交代到这儿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他衣装不整,头发蓬乱,不过身上没有大的伤口。尽管他舌头有点发直,却仍大声道:“我的好兄弟呀,不用担心!哥哥我硬朗着呢,死不了!”说着他用肥大的手掌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啪啪”的肥肉震动声居然有几分铙钹的神韵。
我又气又笑,说道:“没事就好,不过一会儿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回头看了一眼齐思瑾,说道:“正好这儿还有个医院的护士。”
他瞠惑地凝视着齐思瑾,过了一会儿,狡黠地一笑,贴在我耳旁说:“兄弟,你勾搭女人真他妈的有一手,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呢。”虽然他本意是想压低声音,但是酒后他已控制不住自己,这句话说得是中气十足,声振夜空。
我无奈地向齐思瑾笑了一下,表示歉意,然后对老颜正色道:“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日本车比牛皮纸糊的强不了多少,怎么还开得这么……”我突然想起交警正在现场处理事故,于是急忙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紧张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此时,交警正在对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进行质询,还不时地在一个小本上做着记录。这小伙子不就是渡野田公司的小猪崽子吗?
老颜却瞪圆了眼睛对我说道:“你少斜眼瞅我,我知 我有些不满地眄睨着老颜,心想:真是自作孽呀,开日本车还和小日本搅和在一起,不出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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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3
道现在你心里琢磨啥呢,你那些都没用。其实今天要不是那只倒霉的猫,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事。”
“猫?什么猫?”我奇怪地问。
“一只黑色的猫。”此时,小猪崽子突然插口道,他的声音怪怪的,似乎藏了几丝恐惧。
我斜眼瞥了他一眼,故意用鼻子重重地喷出一口浊气,然后装做他根本不存在的样子继续问老颜:“你把家里的猫抱进车里了?挠了你一爪子吧?”
“要是在车里就好了,那只傻逼猫是在车外面!”老颜大声骂道。
我怔了好一会儿,心想:猫在外面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喝了多少酒啊,说话云迷雾罩,颠三倒四的。于是我感慨:“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你车里既然没猫,那就说明全世界的猫全在你的车外面!”我看见老颜的眼睛又瞪圆了,赶紧补充说:“你看,我让你带的,说话也有后现代主义的风格了。”
老颜悻悻道:“嗨,就因为撞到马路上的一只猫,我的车就失控了,结果就撞到电线杆上了。”
我疑讶地在马路上看来看去,除了轿车的碎片外,并没有猫的尸体,也没有血迹。
我们的谈话引起了交警大哥的重视,他走了过来,很严肃地说道:“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
“当时我是中速行驶,身体状况良好,注意力很集中,车况、路况一切OK,突然我发现前方马路上有一只猫,一身小黑毛,眼珠子绿幽幽的放着光,还他妈的挺瘆人的。出于保护小动物的本能,我就点了一脚刹车,遗憾的是还是撞上了。后来这个倒霉的安全气囊还弹出来了,把我糊得结结实实的,结果这个车就控制不住了,撞过来撞过去呀,就成这个样子了。”老颜看着他的宝贝车的惨状,脸上露出痛入骨髓的悲怆。
交警大哥却没有表示一点同情,冷冷地说道:“你就说实话吧,你开车前喝了多少酒?还撞猫了,我看你是撞鬼了!”
老颜急了,气急败坏地嚷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也是个公司的老板,我对我所说的话是负责的。我看你才撞鬼了呢!”
眼看他们就又要吵起来了,这时,小猪崽子上前温文尔雅地鞠了一躬,彬彬有礼道:“警察先生,我是渡野田公司的副经理六条住宰,我可以证明刚才这位颜先生所言确实是实情。出事前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那只黑色的猫我看得很清楚,它有一双怪异的绿色眼睛,它眼睛里射出的光很刺眼。”
交警大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口气有所缓和,问道:“你是日本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仍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们说撞猫了,但是猫呢?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汽车以如此快的速度撞了猫,却没有给它造成伤害!”他顿了顿,凝视着小猪崽子的脸说道:“据说你们日本人非常遵守交通规则,但是你今天的行为没有证实这个传说。就算撞猫是真的发生了,但是你能证明这位先生开车前没喝酒吗?”
小猪崽子又是一躬,说道:“我很惭愧!我们确实是喝酒了,而且我也没能说服他放弃开车,这是我的责任!”他抬起头,似乎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道:“我的车送去修理厂了,要不然我是会带司机来的。”
我在一旁揶揄道:“真是天下奇闻呀,车撞了小猫,小猫啥事没有,活蹦乱跳地跑了,汽车却折成两截!这是哪国车呀?”随后我又笑着自答:“当然是日本车!嘿嘿,牛皮纸糊的嘛。”
小猪崽子与我对视了几秒钟,终于反击道:“我们日本车在全世界都有良好的声誉,销售量全世界第一,在安全指标上也是名列前茅。”
我哂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偷工减料、坑蒙拐骗的功夫世界第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老颜却冲了过来,愤愤不平地对我吼道:“够了!张寒松,你这张嘴太臭了,我跟你说,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你又当我的面侮辱我的客人,你必须赔礼道歉!”
老颜的爆发大出意料之外,我顿时有些目睁口呆:这个家伙得了失心疯了吗?不过当他肥胖的身躯挤压过来时,我还是适时地清醒过来,马上一个滑步退后数米,冷冷地嘲笑道:“要我道歉?还有没有天理啊?想当年他们日本人杀害了数千万的中国人,他们何曾道过歉?!老颜,你是不是又要搞曲线救国了?那时如果不是象你这样的人多了点,我们早就打败日本人了!”
老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喉咙嘶哑着待要发作,小猪崽子却抢先发言:“我可以为当年我们日本人的所作所为道歉,但是你必须也要为刚才的言语道歉!”
我抚掌大笑道:“你算老几呀?哈巴狗坐门墩,冒充当家人。这么说吧,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前提条件是你们天皇、首相必须到中国下跪忏悔。”
小猪崽子瞪着我,沉默不语。老颜仍然眼露凶光,怒目戟指。此时,交警大哥打破了僵局,对我颜说道:“你们别吵了,赶紧说事故经过,麻溜的,我还有别的事呢!”
我转过身,对呆立在一旁的齐思瑾扬了扬头,说道:“别看了,走吧!”
她望着我,又看了一眼他们,轻声道:“不送他们去医院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懂兽医吗?”
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起先齐思瑾坚持要先送我回家,理由是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没好气地说道:“怎么着,今天连你也要反了?大晚上的,哪有女人送男人先回家,然后自个一人再走的?”她轻轻一笑,就不再坚持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寒松,你不用生气,他们就要倒霉了!”
我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是吗?你怎么看出来的?前两天,就已经有人跟我说过,老颜是个见利忘义、利欲熏心的小人,当时我还没往心里去。今天一看呀,他妈的还是个汉奸!这种人渣抗击打能力很强,祸害活千年呀!”
她微笑着,解释道:“开车撞到黑猫,黑猫不死,非常不吉利!”
我疑惑道:“车子已经断成两截了,两人还都没事,这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她轻柔地摇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车停到她家小区的门口,她突然挽住我的手感激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我还在想着老颜的事,心不在焉地回答:“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以后你有事尽管说话!”
“好啊,一言为定!”她很灿烂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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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4
我疲塌地打开自家的防盗门,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好几下,客厅的灯却一直不亮。灯泡可能又坏了,印象里好象是上个月刚换的,现在的产品质量真是令人没话说,逼着人除旧更新呀。
房间里似乎有一丝莫明的香气,我也没在意,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重新思察了一遍。
这个小护士有点可疑,感觉上她的所作所为,可不象她自己宣称的那样僝弱;她很有主见,行事麻利果断,她不会是在给我设圈套吧?
我猛吸了一口烟,努力回忆着结识她的前后情景:相识纯属偶然,但是此后她主动贴上来,却是明显的事实。她出身富裕家庭,而我是个穷鬼,肯定不是为钱;虽然我时常自诩俊逸倜傥,但我有几斤几两心中还是有数的,貌比潘安嘛只能下辈子再设计了,能喊出“敢笑黄安不丈夫”就已经很有勇气了。她十之八九是要利用我做一件事,是为了对付那个“捏药丸”的家伙?似乎是,又似乎有些不对劲。
正当我殚思极虑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声低低的哭泣,好象是个女人。我侧耳细听,却又没有了。我用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是怎么了,连幻听都出现了?
我又取出一根烟,正要点火,北卧室似若又有点动静,感觉上象是散乱的呼吸声,突然又变成哽咽的一声叹息。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嘴里叼的烟差点都给震掉了。
我抄起烟灰缸,鼓励着自己站起身,大声喝道:“他妈的谁呀?”
其时,下弦月尚未升起,屋里一片幽暗,只有淡淡的清风拂动窗帘,除了我的心嘭嘭地急速地跳动的声音,却没有了任何声息。
我暗自调匀了呼息,缓缓地向北卧室挪动。刚走到客厅中央,突然“喀”的一声,房间里灯光大炽,白芒芒的光线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此时,从北卧室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个白裙女子,“呲呲呲”地诡笑着向我飘来。
我高高举起手中的烟灰缸,惨烈而又愤怒地吼叫着:“你是不是找打呢!”
歆馨得意地娇笑着:“哟,害怕了吧?瞅你这小样,还学人家董存瑞要炸碉堡呢!”
我气鼓鼓地瞪着她,半天才挤出一句:“快把鞋穿上,什么样子啊!”
我惊魂稍定,倒在沙发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由眉开眼笑迅速地转为一脸严肃,厉声道:“早就回来了!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到外面鬼混去了!”说着,她在我的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
我的意志极其刚强,这种不入流的技俩算得了什么,巨痛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惨叫着:“救命啊,家庭暴力了!”
由于我的反击是如此有理有力有节,她不得不有所收敛,只能手上暗运真气,又连拧了两下,穷凶极恶地问道:“你招不招?”
“身为大好男儿,志气不能丢,打死你我也不说!”我咬紧牙关,表现得很象一名革命志士。
歆馨大怒:“好啊,你还嘴硬!”她正要加大打击力度,突然醒悟过来,扑哧一笑:“我才听明白,打死我你当然就不用说了。”
我悠然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挽左臂的衬衫,露出包扎的绷带,说道:“大人明鉴!小的我是去医院处理伤口去者,并无违法乱纪行为。”
歆馨大惊,轻轻地托着我的胳膊叫道:“哎呀,怎么回事?严重吗?”
我得意地一笑:“碰上个抢劫的,挨了一刀,没大事,快好了!”在歆馨的追问下,我于是将受伤与疗伤的情况简约地做了汇报。
歆馨心痛不已,柔声道:“我错怪你了!”我正要借机给她灌输温良恭俭让的思想,她却眼珠转了转,说道:“不对啊,换个药用不着几分钟的,换完药你干嘛去了?”
“我们厂还有个工伤的,现在正住院呢,在他那里呆了会儿。为了和医院搞好关系,让他们认真点治疗,又请大夫、护士吃吃饭什么的。”我很诚挚地回答。
她斜眼瞥了我一眼,道:“没骗我吗?你们男人最善于撒谎了。”
我赔笑道:“岂敢,岂敢,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过子曾经曰过:男人善于撒谎,女人善于撒泼。”
“什么?”歆馨星眼圆睁。
我急忙更正:“口误,口误!是男人善于撒谎,女人善于撒娇。”
她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北卧室,取了一件物什回来,摊开红润白皙的手掌伸到我面前,酸然问道:“这是哪个女人送给你的呀?”
我心里一惊,这不是那个奇诞的木头手镯吗?她是怎么翻出来的?
我装做很平静地说道:“是我在古董市场里买的,你看,是不是很有一种古拙的味道?我特别欣赏这种风格的古物。咦,小朋友,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呀?”
歆馨脸上闪过一丝惭愧的红晕,不过嘴上仍然不服输:“谁稀罕翻你的破烂玩意儿,我是想找我的梳子,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我疑惑地摇头:“我翻箱倒柜地找过,真邪了门了,生找不着,长翅膀飞了?”
歆馨把玩着手里的木头手镯,说道:“既然不是什么令你刻骨铭心的女人送给你的,我可就拿走了哦。”
我挤出一丝谄笑道:“你这么靓丽的大美女,戴这种古旧的东西,不是很配吧?”
“你是说我缺乏古典美了?”歆馨严厉地扫了我一眼。
“你内心其实是蕴藏着古典美的”,我评价道:“只是我觉得时尚的丰韵更适合你。”
她微笑着不置可否,只是将手镯翻来覆去地观察。最后,她毅然道:“我就是不服,非得试试不可。”说着,她将手镯套向丰腴的手臂。可是,这个手镯比较细,戴起来很费劲,我劝道:“算了,你要是喜欢,我再去古董市场给你买一只。”
她象是根本没听见,继续专心致志地往臂上套。突然,“喀嚓”一声,手镯上冒出一股淡青色的烟雾,吓了我们一跳,而恰好在此时,歆馨终于将手镯套在手腕上了。
她举起胳膊对着灯光细细鉴别,疑惮道:“好怪哦,这个手镯居然会冒烟。”突然她叫道:“呀,裂了个缝!”
我急忙抓起她的小臂,果然,沿着赭褐色的木手镯的弧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几乎横亘了一圈,裂缝里露出原木的内瓤。
我心中重重地一沉,正想要痛斥她,忽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阳台上好象是倒下一件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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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怪鸟
我跑到阳台上,只见地板上斜躺着一个人,起先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才想起是那个木头模特。我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她的身体触手之处有一种深达内心的凝湛之寒,我不由自主地一连打了几个冷战。
歆馨也挤了过来,她惊叫道:“天哪,这是谁呀!”随即看出来,这只不过是个木偶,又惊叹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太象真人了!你看她那双大眼睛,睫毛好长哦。”说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呀!她在动耶!”,她惊恐地抽回了手躲在我身后大喊道。
我镇静地说:“大小姐,别一惊一咋的,让个道,我给她放客厅里。”
我将她抱进客厅,看了一眼满脸疑云的歆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放在了沙发的一角。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直起身向歆馨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收藏品,用名贵木材雕刻的模特,怎么样,很有品位吧?”
歆馨好一阵瞪眼咋舌,向前迟疑地迈了一步,似乎有点害怕,停住了,不过终于走到沙发前,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会儿,说道:“我看没什么艺术性,就是个普通的模特吧,顶多就是逼真一些罢了。”还不等我说话,她突然对我吼道:“我倒是觉得你很变态!”
“哦,何出此言?是不是我太优秀了?古人云:优秀的人儿要不在做爱,要不在变态。”我笑道。
歆馨使了一记她的经典招式“黑虎掏心”,骂道:“你个小流氓!”我早有防范,轻舒猿臂,使出铁板桥的神功,身体一个后仰摔在沙发上,嘴里还不忘给她的动作配音:“嘭!”然后又惨叫一声,表示我受了很重的内伤。我挣扎地爬起来,抹去嘴角不存在的鲜血,惊恐而微弱地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绝技,七伤伏虎…狗刨猪蹄拳?”
歆馨却并不欣赏我的精彩表演,瞪着我气愤地说道:“你是不是经常对着她想入非非,做一些……下流动作?”
“拜托,我才没那么无聊,我的下流动作只会奉献给您。”我笑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的脸红了,反手又是一掌。
我低头躲过,张开血盆大口,指着一颗牙齿继续返攻道:“这话你可说错了,我这颗牙是烤瓷的,有象牙的成分啊。帝国主义给我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顶破帽子,已经被我彻底地扔进太平洋里了!”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取出来看了一眼,马上挂断了。我也没在意,接着调侃了几句。可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鸣叫起来,她皱起秀气的眉毛发起呆来。“谁呀?你怎么不接呀?”我见她犹犹豫豫的,忍不住催促她。
她抬眼深深地望了我一阵,终于按下接听键,她没怎么说话,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也只是简单地使用一些语气词。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向她指了指北卧室,示意她可以去那里畅所欲言。她看着我比比划划的,却匆忙地挂断了,对我说道:“是单位的电话,明天还要加班。”
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说道:“噢,我还以为是我有新的竞争对手了,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她反击道:“屋里好象有一股酸味哦。”而后她又正色说:“寒松,你放心,我那份纯洁的爱只给了你,你应该信任我。”
“我也没说什么嘛。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刚才表白的样子很可爱啊。”我鸡啄米似地点头,表示受教,随即做出庄严的神态,郑重其事地问道:“不过,俺有一事不明,请娘子不吝赐教。”
她有点紧张地说:“什么事?”
我嬉谑道:“你刚才说,你那份纯洁的爱,都给了我;但是我想打听一下,你那份不纯洁的爱,打算送给谁呢?”
歆馨一怔,然后挥手就是一拳,大骂道:“你这不是找打嘛,敢涮大领导!”
我哀叹:“大人饶命啊,我终于明白一条真理:对抗总是没出路的,后果总是我来负的。”
夜里,歆馨在床上不是很热情,似若有了点心事。本来我有些疑心,不过想到忽冷忽热就是她的风格;况且我就是那么忠心耿耿的人吗?跟着感觉走,一切随缘分吧。我放下心结,酣然睡去。
清晨,手机闹钟铃声大作,我睁开眼,却吃了一吓,一张苍白的脸就凑在我的眼前,是歆馨。“你搞什么呀,吓死我了。”我嘟囔着爬起来,但是回头一看,她一双秀目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怎么了,花痴了?”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却猛地扑到我怀里,哽咽道:“昨天夜里吓死我了。”
我一惊:“怎么?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是啊,本来我半夜想去洗手间,但是几个屋的灯泡都不亮。”她恐惧地说道。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这没什么呀,可能是停电,也可能是你昨天吓唬我的时候,把配电箱的总闸弄松了。”
她的眼泪滴了出来,“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听到有人很重的喘息的声音。”
我哈哈大笑:“那是我在打呼噜啊。”为了营造欢笑的气氛,我现场即兴来了段古典RAP:“饮酣鼻息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叹年光过尽,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怎么样,不比周杰伦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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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5
歆馨却并不领情:“你怎么这么没正经呢,你的破锣嗓子就别现眼了!绝对不是你的声音,我感觉是从阳台上传来的。”
我心里一震,但是仍镇静地说:“那肯定是楼下,他们家打呼噜是一绝,那真是声若洪钟,响遏行云,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歆馨明显不再那么害怕了,问道:“真的吗?以前我怎么没听见过?”
“那是你迟钝。”我笑道,“结果吓得你半宿没睡觉?”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得赶紧去厕所了。”
趁歆馨在洗手间的空当,我急忙跑进客厅。“她”果然不在沙发上了,我大步走进阳台,“她”依然冷漠地望着远方,神态遨逸,可是本来皎洁有若白藕的面孔上微泛着一层青气。我怜爱地抚摩“她”的脸,还是昨晚那样冰凉。我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下,却又是一惊,原来“她”臂上的刀痕完全不见了!
再仔细观察,她的手腕上居然戴着那个木头手镯!我记得昨天睡觉前,好不容易从歆馨的腕上卸下来,然后就放在茶几上了。现在怎么跑到“她”的手臂上了。
正沉思的时候,听见歆馨娇懒地喊:“松松,你在哪儿呢?”
我随口回答:“我把模特搬到阳台上。”
“你对她比对我还好呢。”歆馨憨嬉道。
我跑到阳台上,只见地板上斜躺着一个人,起先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才想起是那个木头模特。我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她的身体触手之处有一种深达内心的凝湛之寒,我不由自主地一连打了几个冷战。
歆馨也挤了过来,她惊叫道:“天哪,这是谁呀!”随即看出来,这只不过是个木偶,又惊叹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太象真人了!你看她那双大眼睛,睫毛好长哦。”说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呀!她在动耶!”,她惊恐地抽回了手躲在我身后大喊道。
我镇静地说:“大小姐,别一惊一咋的,让个道,我给她放客厅里。”
我将她抱进客厅,看了一眼满脸疑云的歆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放在了沙发的一角。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直起身向歆馨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收藏品,用名贵木材雕刻的模特,怎么样,很有品位吧?”
歆馨好一阵瞪眼咋舌,向前迟疑地迈了一步,似乎有点害怕,停住了,不过终于走到沙发前,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会儿,说道:“我看没什么艺术性,就是个普通的模特吧,顶多就是逼真一些罢了。”还不等我说话,她突然对我吼道:“我倒是觉得你很变态!”
“哦,何出此言?是不是我太优秀了?古人云:优秀的人儿要不在做爱,要不在变态。”我笑道。
歆馨使了一记她的经典招式“黑虎掏心”,骂道:“你个小流氓!”我早有防范,轻舒猿臂,使出铁板桥的神功,身体一个后仰摔在沙发上,嘴里还不忘给她的动作配音:“嘭!”然后又惨叫一声,表示我受了很重的内伤。我挣扎地爬起来,抹去嘴角不存在的鲜血,惊恐而微弱地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绝技,七伤伏虎…狗刨猪蹄拳?”
歆馨却并不欣赏我的精彩表演,瞪着我气愤地说道:“你是不是经常对着她想入非非,做一些……下流动作?”
“拜托,我才没那么无聊,我的下流动作只会奉献给您。”我笑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的脸红了,反手又是一掌。
我低头躲过,张开血盆大口,指着一颗牙齿继续返攻道:“这话你可说错了,我这颗牙是烤瓷的,有象牙的成分啊。帝国主义给我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顶破帽子,已经被我彻底地扔进太平洋里了!”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取出来看了一眼,马上挂断了。我也没在意,接着调侃了几句。可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鸣叫起来,她皱起秀气的眉毛发起呆来。“谁呀?你怎么不接呀?”我见她犹犹豫豫的,忍不住催促她。
她抬眼深深地望了我一阵,终于按下接听键,她没怎么说话,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也只是简单地使用一些语气词。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向她指了指北卧室,示意她可以去那里畅所欲言。她看着我比比划划的,却匆忙地挂断了,对我说道:“是单位的电话,明天还要加班。”
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说道:“噢,我还以为是我有新的竞争对手了,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她反击道:“屋里好象有一股酸味哦。”而后她又正色说:“寒松,你放心,我那份纯洁的爱只给了你,你应该信任我。”
“我也没说什么嘛。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刚才表白的样子很可爱啊。”我鸡啄米似地点头,表示受教,随即做出庄严的神态,郑重其事地问道:“不过,俺有一事不明,请娘子不吝赐教。”
她有点紧张地说:“什么事?”
我嬉谑道:“你刚才说,你那份纯洁的爱,都给了我;但是我想打听一下,你那份不纯洁的爱,打算送给谁呢?”
歆馨一怔,然后挥手就是一拳,大骂道:“你这不是找打嘛,敢涮大领导!”
我哀叹:“大人饶命啊,我终于明白一条真理:对抗总是没出路的,后果总是我来负的。”
夜里,歆馨在床上不是很热情,似若有了点心事。本来我有些疑心,不过想到忽冷忽热就是她的风格;况且我就是那么忠心耿耿的人吗?跟着感觉走,一切随缘分吧。我放下心结,酣然睡去。
清晨,手机闹钟铃声大作,我睁开眼,却吃了一吓,一张苍白的脸就凑在我的眼前,是歆馨。“你搞什么呀,吓死我了。”我嘟囔着爬起来,但是回头一看,她一双秀目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怎么了,花痴了?”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却猛地扑到我怀里,哽咽道:“昨天夜里吓死我了。”
我一惊:“怎么?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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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6
“是啊,本来我半夜想去洗手间,但是几个屋的灯泡都不亮。”她恐惧地说道。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这没什么呀,可能是停电,也可能是你昨天吓唬我的时候,把配电箱的总闸弄松了。”
她的眼泪滴了出来,“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听到有人很重的喘息的声音。”
我哈哈大笑:“那是我在打呼噜啊。”为了营造欢笑的气氛,我现场即兴来了段古典RAP:“饮酣鼻息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叹年光过尽,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怎么样,不比周杰伦差吧?”
歆馨却并不领情:“你怎么这么没正经呢,你的破锣嗓子就别现眼了!绝对不是你的声音,我感觉是从阳台上传来的。”
我心里一震,但是仍镇静地说:“那肯定是楼下,他们家打呼噜是一绝,那真是声若洪钟,响遏行云?
“兄弟,还生我气呢?你还不了解哥哥我吗,一喝高了,满口跑火车。昨天晚上,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你生气跑了。如果我出言冒犯了老弟,哥哥给你道歉了,别往心里去啊!”老颜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可是我却再也感受不到以前的亲切感了。
不过我仍然假笑道:“老颜,你太客气了吧,这点小屁事,我早就忘了,还专门打电话给我道歉,你太见外了吧,寒碜我呢?”
他豪放地笑着:“好,真是我兄弟,是我多心了。今天晚上有空吗,咱俩聚聚,到‘渔人码头’吃海鲜!”
“哎呀,改日吧,这几天我有不少事呢。”我转移话头,问道:“你的车怎么样了,还能修吗?”
“妈个B的,彻底报废了,真他妈的倒霉!”老颜突然暴跳如雷,“估计保险公司也不能给我理赔,他们说酒后驾驶是免责的。小日本这车也不行啊,我要告厂家去!”
我强压住内心的幸灾乐祸,语重心长地说:“这破车的质量确实不象话,跟他们打官司!打不过也得擤他们一身鼻涕,恶心死他们!说不定,你一不留神,就成个打假英雄什么的。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我“呸”了一口:去你奶奶个熊,大汉奸!
我重新坐下来,把老颜甩到一边,专心思考我自己的事情。我将孔小姐、小耿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最后不由地长叹一声,看来,老孙头儿要卸磨杀驴了。“妈的,老子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干了将近两年,好不容易将物流这一块梳理顺畅了,谁想到就要光荣下岗了。”我心中暗骂。自怨自艾了一阵,又焦躁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得赶紧找下家了。
我于是走出会议室,找到正在与人激烈讨论的小耿,说我还要去市里办事,就先走了。他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听清了没有。
我到了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出来后脖子酸楚不堪,比吃了摇头丸还累。天哪,现在的就业形势真不是一般的差,放眼望去,大多是七八百元的工作,要求却还挺高,学历、工作经验样样高标准严要求。我突然想起小保安史勇的哥哥,他肯定也来过这里,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为上学背了好几万元的债务,毕业后却连自己的生活费都很难挣出来,那是怎样的悲哀呀。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想想赌气归赌气,还是应该与公司联系一下。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是小叶接的。
我淡淡地回答了她的几个疑问,然后说道:“下午我要去市里办几件事情,就不回公司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看货去了。”
她见我要挂电话,急忙抢道:“张哥,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呢,早晨被人给打岔了,你又一直不回来……”
我打断她平静地说:“小叶说实话,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了,给过我许多无私的帮助。不过,我现在在公司的地位很微妙,已经有点过街老鼠的味道了,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觉得在公司里我们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了,以免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牵连到你,那我就太内疚了……”
“张哥,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要多没劲有多没劲!”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气势,与往常清脆甜美的声音迥然有异,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望着自己的手机,苦笑地摇头,想不到这么一个温柔的小姑娘,性格里也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下午,找了几个朋友,托他们帮我留意一下换工作的事情,晚上我们就聚在一起喝酒,后来又去K歌,一直折腾到深夜。
我醉醺醺地回到家,费了好大劲才打开防盗门,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摸索着开关。咦?怎么又不亮?我脱口而出:“歆馨!别装神弄鬼了!”
喊完我拍了拍脑门,真是糊涂了,喝酒时我与她通过电话,她不过来了,电话里还吵了几句,朋友们还笑话我别看在外面嘴硬,回到家腿就软,得跪半宿暖气片。
看来是灯管坏了。我一头栽到沙发上,随手将上身的衬衣扯了下来,扔到一边。突然,从阳台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声音传到空旷的客厅里,回旋震荡,刺得我的耳朵都有些发麻。与鸣叫声伴随的是一阵阵嘈杂的“扑扑”的声响,很象是飞禽在煽动巨大的翅膀。
我大吃一惊,浑身热汗汹涌,酒劲去了一半。我急忙爬起来,冲到阳台上。
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目定口呆!一只庞然大鸟正在挥动着宽而长的黑蓝色的双翼,在凄冷的月光下闪动着金属的光芒;它的头顶上搠立着一簇青铜色的羽冠,上身的羽毛是紫铜色,下背及腰部的羽毛泛着白光。
见到我站到阳台的门口,它的小眼珠急速闪动着,不知为何,我直觉里觉得那是一种极度的暴戾与仇恨!
我被它的眼光吓得倒退了一步,它又尖厉地叫一声,突然长而黑的喙向下面一只手臂狠狠地啄去。“咚”的一声,那只纤白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好象还冒出一缕黑烟。忽然又有一只手快速地向上挥过,大鸟迅捷地一仰首,躲了过去。
我的老天呀!原来是“她”一只手抓住了大鸟的双爪,而另一只手正试图扭住大鸟的脖子!她正在与这只凶邪的怪鸟搏斗!她穿的白衬衫已经被抓得七零八落,布条散乱地披在晶皎而清瘦的身上。
我勃然大怒,向左右扫了一眼,抄起一只陶制的空花盆,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仗着酒劲狠狠地砸到大鸟的身上。它劲力十足地扑打着翅膀,颤栗着怪叫着,伸长脖子又向我啄来,而此时她突然无比快捷地伸手握住了大鸟的脖颈!
我大叫道:“好!”趁着它仰身挣扎的时候,又挥舞着花盆砸到它的腹部。
“不要乱打,快把花盆扣在它的头上!”一把清梵似的话语流入我的耳中。我想也没想,反手将花盆扫到大鸟的小脑袋上,它的颈项被扣住了,只能低哑地呻鸣了几声,再也不象刚才那样中气十足地嗄嘶了。
我手腕一翻,它似乎知道我要干什么,死劲地晃动着头部。可是花盆的口沿颇大,它的小脑袋瓜再怎么晃也无法摆脱被扣住的命运。
看着它顶着一个倒扣的花盆的滑稽样子,我不禁哈哈大笑。笑了没几声,我就停住了,刚才是她在对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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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7
第十七章:火焰
我呆呆地望着她,摸着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不知所措。
可是让我惊异的事情接踵而至。那只大鸟突然再度爆发了,也许是在面临穷途末路时的垂死挣扎,一声躁烈而高亢的长嘶过后,它剧烈地扇动着翅膀,浑身扭动起来,连头上的花盆都在“咚咚”地做响,好象马上就会被它撞破。
她用力地揪着大鸟的脖项与双爪,但是好象越来越吃力,因为她的双手在渐渐地颤抖起来。偶尔怪鸟的大翅膀扫到她的身体,她就是一个趔趄,显然很难在坚持了。
我急忙摁住不断晃动的花盆,扭头冲她焦急地喊:“怎么办,拿菜刀砍它管事吗?”
隔了一会儿,她的脸上似乎露出决绝的神色,然后喘嗽着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快烧纸!”
我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但是我身上并没有废纸,翻检了一阵,她又低声地催促:“快,快!”
我急忙摸出一张钞票,也没注意面额,赶紧点着了,阳台上一下明亮起来。我心中暗道倒霉,怎么随手一掏,就是张百元大票。不容我胡思乱想,那只大鸟愈发暴戾了,一声声尖恐地叫着,急速地拍打着宽长的翅膀,差点就把火扇灭了。
我有些慌神,忙着一边用手挡风,一边急切地问道:“纸烧着了,接下来干什么?”
“抛起来,抛起来。”她低缓地说道。
我赶紧将燃烧的钞票仰手抛起,借着大鸟扇起的风,一下子就飘到了阳台的顶棚。而此时她握着鸟脖子的那只手腕上,有一件物什突然明亮起来,我仔细看去,原来是那个木头手镯!
手镯越来越亮,渐渐变得很刺眼,整个阳台突然间就如同白昼一般。她的脸色苍白中泛出一种可怕的黑青色,眼神虽然依旧坚定,但却充满了疲倦之色。
我心下很是惶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手臂在颤抖,而且愈来愈剧烈;那只手镯发出的光芒好象在向上移动,突然“嘭”地一声巨响,灼亮的光晕就已经套在了那只大鸟的身上!
紧接着,紫红色的火焰“腾”地一下在大鸟的脖项处扬了起来。我觉得面前似乎有一片热辣的风吹来,腹中的残酒也激烈地上涌,惊恐之下一屁股蹲在地上。
怪鸟已经叫不出声了,但是它更加暴烈地挣扎,而她依然奋力地揪扯着。怪鸟身上的火焰愈发猛烈了,整个阳台已经陷入到紫红色的深渊中,我真担心这栋房子会不会燃烧起来。
忽然,“咔嚓”一声,怪鸟脖子上滚落下一弯厉芒,而后一直在颤抖的模特猛地向后跌倒!与我的惊呼声同时,燃烧的大鸟摆脱了羁绊,一头撞破窗户玻璃,花盆与玻璃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成一片,而后它就向楼下坠落。
我急忙爬了起来,冲到窗台前向下看去,那只大鸟正在地上翻滚着,身上的火焰似乎暗淡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它扑打着翅膀,歪歪斜斜地飞了起来,在楼前绕了半圈,然后带着一身的火苗跌跌撞撞地向西飞去。飞动的火光渐渐远去,不久就被另一栋楼档住,不知它的去向了。
我愤愤道:“他奶奶的,居然让它跑了!”回过头来,一眼看见她斜倚在墙角,身体蜷缩着,好象很痛苦。我急忙把她搀起来,抱在怀里,隐隐约约间听见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君玄,帮帮我。”
“君玄?君玄是谁?难道是我吗?”我心中很是纳闷,不过感觉到她的身体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于是我赶紧问道:“我怎么能帮你呢?”
“用花魄精涂在伤口上。”耳边传来幽淡的回答。
“花魄精是什么东西?”我大惑不解,挠着头皮发愣。
恍惚间那个声音又道:“就是你治刀伤的药。”哦,原来高树奇他老婆送给我的刀伤药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我急忙把她抱起来,这时又听到一丝细细的声音:“今晚我们要睡在一起,我要借用你一些阳刚之气。记住,从明天开始的九天里,你必须服用一些补血的药物,否则对你身体有损伤。好了,我要进入休眠了,谢谢你救我。”
我将她抱进卧室,将其身上残破若缕的衣服褪去,她身上的创伤真是触目惊心。胳膊、胸腹间有十几处乌黑的焦痕,有的深达一公分还多,居然还冒着黑烟。我将小半盒“花魄精”都用上了,将将够用,满屋都是沁人的清芳,看来这个真是好东西啊,不知道高树奇他老婆还有没有存货。
这个夜晚我几乎没怎么睡觉。一开始,我还促狭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结果冻得我半边脸都几乎麻木了。我躺在她的身边,而她就象一个三九天里的大冰砣子,幽寒之气如同无比锋利的针锥,直刺我的肺腑,我一直抖个不停。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翻箱倒柜,将电热毯、羽绒服、厚棉被都找出来用上了,这样才能勉强坚持下去,好歹在天亮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手机铃声将我唤醒,我从森凉的大棉被里爬了出来,头有些昏沉还有点疼痛。我轻压着太阳穴,想起昨夜怪诞的一幕,这才发现我的身边空空如也。我疑惑地脱下羽绒服,翻检着厚厚的棉被,心中一片茫然:昨天的事情是真的,还是我喝醉后的幻象?大夏天闹出这么一出,幸亏没人看见。
跳下床,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跟斗,感觉身体很虚弱。扶着桌子缓了几口气,发现桌面上摆着盛刀伤药的小盒子,拧开盖,里面全空了。
定了定神,缓缓走到阳台上,一眼便看见她迎着朝霞,肃然而立。她穿着我的一件红色圆领衫,蓝色沙滩裤,神态依然冷俊,不过身上还蒙着一层黑青之气。她裸露的胳膊上,赫然是数道乌黑的伤疤,隐隐泛着绿色的油光,应该是“花魄精”的痕迹。
阳台上是一片杂乱。窗台前碎玻璃撒落一地,几个本来码放整齐的纸箱子摊散在四周。我打开纱窗,向楼下探望。水泥地上有一个破碎的花盆,看颜色,很象是我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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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7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看来那只破鸟是真的来过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到底意欲何为?
我登上班车,不少人惊叫起来:小张,你怎么了?脸色太吓人了!
我苦笑了几声:感冒了,然后就闭上眼蜷缩在座位上胡思乱想。昨夜发生的怪事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重现,最后勉强总结出几个疑惑之处:第一,刚到家的时候,电灯不亮,而那只该死的臭鸟离去后,马就上灯火通明,难道它能控制电源开关吗?第二,那个木头手镯居然能放出那么璀璨的光华,莫非是什么宝物?可惜,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是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燃烧成灰烬了。第三,怪鸟是什么来路?是冲她来的,还是冲我来的?第四,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居然会如此冰凉彻骨,就这么一个晚上,我就已经有油尽灯枯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我是否能坚持得住?
迷迷荡荡地想了一路。走进办公室,孟姐瞥了我一眼,说道:“小张,怎么了?脸色铁青的,这几天睡眠不好吧?”
小胡也凑过来,端详了一阵,赞叹道:“哎呀,张哥,咋整的,撞鬼了?”
我心中一惊,马上呲牙咧嘴地反击道:“要撞也是撞上了你这个大头鬼!”我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又道:“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我感觉是梦回宋朝了。”
“怎么呢?”几个人都好奇地问。
“我的形象绝对堪比《水浒传》里一位最帅的梁山好汉。”
小胡笑道:“不会是赤发鬼刘唐吧?”
“去你的!”我愤怒地说道:“就冲我这张英俊秀朗的脸,起码也得象……青面兽杨志啊。”
开过玩笑,我发现小叶不在。孟姐说,昨天下午她就请假回家去了,家里好象出了点事。起初,我就想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但是又一寻思,我现在的地位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就别给她添乱了。
我翻了几张单据,就感觉到身上在冒虚汗,心脏跳动得异常快,坐在椅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上滑。突然想起她的叮嘱,要服用些补血的药物,长长地喘了口气,我将手中的笔扔到桌子上,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向门外走。
孟姐提醒我:“孙总在屋呢,跟他请个假吧,谁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不舒服就得休息。”
老孙头那张丑脸在眼前飞快地闪过,我心里一阵厌烦:去他妈的,老子看他一眼病情非得加重三分不可。
很凑巧,在走廊里遇到了孔小姐。我大马金刀地拦住她,用豪迈的语气说道:“孔小姐,你跟孙总说一声,我病了,请几天假。”
她疑虑地打量了我几眼,淡淡地回答:“这种事情得你亲自向他汇报。”
我一边绕过她向楼梯走去,一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正难受呢,懒得见他,费劲!你跟他念叨一下就行了。”
她轻轻地“哎”了一声,显然颇为惊讶,随即一阵碎步追到楼梯口,好象要说些什么,却又临时改口道:“那你好好养病吧。”
我边走边想,今天孔小姐的态度很奇怪啊,太温柔了,按照往日她的冷淡风格,应该是不留情面地讥讽我一顿才对。摸着一下冰凉的脑门,心里说道: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甚,还是先救自己再说吧。
我先去药店买了一堆药,然后又去市场买了几斤大红枣、鸡蛋和红糖。抱着这些东西,坐在车里,我不禁好笑:这不都是坐月子吃的东西嘛。到小区门口的饭店又买了几份荤菜,采购行动终于告一段落。
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阳台上充斥着炽茂的阳光,有些刺眼,而她依旧面向东方,一动不动,肤色里透出仓黑的青色,显得病态而怪谲。我暗叹:看来,晚上我还要继续倒霉。
大吃大嚼了一顿,感觉身体里恢复了一分力气,于是便给小叶拨了个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虽然没提家里出了什么事,估计不会是什么大事。
“张哥,你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病了吗?”她很敏锐。
我回答:“是啊,可能得养几天,你要是上班的话,这两天的资料全在孟姐手里,管她要就行。”
放下电话,我就又钻到大棉被里酣然入睡。醒来时,太阳已经沉落到西边,天色略显暗淡了。
我懒洋洋地爬起,端起水杯,又吃了一把药丸,这时门铃响了。
这时候谁会来呢?是歆馨吗?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清凉打扮的女郎,吊带背心,超短的休闲短裤,头上戴着遮阳帽。原来是小叶。
“嘿,你怎么过来了?”我笑着将她迎进客厅。
“来慰问病号呗。”她将一兜子水果、罐头、奶粉以及营养品放到茶几上。
我贪婪地咽了口大大的唾沫,笑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呀,你太客气了啊,以后可别这样了!记住了!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扛着东西,一二百斤都没问题。”
喧笑了一会儿,静下来后,我问她:“家里没什么事吧?”
她圆圆的脸上泛起一片霏红,轻声道:“没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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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8
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起哄道:“噢,我知道了,你是相亲去了!”
她摘下遮阳帽,在手里揉搓着,有点嗔恼道:“他们真烦人,我早就说了不见不见,他们非得让我见,这次居然还欺骗我去见!”
我忙收起调笑的神情,轻声道:“这个人不行?”
“不行!”她摇着小脑瓜,一脸痛心疾首、苦大仇深。
我安慰道:“别灰心,古人曾经云过:中华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去你的,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她细长的眼睛挑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说道:“前几天我看了本小说集,名字叫:《爱的讲座》。”
我笑了,刚想打趣,她歪着头盯着我的眼睛说:“作者是叶灵凤,其中有一篇小说就是你曾经对我说起过的《鸠绿媚》。看过后,我就联想起你做梦的事来,我突然发现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环节。”
“哦?是什么?”我惊疑地追问。
“《鸠绿媚》中的那个年轻作家,得到了一个瓷制的骷髅头,于是夜夜做梦变成教士白灵斯。后来骷髅头摔破了,也就不再做梦了。由此我想,你是不是也得到了什么引起做梦的东西?”
心里象闪过了一道明亮的闪电,我靠在沙发上,喃喃道:“天呀,我可真不是一般的笨,我早就该想到的!”
小叶一下子兴奋起来,潮红的脸庞凑了过来,急切地问:“是什么?”
我仰天长叹:“是那个木头手镯!我笨到家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
“手镯?在哪呢?”小叶双手抓住我的胳膊,下意识地摇动着,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灿。
我使劲拍着腿,干笑了一阵,沮丧地说:“可惜呀,昨天晚上给玩坏了,你要早说一天,还能赶上。”
“这都怨你!其实,昨天早晨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事,结果孔小姐来把你叫走了。”小叶失望地松手,沉默了片刻,赌气道:“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倒是等来了你的电话,嘿,你却莫名其妙地说些混话,气得我特想揍你一大顿!”她涨红了小脸,气愤地瞪着我。
“我知道你不怕那帮人,不过你搅和进来完全没有必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尤其是不能牵连到好朋友。”我耐心做着思想政治工作。
小叶幽婉地瞟了我一眼,口气也软了下来:“也许他们不会那么绝情,你不是还当过优秀员工吗?你为公司立过功的。”
我冷笑道:“我真是活该啊!居然堕落成公司的优秀员工,可见头脑多么迷糊,意志品质多么薄弱!让人家一脚踹开,我还真无话可说。”
“也许实际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这也只是个传言。”小叶劝慰道。
我摇头:“如果传言传的是件好事,那肯定就是个传言;若传的是件坏事,不用说了,决定会成为事实!”
“哎,你说那个手镯坏了,那残骸总该还有吧,我想瞻仰一下。”小叶见气氛很沉闷,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双臂一摊:“都烧成灰了。”
“咦,你为什么要烧它?”
“不是我烧的,是它自己着的。”
“真的?太怪了!手镯居然能自焚。”
“还不是那只倒霉催的大傻鸟,戴个绿帽子似的,在阳台上瞎扑腾……”我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
小叶站在我的面前,很严肃地说道:“张哥,怎么回事?你将经过详详细细地讲一遍。”
我嗫嚅道:“咳,其实也没什么。”
“张哥,你应该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怪异事情,对你确实很重要,你要学会面对现实!讲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小叶已经有些急了。
我摸着下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将模特的事情继续隐瞒下去,在我的内心,她的故事我极不情愿告诉给任何人。
在小叶催促焦急的目光下,我将昨夜大鸟的形象描述了一番,接下来就言不尽实了,编造说这个手镯燃烧起来,将大鸟也烤着了,可惜没烧死它,让它跑了。
小叶沉思着走到阳台上,她突然“啊”地惊叫起来,我急忙跑过去。
她抚胸吁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藏个人呢。”她指着那个模特问:“你从哪搞来的,太逼真了!”
阳台我还没顾得上收拾,到处是乱糟糟的。小叶又问:“那个手镯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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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8
我犹犹豫豫回答:“应该是去年吧,在酒吧里,一个陌生女人送给我的。”
“陌生女人?”小叶呢喃自语,凝视着破碎的窗户,又陷入了思索中。
就在此时,门铃又响了。
我疑惑将门打开,一袭黑色的连衣裙,竟然是齐思瑾。
今天是怎么了?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依旧是沙哑的嗓音,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只好有气无力地挥了两下手臂,做欢欣鼓舞状。
让进客厅,她环视一周,疑虑的目光落到阳台门口的小叶身上。
我抢在她猜测的话语之间,给双方做了介绍。她的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不过我感觉她似乎没有刚才那种隐藏的紧张了。
她将手中的大盒子随手放在沙发上,淡静道:“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的同事说的。”
我还是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你忘了?那天咱们吃饭时候,你告诉我的。”她笑了,似乎笑得很纯洁。
“屋里怎么一股糊味啊,什么东西着了吧?”她突然皱起鼻子说道。
“哪有啊,我怎么不觉得。”我转身问小叶:“你闻到了吗?”
小叶四下嗅了嗅,摇摇头。
她却很坚定:“不对,我确实闻到了,咱们赶紧找找吧。”
我将信将疑地巡视了几遍,她和小叶也帮助找,结果什么异常也没有。
我心中有些气恼,暗想:“这女人真麻烦,刚一来就消遣人!”于是说道:“谎报军情,你的鼻子有问题了噢。”
她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的鼻翼,道:“不会吧,我的鼻子一向很灵的。”
小叶见来了陌生人,有些拘谨,就提出要回家了。我想要将她送下去,刚一打开门,就见楼梯上上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风云际会啊,我心中发出无限感叹。来的人是我的女友歆馨。
我故意忽视歆馨望向我的怀疑目光,委顿地为三个女人做了介绍。“这是我媳妇儿。”我拍着歆馨的肩膀,摆出现宝的姿态。
小叶客气而拘束地叫了声“嫂子好”,而齐思瑾面色如常,低哑地招呼了一句“你好”,象面对她的病人。
“谁是你媳妇儿!”歆馨不买我的帐,颊上泛起潮晕。
我赔笑道:“是啊,谁是我媳妇儿,我说了不算,得你说了才算呢。”
歆馨斜睇了我一眼,“谁管你!”突然,她有些怔然,转了一圈低声道:“奇怪,是什么着了吧,有糊味。”
齐思瑾马上接口:“是啊,我也闻到了,可我们都找过了,没发现什么。”
歆馨皱着眉,在各个房间东张西望了一阵,最后来到阳台。“呀,寒松,这是怎么回事,进小偷了?”
我挠着头解释道:“昨天喝多了,不小心碰的。”
“你就喝吧,你的肝不要了?”
我笑道:“我是有数的,不仅小心我的肝,我还小宝你的贝呢。”
“好象糊味就这儿大。”歆馨在阳台上转来转去。
我与小叶不约而同地对视里一眼,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惊异。我们渐渐围了过去。
歆馨突然蹲在地上,捡起一根焦黑的弧形物什,喊道:“喂,这个是什么东东?味道好大哦!”
我赶紧接了过来,举到眼前,心中一凛。虽然它已经被烧得不象样了,可是依稀之间还能看到蔓藤形状的雕工。我将它递给小叶,郑重道:“是那只木头手镯的一部分。”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喝醉了撒酒疯,把那个破手镯烧了。”歆馨好象并不心疼,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有可能,不过世界上不是只有酒才能醉人。“我平淡地答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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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8:19
第十八章:冷战
送走小叶与齐思瑾后,歆馨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声色俱厉,“张寒松,你给我老实交待,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手镯送给了那个姓叶的女人!你和她什么关系!”
面对如此猛烈的质问,我暗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大小姐,你听说过谁送定情物就送一根木炭的?我是让她去研究一下,那个手镯是自己着起来的,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笑了一下:“要说关系嘛,那是绝对纯洁的革命友情。”
歆馨眼睛眨了眨,道:“哼!你笑得那么奸诈,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赶紧趁热打铁:“真话,真话!那是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假一罚十的真话!”
“那个姓齐的呢?你看她脸上长的,长河渐落晓星沉,那雀斑,都吓人!一说话,还是个公鸭嗓;还有那身衣服,俗不可耐,真白搭了那好面料。”歆馨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张寒松,你的品位可够差的啊!”
虽然我没把齐思瑾当做好朋友,但是听到歆馨如此刻薄的评价,还是忍不住打抱不平:“没你说得那么惨,怎么说她也是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
“哟,连人家家里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准备当上门女婿了,没少费心机呀!”歆馨讥诮而挑衅地向我做出呕吐的表情。
我心中本已将近熄灭的怒火,又借势燃烧起来。
就在我暗自运气的当口,歆馨的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屏幕,又偷瞥了我一眼,然后就走到北卧室去接听。
我感觉有点古怪,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她说话不多,只是普通的应答,没听出什么。
当她挂断电话走出来后,我故意笑着用嘲讽的语调说:“嗬,又是哪的追求者,您的魅力可是颠倒众生呀。”
她白嫩的脸上起初露出一丝尴尬,然后就有了几分娆恼,咬牙切齿道:“你赶紧照照镜子去吧,哪来的这么邪恶的笑容。跟你说吧,他是在追我,你没把我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就没人对我好!”
我冷笑几声,“嘿,我笑也不对了,刚才说我笑得奸诈,现在又说我笑得邪恶。
他就真那么好吗?”
“人家是哈佛硕士,海归学者。”
我不服气:“他是海龟学者,我还是青蛙王子呢!”没等歆馨反驳,我问道:“不对呀,他们哈佛的让娶媳妇儿吗?”
“你猪头呀!凭什么不让!”
“哦,也说得过去,他们是搞研究的。”我点点头,“他毕业了吧,可惜了,要是他还在学校,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去他那看冰灯,多浪漫啊。”
歆馨疑团满腹地说:“你说什么胡话,哈佛在美国呢,我怎么去?还看什么冰灯,你脑袋锈住了?”
我一脸无辜,大惑不解:“美国?他不是哈尔滨佛学院的吗?”
“你……”歆馨这才发觉上当。
这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是齐思瑾。
“在你家我没顾得上说,你的脸色很差,到我们医院来检查一下吧,我来安排,你只管人来就行了,别的不用你操心。”她很关切地说。
突然间我有些感动,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谢谢谢谢,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没什么事,养几天就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你不是认识我家吗,随时来好了。”
挂断电话,歆馨不屑道:“这是跟谁说话呢,够温柔的啊。”她学着我的腔调,拉了长音:“你认识我家,随时来啊。”而后又重重地啐道:“恶心!”
没来由的,她娇蛮的姿态惹恼了我,于是我故做神秘地回答:“她就是你刚才贬斥半天的公鸭嗓,说实话,她身材挺性感的。”
“张寒松,今天我算彻底认识你了!以前我真是瞎了眼了!”歆馨大怒,忿忿然摔门而去。
我心里有些后悔,想要去追,但是随即想到她眄视指使的样子,又犹豫起来。心中暗想:算了,我在她眼里算老几呀,人家已经有哈尔滨佛学院的高才生了。况且,还要给我的模特疗伤呢,她救过我,我得知恩报德,而且她那么孤傲冷艳,我可不忍见她香销玉陨。
心中还是有些郁郁,为了解闷,将阳台打扫了一遍,免得象个作案现场。收拾完后,本已虚弱的身体更感疲劳,萎在沙发上喘息,这才注意到齐思瑾带来的那个大盒子。里面除了一些营养品外,还有两条玉溪烟,可能是别人送给他们家的吧,不过相比较而言,这个礼物更赢得我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