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0

晚上,我穿着羽绒服,盖着大棉被,抱着木头模特,心下忐忑不安。冰冷的气息依然很肃杀,幸亏这些准备还算充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能否熬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可能是我在入睡前一直在思考问题,这时候大脑仍然未停止工作,依稀间我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象这样睡觉得坚持几天呀,如果一两个月,我就该成冰山上的来客了。”朦胧之中,我居然唱起歌来: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为什么这样红,红得象火,火,火,我要火。

    突然一缕似玉石相碰的声音:“七天即可,不用担心。”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

    我呆了片刻,头脑从混沌中清醒了一些,说道:“是你在说话吗?你到底是谁?”

    “以前的一切,你全想不起来了吗?”清泠的声音有些幽怨。

    “恕我愚钝,真是前生的事吗?”我心中不由很是愧疚。

    许久,四周一片寂谧,恍惚中我又闭上眼,思维再度混乱淡弱。

    忽然,隐隐约约,前度的声音又在歌唱:“苍苍槐畔观音寺,身后生前事渺然。

    旧日精魂寻己遍,三生石上话因缘。”反反复复,一共唱了三遍。声音素雅飘旋,低缓却偏又清越,余音淼淼不绝,最后渐渐远去,终于彻底消逝不可得闻。

    我暗暗吟诵了一遍,心中突地一片豁然,愁思杂虑象风卷残云一样,瞬息间就不留一点痕迹了。虽然还是有些寒凛,但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围护着我,我抛开了一切,完全放松,沉沉睡去,梦也没有半个。

    中午时分,我醒了。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有一种流光溢彩的质感。身边已经空了,她并不在。

    我趿拉着拖鞋,来到阳台上。她站在光线最强烈的角落里,毒烈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隐然有一圈绿青色的光晕。我心里一动,她似乎很爱晒太阳,是否这有助于她恢复呢?

    我撕开一盒齐思瑾给的“玉溪”烟,回想起昨天夜里听到的话语。赶紧找了一杆笔,在便笺上写下那首禅味十足的七绝,反复玩味。看着“苍苍槐畔观音寺”的“槐”字,我突然想起,以前曾经托人鉴定过那只手镯,就是槐木做的,是巧合吗?

    前思后想,仍然没有个头绪。于是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虽然还是有些发虚,但已经没有昨天那种令人恐惧的眩晕感了。

    打开手机,一会儿工夫,就飞进来好几条短信。都是小胡发来的,说孙老头儿要见我。

    我将电话打到办公室,是孟姐接的。她说孔小姐已经来过三次了,好象孙总有什么要紧的事,而我一直关机,他们都很着急。

    “真要把老头儿急死才好呢,也算为社会除去一个安全隐患。”我小声嘟囔道。

    虽然十分不情愿,我还是迅速打车来到公司。办公室里,小胡与小陈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见我进来小陈说道:“张经理,可把你给盼来了,昨天济南那家厂子来了好几个电话,说他们的货怎么还没收到。”

    “上个星期就发货了,走的铁路快运。他们那个破厂子管理混乱,管这个事的人来回换,货站给他们打电话也不去取,有一回居然压了一个月。”招呼我过来,就这点烂事,我心里是一阵厌烦。

    “他们那个老板不是跟孙总挺熟的吗,直接就把电话打给他了,你和小叶都请假了,这个事我们又都说不太清楚,孙总就急眼了,发了一通脾气。”小陈解释道。

    “你们刚才辩论什么呢?什么调整机构,增加效率的,怎么你们哥俩是要当总经理助理了,还是办公室主任呢?”我问道。

    小胡压低了嗓音道:“我听说最近公司要有大动作了,说是管理部门要重新调整,人员变化会比较大,许多人可能要充实到生产和销售上去了。”

    小陈显然还是不服气:“其实我看就是精简机构,减员增效。咱们公司也有几年没动过了,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有的人忙死,有的人闲死。”

    “不要看闲死的人,那些人咱们可比不了。哼,精简机构,也就是说的好听。你们俩是不知道,孟姐是老人,应该有印象。在你们来之前,搞过不止一次,结果啊,就以咱们公司的管理水平,可想而知……”我忍不住说起风凉话:“怎么说呢,就跟女人减肥一样。”

    “越减越肥是吧。”小陈接口道。

    我笑道:“还没那么简单。这女人减过肥上称一量,挺高兴,是掉了几斤。可仔细一瞅,这腰上、肚子上的肉是一点没少,更倒霉的是仅有的那么一点胸,倒给减没了。”

    “张寒松,说谁减肥呢,别乐了,孙总找你呢。”孔小姐站在门口,俏脸生寒。

    走进孙总有如篮球场的办公室,我不由生出自己很渺小的念头,也许这就是他们将办公室设计得如此宽敞的初衷吧。

    孙总面色沉静如水,鼓胀的眼皮松弛地耷拉着,令人只能沮丧地放弃想要窥探他内心想法的企图。我将济南厂家的事情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遍,然后说近日得了重感冒,需要请几天假。

    他这才抬眼扫了我一下,而后靠在椅背上,缓慢而低沉地说道:“你脸色确实不太好,要注意休息,不能凭着年轻力壮,就没有节制,要不然,到我这个岁数,就有你受的了。”随即他话锋一转:“公司最近有个思路,准备要对几个管理部门进行一下调整整合,工作职责权限有可能要重新划分。物流这一块,向来是公司的重中之重,你对你们部门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想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0

“承如您刚才所言,物流工作非常重要。我认为,目前物流部的人手还很缺乏,需要继续补充人力资源。现在有些工作就是受制于人员短缺,一直没有很好地开展下去,比如说对客户的事前调查、产品性能价格比的全国性比对,还有追踪调查等等。”我小心翼翼地答复道。

    孙总表情没有一点变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谈话就结束了。

    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待客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大胖子,老颜。我心里恨恨地想:汉奸的命是大啊,车都断成两截了,他居然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我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呀,老颜,今天怎么这么悠闲啊,你不是说要告小日本吗,怎么样了?”

    老颜面无愧色,语气亲切诚挚一如往昔:“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事情可没那么容易。我听一个朋友说,在南方出过一起和我这事差不多的。车主也去告了,结果咱们的技术监督部门,出了份报告,完全站在小日本这边。说这个系统未发生异常,那个系统也未发生异常,就连车身断裂也符合图纸和有关标准要求,这官司还咋打呀。”

    小胡插言道:“都正常,那么大的一辆车怎么会折呀?”关于老颜出车祸的特大喜讯,以及前因后果,我曾经详细地给同事们讲过,所以他们也很关注。

    “你知道毛病出在哪吗?那份报告里有好几个依据就是厂家出的,甚至连一些检测仪器都是厂家的,还有好几个日本专家参与了鉴定,这还能有个好吗?”老颜忿忿不平,连脸上的肥肉都抖个不停,物伤其类,看来动了真怒。

    “老颜,你要不告了,那你的车不就白搭了?太便宜他们了!”我试图煽风点火。

    他双手一摊,“没办法,谁让咱是弱势群体呢。肯定输的官司,我是不会花费精力的,有这个时间,我又能挣出一辆车来了。”随后他满脸歉意地望着我道:“兄弟,那天晚上我真是喝高了,你就原谅哥哥这一回。”

    我笑得很放肆,“哎呀,老颜,你跟我虚呼啥呀,咱俩啥关系,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打进敌人心脏的一颗钉子!”

    “兄弟,你啥意思啊?”老颜有些不快。

    “那六条猪崽不是日本人吗,差一点就让你给整死,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那小脸白得,就跟日本艺妓似的,脸上最少抹了五斤白灰。”我笑道:“他现在还好吗?”

    老颜默然。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呆在家里。除了与公司通过几次电话外,与外界基本上失去了联系。

    夏天里抱着冰疙瘩的滋味并不好受,想象中应该是寒暑相抵,其实却是双重考验。身体外热内冷,有时酷暑难当,而有时却又料峭严寒,此种两个极端的诡异情景,真是哭诉无门。好在有药物辅助,虽然痛苦不堪,倒也一直坚持了下来。

    在家里与寒冷作战的时候,我与歆馨也展开了新的一轮冷战。她曾经给我发过来一个措辞强硬的短信,暗示了会以分手为惩戒手段之一。当时我刚起床,正头沉眼花,想也没想,就回复过去:随你便,大小皆可。她的回复更快,也很温馨:可耻的流氓!

    到第七天时,我终于舒了口气:曙光就在前头了。

    傍晚,齐思瑾又来了,“你女朋友挺厉害的啊。”聊了一会儿,她好似无意间说道。

    “怎么这么说呢,她那天对待你们挺客气的。”我有些奇怪,想不到她目光如此敏锐。

    她神态娇媚地轻瞄了我一眼,道:“不错,那天她对我和姓叶的小姑娘都很好,态度又礼貌又亲切,可是他对待你的态度可算不上温柔吧。”

    我笑道:“你真是目光如炬呀!她这个人其实心地善良,也很直爽,对待生人呢,表现得象个淑女;可要是熟人了,直率的那一面就暴露出来了,越熟就越淋漓尽致。”

    “哦,是这样的?”她扬起修长的眉毛,表示惊异。

    我说道:“给你讲一个她的轶事吧。有一次,我们参加市里的一个学习班,结束后组织者返利,搞了个聚餐。她单位的代表就与我同一张桌,不过我们互相不认识。

    当时他和我的座位隔着一个人,这个人与我们俩都很熟,就给我们介绍了一下,我这才知道他是我女朋友的同事,不过我没提及,在喝酒的时候就在一起闲聊。

    他说最近真倒霉,让一个女人给打了,而且特别狼狈。我们当然就问是怎么回事。

    他说前天去财务部办事,财务有一个姓卢的女孩,性格有些泼辣,不过平常关系与他不错,经常开几句玩笑。

    我一听这不是歆馨吗,不过我没吱声,听他继续白呼。

    他按照国际惯例,又和她开了个玩笑,可能有点过,玩笑中加了点颜色。然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抄起桌子上一个墨水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当时就是血花飞溅姹紫嫣红鲜血淋漓。”

    “啊!伤重不重?”齐思瑾惊叫起来,关切地问。

    我很满意她的表现,说道:“在场的人也都吓坏了,赶紧过来检查了一下,准备往医院送,连救护车都叫了。结果,他除了被砸起一个大包外,什么事都没有。”

    齐思瑾很奇怪,“怎么会,他不是被砸得鲜血淋漓吗?”

    我笑道:“歆馨扔过去的是个红墨水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1

我们相视笑了一阵,我继续道:“当时我们笑得都不行了,那个哥们儿挺不高兴,就骂我们:你们还笑,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我这是招惹哪路神仙了,倒了这个大霉,让个狠毒娘们儿给羞辱成这样,真是奇耻大辱!你们说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

    我怕他再往下说,话就难听了,于是接口说:兄弟,消消火。你的遭遇确实很令人同情,不过要说倒霉,比起我来你这点事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那个家伙一听我这么说,顿时就来神了,嗓门也高亢起来了,透着高兴喜庆,非得让我讲一讲。”

    “你有什么倒霉事,比他还厉害?”齐思瑾也很好奇。

    我故做神秘地说:“当时我就说了一句话,他立马就甘拜下风,哑口无言了。”

    “哦?”齐思瑾有些怔怔地盯着我。

    “你刚才说的那个狠毒的娘们儿,她是我媳妇儿。”我淡淡说道。

    齐思瑾愣了一会儿,大笑起来,“我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那个人肯定都傻掉了。”

    笑够了,她突然正色道:“‘金蝉计划’要抓紧进行了,你要帮帮我,前一阶段的效果不错,但若是后续手段跟不上,就前功尽弃了。”

    我抚着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小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的事我越想越奇怪,不就是不想和小虎搞对象了嘛,有必要整得这么复杂吗,不会是耍我吧。真要是这样,后果很严重啊!”

    她妖娆地一笑,应该说她的笑容有点魅力,使得略显平淡的五官生动起来。“寒松,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害你的。事情确实很复杂,以后机会成熟,我会详细地解释给你听,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望着她妩媚真诚哀求的表情,我叹口气,无话可说。

    送走她后,我就上床睡觉了。搂着僵冷的模特,浑身打着冷战,很快便将齐思瑾带来的忧虑抛到北冰洋里去了。

    睡到半夜,我醒了,口干舌躁,热汗淋漓,这是几天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我觉得有些异常,伸手在旁边一摸,果然她已经不在了。

    难道是大功告成了?我边想边下床,来到阳台上。可是她也不在阳台。我有点慌神了,急忙将屋里的灯全打开,仔细搜查,她却毫无踪影。

    我跌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心里不断地盘算:她把伤养好了就走了?还回不回来呢?想想还是不死心,又跑到阳台上,凝神向楼下观察,黑沉沉的看不清楚。索性穿了衣服,下楼找了一圈,全无踪影。

    我沮丧地回来,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走就走吧,留下来也是怪吓人的。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时,房门似乎开了一下,一阵清凉的微风轻轻吹过我的脸颊,感觉很舒爽。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抬头看了一眼,厚重的防盗门依然紧紧地关着,并没有异样。想起她来,轻叹了一声,爬起来准备回卧室继续睡一会儿。

    忽然脚底下轻轻地滑了一下,地面上好象有水。怎么会洒上水了呢?我低头细细观察,客厅的瓷砖上居然淅淅沥沥地有一串水通向阳台,象是脚印,浅淡而纤长。

    我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是她回来了?随即我便否定了这个念头,不对,她穿着我的旅游鞋,不会留下这种脚印的。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烈幽深,我轻轻地向阳台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2

第十九章:妖气

    我屏着气息,蹑手蹑脚地来到阳台门边,警觉地探头扫了一眼,角落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我赶紧又缩了回来。

    是她回来了?我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心砰砰地乱跳,凭着这一瞥,我觉得应该是她,不过她出去干什么了?

    反正只要是她,就不会对我有伤害的。想到这里,我伸手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明亮的灯光顿时将阳台照得纤毫可见。

    我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她。随即心生疑窦:地上的水脚印从何而来?我一个大步跨了进去,咦,她怎么光着脚,我的旅游鞋哪去了,那可是花了我三百多块钱呢。

    她赤着纤削的脚,沙滩裤上有一大片水迹,而且还有水正顺着腿往下滴。天哪,她大半夜的,跑到哪玩水去了?还把鞋给丢了。

    我站着发了半天愣,嘴里念念叨叨,而她却依旧昂然而立,不动声色。虽然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我最后还是用毛巾给她擦拭干净,然后又给她换了一件运动短裤和一双网球鞋。在做这项清洁工作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臂上,被那只怪鸟爪出的黑色的疤痕,纵横交错,很是恐怖。心内不由一痛,又再次想起高树奇的老婆,她好象是叫宋春吧。看来,明天应该去找找她,再弄一盒“花魂精”来用。

    第二天,我以无上的毅力从床上爬起来,一连在家休了六、七天,老孙头儿恐怕要气疯了。前两天,孔小姐受他的指使,来过一个电话,话里话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去上班的话,也许就不用去了。

    在班车上,遇见了销售部的老文。

    “唉,你怎么坐这趟班车,你家不是在海滨吗?”我很奇怪。

    “昨天去老丈人家了。寒松,你咋了,脸色不对呀。”老文很关切地问我。

    我推搪道:“感冒发烧咽喉炎,折腾好几天,真他妈的痛苦。”

    老文看着我的目光有些狐疑,过了会儿,他压低了嗓音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脸色表面红润,可里面透着一股青黑色,不象是感冒啊。”

    我心尖一震,强笑道:“最近这一拨感冒是病毒性的,都这样,医院里打针输液的人老多了,脸色都是红里透着黑,黑里发着灰,绿了吧唧,紫不溜秋的。”

    他深深地望着我,神色有些忧虑,“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我一个朋友以前出过事,当时他的那张脸跟你现在一样一样的。”

    我听他口气沉重,也有些害怕了,追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你是真不懂啊,遇仙了。”老文在我耳边悄声道。

    我迟疑道:“那不是好事嘛。”

    他瞪着我,没好气地说:“嘛好事,说得好听是仙,难听就是妖啊。”

    我暗地里打了个寒战,强自镇静道:“文哥,你放心,我不是。”随后我又问他:“那后来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他咋着嘴道:“后来他们家人请来个高手,好了虽然好了,可足足养了大半年。”说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咬咬牙,说道:“哪能是个人就能赶上这事呢,我确实是生病了闹的。”

    坐在办公室里,我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这几天的单据。老文的话一直环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最后暗中做了个决定:赌一把吧,我认识她已经很长时间了,她要是害我早就下手了,他不仅没害我,还曾经替我挨了两刀呢,我就不信这么倒霉。想到这里,勉强抛掉了心理包袱,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

    小叶也请了好几天假,积压下来的事情可够我忙乱一番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直干得头昏眼花,骨软筋酥。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溜到会客室里,锁上门,美美地躺上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我无意间发现,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蹦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叶。她晃动着手里的钥匙,向我揶揄地笑着:“我就知道你藏这儿来了。”

    “张哥,你女朋友真漂亮,不过她是不是很厉害啊?”她问道。

    眼光都不差啊,我赞许地瞄了她一眼,道:“也许她很厉害,但是在我面前,她那米粒之珠,也敢与我日月争辉?我闲得没事的时候,就下手打她。”

    小叶皱起小巧的鼻子,叱道:“你就会胡吹大气,你敢下手打她,谁信呀。”

    我正颜厉色道:“你什么耳朵啊,我哪里说下手打她了,我说的是……给她打下手。”

    “这还差不多,我看她跟你说话的时候,挺有自信的,你一定很宠她。”她又说道。

    “没办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我叹道:“什么时候,我能豪迈地说出:老子之所以取得一点成就,那是站在巨人的钱包上。”

    小叶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道:“张哥,那个手镯我请人看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2

“哦,有什么奥秘吗?”我也郑重起来。

    小叶缓缓回答:“手镯的材料取自于一种非常少见的,很有灵性的槐木。”

    “你请的是什么人,厉害吗?”我问她。

    “他是我哥的初中同学,后来上高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离家出走了。几年以后,他又自己回来了,据说跟一个道士在江湖上游历,学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是个高人。”

    我沉吟道:“我也知道是槐木,这不用他说,他还看出什么来了?”

    小叶流露出沉思的神情,说道:“有些事他也拿不准,不过他说手镯燃烧之火,并不是凡火,一般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

    我打断她道:“他胡扯呢吧,我当时可看得真真的,火苗子老大了。”

    小叶继续说:“所以他也很奇怪,说哪天要见见你。对了,他还说,这个手镯燃烧后,连一丁点灰烬也不会留下的;现在居然剩下了半截,他好象很吃惊。”

    “当时那只怪鸟死命挣扎,手镯的火好象就断了,一截掉到阳台上,另一截还缠在鸟身上。”我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点点头,“见面嘛,我看就不必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谈的了。”

    “还是去见见吧,他说也许有办法让你想起前生的事情。”小叶幽幽道。

    我表示怀疑:“他有这么厉害吗?”

    小叶很坚定地回答:“他说行就一定行。”

    下午,在走廊里遇见了多日不见的席主任。我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就想蹭过去。他偏偏不识趣,一把拉住我,“寒松,你跑什么,我正有事求你办呢。”

    我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你求…求…求…”其实心里暗自骂道:“你个毬1

    他黑黜黜的大脸庞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咱们同事好几年了,我还没求过你什么事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是啊,是啊,不过席主任您神通广大,能有什么事求到我这个小虾米啊。说实在话,您都办不了的事,我不就更白给吗!”

    “哈哈,寒松,你就是太谦虚了。”非洲小白脸爽朗地笑着,“有一件事真还非你不可。”

    我真有了点好奇,心想:“哦?还非我不可?那不就是赖上我了。”

    他亲切地搂着我的肩膀,小声道:“其实,事情并不难办,你找个机会,请小齐出来吃顿饭,我来请客。”

    “小齐是谁?”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市医院的小护士啊。”

    我恍然,警惕地说道:“她呀,请她干嘛?况且我跟她也不熟啊。”

    席主任口气有点急:“熟不熟的,你能请她出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可以跟她念叨一下,可她给不给面子,我可一点没底。你有什么事啊?哎,你不是跟她们主任挺熟的嘛,通过他那层关系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我试过了,不好使,只有请你出马了。”

    “那你到底啥事啊,给我交个底。”

    “我小舅子今年医学院毕业,非要去市医院,可市医院太他妈的难进了,凭我的能力,除了市医院,横趟,区院、四院、中医院随便,可他就认准了市医院了。”

    我奇怪地问他:“那连你都不行,那个小丫头片子不更完吗?”

    “寒松,你真不知道啊?她爸老厉害了,在医院这块,托个人情送进一个人,比个副市长批条子都好使。”

    我呆了半晌,才说出话来:“看来我是没把豆包当干粮,没把丈母娘当妈啊。”

    席主任狡黠地笑道:“你要好好把握机会,我很看好你哟。”

    我哼道:“看好我?其实是我好看!”

    还不容易摆脱了黑主任的纠缠,路过营销部的时候,冯经理在门口冲我招手。

    他将我拉到一个角落里,问道:“刚才我看见老席跟你嘀咕半天,没事吧。”

    “没啥事,他就是想认识我的一个朋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3

他明显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有件事,老想跟你说,不过又有点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说了对你好不好。”

    我急忙说:“冯哥,啥事,你说吧,我顶得住。”

    “马老瘪你知道吧?”他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马老瘪在黑道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也算是本市的杰出青年。

    “前些日子,我曾经和他手下的一个跟班喝过一次酒。他说他认识老席……”说到这儿,他就停住了。

    我有些迷惑:“认识席主任,那又怎么了?”

    冯经理面色沉静继续说:“上次你受伤,你对外宣传是摔的,可我却知道你是被别人砍的,你当时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没有说,现在我告诉你原因吧。”

    我立即提起精神。

    “我就是听老席说的。”他一语惊人。

    我怔然:他怎么会知道?

    “马老瘪那个跟班那天喝多了,一通神吹,后来说起老席曾经托他在一个小区门口,砍过一个人。我当时就留心了,套了他几句,他倒没说别的,只是说大约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老冯梳理着微疏的头发,缓缓说道。

    我心中波澜骤起,难道伤我的人不是小虎,而是另有其人?那这个傻蛋为什么对齐思瑾承认,楞背这个黑锅?

    冯经理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话我就说这么多,小张,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我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喇喇蛄挑逗老家贼,他也不看看俺是谁!”

    整个下午,我都是阴沉着脸,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也发现了异样,轮流活跃着气氛。我这才发觉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城府不深,喜怒即形于色。于是赶紧放下心事,与众人同乐。

    下了班车,走到小区门口时,看见史勇正在当班。跟他打招呼,他一见是我,却有些畏缩羞涩,摆出想要躲避的样子。

    我很奇怪:挺热情的小伙子,怎么变得缩头缩脑的。也没多想,又问他:“你哥找到工作了吗?”

    他神色黯然地摇了下头,然后就转过身去,翻看起值班记录来。

    闹得我有点无趣,不由摸着自己的脸,回忆起班车上老文说的话来。难道是我的脸色不对劲,把别人都给吓着了?

    晚上在家疗养,觉得有些无聊。到阳台上看了会儿模特,突然想起,要去高树奇家再讨点“花魄精”来为她疗伤。

    于是跑到高树奇的家,爬上五楼,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顾不上匀气,就开始敲门。可是,敲了半晌,却没有一丝动静。看来他们没在家,我是白跑一趟了。

    怏怏地下楼,心里灵机一动,头一次与他们夫妻见面是在小区的花园门口,那个看门的老头好象是高树奇老婆的一个什么亲戚,说不定他们在那里。

    花园的铁门已经锁上了,今晚没有月亮,花园里面黑漆漆的,只是能嗅到微风中传来的淡淡的草木幽香。

    我扯起嗓子喊道:“高树奇!高树奇在吗?”

    没多久,门房的小门打开了,屋里苍黄的灯光流泻出来,照亮了阶前几株垂柳。一个高个男子谦和的声音:“是谁呀?”

    “是我,张寒松!”我在铁门外高兴地叫嚷着。

    走进狭小的花园门房,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简陋的铁床,一张很旧的三屉桌,两把摇摇晃晃的木椅。看门老头儿与高树奇的老婆宋春都在。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春却惊叫起来:“你……你撞邪了!”

    我悚然大惊,强自笑道:“不会吧,你不要吓唬我,我胆子可小啊。”

    她拉着我的手,将我拽到灯下,神态戒谨,一双清澄的眼睛盯着我的脸,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我气也不敢长出,紧张地望着她,魂摇魄乱,无所措手。

    她象是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似的,将我端详了许久,左看右察,绕了一圈又一圈,渐渐脸色好象舒缓下来。后来,她又伸出纤绵的手指,切了我的脉搏,沉吟良久说道:“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她是手下留情了。”

    我一听没有大碍,顿时惊慌恐惧寒若冷灰的心又强健地跳跃起来,而且充满了好奇,问她:“嫂子,开始你说我撞邪了,后来又说没事了,是什么意思呀?还有是谁手下留情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此时,我才仔细打量她,她穿了一套深绿色的古典式衣裙,布料朴雅,颇为合体,愈发显得冰肌玉骨娉婷清袅。

    她微微一怔,“嫂子?”随即领悟了我的意思,娇艳而羞涩地望了一眼旁边的高树奇,吐气如兰,“对呀,你是应该叫我嫂子的。”

    高树奇清瘦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但倏忽间就消失了,被一种坚定的坦然取而代之。

    我心下奇怪:看他们眉目传情的样子,难道尚未成婚?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自己身上,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宋春淡雅而又暧昧地一笑:“最近有什么奇遇,难道你就全忘了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3

我有点狼狈,但又很惊异,“嫂子你猜到什么了?手下留情怎么回事,难道不留情,我就该报废了?”

    她收起嘴角一抹的嘲谑微笑,秀澈慧艳的面容立即很是庄重,“虽然说没有伤及根本,但还是需要调养一两个月方好,服用一些培根固本补血益气的药材。看你的脉象,你已经在服用了,切记不要中断服药,还要一定戒酒。据我的判断,她是很晓得分寸的,并不想伤害你,你尽可放心,所以我想就顺其自然吧。”

    高树奇在一边皱着眉头插言:“小春,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的话。小张他到底怎么了,究竟是撞没撞邪呀。还有你懂得这些神道的东西吗,你的水平行吗,可别判断失误,耽误了人家。”

    “树奇,你就放心吧。你不明白,小张自己可非常明白哟,这种事情,我们外人是不便多嘴的,是不是啊?”她娇嗔地说道,清?x的目光最后扫到我的脸上。

    我心里还是有很大的疑团,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便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了,反正只要没事就好了。看她刚才这一番做派,这一套说辞,好象很专业,早晨老文给我带来的忧虑此时去了大半。

    我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说:“嫂子,‘花魄精’还有吗,我一个好朋友受伤了。”

    宋春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语气遗憾地回答:“‘花魄精’炼制不易,这一年,我只制成一盒,上次已给了你,现在手里没有了。”她好象想起什么,问我:“你怎么用得这么快,你那次受伤并不很严重,不应该用完的。”

    “都怪我,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哦,那个药是你自己做的啊,真是多才多艺。”我对她愈发敬佩了,转身对高树奇赞道:“高哥,你真好福气啊!”

    他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不过神情还是很受用的。

    宋春很随意地问我:“你怎么知道那药的名字的?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

    “听我一个朋友说的,这个名字很好听啊,疗效又很好,如果把配方卖给药厂,批量生产,那钱得挣海了。”

    她摇摇头,欲言又止。

    又聊了一会儿,我有些疲倦,就告辞回家。他们将我送出小房,我无意间发现窗台上摆放着一双旅游鞋,看样式、颜色,很象是我的那双。

    我心下肃凛,拿起来看了看牌子,也是一样的,美特斯邦威。抽出鞋垫对着灯光看了一下,磨损程度也与我记忆中相符。

    我强压心中的疑问,尽量平淡地说:“这是谁的鞋呀,挺好看的,在哪买的?”

    这时,看门老头儿苍老的嗓音说道:“不是我们的,是有人落在荷花池的台子上,我就把它放在这儿,好让失主认领。看样子,还很贵呢。”

    “哪天发现的?”我又问。

    “是昨天夜里。我起夜,听见荷花池那里,好象有人在趟水的声音,我怕是谁家的小孩子翻进来玩水,就跑过去看。结果没有发现人,却看见这双鞋放在台子上,可能是白天谁落在这儿的吧。”老头儿说道。

    “大爷,你没看见池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老头儿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转过头,看见宋春站在垂柳的阴影里,身姿模糊成一片,只是眼睛如星光熠熠闪动,似乎正凝视着我。

    我于是提议去看看荷花,“因为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

    荷花池并不很大,但却种满了荷花,荷叶团团,在晚风中摇曳。此时,荷花已大都凋谢,有簇簇莲蓬婷婷立在叶上。

    我心中暗想:她昨晚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不过,嘴上却半真半假地说:“平常就知道瞎忙,身边有如此美景,却很少来欣赏,不知道人这么忙碌到底是图什么啊!”

    宋春没有理会我的感慨,说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莲子也是一种极好的药材。”

    我心中一动,“药材?难道她是来采莲子的?”

    我见高树奇一直在我身边沉默着,我没话找话问他:“你和老颜熟吗?”

    他冷哼道:“他是成功人士,怎么会搭理我这种普通职员呢。”

    “他开公司之前,不就是你们单位的嘛,和你是同事啊,那时他也只不过是个科长,有什么好牛的。”我说道。

    “他这个科长可不简单呢,是管资产的,很肥。他最狂的时候,曾经拍着自己的口袋跟别人抬杠:我左边的口袋装的是私款,右边的口袋装的是公款,不过我说它是公款它才是公款,我要说它是私款,它就是私款了。”他的口气里充满了鄙夷。

    我不服:“就没有告他吗?”

    “当然有的。有人曾经到厂长那里告他吃回扣、私吞公款,说他身上总揣着厚厚一沓钞票。”

    “管用吗?”

    高树奇呵呵笑道:“非常管用。厂长闻言大怒,马上把他叫到办公室里,严厉地训斥他:你身上带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现在社会多乱吗,带那么多钱是相当危险的!”

    我也大笑:“这个厂长还真够体贴的!”

    连宋春也笑了,“他们是一丘之貉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4

第二十章:诱惑

    我们三人在莲花池畔语笑喧阗。东边的葡萄架上果实已尽,渐显萧疏的罅缝里露出下弦月的一钩,清粼的风掠过黑翠成一团的荷叶,扑在我的颊上,似乎散成数缕幽芳。

    一时之间,我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仿佛在以前经历过,那是一种格外宁馨的感觉。我情不自禁趴到池子的石台上,以手掬水,洒在手臂上。润浸清凉的气息,袭过我的全身,我舒爽地叹息一声: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旧年。

    我抬起头向池里望去,涟漪渐渐消逝,水中显出二男一女三个人的倒影,男子轩昂,女子窈娜,并肩卓然而立。我心中暗自得意:我们的形象都还不坏啊,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潇洒的人儿会相遇。

    正在沾沾自喜中,听见高树奇问道:“小张,琢磨什么呢,冲着水池子一个劲地乐。”

    宋春说道:“是不是重温以前的美好的回忆呢?”

    我有点尴尬,从自恋的状态里清醒过来,遮掩地说道:“我忽然想老颜撞车的事了,可真滑稽。”然后我就将老颜发生车祸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最后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家伙儿也是活该,平时把他那辆小日本车当命根子似的,别人碰一下都要急眼。没事就夸啊,天上有,地下无的,显摆他目光多么敏锐,智力多么高超,多么会买东西。结果怎么样?一只柔弱的小猫咪,就很轻松地让他的宝贝车断成两截!”

    “竟然有这种事!”高树奇非常感兴趣,兴致盎然地与我探讨起来。研讨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我无意识向旁边望了一眼,发现宋春并没有旁听我们的谈论,站在树荫的深处有些落落寡欢。

    女人可能都不喜欢这类的话题吧,于是我调整了方向,对高树奇道:“不过,老颜这个人还是有点魄力和能力的。本来在你们厂干的好好的,他就敢辞职下海开公司,而且干得红红火火,现在资产几千万是没问题了。”

    “几千万了?有那么多吗?”高树奇表示怀疑。

    我解释道:“差不多,你看,他公司的地皮是自己买来的,办公楼是自己盖的,再加上别的一些固定资产和存货,得有这个数了。”

    “看来,无耻也是一种生产力啊。”高树奇晃首叹息道:“他在国家的企业里折腾那么多年,捞钱捞得钵满盆溢了,门路全都铺好了,关系网也建成了,然后他才下海开公司,你说这能有个赔吗?而且,一开始他也不是辞职,关系还挂在我们厂,如果经商不顺利,他还能回来。后来厂长都换了两茬了,职工意见都很大,这才开始着手处理他的挂职问题,又讨论了一年多,才让他按辞职办理了手续。”

    原来有如此的内情,看来,我以前受到他吹嘘的影响,对他的评价是过高了。“不过,以他的蛀虫出身,能把一个诺大的公司管理好,也具备一点能力的。”我说道。

    “这点我承认,要不然也不能把我们厂,玩弄于他的股掌之间。”高树奇一笑:“他是蛀虫出身,所以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叫什么。

    我大笑:“纳拉古公司?喇喇蛄公司?是挺象的!”

    他敛容告诫我:“他这个人的人品很有问题。别看外表长得高大,其实报复心极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你经常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我点头受教:“是呀,以前看他膘肥体壮、憨态可掬的,说起话来显得也很豪爽,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其实是上当了。就是从那次车祸,他和那个小日本,联合起来一起攻击我,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本质。”

    他嘴角上挂着一丝嘲讽,“还有个负有讽刺意味的事,思想上如此肮脏的人,在生活里却是个洁癖。有一次,那时他还没开公司,我和一个同事去他家取一份资料。进门后,他正在训斥他老婆。原来,他嫌他老婆吃完饭后擦桌子擦得不干净。我们听他说得很热闹,就过来看了看,一看桌子挺干净的呀。他很恼怒地喊:‘你们侧着光看看,桌面上干净吗?’五大三粗一条大汉,却在为这种事勃然大怒,当时我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憋得难受啊。”

    我想起在老颜的公司里曾经见过宋春,于是转身对树荫下的她说:“对了,嫂子,你不是去过他的公司吗,规模不算小了吧。你说这么大一个公司,他这么小心眼,怎么管得过来呢?”

    宋春轻声道:“飞蛾天性扑火,火越大飞蛾越奋不顾身,即使是心力凋瘁,粉身碎骨。”

    我这才又想起,他在纳拉古公司的遭遇并不愉快,于是颔首道:“太有哲理了。”

    我从花园回到家时,夜已渐深,我躺在沙发上,虽然感觉很疲倦,却不想睡觉,总觉得今天有件事不对劲,很蹊跷。

    想来想去,就只有今晚在花园的经历值得怀疑。我给模特穿的旅游鞋,在莲花池畔出现,虽然很出人意料,却也不过是以往匪夷所思事件的延续。这说明她昨天半夜去摘莲子,不过她以前还替我挡了两刀呢,她就是如此的神秘。

    既然想不出,总不能不睡觉,我只好心神不宁地洗脸刷牙。咧着大嘴,哼着小曲,满口白沫,正刷牙刷得起劲的时候,忽然,我身子一颤,惊惶之下,几乎栽到马桶里。我醒悟过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是莲花池里的倒影!我看见的那三个倒影全是立姿,而当时我正在蹲着,所以说那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影子!

    我张着嘴,喘着粗气,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是谁的影子?我努力回忆,隐约记得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头顶上的头发梳得比较高,而两鬓则较空,应该是被剃去了。

    此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谁这么无聊,半夜还打骚扰电话。

    是齐思瑾,“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见个面吧,我想你了。”

    我想起冯经理说的话,砍伤我的幕后黑手有可能不是小虎,于是应承下来:“好吧,我也想见见你。”

    “你也想我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有了几分靡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5

我很客气地说:“当然想,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入狱判刑。”

    班车上,坐在我身边的财务部出纳小凌悄悄对我说:“张哥,透露点内幕消息啊。”

    我苦笑着摇头,“我跟你一样,一脑袋大汗,一头雾水。”

    “怎么说你也是个重要部门的经理,咋会一点风声听不到呢?”她娇嗔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努力显示内心的真诚,“我是裤腰上挂只死耗子,冒充老猎人,真的啥也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么大的一个厂子,总得留个人管钱,而且老板对你也挺放心的。”

    这几天公司里的气氛有些异常,有点山雨欲来的意味,各个办公室里总有人在交头接耳交换情报,虽然脸上都显得很轻松,但内心的凝重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掩饰住的。

    我们物流部也是如此,虽然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干活,却个个心不在焉,有些工作已经向后顺延了。我也没有督促他们,既然都有些压抑,那就放松一下吧。

    坐在电脑前,我将整理好的资料文件压缩打包,发到自己的电子邮箱里。收集甄选整理工作上的资料,是平日里我很注重的一项工作内容,既然目前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就该执行B计划了,给自己留个后手。以后如果能到其他机械制造加工企业,还可以做物流工作,有了这些资料,事半功倍,驾轻就熟。

    记得以前与歆馨闲聊时谈到这个话题,她严词训斥我缺乏职业精神。我无奈地摇头,他们办企业的,为什么可以不要企业精神,却要求我们打工的要有职业精神,这不就是臭名昭著的双重标准吗?

    歆馨大义凛然地宣誓:从我做起,净化社会。

    我嗤之以鼻:你这是绥靖纵容恶势力,你忍让了退一步,他就会得寸进尺进一步;不抵抗是死路一条,想要改变这种不公平,必须要与他们做斗争,按现今时髦的说法,这就叫博弈。

    正想得出神,小叶探过头来,“想什么呢,咬牙切齿的。”

    “我正在酝酿职业精神呢。”我扫了一眼四周,小声说:“象咱们公司,平时不遵守劳动法,最后让你扫地出门,肯定也不会给补偿的,你会对他展现你的职业精神吗?”

    小叶一呆,道:“凭什么呀!”

    “遇到革命同志了!”我伸出手来道:“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若别人要宰我一刀,我总不能洗干净脖子,把脑袋放案板上等着他剁吧。”

    “张哥,难道他们真的要对你下手了?”小叶忧心忡忡地问。

    我笑着回答:“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有了预感,你看现在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不是空穴来风哦。”

    小叶沉吟着,望着我说:“大不了换一家呗,俗话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接着道:“处处不留爷,爷到街上住。”

    一天的时光就在偷懒中度过。下班后,我直接去了市医院。

    先去病房看望了小马,他的恢复情况还算不错,据说拍的片子上显示骨头接合正常,因此他的精神状态也很好。

    聊了一会儿,他突然怯怯地问:“张经理,你说焦班长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因为我出了工伤,上两个月的加班奖金全泡了汤,听说年底的奖励也要扣下了。”

    我安慰他:“这也不怪你,谁愿意遭这个罪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身体是自己的,别的什么也换不来。”

    “可焦班长后来一次也没来过。”他仍是不安。

    我笑道:“噢,你就放心吧,说起来怪我。送你来医院那天,他帮我打了一架,可能他是为了这事不敢露面了。”

    想起小虎,我心里的情绪很复杂,老冯的证词使他的嫌疑减轻了许多,可是他却一口承认,这事透着矛盾古怪,实在解释不通。

    我估计下班时间将到了,就去值班室去找齐思瑾。她正与一个小护士交接工作。她亲切地微笑招呼我进屋入座,那个小护士用审查的目光上下将我扫视一遍,而后对齐思瑾调笑道:“你好眼光啊,挺帅的嘛。”她看来是放肆惯了,说话的声音很大。

    齐思瑾笑着拧了她的脸颊,二人搂抱在一起打闹。

    我心想:这年头,恐龙一声吼,帅哥得赶紧走。于是站起身,口气庄严地反击道:“这就叫:小虾米熬菠菜,要多帅有多帅!”

    我与她并肩从楼梯向下走,她说道:“那个小姑娘是我特别要好的一个朋友,叫艳丽。”

    我哼了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恐龙之姿,也称艳丽。”

    她嗔怪地在我胸口轻拍了一掌,“你不要以貌取人,她很有才的,会写诗呢。”

    我肃然起敬,道:“她写过什么,两只苦命鸳鸯鸟,一双蝴蝶可怜虫;还是玫瑰玫瑰我爱你,就象老鼠爱放屁。”

    “你不许这样说人家,人家小姑娘可是很文艺的。”她辩解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5

我正色道:“原来是这样,我要向她道歉。通过这件事,我得深刻地检讨自己。记得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他极其痛恨两种人,第一种就是以貌取人的人。”

    她点头道:“说的好,我同意。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当然就是……恐龙了。而第三种呢,是算不清数的人!”

    她靠在我身上笑得很妖娆,裸露的洁白手臂,贴到我的臂上,有一种酸麻的舒适感。我站在楼梯上,怕她摔倒不敢躲开,只有尴尬地挺着身体。

    笑够了,她才悠然地离开我,好象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措,笑意盈盈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我咳嗽一下,将刚才的怯意遮掩过去,仍然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你请客?确定吗?我这人是很随便的,吃点便宜菜吧,给你省点钱。”

    “你别客气。”

    我掰着手指,“还是吃点简单的吧,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

    她仰起头斜乜了我一眼,“哟,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呀,一套一套的,你胃口这么大吗?”

    “让女士掏钱,当然就吃点简单的喽。”

    “那要是你请呢?是不是该吃龙肝凤胆了?”

    我嗤诮道:“你太缺乏想象力了!我能请你吃那些不上档次的东西吗?其实我看‘大世界商场’门口的露天烧烤就不错啊。”

    我们坐在露天的白色塑料桌椅前,吃着羊肉串,享受着夏日傍晚凉爽的风。

    “我要喝啤酒。”齐思瑾已经飞快地吃完了一大把肉筋,面前摊了一堆竹钎子。

    我凶恶地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太没素质了,一说我掏钱,你就这么大吃大喝!”我转身冲老板喊:“来瓶公牛!”

    瘦弱的年轻老板脸膛被炭火熏得黑红,笑嘻嘻地拎着一瓶啤酒,拿了一个杯子放在我面前。我把杯子推到她的手边,说道:“是这位大姐喝,我哪会喝酒啊,还是纯朴的少年呢。”

    齐思瑾轻笑一声,说:“你少装纯洁了,谁不知道你呀,老板再给他拿一瓶。”

    我急忙摇手,“我真的不喝,医生叮嘱我这段时间要戒酒戒色。”

    她颊上微红,瞟了我一眼,张了一下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掏出“玉溪“烟,点了一根,看她的目光落在烟盒上,说道:“这烟味道不错,谢了啊!”

    “我们家多的是,下次我再给你拿几条。”

    “都是别人送你爸的吧,我可听说你爸挺牛的,连我们那个黑主任,都哭着闹着要请你吃饭呢。”

    她警觉地抬起头,鄙夷的口气:“我最讨厌他了,没话乱找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还自觉得挺幽默,嘿嘿自个傻乐。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他小舅子想去你们医院,想托你爸的关系走个门路,要我把你约出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忽闪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6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说:“没有人相信,我生活在这样优越的家庭里,还会有不幸。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自我出生后,就给我安排好了每一步,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医专,然后又分到大医院。我简直就是一个木偶人,被他们牵扯着做着每一个动作,没有自我,没有独立的人格。”

    我安慰道:“你的父母是爱你的,而且他们的安排也有道理,可以让你少走弯路。”

    “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我喜欢绘画,可他们说画画没有出路。他们从来不打过我,他们只会给我讲道理,他们的道理太厉害了,我根本无法反驳,最后只能做个乖乖女,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她以手支颐,幽怨惆怅而又无奈。

    对这种家庭纠纷,我是无能为力的,只有伸手摩挲一下她的头顶,再加一声叹息。

    她老练地弹着烟灰,继续说道:“对于我的婚姻,他们也早有安排,他们看上了小虎,想方设法地撮合。可我对他实在是没有感觉。”

    “这种婚姻大事,当然是要自己做主了,你可以和你父母好好沟通一下,我相信他们既然是爱你的,就会尊重你的选择。”我试图劝解。

    她悲哀地摇头,“没有用的,他们又会对我讲道理。他们会说,以他们几十年的生活经验,认为小虎是最适合我的人选,然后就是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如果我不打断他们,也许他们会说到第一万点。我说服不了他们,所以我要试个别的办法。”

    我的头都有些大了,想象不出来他们的家庭生活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只能按照我自己的习惯说:“其实你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的一万个道理顶回去:我不喜欢!”

    “没有用!”她抓住我的手哀求道:“那天在医院见到你,突然我就萌发了一个想法,也许这是唯一的方法,你帮帮我,好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颤抖。

    望着她哀苦娇怜的模样,以我一向怜香惜玉的心肠,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只有频频点头,连带着拍胸脯信誓旦旦承诺的份。

    我见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润,于是试探地说:“小虎是什么意思?”

    “哼,从小他就与我作对,好不容易长大了,他还妄图欺负我,让我做他的老婆,做他的春秋罗圈梦去吧!”齐思瑾夷然不屑地说道。

    我很疑惑地搔首说:“这小子也挺有意思,你说他到底找没找人砍我,他和黑主任的嫌疑都很大。”

    “寒松,据我所知,你们公司正在酝酿机构调整,利益纠葛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在这个当口,你就能保证这个姓冯的,说的全是真话?他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有没有别的打算?”她语出惊人。

    我瞠目结舌,“老冯有必要骗我吗?”

    “你还是太嫩了,为了个人利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举杯一饮而尽,“我听说你的位置也朝不保夕了。”

    “我们公司内部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齐思瑾面带循循善诱的微笑,“你是我的好帮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就你们这个小私企,不干也罢!我给你介绍个大公司,合资的,在市里可是鼎鼎有名,你进去也可以干物流,有没有兴趣?”

    望着她挥槊方遒的豪态,我心中一片茫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7

第二十一章:误会

    “寒松,这个决定并不难做吧,你是不是还不太相信我?”齐思瑾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我的踱步来回移动。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不太相信你,而是相当……不相信你。”我严肃地板着脸,随即又笑道:“开个玩笑啊,你别生气。我就是个出卖劳动力养家糊口的打工者,到哪干不是干呢,只是现在想先观望一阵再说。”

    她蹙着纤弯的修眉,小声嘟囔:“还观望什么,等着他们哄你走吗?”

    我停下脚步,站在客厅中央愤然说:“我还就是在等着看他们怎么翻脸的,我在公司干了好几年物流,亲手规范了工作制度与流程,而且后来大小也算是个中层了,手里多少也有些资源。要是他们无情无义地撵我走,或是给我设圈套,我拍拍屁股就走人,到了新地方,我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用以前的资源了。”

    她凝神瞩视我好一会儿,好象要把我看破似的。最后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们没有一起经历过考验,彼此还缺乏朋友之间的信任,原也不怪你的。”

    我见她神色有点黯然,心中不忍,便打趣道:“别这么愁眉闭眼的,你的睫毛那么长,别一不留神打成个中国结,就睁不开眼了啊!”

    她微微一笑,问道:“真的有那么长吗?”,然后向我使劲眨了眨了眼。

    我做痛苦抽搐状,“你怎么了?”她有些紧张。

    “我被电到了。”

    她仰在沙发的靠背上嘻笑,可是又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象一匹烈马,桀骜不驯的。”

    “我这个人是有尊严与做人原则的,受女人的恩惠才能找到工作,太没面子了,我无法承受。”我一身正气道,“在那儿工资能拿多少啊?”

    “以你的能力与资历,一开始的话,应该有个四、五千吧,以后肯定还会涨的。”

    这个价码,在全市里已经算高薪了,我不禁有些心动。

    “噫,你还会写旧体诗?”她拿起茶几上一张纸条,仔细地读了起来,神情越来越惊疑。

    我走过去,瞥了一眼,原来是那首梦中听来的七绝,我怕忘了,就写在一张便笺纸上。

    “我写旧体诗那是一绝,象什么‘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就是俺的代表作。”我深情地吹嘘道。

    她没有理会我的胡说八道,迎上我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哪来的,不会是你写的吧?”

    “您圣明,是我从梦里听来的,醒来后就随手写在纸上了,写的不好,还是有什么不对?”

    她幽沉的语调:“不是你写的就好,我觉得这首诗里有鬼语。”

    我暗暗惊怖,说道:“哪有啊,我还觉得很有禅意呢。”

    “禅意当然有,不过我看第二句:身后生前事渺然,和第三句:旧日精魂寻己遍,感觉有些悚然。”

    这时,房门钥匙孔里一阵旋转的声音,随后进来一个女人,是歆馨。

    她呆呆地望着我俩,许久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你们在,我回来是取走我的东西,打扰你们了。”虽然她的口气很淡定,但是我能觉察出深藏在她心底的滔天波澜。

    我赶紧解释:“我们在谈小马的事情,就是受工伤住院的那个小工人……”

    “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做什么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她依旧淡写轻描地说话,不过锋利的言辞已经渐露端倪。

    我苦笑地望向齐思瑾,她辨色知意,站起来温和地对歆馨说:“小马的病情有些反复,他们公司的席主任又联系不到,我就只有来找他了。”她又扭头对我说:“好了,我要谈的事情就是这些了,你到公司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要赶紧敲定手术方案,还要准备手术费用。我得走了,还有事呢。”

    歆馨的脸色虽然还是很死板,但已经有了缓和的迹象。我心里暗自感谢齐思瑾的善解人意,说道:“我送你出小区吧,出口不太好找,晚上有时候我自己都走错了。”

    “不用,我认识路。”

    “那就送到楼下吧。”

    我们从楼梯上走下,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楼道口了,她才说:“好了,你赶紧回去救火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回到屋里时,歆馨正在收拾她的物品。我拉住她的胳膊刚要说话,她一把将我推到一边,阴森森地说道:“别理我,跟人家依依不舍去呀,怎么不再多送一程呢?张寒松,你本事很大嘛,邀请女人到家里来,她还就敢来。邀请她上床了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7

我沉下脸,“你这么乱说就没劲了啊,我和她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非常质朴,极其纯洁。况且,你这话伤到无辜的外人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歪头斜瞥了我一眼,然后将背包拖到沙发旁边,坐下来将拉链合上。“她来过几次?”歆馨的口气平静一些了。

    “这是第二次,你和她可能有点缘分,她前脚刚来,你后脚就到。”我笑嘻嘻地说。

    歆馨酸溜溜地问:“打搅你们的好事了吧?”

    我正色说道:“哪来的好事,你以为人家能看上我呢?跟你说吧,她爸是市里医疗卫生系统的大拿,家里有权有钱,和我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很遗憾是吗?我看你们倒还般配,你是仪表堂堂贼头贼脑,她是风姿绰约贼眉鼠眼。”

    我笑骂:“有你这么评论的吗,褒义词与贬抑词一块用,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还般配,鲸鱼和潜水艇搞对象,你听说过吗?”

    此时,我的手机传来一阵阵的马嘶声,进来一条短信。

    “哟,这刚分别,就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了。”她揶揄道。

    我打开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要是不亏心,就给我看看!“歆馨伸出小手说道。

    我当然无所畏惧,大方地将手机递给她。

    她飞快地按键前后看了几眼,嫩白的脸庞闪过几丝颤震,突然她狠狠地将手机甩到我怀里,愤怒地叫道:“张寒松!你太过分了!”

    我不知底细,有点茫然地翻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令我幸福过却又伤心过的城市,你用手机拨打********就能听到我要对你说的最后几句话。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他奶奶的,这是谁在添乱?

    “这是哪个精神病瞎发呀!”我力不从心地骂道,心里却在想:谁呀?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还挺酸,什么幸福伤心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发什么短信!

    歆馨冷笑道:“依我看,不是你是精神病,就是我是精神病!”

    “Both,Sir!”我恬着老脸强笑道:“别人都说咱俩是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连体婴儿嘛。”

    她锋利而挑衅的眼光射了过来,冷淡的语气:“也许要做分离手术了。”她夺过我的手机,开始按键。

    “你要给谁打电话?”我有些惊慌,按住她的手腕。

    “怎么,心虚了?我想听听她最后的几句话,观摩一下,也许我能用得上,不行吗?”歆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松手,仰在沙发上,“你听吧,反正她跟我没一丁点关系!”

    歆馨一边拨号,一边嘲讽地说道:“小同志,不要这么武断嘛,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一路发飚狂奔向火车站、飞机场,就象肥皂剧上的经典镜头。”

    她听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微笑,而后挂断,然后又重拨了一遍,将手机塞给我,“好感人呀,我都快落泪了,你这个当事人也听听。”

    一个嗓音低沉却又富有磁性的女孩的声音:“那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了,而你没有看到我。你牵着她的手,很亲密的样子,那个女孩子很漂亮,脸上洋溢着幸福,就象以前的我。在那一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尽管这里留下了我们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份沉痛却不是我所能承受。再见了,再见了,也许我们永不会再见了,祝你们幸福!”

    我托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苦笑着摇头:“肯定是搞错了,这个人我不认识。”

    “多情却被无情恼,女人的悲哀啊,遍体鳞伤之后,男人却双手一摊说:精神病,这个女人我不认识!”歆馨的眼睛里似乎喷出火焰。

    我拍着大腿叫屈:“大人明鉴,小的是冤枉的!我真是不认识她!”

    “想不到啊,张寒松,你还有演戏的天分,简直就是偶像派与实力派的混合体。”她挑了挑大拇指,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可惜是实力派的脸蛋,偶像派的演技。”

    望着她皎白的俏脸上,满是凛寒与讥鄙之色,刹那间我觉得百喙难辩心灰意冷。我长叹一声,倒在沙发上。

    “无话可说了,还是做贼心虚了,想起她是谁了?”歆馨步步紧逼。

    我心中委屈,却只能淡淡地说:“恋人之间缺乏必要的信任,夫复何言!”言罢胸中悲愤莫明,不禁唱了起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歆馨平静地说:“你觉得你比窦娥还冤?那我来问你,在我们相恋的几年里,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8

我心中一凛,不过此时只能咬紧牙关,“基本上对得起吧。”

    “基本上对得起?那鸭本上、鹅本上是对不起了?”她不依不饶。

    我仰望着天花板呻吟道:“既然你认准我对不起你,我还能说什么?”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许久,她站起身,提起背包,温婉地说:“送我一下吧,我希望我们不要成为仇人。”

    一路上,我们沉默着。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下来,柔美地一笑,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想不起她是谁了吗?”

    我心下恼闷,赌气道:“我认识那么多女人,一下子哪能想得起来?反正不是小丽小慧小月小梅,就是兰兰红红萍萍玲玲。”

    她仰起头,凝视我的脸,许久才幽幽地说道:“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摆脱了宿命。”

    我冷淡地说:“是因为有了那个哈尔滨佛学院的吗?”

    “不完全是,主要是源自你,你吸引着我,但是我的内心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她的眼睛里有伤感还有释然。

    送她上了出租车,她在车内向我挥手,“再见,也许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

    我拉住车门,大声喊:“你要去哪?”

    “山东济南。”

    眼见出租车远遁,不见了踪影,我落寞地向回走。偶然间抬起头,发现保卫室门口有个人影,一直在向我这边张望,见我看过来,他迅速地转身进屋。不过我仍然认出来了,他是小保安史勇。不过此时的我,根本无心理会他了。

    晚上,屋里极其闷热,我根本无法入睡。拉开纱窗,探头向外看去,天空似乎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可能要有一场暴风雨。

    我脱得赤条条的,躺在沙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与歆馨往昔的美好情景,不断地在脑海里反复。我们相识于火车上,当时是个“十一”,去北京的人极多,她们几个女生与我们几个男生挤在一起,于是就聊起天来。我们都在唐山上学,学校相隔还不远,一路上越聊越投机,索性就兵合一处,一同游玩。

    从北京回到学校后,我们就独自联络,开始谈恋爱了,而且迅速进入到热恋的阶段。她美丽大方,虽然有些泼辣,但我并不觉得厌烦。我一直认为她具有双重性格,有时候热情如火,而有时又若即若离。不过,我们还是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毕业的危险期也是悄然而去,我们一同来到了这个海滨城市。

    可是,工作后的生活压力太大了,我们都很忙,再也不能象在学校那样耳鬓厮磨了。渐渐地我们开始各忙各的,生活圈与朋友圈也不再交叉,而我也开始频繁光顾酒吧、迪厅,以此抚慰寂寥的心。有几次,她对我这种放纵的生活方式很不满,吵过几次架,还分过几次手,但是不久就又复合了。虽然分分合合不再新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次她是来真的了,心里很深的地方有一种浓郁的惆怅,隐约间还有点疼痛。

    回忆总是虚幻,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炸雷声中,我醒过来。屋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天急速而下,不久就势如滂沱。我赶紧关闭窗户,一阵忙乱后,懒洋洋地走进厨房,开灯倒了杯水。由于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灯光非常刺眼,我厌恶地皱起眉头,忽然发现餐桌上有根蜡烛,正好可以用上。

    我赤身盘腿坐在沙发上,凝望着茶几上蜡烛跳动的火焰,在雨声中心神又不由飞往遥远的过去。

    突然,烛心摇曳着黯淡了一会儿,象是要熄灭,不久晃动着再度明亮起来,然后从烛心里面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的身影由模糊成一片一点点地清晰起来。是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眉眼虽算不上俊美,不过倒还清秀。他脸色红润欢愉,神情自信,坚抿的嘴角与微立的浓眉,显示出性格上的踞傲。眼睛细长略弯,似有笑意,又透出一种佻脱放浪。

    他梳了一个分头,鬓角修得很高,头发油亮板定,应该是抹了发胶一类的东西。身材高瘦,穿了一件淡咖啡色的西装,打了条深色碎花领带,脚下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咦,这小子有点面熟啊。我心想。

    忽然,象是一阵风吹来,烛心与人影飘动起来,象是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波动越来越剧烈,最后那个青年的影象似乎散成了一团碎片。

    我正在遗憾,波伏停止了,烛心中又慢慢浮现出另一个人影。与前一个相似,也是渐渐由模糊到明晰,这是一个中年人。他穿了一件蓝色布料的长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身体略佝偻,脸色有些憔悴萎顿,眉宇间丝抹了一丝愁苦,额头上刻了几条深长的皱纹。他的气质虽然与前一个青年大相径庭,但长相却极相似,难道是他的兄长?

    我暗自揣摩猜测之时,影象又飘浮动荡起来,等烛心再次稳定,出来的却是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儿。那件中山装显然有点年头了,黯旧褪色不说,还染有几块污迹,袖口处露出几缕毛丝。他拄着一根拐棍,勉力站立着,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纵横,眼皮垂耷,眼神浑浊,一付心不在焉漠然懒散的模样。唯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薄而暗的嘴唇,抿合得很紧,显得顽固倔强。

    这个老头儿又是谁呀?与前两个人有关系吗,从面相上来看,不太象呀。

    烛心突然黮暗,逐渐逐渐缩小,最终“噗”的一声,竟然熄灭了。

    屋内又陷入一团岑寂。我揉了揉酸涨的眼睛,自言自语:“我眼睛花了吗,这仨人是干嘛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28

“君玄,你还是想不起来?莲蓬山上的誓言就真的被烧成灰烬了吗?”清迥悲凉的女声轻柔地响起。

    冷风从身上袭过,我打个冷战,象是从深沉的冥思中苏醒。刚才的体验象是一场梦境,却又无比真实清晰。

    风是从阳台刮过来的,而声音也是从阳台传过来的。

    我缓缓走进阳台,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风是从破损的窗户处吹进来的,阳台上也潲进不少水。

    我走到墙角,凝视着“她”,黑暗中似有一层清皎的微芒在流动。

    我默叹一声,说道:“求求你,不要老装神弄鬼好不好,有话你就直说,还怕吓死我咋地?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更恐怖。”

    荒寂的午夜,只有窗外的风声以及雨点落到树叶上的“沙沙”声。

    我凝神侧耳倾听了一阵,见没有动静,只得无奈地扼腕长叹:“真是急死人了!”

    站在窗前,我细致地从头回想一遍刚才的奇特经历。那个年轻人有点面熟,好象是在哪里见过的。瞑思苦想中,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如果说对他有熟悉感,应该是他的发型!

    这种样式的发型,头顶上头发较多,梳成中分,而鬓角处的头发却全部剃掉,这是典型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在名人传记中的照片上,曾经不只一次见过,比如沈从文、徐志摩、戴望舒、郁达夫、许地山。哦,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情况,昨天我在小区花园的莲花池里所看到的倒影:站在中间的那个青年,也是这个发型!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了!烛心里的青年与莲花池里的青年,从体形上来说太象了,象得似是一个人!

    我困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吗?猛然眼前似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哦,蜡烛!记得小叶曾经在很久以前说过:在下雨的午夜,屋里不要开灯,只点一根蜡烛,一直盯着蜡芯看,也许就会看到你前生的样子!我还曾经试过一次,不过那次没有成功,当时看得眼睛都成对眼了,却什么都没有出现。现在这根蜡烛还就是那天我翻出来,试验过后,随手撇到餐桌上的。

    今夜我居然在不经意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前生!可是,那两个人是谁?前生的前生,前生的前生的前生?

    我咬着牙焦思苦虑,大概抽了半包烟,最后根据中年人与青年的相貌很接近的情况,得出一个推论:这三个人都是前生的我,分别是青年时代的我、中年时代的我与老年时代的我。

    想通了这一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上辈子我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相必是不会错了,可是我到底做过什么事,对谁有过承诺?“她”两次称呼我为“君玄”了,也许这是我前世的名字?可是她是个木头模特啊,七十年前还可能是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我们之间不可能有感情纠葛的。

    要论起上世与今生的感情交错,歆馨最有可能,我们是一见钟情啊。甚至齐思瑾,还有那些露水缘分的有的还叫不上名字的女人都存在可能性,惟独是“她”,太匪夷所思了。

    我站在阳台上,驰思遐想,最后腿都麻木了。蹬了蹬腿,活动一下,觉得脚下湿乎乎一大片,原来是潲进来的雨水积蓄得已有了一定深度。

    想想“她”还在疗伤阶段,也许禁受不起受潮,便将“她”抱进客厅。刚放在沙发上,就觉得从外面射过来一条黄光,在阳台上一晃而过。起初,我并未在意,还以为是闪电。当那道光束第二次照来时,我觉察出异样。那道光在阳台上居然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急忙回到阳台,向楼下看去。恰好此时,一道圆柱型的光线从对面居民楼的楼下照射过来,是手电筒的光!

    我尽力运起眼力观察,前面楼的三单元门口附近有两个人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2

第二十二章:危机

    公司的早晨,雨后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黑云压城的紧张气压。

    小叶悄声说:“据说孙总今天开始与各部门经理正式谈话。”

    我耸耸肩膀,“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反正倒霉的是董事长,大不了俺换个地方去要饭。”

    她还要说些什么,我打断了她,径直讲述起昨夜的经历。“我终于见到我前生的样子了,很潇洒,可惜老了后,却也是一付槽老头的模样,说起来都丢人,还不如孙总精神呢!”

    小叶很是振奋,毕竟这是她教给我的方法,效果又如此灵验。她不厌其烦地询问了每个细节,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张寒松,孙总有请。”办公室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孔小姐一身淡蓝色的套裙,不知为何,她的脸上也有些焦虑困惑之色。

    孙老头儿靠在老板椅上,穿了一件半袖的白衬衣,打着领带,很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状态。他见我进来,便露出睿智而自负的表情,我心中暗想:这个老头儿忒能装了,我要是董事长,说不定也被他这付德行唬住了。

    他开门见山:“寒松,你干物流这几年,总体上来说成绩不错。不过……你愿意换个位置吗?”

    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淡淡道:“公司有新的战略部署,我当然要服从大局。”

    他微微颔首,脸上古井无波,说道:“有这个觉悟不愧是中层干部、优秀员工。就你个人的兴趣,你愿意去哪个部门?”

    我低下头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然后仰首迎上他的目光,“我愿意去技术部门。”这个要害地方如果敢让我去的话,这家公司对我来说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果然,老头儿皱了皱眉头,缓悠悠地开口:“我个人认为你去技术部可能施展不出全部的能力,当然了,你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干的很优秀。我有个建议,你愿意听听吗?”

    我心说:去你妈的,谁有空听你磨牙。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套言辞:“非常荣幸。”

    “给你个团队,去开发新的市场,也许能最大程度地展现你的才华。”孙老头儿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要来的终究会来,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字斟句酌地回答:“第一,销售工作非我所长;第二,开发新的市场,更应派遣老将精兵,若是由新手操作,一旦失误,会给公司带来声誉上的巨大损失。”

    “哦?寒松,你信心不是很强啊。”孙老头儿的口风绵里藏针了。

    我笑了笑道:“我全是为公司考虑,这个职位责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小心啊。”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给你个东北市场或是西北市场去操作,放手一搏!”老头儿故做爽朗地笑道,可我听来却心中一寒。

    多年来公司的客户群大都在华北、华东一带,而在东北、西北市场上几无影响力,市场调研、发展规划一无所有,再加上由我组队,肯定得不到公司强有力的支持,如此盲目出击,必定输得很惨。

    失败还在其次,目前公司的销售工作是由一位副总林天庥主管,几年来已有尾大不掉之势。公司安排我插进一脚,明显是不怀好意,把我当搅屎棍来使。

    难道我真是哪里长坏了,象是个超级大傻蛋?我笑意盈盈地说道:“孙总一向对我很是看重,这回又准备委予重任,如果我只是一味推脱,就显得太不上台面了。”

    老头儿面露喜色,我又继续道:“考虑到我本人的实际情况,我对华东很熟,如果公司对我信任的话,就把华东市场让我来做吧。”

    华东市场可是一块大肥肉,虽然是林天庥掌控,但孙老头儿与席主任的势力也渗透进很深了,目前正是双方角力之时。

    狡诈的老头儿一下子就噎住了,谈话到此基本结束。

    心情舒畅地回到办公室,却看见小陈一脸沮丧地站在桌子前迎接我。

    “前几天来的钢板规格不符,质检不肯签单。”他期期艾艾地汇报。

    我有点懵懂:“哪批钢板?怎么就规格不符了?”

    孟姐插言道:“还是你请病假时候的事。十四吨Q235B的,要求是22个厚,拉来的是20个厚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换呀!哪家公司的货?”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纳拉古公司的。那天拉来我就觉得不对劲,量了一下,一看薄了。当时我就说得换,可纳拉古没有22的,技术部的小耿恰好在场,他说没事,一样使,这批件不用太精确,回去他改一下设计就OK了。”小陈揪着自己的耳朵,说道:“可后来他又不肯改设计了,就把我给晾这儿了。当时你请假了,不在,我就给孙总打了电话,他说可以留下来,让咱们打份报告,他签个字就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2

“他都签字了,质检耍什么牛B呀?”我很疑惑。

    小陈苦着脸说:“当天我就让孔小姐把报告送进去了,结果他没签,现在谁都不认帐了!孔小姐刚才过来,送来一份孙总批复的工作失误单,让我签字!我上哪说理去呀?”

    小叶在一旁对小陈道:“我看你就不该签字,那是要扣工资的呀,这件事根本就是孙总的错嘛!”

    孟姐与小胡齐声说:“小点声!他错了也不能说错。”

    我低声咒骂:“说他老年痴呆吧,玩阴谋诡计他倒一点没忘!”见众人郁闷,我笑道:“从管理学上来说,不同级别的员工犯了错误会有不同的反应。马上就认错的是普通职员,一直保持沉默的是业务主管,能找到理由搪塞的是部门经理,根本不承认犯错的是副总经理,错了众人还一再说没错的-那是总经理。”

    小陈耷拉着脑袋小声说:“谁敢说他犯错啊,可是现在要换货的话,纳拉古说钢材涨价了,换行,咱们得加钱。”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跳了起来,“是姓颜的那个胖子说的?”

    “不是,是他们管销售的,说这一阵钢材价疯涨,一吨要加一百元钱。”

    “颜胖子就不是什么好鸟,除了认钱,还认了个日本干爹!”我骂道:“我给他打电话,他敢跟我狂,我就削他!”

    老颜在电话里的寒暄依旧是那么热情、亲切,象是多年的老朋友,不过在谈到价格的时候,言辞虽谦恭,却不露一丁点的退让之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答应每吨少涨五十。挂断电话,我舔着干燥的嘴唇,自怨自艾道:“为省七百多块钱,就差把嘴皮子磨破了,咱可真是尽力了,可到孙总那儿还不定怎么挨剋呢。”

    小陈焦急地问:“老颜怎么说?”

    “现在钢材行情见涨,3650是拿不下来了,他答应3700,涨50块钱,14吨多,再付给他七百多块钱吧。”我喝了一大口茶水后回答。

    小叶问道:“这种20厚的钢板,咱们以后还能用上吗?”

    “这种规格的板倒是比较常用,现在库里还有几吨存货呢吧。”我突然醒悟过来,喜道:“对呀,把这十四吨做为库存,反正现在钢材涨价,吃不着亏,再从别人那进22的,这不就把老颜甩开了吗,我叫他牛!”

    急忙安排小叶起草了一份请示报告,然后我去找孙总汇报。

    孔小姐坐在外间秘书室正悠闲地翻着一份杂志,里间孙总办公室的门关着。我用手指了指里屋,小声问她:“有人?”

    她点点头,轻声回答:“席主任在里面呢,你是急事吗,要不等会儿。”她虽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可听口气倒还算客气。

    我坐在皮沙发上,百无聊赖,于是偷偷地欣赏起她来。孔小姐是公司里面有名的冰美人,不苟言笑,不过我觉得她的五官平平,也就是中人之姿而已。但身材却是生得极好,婀娜多姿凹凸有致。公司里有一个很隐晦的传言,说她与孙总关系暧昧。

    我不是很相信,这种关系太老套了,如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能总搞小秘书!全世界不知有多少经理与秘书,要是都这么整的话,秘书这个岗位直接就改成“蜜人”好了,也算是公司的福利。

    看孔小姐的平素表现,很本分规矩,没有狗仗人势气吞万里如虎的狂傲。不过,孙总有没有这种非分之想,我就不敢打包票了。如今社会上对他们这些“精英”或“成功人士”,有一个很精辟的评价:身体越来越宽心胸越来越窄;头衔越来越多文化越来越浅;讲话越来越长真话越来越少;权力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低;年纪越来越老情人越来越小。

    我正在胡思乱想,孔小姐的手机响了,她瞥了我一眼,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柔声说:“你们都放心吧,我有办法……”然后她就走出办公室。

    我坐在沙发上,突然听见里屋有个人愤怒地嚷道:“他倒想得美!安排他干啥他就得干啥,不乐意,就走人!”听声音,象是席主任。

    我心中一动,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侧耳偷听。屋里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听不甚清,只是偶尔听到席主任的片言只语,而老孙头儿的声音则完全听不到,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正在说着什么。

    正在使劲抻长耳朵的时候,孔小姐轻轻推门回来了。我急忙站直身体,假意东张西望地欣赏室内的装修,慢慢退回到沙发旁。

    孔小姐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我偷眼一看,她素手拄颐沉思,脸上忧郁凄悲,惹人怜惜,全不似往日的冷漠矜持。

    我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帮忙吗?”

    她怔愣了一下,从忧思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平静与淡默。她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只是掠视了我一眼,眼中似乎有一丝感激。过了片刻,她平淡地说:“你对那扇门好象很感兴趣,有什么发现吗?”

    我很是尴尬,勉强笑道:“孙总办公室重新装修有一年多了吧,我今天才发现,门上雕刻的月季花可真好看呢!真是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刀法娴熟鬼斧神工!”

    她脸上微露笑意,“你知道这扇门的名字吗?”不等我回答,她就说道:“叫富贵牡丹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3

我嬉笑道:“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十多分钟后,席主任出来了。他见我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熊熊的目光盯着他,有些不太自然,打了个哈哈,就赶紧走了。

    没想到孙老头儿居然丝毫不留情面地把我训斥了一顿,用词之刁钻狠辣是前所未闻。借口是由于物流部的工作失误,造成原材料不能及时供应;而我的补救方案则占用了公司的流动资金。

    望着他滔滔不绝指桑骂槐的臭嘴,我只是冷漠地说:“您不同意我的方案?那我再与纳拉古联系,把20的退掉。不过他现在手里没有22的现货,恐怕要等几天。”

    老头儿终于闭嘴了,拿起笔来,在申请报告上签字。

    我正要告退,他示意我坐下,开始聊起一些闲题,最后又是老生常谈,痛说革命家史,诉说他是如何从一个落后山区的小青年,成长为有着丰富经验的职业经理人。

    “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可以说是大山的子孙,山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培育了我许多优良的品格,有拼劲、不畏苦难不怕吃苦。要改变现状,必须要有这种勇挑重担、开拓创新的精神!你们这些在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今后若要想事业有成,一定要学一学这种精神,不要总是挑肥拣瘦,遇到困难就退缩。”最后,老头儿深情地告白一番。

    回到办公室,小陈最积极,为我端茶倒水,终于窃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孙总怎么说?”

    我没好气地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撇,“还能怎么说,我挨了顿臭骂,你是最便宜的,逃过了一劫,得请客啊!”

    小陈欢呼雀跃,“噢,不罚款喽,张经理,你真伟大!”

    “少忽悠我,我都要改名了,我以后不叫张寒松了!”我掐着脑门气咻咻地说。

    小叶奇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张大山!”

    小叶呆钝了一会儿,一笑,“孙总又给你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思想政治课?”

    我瘫在椅子上,仰天长叹,“是够生动的,我都快疯了!我就差跪下来求他了,行行好,您饶了我吧,放我一条生路,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结果老头儿根本就不尿我,还是那一大套,什么他勤劳勇敢善良,他冰雪聪明秀外慧中色艺俱佳,他在大山里成长,他简直就是大山的孙子!”

    “竹荻”茶吧里,音响播放着悠扬的古琴曲。而我则缩在太师椅上,感到身体有些困顿,懒洋洋地抽起烟来。

    齐思瑾却巧笑倩兮地望着我,说道:“既然那么累,就别楞挺着了,换一家干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虽然说现在风声鹤唳、危机四伏,却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以孙老头儿为首的一帮老狐狸,正在磨刀霍霍算计我,与他们过过招能长点见识。”我仰望天花板,吐着烟圈。

    “怎么,你对勾心斗角这一套很有兴趣吗?”她的话里似乎有了几分嘲弄。

    我坐直身体,正色说:“非也,非也。我本善良纯洁,但人在江湖漂,阴谋诡计是躲不掉的,掌握熟悉他们的技俩,可能就是我今后的保命本钱。既然他们打算免费给我上一课,我这个学生怎能不认真学呢?”

    “哼,你们男人就喜好玩弄权术,连你竟然也不能例外。”她摇首叹息。

    我嘿嘿笑道:“小子何德何能,敢超然物外。我就是个打工的,得到处找饭碗,可不敢玩高尚啊,跟你没法比,我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她的一双修眉渐渐簇拢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扯上我干什么,互相撕杀是你们自愿的呀!”

    “也许有人是自愿的,但我绝对是被逼无奈,我要在这个物质世界里谋生,否则怎么去养活老婆孩子们。不过,的确如你所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丑陋的,本来一颗纯洁透明有如水晶的心灵,现在呢,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夜壶了!”我苦笑着说道。

    她笑了几声,又劝解道:“富贵如过眼云烟,争来争去的,失去了自我,这又何苦呢?”

    “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都快穷死了还让我去吃肯德基!”我掏出一根烟,敲打着桌面,“你家里条件好,有些事情就理解不了,况且你又是个女人,世界就更显得简单了。”

    “你这话有性别歧视的嫌疑哦,女人怎么就简单了?”她不服气。

    我笑道:“做个聪明的女人就行了。”

    一句话引起她的好奇,“哦?听起来也不简单嘛,怎么才能做个聪明的女人?”

    “你没听说过,聪明的女人去对付男人,而愚蠢的女人去对付女人这句话吗?”

    她嗤之以鼻:“还是夫贵妇荣的老一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5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认了吧!”我甩甩手,自觉得很潇洒地擦燃打火机,将烟点着。

    屋里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我:“这是什么曲子?”

    我随口道:“阳关三叠吧。”

    “胡扯,明明是孔子读易。”她若有所悟,又问:“又和女朋友吵架了?”

    “胡扯,我们这么恩爱,怎么会吵架!”我盗版了她的语气,顿了片刻,我略有点磕巴问她:“如果你男朋友犯了点那方面的小错误,你会怎么样?”

    “哪方面?”她明显是装糊涂。

    我有点恼怒,“不明白就算了。”

    她微微一笑,“哦,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真贤惠啊!”我衷心地赞叹。

    “我想你是理解错了,我会拿把枪对他瞄准,在他苦苦哀求好话说尽后,我再狠狠地扣动扳机。”她见我上当,笑得很得意。

    “够黑,够狠!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啊!”我软在太师椅里尴尬地评价。

    她眼珠一转,柔声问道:“难道说你犯了点那方面的小错误?”

    我疑虑忡忡地掏出手机,“我感觉她是发错了,想来想去这个人我不认识啊。”

    她象只灵猫一样,轻而敏捷地绕到我的身旁,只瞥了一眼,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象遇到了极可笑的事情,“寒松啊,想不到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我搔着头皮盯着她,见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下班时,我也收到一个短信,还没来得及删除呢,正好让你欣赏欣赏。”

    我接过那只小巧的粉色手机,仔细看完后,觉得血液上涌,头脑有些发蒙,耳边“嗡嗡”地一阵鸣响。我拍着自己的脑门,大叫一声:“猪头啊,新千年最伟大的猪头!”

    原来,她的那条短信与我的一模一样,造成我与歆馨龃龉而分手,困扰我一整天竟然是个垃圾短信。

    我冲出包间,拨通歆馨的手机。听完我语无伦次的解释后,她轻柔地回答:“松松,我以为你会在今天早晨想明白,给我打电话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是个垃圾短信。但我在乎的是你当时的态度,你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疑惑?而我也收到过类似的短信,我都没有看完,就删掉它了,因为我心中无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齐思瑾宽慰地拍拍我的手,“过几天,等她冷静下来,你再好好解释一下,她最终会原谅你的。”

    “不会的,她要去济南了,那里有个大海龟在等她。”我心乱如麻,闭上眼睛,摇头呻吟道:“我要喝酒。”

    “你病刚好,医生不是叮嘱你戒酒戒……什么的吗。”

    我坚持道:“我要喝酒!要不然我会疯了。”

    “好吧,我们去酒吧。”她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竹荻”茶吧。

    我们站在树下等出租车。夏日已近尾声,晚间的风很凉爽,在风的轻抚中,我的头不在那么混沌了。听到不远处飘来一阵不明其意的“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我回头一看,见茶吧里出来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渡野田的老小六条,另一个人走在阴影里看不甚清。两个六条说着话,搀扶着另外一人来到汽车旁。

    恰好此时茶吧里又有人出门,屋内的灯光短暂地扫到那人的身上。是个高而消瘦的老头儿,细长的脖子向前伸着,五官丑陋,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善类,最可怖的是他的半边脸焦黑苍黔,象是被火燎过似的。

    我心中一惊,急忙拉着齐思瑾退到树后面,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个怪人被扶进黑色丰田车的后座,然后是老六条,最后小六条钻进驾驶室。汽车发动,车灯大盛,转向时,灯光向我们藏身之处照射过来,我赶紧拉着齐思瑾蹲下来。

    等他们走远后,齐思瑾好奇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小日本。”我小声回答,心中升起一个疑团:那个象是毁容的老家伙,怎么有点面熟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6

第二十三章:失踪

    一辆出租车在我们身边停下,上车后,我对她说:“不去酒吧了,先送你回家。”黑暗中感觉她在凝神看着我,许久后才说道:“需要帮忙一定要说话!”
    我有点心神不宁,随便“哦”了一声,她好象很不满意,使劲拍在我的腿上,“你听见没有,心不在焉的,人家是很有诚意的!”

    我怪叫一声,“你是不是练过铁砂掌啊!差点就骨折了,是想让我给小马做伴去吧?”

    “让你住院是个好主意,省得你到处惹事生非。”她笑得很畅快,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慢声细语地说:“有个事,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妈已经知道你了,她想见你。”

    “什么?你妈?”我大吃一惊,开始埋怨她:“我早就说过你那个计划不好使,结果怎么着,这么快我革命党的身份就曝露了,这以后还怎么玩呀!”

    她按住我上下挥动张牙舞爪的手臂,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出现了新情况,但也没超出计划的范畴,一切仍可继续进行。记住,你的身份可不是什么革命党,而是我在‘浪淘沙’聊天室认识的网友,网名是‘二品带瓦刀侍卫’!”

    “现在正严打呢,我还敢带刀?”我很气愤,“你让我见她说什么?”

    “就说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她如果问你对我的评价,你就说:是个好姑娘。如果让你放手,你就说:这么好的姑娘,你是不会放弃的。”她依旧慢条斯理地谆谆教诲我。

    我一听就急了:“你是好姑娘了,我可就成臭流氓了!齐思瑾,你开始跟我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规划的啊!”

    她语气轻柔地解释:“你别害怕,我妈最爱听别人夸我是好姑娘了,你立场越坚定,她就越高兴,觉得你很有眼光,很有品位。当初小虎就是这么干的。”

    “小虎是不是也会夸我有眼光呢?虽然说我不惧他,但是和他一起平白无故地喝干醋,也不是赏心悦目的好事。”我讥讽道。

    她冷哼一声,“这事既然我妈知道了,就由不得他了,他是不敢轻举妄动引火烧身的!”

    我却越想越气,“你设了个套,我傻了吧唧就往里钻,当初说是报复小虎,可不是这么计划的,老子上当了!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她当即就哽咽起来,“寒松,这个关键时刻你再不帮我,我可怎么办呀……”她抓住我的胳膊晃动着,默默地哭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小臂,顺势流到出租车的地毯上,似乎发出“噼扑”一阵脆响。

    我心里一软,拍了拍她丰润的肩膀,叹口气,“唉,别哭了,都挺不容易的,好吧,我好人做到家,坏人做到瞎,反正已经妻离子散了,也不怕再多添点麻烦了。”

    她破涕为笑:“你哪来的儿子啊,净夸大其辞!你跟我妈见面时候要小心一点,尽量少说话,我发觉你大病之后,智商有所下降。”

    想起歆馨,我心中又是一痛,说道:“可能这就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目送她挥手道别走进楼道门,我坐原车回到自己的小区。车停下来,我正掏钱时,有个骑自行车的人,急匆匆地从车旁掠过,冲到大门口。就着车的前灯一看,原来是小保安史勇。

    我急忙跳下车,想拦住他聊一聊,给他提个醒,莫要走上犯罪的道路,法律对我们来说可是神圣而无情的。刚一喊他的名字,他回头认出是我,马上就跨上自行车,调头一溜烟地跑了。我莫明其妙,跟在后面边喊边追,可是他急速地蹬着车,头也不回,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我停下脚步,疑窦丛生,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跑,好象见到了洪水猛兽。联想到昨天晚上他的鬼祟行为,莫非这里边有什么古怪不成?

    我加快步伐回到家里,每个房间都看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翻动过的痕迹。打开壁橱的抽屉,存折、银行卡一张也不少,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难道是我多心了?可是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我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让夜里爽飒的风吹走屋里浑浊的空气。

    突然,我呆傻住了,“她”不在阳台上!

    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得昨天夜里阳台上潲进来许多雨水,我便把她抱进客厅,可是客厅里也没有啊!

    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流淌出来,一会的工夫全身就湿透了。我在每个房间里翻箱倒柜上窜下跳,却依然找不到她。

    按着脑门上剧烈跳动的筋脉,我咬牙切齿道:“史勇,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啊!”

    我从厨房里找了一把菜刀,别在后裤兜里,撞出房间。

    跑到小区门卫房,我使劲锤门,喊道:“史勇,你给我出来!”

    从屋里冲出两个骂骂咧咧的保安,我扫了他们一眼,这两个人我都不很熟悉。一番不耐烦的交涉后,从他们那里得知今晚史勇不当班,他早就回租住房了。

    他们看我气势汹汹地找史勇,便不肯吐露他的地址。不过,在我印象里,他好象说过他住在北郊村三十几号。

    窜出大门,跑到大街上,截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北郊村。在车上,我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心想:大晚上的,跑到村子里面去,还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别找不到人,再让村民给拿下臭揍一顿,那就太没趣了。况且史勇毕竟救过我一次,不能一上来就翻脸,还是压一压火气吧。

    村子里很寂静,街上没有一个人。出租车司机小心地问我要停在哪里,我四下看了看,说道:“大哥,这里我不熟,你知道三十几号在什么位置吗?”

    他下巴往前一扬,极其肯定的语气:“就在前面!”然后,就将车停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7

我在黑暗中转了几圈,根本就不知道门牌号贴在哪里,每个小院看起来也都是一个样子。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倒把方向搞乱了。心中有些不耐烦,想着还是问问人吧,于是随手敲了敲身旁的一个院门,敲门声刚一响起,就听到一个年轻男子清泠的嗓音:“是谁呀?”

    “吱呀呀”,院门打开,夜色里一个淡淡的人影立在我面前,一缕幽薄似檀香的清芬飘了过来。

    那人将我端详了一番,忽然朗声吟哦起来:“柴门有客迂双屐,何不相逢许史庐。夜半之时,竟有逸客来访,幸甚,幸甚!”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夜里愈发峻挺。

    毫无心理准备,陡然间,我有些茫然失措,怔怔地望着他。黑暗里他的面目根本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个年轻人。我心中暗想:现在怎么还有人这样说话呢,不会是精神病吧。

    见我一言难发,他似乎轻笑一声,又啸咏道:“八千里外归来客,不为探奇也打门。愿见已经过半世,相逢何幸在荒村。只身湖海飘零久,百卷文章慷慨存。煨芋分尝坚后约,更须米汁沃灵根。”余音袅袅散荡,诗句华彩精奥,莫明的兴奋与颤掣不禁袭过我的全身。

    深夜在市郊的村子里,居然会遇到这样古雅的人物,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本以为出来的会是个粗豪的壮汉。一瞬间我打消了顾虑,看来他是位深有古风遗泽的人士,天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粗鄙之地生存的。

    许久,我方想起自己的使命,问道:“请问,您的门牌号是多少,认识史勇吗,他是干保安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说道:“既然有缘相遇,何不进屋一叙?”

    焦急的心绪终究没有抵过好奇心,我随他走进小院。院子很狭小,却种满了花草,中间只留了一条小道。月亮被云彩遮住了,所以周围一片霾暗,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进一间小屋,屋里很简陋,只有一个昏黄的灯泡,一张大木桌,一张床,两把椅子而已。墙上挂有一幅草书条幅,字体犹如匹练飞空,我居然认不出几个来。桌子上有一个精巧的瓷制香炉,里面还散着淡淡的清檀香气。

    他是个相貌很普通的年轻人,穿了一件白色对襟棉布衬衫,年龄似乎比我还要小上一、两岁,不过眉宇间隐然有一种超尘出俗的俊逸。

    我心中升起一股亲切感,也模仿他的口吻说道:“敝人张寒松,蒙君青睐,夜深得以拜访贵宅,请问先生尊姓?”

    “李,木子李。”他淡淡道,“今夜小子兴起难寐,自料又将孤灯耿耿照壁,残梦不成,未曾想竟遇同道,幽人不独矣。”

    我感到自己的脸渐渐发烫,想着自己揣了把菜刀,满处找小保安的鲁莽情景,不禁有些后怕,我的性格是得控制一下了,冲动起来后简直是不顾后果胡作非为。

    他仍然文质彬彬地说道:“宋人诗云:深村人语静,高树鸟飞斜。不饮论文酒,敲碁煮夜茶。友朋相逢,饮茶夜谈,诚人生一大快事!”

    说着,他从桌子柜中,取出一套茶具,娴熟地操作起来。

    巧小的茶杯里飘着几片绿叶,却透出郁馥沁人的清香。我不懂茶,也不爱喝,不过仍忍不住呷了几口,入口时酽冽澄爽,咽下后全身泠然灵醒,心中一片清明。

    他凝睇瞩视良久,说道:“兄台面上之气,颇有些古怪,似妖气却又非妖气;身受阴寒,却又并无大碍,莫非……”

    我心下一悚,急忙问:“莫非什么?”

    他微闭双目,若有所思,许久低声似自语道:“取这点气有甚用……是了,许是出了变故,她只求保命吧。”

    我见他如此精灵,又焦急地问:“李先生,我有一件很贵重的东西丢失,不知她现在何处,还能找回来吗?”

    他皱起眉头,缓缓地打开抽屉,取出几枚古雅的铜钱,口中念念有词,撒在桌子上。

    我明白他这是在占课,于是屏住呼吸,定睛细看。他端量着那桌面上的几枚铜钱,有如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幽幽地说:“失也非失,得也非得。人心既无,虎心亦无;骑来骑去,是汝是吾;松门杳杳,朗月轮孤。”

    我如坠五里雾中,大惑不解,“什么意思啊?我一点也不明白,到底能不能找回来啊?”

    他平静地反问我:“本来没失怎么会得,本来没得又怎么会失?”

    我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难道说是她自己走的?我不相信!明天我去找史勇问个明白!”

    他的目光里有点怜悯,却不再说话了。

    坐在出租车里,我暗自庆幸来时那个司机欺骗了我,将我甩到村子的另一边。李先生的院子是九十九号,在村子的西区,而三十多号在村子的东区,相隔还很远。如果当时我仅凭血气之勇找到史勇,也许一言不合之下就会大打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李先生是何许人呢?他好象对我很熟稔,却一直克制着没有说出来,他吟诵的那首诗里倒是透露出一些端倪,而我对他也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小叶曾经推测,老六条前生就是被我杀死的日本浪人,因而今世相见会互相极度仇恨。以此推理,李先生也许是我前生的好朋友吧。

    回到家里,我仍旧不死心,将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结果是一无所得。我将门窗也检查了几遍,也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难道说真是“她”自愿出走的?

    正当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营销部的冯经理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张,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不过有个急事要跟你说,我也是刚听到一点风声。”他的口气里明显有些焦烦。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想要推延几天都是梦想啊。”我心中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天要开个全体中层以上的会议,董事长也参加,由孙总主持。据小道消息说,孙总一派准备向林总几个副总摊牌了,要削弱他们的权力,同时要对中层进行大的改组,以巩固他们在上层取得的成果。”

    我无奈道:“他们几个巨头掰手腕,我们跟着吃瓜络,殃及池鱼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8

“咱们还是能够搅和一阵的,最起码能够维持现状,所以孙总刻意秘不发丧,封锁消息,到开会前才通知咱们,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要维持现状也很难啊。”我继续探测他的口风。

    “说难其实也不难,就看咱们怎么做了,如果咱们齐心站在林总这一边,董事长坐镇现场呢,孙总就一点辄都没有了。以后他想秋后算帐都不可能,林总不能坐视不管,这些人都是他的基本力量啊。”冯经理终于亮出了他的大旗。

    睡到半夜,突然间就醒了,心里空空荡荡的。点了一根烟,来到阳台上。其时,云开月明,星汉西流,冰光映在墙壁的一角,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我推开纱窗,仰望孤月,心里生起一片惘然。人生如飞蓬,飘落无定所,今天的我在此赏月叹息,明天的我却不知可寄居到何方?我尚如此,况复身边的人,歆馨离去,而“她”又失踪,世事就有如月畔的云彩,聚散就在一息之间啊。

    不断有小飞虫撞过来,搔痒我的脸颊,我很烦恼地掷掉烟头,关上纱窗。此时,楼下两道明烁的光束扫了过来,“嘀嘀”几下喇叭声,一辆夜归的汽车从前面那栋楼前驶过。

    刺眼的白光中,一个人似乎很狼狈地躲闪着走进三单元的门洞。我心思一转,觉得很蹊跷,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小区里晃荡呢?联想到昨天史勇与另外一个人,合伙对我窥探的情况,内心中突然有了强烈的警觉之意。

    我缓缓地退到客厅,然后迅速跑进南边的卧室,挑开窗帘的一角,向楼前俯瞰。虽然路灯昏暗,但仍然可以看见有个人从楼道口中走出来,他先是环顾一下四周,然后举目仰视。有人在监视我的家,我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在楼前的路上,来来回回地游荡了几遍,但我感觉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住所。最后,他终于拐进一个路口,不见了。

    他是什么人?我忧心忡忡,心里似悬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后半夜,我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却无法入睡,脑海里一会儿是“她”冷艳的面孔,一会儿是小保安惊惶的身影,后来李先生古雅的吟颂泠然回响。直到天光渐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八点一刻,我坐在会议室里,对着窗玻璃梳理略显凌乱的发型。身旁坐着的技术部孟经理笑道:“别捯饬了,够帅的了!”

    我一边对不听话的头发生拉硬拽,一边回答:“帅无止境啊!况且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可不打油!”

    早上刚下班车,孔小姐就来通知我参加这次扩大会议。虽说事前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不过我看大多数人是提前得到信息的。这帮人,一听说久不露面的董事长都要来,一个个打扮得庄严肃穆面目全非,几乎都是笔挺洁净的衬衫,昂贵庄重的领带,愈发衬托出我们少数几个人的随便。这个孟经理更是邋遢,一身皱皱巴巴的工间服,上面还染了几块油污,就象是整天在车间里打滚的一个小技术员。

    “昨晚又到哪里风流潇洒去了?”不远处早已正襟危坐整装待发的席主任,不阴不阳地调理我。

    我正身敛容道:“说句非常由衷之言,在咱们公司,要说最帅最酷最拽的男人,还就是席主任了。这话可不是我随口瞎说的啊,公司里的女员工曾经评选出了四大美男,席主任是高居榜首。”

    “哦?那三个是谁?”周围的人都露出很期待的神色,席主任更是昂首挺胸两眼放光。

    “第二位是制造车间的卜调度,第三是技术部的小刘,第四是秋副总。”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我微笑道:“四大美男,合起来就是:黑不溜鳅!”

    笑声中,董事长、孙总和几个副总一行人鱼贯而入,会议正式开始了。

    会议的议程很简单,先是董事长做开场白,说了一些鼓励鞭策的场面话,然后孙总提出改制计划,最后大家讨论。

    应该说,孙总的计划是在对现实情况经过认真分析后提出的。目前公司销售额突破了亿元大关,与许多民营企业一样,在达到这个规模时,遇到了发展瓶颈。连续几年,公司发展势头趋缓,在个别市场甚至出现下滑,市场占有率也呈萎缩之势。产品质量不仅没有稳步提升,反而出现了较大的波动。成本控制方面也暴露出许多问题,浪费现象日益严重,利润及利润率在直线下降。

    就在孙总夸夸其谈痛心疾首地陈述公司面临的诸多困难时,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有一条短信。是个陌生的号,只有几个字:不要支持林,落款是孔。

    我讶异地抬起头,望向前面正在做记录的孔小姐,她面无表情,与我对视了片刻,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疑团满腹,她给我发短信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代表孙总给我暗示?不对,我迅速地排除了这个假设,如果孙总要是争取我的话,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与我面谈,施展威逼利诱等种种手段,他是断断不会假手他人的。况且我只是个小人物,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痴想中,感到有一股灼灼的目光凝视着我。迎上一看,是冯经理,他饱含深意地向我一笑。昨晚,虽然我没有明确地答复他,但也稍微透露出站在他们那一边的意愿。

    孙总讲话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他精心设计的计划终于出笼。这的确是一个打破现有格局的规划,公司所有资源要重组,从销售、计划、供应、生产一直到售后。虽然很复杂,不过我感觉他的重心放在了销售上。原有的相对独立的销售体系名义上还将继续存在,但几乎每个环节都要收到公司的控制,权限被极大地削弱。

    会议室里马上出现了躁动,交头接耳甚至抱怨的声音开始显露,尤其是销售一系的人,脸上都现出惊讶与愤怒的神情。我仰头观察林总的态度,他却在很悠闲地喝着茶,一点看不出惊惶与不满。

    孙总停止发言想要控制秩序,但收效甚微。还是董事长平淡地说道:“大家要认真听孙总的讲话,我们有讨论的时间。”于是,众人都安静下来。

    董事长姓周,刚刚步入中年,面色红润,举止文雅,剃了一个很精神的寸头,若不是发福的身体,会令人以为是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这家公司是他一手创办、发展壮大的,近几年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很少来公司实际操控,主要是孙总进行管理。有人说他喜欢旅游,满世界的飞来飞去,一年在国内呆不了几天。

    我仔细地审视着他,突然脑海里闪出个念头来,也许实际情况并不象冯经理猜测的那样乐观。这个外表敦雅的董事长,并非无能之辈,岂会轻易被孙总牵着鼻子走?以他创业时表现出的能力与手段,根本不需要借助几个副总来削老孙头的权,说不定他与老孙头是一丘之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想到此处,我打个冷战,好毒的引蛇出洞之计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9

第二十四章:角力

    讨论时间来到了,战况从一开始就非常激烈。

    第一个发言的是老孙头的急先锋席主任,他热情洋溢地赞美了主人的改制方案,“高屋建瓴、高瞻远瞩”等溢美之词喷薄而出,直到同为美男的秋副总冷冷地打断他,“说点实质性的,不知道孙总有恐高症吗?”

    席主任毫不尴尬,又极力地称赞该计划科学、实效,具有可操作性和前瞻性,代表了现代企业管理的发展方向。

    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的是售后服务部的岳渊川。他的谈吐就较为平实,引用了几组数据,对客户进行了客观分析,认为目前拓展市场不力的主要因素是行业内的混乱无序,并非销售部门的责任。他还质疑了方案中统一调配资源的方式,认为长期下去,会患上“大企业”病。

    由此,真正的辩论与角力正式启动,双方的人马纷纷亮相,各抒己见。起初,众人尚能有理有据有节,但热身过后,就渐渐地开始互相攻讦直至谩骂,会议室里一时硝烟四起,火药味十足。

    两方人马壁垒分明,旗鼓相当,孙总一系以管理部门为主力,林总一派是以销售部门为基本,口若悬河,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争论陷入了僵局,中立的势力开始受到重视。中立的人士大都是生产与技术部门,与双方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

    技术部的老孟首先被点到名字,他大谈了一番技术流程的科学性与重要性,要求方案中要予以考虑。最后他说道:“公司管理走向规范化,我是非常支持的,但是行业内的一些潜规则还是要重视,比如说技术人员的待遇偏低,今年已经有两个年轻的技术骨干跳槽了,据了解他们都是去了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企业,这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我听后,心中暗赞:这也是个老油条啊。一番谈话既说出了实际问题,又回避了矛盾,双方都可以从中找出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果然他发言结束后,孙总的“改革派”与林总的“保守派”就“管理的规律性与潜规则”展开了新的一轮辩论,却将当事人老孟忘在了一边。

    董事长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小张,你谈谈你的看法。”

    终于轮到我了,我应该站在哪一边呢?按照我内心的意愿,我真想畅所欲言,把老孙头的狗屁方案驳得体无完肤。我同意岳渊川的看法,民营企业在管理上固然要走规范化的道路,但是灵活的本色决不能丢,如果一味追求所谓的管理模式,必定产生重复低效的大企业病。不过,我隐约感觉到事情可不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也许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孙总改革,意在林总。尤其是孔小姐居然给我发来一条警告短信,我说话时更要小心了。

    经过短暂的心理斗争,我决定以孟经理为楷模。我也先是云山雾绕地谈起工作上的问题,由物流的前期准备一直谈到付款手续。“财务部一直要求我们每月月初提供付款计划,这个要求非常合理,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却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因为每个月的订单是根据市场来的,市场千变万化,我们物流如何能预测呢?”我也开始发牢骚。在公司里,发一发工作上的扯皮牢骚,是最保险的言语,起码表明你在想着工作。

    财务部经理苦笑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有时候,帐上的钱就那么多,再没有个计划,遇到点急事可咋整?”

    席主任不甘寂寞,恬着黑脸插嘴:“归根结底这还是销售的事,货拉走了,钱没要回来,公司的资金肯定紧张。张寒松,你别总是发牢骚,尽说些工作上的磨叽事,你也讲点深度,谈一谈规律性的东西。”

    我心中暗骂:就你还深度?一脑袋羊肚的货!

    我反唇相讥:“如果脱离了实际工作,谈那些规律性有用吗?曾经有一位哲学导师,告诫一个失恋的青年:再找对象得讲点深度,抓住规律性的东西,比如你与姑娘谈话时,不能总是爱呀爱的,太俗气了。要从爱谈到家庭,以至一般的家庭规律。

    这一天,青年与新结识的一位姑娘在公园约会了,按照爱—家庭—规律的公式谈恋爱。

    他问那个姑娘:你爱吃大蒜吗?

    不爱吃,姑娘回答。

    小伙子又问:那么你的家庭,比如说你弟弟爱吃吗?

    女孩很疑惑:我没有弟弟呀。

    年轻人紧扣主题,毫不放松地问:但是,按照一般规律,我们假设你有个弟弟的话,那么,他会爱吃大蒜吗?”

    众人哄堂大笑,席主任恼怒地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笑声冲淡了一些,我继续侃侃而谈,“合理配置企业资源,体制制度规范固然重要,但一些技术手段也不可忽视。比如说,erp软件,目前我们已经有条件有能力也有必要上了,erp就是专为工业企业合理调配各种资源而设计的。”我开始长篇大论地介绍起erp的特点、主要功能,一番话引起了董事长的兴趣,于是大家也不甘落后,纷纷参与讨论。我终于暗自嘘了口长气,抽身而退,借着尿遁到走廊抽烟去了。

    冯经理悄悄地走过来,我略有点歉意,说道:“冯哥,你觉得董事长是什么态度?”

    “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摇摇头,好象有点疲惫,说道:“不过,我认为目前形势不容乐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39

“哦,何出此言?董事长尚未表态,一切还有可为啊。”我安慰他。

    “表面上看是平手,实质上我们就输了,”他有些遗憾,“如果我们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可惜啊,中立者最后还是中立者。”

    他的话里已经有了点谴责的意味,我也只能投以愧疚的一笑,道:“林总是树大招风,功高震主了。”

    他若有所失,“如此说来,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研讨会在午餐后继续进行,一直开到日落西山。

    虽然讨论没有任何结果,但董事长在总结发言时,还是给予这次扩大会议以极高的评价。“这次大会必然会在公司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座的诸位都是公司的骨干、中流砥柱,公司是不会忘记你们的。这次大会是一次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继往开来的大会!”他慷慨激昂的讲话,在会议室里久久地回荡着。

    扩大会议结束的时候,公司的班车早就开走了,因此在董事长的亲自关怀下,特意派了了一辆车送我们回家。

    大家坐在车里,都心照不宣不再谈论有关会议的事情,奇闻逸事、风花雪月成为此时的主旋律。而刚刚还唇枪舌剑冷嘲热骂的两派人马,此刻又在一起谈笑风生亲密无间。

    本来与我同座的是老孟,席主任却从前面挤过来,与老孟换了座位。他热情地拍着我的手臂,亲切地问:“寒松,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点戏吗?”

    我装痴作傻,一脸茫然。

    “就是给小齐护士过过话,看她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她吃顿饭。”席主任的脸愈发黑了,不过还得强颜欢笑,那付勉力掩饰受窘的嘴脸,真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哦,这个事啊,席主任,你用词也太文雅了,就是过句话嘛,这也能叫托我办事!”我恍然大悟地笑着,“我给她打过电话,把你的意思都说了。”

    “她同意了吗?”他很是关切,看来为这个小舅子真是卖力气了。

    我义愤填膺地说:“席老哥啊,我的脸哪有那么大呀,她就回了我一句话,没把我鼻子气歪了。”

    “哦,她说什么了?”他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她说:你小蚂蚁戴荔枝壳,装什么大头鬼!”我悲愤地捶着大腿说道:“当时把我气得呀,就差吐血了!你说她一个小黄毛丫头,咋就这么狂!”

    他叹了口气,失望里又有点佞邪,“你还别看不起她,她是有这个资本的。男人啊,如果没有金钱、权势,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他突然将臭哄哄的大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周董事长和孙总对你很欣赏,你要把握机会啊!”

    见我疑惑地盯着他,他又盛气凌人地说道:“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建功立业,否则连娘们儿都会看不起你。”

    我嘲弄而嘻吁道:“真是至理名言啊!怪不得有这么一句话:女人的胸脯应该丰满,男人的钱包应该丰满。男人只有勇敢地亮出他的钱包,女人才会同样勇敢地亮出她的胸脯。于是女人们忙着丰胸,男人们忙着捞钱。”

    他嘿嘿淫笑着:“没错,没错,这就是金钱世界的好处,只有有了钱,什么事就都好办了。金钱虽然不万能,但九千九百九十九能也很可观了。”

    说着,他的大嘴又伸了过来,极阴微的声音:“小齐那里你再好好说说,只要她肯出来,老弟的情分我是不会忘记的,透给你句实情,你在领导那里,就差个说好话的人啦。”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小区的大门。一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躲闪,我大叫道:“史勇,你给我站住!再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公安局我有人!”

    他很窘迫地站在几米开外,有些外强中干地嘟囔:“我跑是我有事,又不是不敢见你。”

    “我有事要问你”,我拽着他来到花园门口,打算在里面找个清净的地方。花园的大铁门已经锁上了,门房也没有亮灯。

    “看门老头家里出事了,他已经回老家了。”史勇说道。

    “那就在这儿说吧。”我严肃地看着他,“你给我说实话,为什么一见我就跑,我家里丢东西了,你知道吗?”

    “跟我没关系!”他急得连连摆手,脸上冒出一层大汗来。

    “跟你没关系,蒙傻子呢?那你说说,前天晚上你拿着手电筒,在我家照来照去的,干什么呢?不会是怕我家受潮,帮我晒晒吧?”

    他低下头,十根手指绞在一起,不再说话。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没辄了,我有朋友是公安局的,找个理由就给你扣起来,进去就一顿臭揍,你藏着什么话都能掏出来,要不咱们都那里想想去?”我危言恫吓他。

    他终于害怕了,竟然哭了起来:“张哥,我真的没做什么,就是他们让我看着你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向他们汇报。你放过我吧,我要是进了局子,工作就丢了,那我们家就完了!求求你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0

我硬起心肠,厉声道:“他们是谁?”

    “我也弄不太清,我也不能说,要让他们知道了,我一样得倒霉!”他带着哭音说道。

    我把口气缓了缓:“那你照我家照什么呢?”

    “他们让我监视你家有什么动静。我吧就发现你家阳台上,经常有一种彩色的光,我就跟他们说了,他们就又派过来一个人看。就下雨那天,白天看了一次,晚上又看了一次。”

    我虎躯一震,暗想:“难道是‘她’发出来的吗?”于是问他:“什么彩色的光?”

    “就是五颜六色的,跟彩虹似的,挺好看的,我见过好几次。那天白天看还有,晚上看就没了。”

    我眼睛逼视着他,但思维却在想象着这种奇异的景象,他这么一说,也隐约引起我脑海中散片似的印象。那几天,在阳光照射下,她身上似乎是有一层微淡的光华。

    我问他:“那彩光很强烈还是很微弱啊?”

    “很微弱,不使劲看是看不到的。”他垂着头小声回答。

    我冷哼一声:“也难得遇上你这么一个有心人。”

    “可是大哥啊,我只是看了几眼,我发誓,我没偷你家东西!”他还有点稚嫩的脸上,露出十分诚恳的神色。

    我点点头,“好吧,我信你一次,顺便问一句,他们给你多少钱?”

    他僵呆了许久,才蹇吃地说:“三百块钱,一个月。”

    我喟然一声,温慈道:“我知道,你是想多挣点钱补贴家里,可是你得干点正事啊。你说,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要不我是贪官或是奸商,我哪样都不沾啊,我也就是一个能喂饱自己肚子的平头老百姓呀!你说,你跟他们掺乎合伙对付我干嘛?”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又有点哽咽:“大哥,我对不起你!我一开始并不想干,可是……我都没脸见你了。”

    “好了,既然这事都干上,也没必要后悔。”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势搂过来道:“我给你三百五十块钱一个月,你当个双面间谍,怎么样?”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抬起头惊讶地谛视着我。

    回到家后,我翻出一条浅色的床单,将新买来的一串节日小彩灯缠上。插上电源,感觉一下效果,光芒透过床单似乎还是有些强烈。不过,想想也不能遮得太暗了,于是将床单缠在晾衣绳上。

    跑到楼下,我举目仰望,黑暗中的阳台上有一团彩光隐约中忽闪忽灭,颇有点诡秘的味道。“让那帮傻b瞎猜去吧,最好以为我家有金陵王霸之气,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才好。”我心中想道。其实,这种障眼法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我心里也没底。

    史勇最后只是说考虑两天,那帮人的来历他没说,估计他们的底细他也不会知道多少。我烦恼地点了根烟,任夜风吹乱我的头发。“她”现在在哪里呢?

    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几个老头还在下象棋,“拱卒啊”,“你还敢拱?人家马上就要卧槽了!”吵吵嚷嚷的指挥支招之声,透出一种世俗的悠闲之意。

    想起白天的勾心斗角,我慨然而吁:简单的生活离我们年轻人似乎渐行渐远,我们象是攀上了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曾经得意拥有了速度与便捷,但想下车看看沿途的风景,却只能是个梦想了。

    心中感慨,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却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熟人,是高树奇。他佝偻着高瘦的身材,正指手画脚地给一个老头建言献策。那个老头却不领情,几次独立自主地走出臭棋,待到形势大坏时,才仰起脸来,无辜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力挽狂澜。

    高树奇却并不厌烦,而是抚腮沉思片刻,毅然弃掉一车,随后又丢了一马,众人大笑,连声起哄,那个老头气得脸都快白了,双手叉腰埋怨道:“你会不会下棋啊,这不是瞎走嘛!本来还有机会,整到现在,猴吃核桃,满砸!”

    他却微笑不语,干脆蹲下身去,亲自动手走起棋来。此时,盘面风云突变,本来是大败的局面,却仅凭剩下的一炮,打了对方一个闷宫。不仅对手目瞪口呆,连获胜一方的老头也是难以置信,摸着秃头莫名其妙地傻笑:“嘿,居然让你一通瞎蒙蒙赢了。”

    我忍不住打抱不平:“怎么叫瞎蒙呢,这就叫舍不得媳妇儿套不住色狼,舍不得钞票送不走丈母娘!”

    高树奇回过头来,见是我,笑着与我攀谈起来。

    “看花园的大爷回老家了?”我忽然想起紧锁的花园铁门,于是随口问他。

    路灯下,他的脸色一下子便阴郁起来,竟然犯起铁青之色。

    “怎么了?大爷出事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老家出事了,前几年他们那里建了几个化工厂,工厂为了省钱就非法排污,饮用水、耕地都给污染了,庄稼绝收,池塘里的鱼也都死光了,正常喝水吃饭都成问题。不久前吧,当地几个村的农民就去找化工厂索赔,结果发生了冲突,许多人被打伤了,其中就有他家里的人。这不,村里来信了,他不放心就回家去看看。”他的嗓音很低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0

我无奈地摇头,“这叫什么事啊,现在有些事教人根本无法理解,纯粹是丢了西瓜拣芝麻。一方面宣传说水资源匮乏,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我们要爱护环境,要咱们省着用,水价一个劲地涨;另一边呢,却随便地污染,多少水资源就这么浪费了,这时候就不提一个球的事了。我琢磨被他们污染一天的水,够全国人民敞开用上半年的。”

    大发了一阵牢骚,我又问他:“你不在家陪媳妇儿,怎么跑这看一帮糟老头子下棋呀?”

    他似乎有些扭捏,问答道:“昨天她也走了,说老家的事她也得去看看,千万别再弄出什么大事来,而且她还懂一点中医。”

    我点头:“是啊,她的‘花魄精’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高树奇象是想起什么,将我拉到离棋摊稍远的地方,轻声道:“有个事情我得跟你提个醒,前几天老颜向我打听你家的情况,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是居心不良吧。”

    “哦?他是打电话吗,都问些什么?”我一下警觉起来,焦急地问道。

    高树奇一边寻思一边说:“他是到单位找的我,说是办事顺路,问我去没去过你家,听没听你念叨过家里的什么新鲜事,我感觉他很古怪。”

    我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难道说他是监视我的幕后老板?

    “你们公司不是他的客户吗?他背后调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啊,你一定要加小心。”他谆谆儆戒。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囊货,一贯是白脸狼戴草帽,假冒大善人,这次他那一屁股的屎渣子,终于抖落出来了!”

    高树奇点头道:“他说起话来,真象那么回事,可有一样,不能当真话听。上一次,他说他们公司缺个岗,对我信誓旦旦地说,宋春挺合适的,想让她去上班。我还就当真了,其实宋春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当时就不那么乐意去,是我使劲撺掇她去的。哎呀,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就是个火坑陷阱。他居然恬着脸,要求宋春当他的……情人!你就说他多缺德吧!”

    我想起在纳拉古公司遇到宋春的情景,心有戚戚地颔首表示同意。

    正当我们恶毒地诅咒老颜的时候,他似乎遥感到了,居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的寒暄永远是那么热情奔放鼓舞人心,一套广告程序过后,正题才悄然来到,他说很想念我,想要与我面晤。

    我其实很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顺势探探他的口风。但是听了高树奇的警告后,我心里生出了一种强烈预感:这次邀请可不是好玩的,很有可能是个阴谋。

    我婉言谢绝了他的约请,告诉他有事可以去公司找我。

    放下电话,又和他聊了一会,无意间谈到教育问题,他慨叹起居民的素质,“小区里有些人,简直就不象话,就知道占便宜,多小都不放过,一点公德心都不讲,这是教育的失败啊!花园都锁上门了,还要翻墙进去摘葡萄,给葡萄架糟蹋得都不象样了。还有人更绝,池子里的荷花结了点莲蓬,他也要摘,淌水什么的真不怕麻烦,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听到这里,我凛凛一动,“莲蓬都给摘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太清楚,反正我今天中午看了一眼,全没了。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吧。”

    我脸上不露神色,心下默默地自问:是“她”摘的?但愿是“她”!我暗暗祈祷“她”有朝一日还能回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2

第二十五章:谈判

    小叶递过来一本很厚的精装书,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呀,不知道我刚扫盲吗,就给我看这么有学问的书。”我笑着说。看了一眼五彩斑斓的封面,书名是:《中国鸟类图鉴》。

    心里有所领悟,那天晚上的怪鸟是什么来路,也许在书里能找到一点线索。随手翻开书页,里面是各种鸟类的彩色图象。“哦,是看图学字,我喜欢。”我向小叶点点头,表示谢意。

    正仔细地翻找着,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回头一看,是席主任。他“啾啾”怪笑,“上班时间看小鸟,该当何罪啊?”

    我抬头瞟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嘿嘿,离上班还有十五秒呢!”我得意地将抽屉拉开,将图鉴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重重地关上。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席主任的嘴角轻轻扯动着,似乎极力挤出友善的微笑。他靠在办公桌上,低下头小声道:“到我的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说。

    他很郑重而神秘地将门关上,我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生疑,一边往门口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席大主任,我只不过是个小职员,如果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就不用与我探讨了,我的级别不够啊。”

    他见我想走,急忙摇手道:“寒松,你误会了,是私事。”

    我皱了皱眉,“席主任,我真不是推脱,齐护士我确实跟她不熟,说不上话!”

    他招呼我坐下,难得地一番柔声细语,将以前的矛盾轻描淡写地说成工作上的分歧,然后一脸庄严地慷慨陈词:“现在是到了化解咱哥俩个人恩怨的时候了,公司正在面临飞速发展的新机遇,你是物流部经理,我是办公室主任,都是很重要的职位,怎么能还让不协调的音符存在呢?”

    我心中暗骂,嘴上却也很庄重地回应道:“席主任,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办公室历来是公司所有部门中的重中之重,能当上主任,就证明了您的能力已达到了出凡入胜的程度,管理手段突破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您是当之无愧的公司要员。而我呢,年轻识浅,只是物流部的一个小经理,难登大雅之堂啊。”

    席主任眉开眼笑地说道:“寒松,你太谦虚了,物流部也是公司的一个重要部门,你也是名优秀的经理啊,经理这个名词比主任威风多了。”

    我很谦卑地笑道:“还是主任好听,经理这个名词都臭到火星上去了。有一次,在大街上我有点闹肚子,就找了一个公共厕所,却关着门,听旁边的人说里面在开会呢。我着急啊,就嚷嚷找厕所管事的,他们说这里管事的就叫经理。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经理’,从厕所里冲出一帮老头来,问我找哪个经理。我一听,就纳闷了,一个厕所还有好几个经理?他们就耐心地给我解释,说他们有一个总经理,两个副总经理,公厕下面设了两个分厕,一个是男厕,一个是女厕,各设一名分厕经理,两名副经理。男、女厕下面又分设了两个部门,一个是大便部,一个是小便部,各设一名部门经理。最后,他们问我:到底找哪个经理?

    我听得晕头涨脑的,感觉肚子好象都没那么难受了,随口说:找大便部经理。老头们就问:是男厕的,女厕的?我赶紧说:是男厕。他们又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琢磨一个公厕组织就这么严密,很值得仔细地学习研讨,就说要采访他。老头们先是摇头,然后一齐喊:大便秘!

    我赶紧说:我没有便秘。他们又对我谆谆地教诲:要采访经理,必须先通过他的秘书。大便秘是简称,全称是:大便部经理秘书。

    喊了一阵,也没有动静,老头们就说:大便秘肯定又脱岗了,按规章得扣她工资,还是找小便秘吧。

    我问:小便秘就是小便部经理秘书吧?老头们纷纷点头,赞扬我头脑灵活,举一反三。然后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了,她就是坚守岗位的小便秘。”

    席主任笑咪咪地听完我的牢骚话,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再纠缠于职位是否重要,压低声音道:“周董事长很欣赏你,有意要提拔你,但是林天庥他们坚决反对,所以暂时压下来了。”

    我心道:忽悠,接着忽悠。乜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几天,高层还要开会,到时,如果孙总支持你的话,林天庥那就是螳臂当车不足为虑了。”他见我没有说话,便继续深入,“不过,孙总对你的态度还是有些犹豫的。”

    我朗声笑道:“我看最应该提拔的人是你席主任啊,孙总对你也是很器重的哦。”

    “以我的学历,干到办公室主任就算到头了。”他的黑脸上闪过一抹意兴阑珊的意味,嗓音有些干涩:“我是没戏了,可老弟你却很有希望啊,论能力论学历,那都没的说,现在就缺一个在孙总面前说话的人。”

    “噢,那就没办法了。”我装做糊涂,一声叹息。

    他见我不上套,只能赤膊上阵了,道:“其实我能帮你说上话,在孙总那,我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不过……”见我没有搭理他,他继续道:“不过,你也得答应帮我一个忙。”

    我冷眼看着他,双手一摊:“齐护士那边我是没一丁点办法。”

    他有些尴尬地搓着手指,似乎欲言又止。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瞥了一眼,怎么这么巧,居然是齐思瑾。我随手便挂断了。没多久,又响了起来。一连掐了几次,可是她仍然很执著地拨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3

“没事,你先接电话。”席主任冲我大度地一笑。

    我向门外走去,“寒松,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话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我哼了一声:“在开会。”

    “刚才,我妈把你的电话号码要走了,她也许就要给你打电话了,你要做好准备呀。”她的嗓音愈发沙哑,显然很是紧张。

    我很平静地说:“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可不会说谎,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一说一,我有个外号,叫张阿一。”

    “张阿一,你还张阿姨呢!你说话不算数,我不干啦……”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喑涩凄微的幽咽哽塞,不久便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幽情雅趣的咖啡间里,灯光焜黄而柔淡,耳边似有若无地奏鸣着不知名的小夜曲,予人一种佳致丰趣的感受。齐思瑾的母亲将约会地点定在此处,看来还是有点道理。这种情调还是颇适合她这样有点闲钱的中老年妇女的口味。我更喜欢灯红酒绿纷华靡丽的酒吧,那种放纵不羁的感觉实在令人很轻松。

    看了看手机,已经到八点了,她怎么还不来?切,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可以任性不守时吗?我心里有些不满,晃了晃头,将她甩到一边,点燃了一根烟,翻看起小叶给我的《中国鸟类图鉴》。

    这本书图文并茂,很详实,载有生活在中国的鸟类一千多种,每种均有彩色外形图和简要的形态描记、栖息环境、食性以及分布,甚是有趣。我不由看得津津有味,浑然忘我。

    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野生鸟类,没想到还挺有意思,许多鸟都长得华美妩丽,煞是可爱。根据最近的科学研究,有一些古生物学家认为,鸟类是由恐龙进化来的,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凶猛丑陋的恐龙怎么会与美丽姣媚的小鸟联系在一起呢?

    突然想起那只阴鸷狠戾的怪鸟,孔武有力不知疲倦地挥动的翅膀,还有那双凶残的小眼睛,心念一转,它与恐龙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越过松鸡科,翻到了雉科。咦?雉鸡的样子好象有点象啊,不过肯定不是,只是外形有点近似而已。怪鸟的头顶有青铜色的羽冠,羽毛是蓝黑色与紫铜色夹杂的。而雉鸡就漂亮多了,羽色华丽,色彩美艳。头顶上是黄铜色,背部前为金黄色,向后转栗红,再后为橄榄绿,均具斑杂,尾羽很长,神态也很温柔娴静。

    正看得入迷,一只纤凝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晃闪在书的上方,看得出来,这只手保养得很精致修饰得也很得体。我正沉醉在鸟的缤纷世界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我抬起头,一位一袭黑色长裙的中年贵妇,傲然站在桌前。平心而论,她的五官甚是平庸,不过皮肤还算细腻,在黄鳞的灯光下,闪动着洁润的微光。面目略微有一点齐思瑾的影子,但是缺乏她的灵动与亲切。毕竟人到中年,肤松肉弛,脸与颈项处的皱纹也隐约可见,虽然服装华贵,却也难掩岁月的落寞。她上下打量着我,摆出了一脸的冷漠矜持,似乎要拒人千里之外。

    我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迎上她微带厌恶的目光,也伸出手,浅笑道:“您就是齐思瑾的母亲吧,阿姨您好,我是张寒松。”

    她敷衍地摸了一下我的手指,然后以很雅贵的姿态入座。“对不起,我迟到了一刻钟。”她淡淡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一点抱歉的意味。

    我笑道:“没关系,迟到可是女士的专利和特权。”

    “你很会说话啊,嘴很甜,是不是因为这个因素,我们家小瑾就迷上你了。”话虽然很平淡,但她的口气很锋利,而且神态倨傲,似乎是不容任何人质疑地得出定论。

    她这种矫揉造作的贵妇态度,令我有些气恼,我随口笑道:“哪里,哪里,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她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敢反唇相讥,一时没有话说。她瞥了一眼那本彩色书,说道:“怎么,你还对野生鸟类感兴趣,是市爱鸟协会的吗?爱鸟协会的会长我很熟呢。”

    我讷讷道:“我也就是兴之所至而已。”

    “鸟类是人类的好朋友,我们一定要了解它们,关爱它们。”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两杯咖啡端上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信心,整肃了一下神情,以傲慢的口吻说道:“今天,小瑾把她和你的事情,全盘向我做了汇报。对我们家来说这是个晴天霹雳,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已经严肃地批评了她,她目前正在深刻地反省。也许,你对我们的家庭有些了解吧,你心里也不会认为你和小瑾般配吧?”

    望着她那张自以为是的大圆脸,我真有些气愤了,心想:这老娘们儿,可够狂的啊,还一脑门子的规章制度,怪不得齐思瑾对她又敬又怕,无计可施。

    想想齐思瑾的苦苦交待,我强压怒气,硬着头皮说道:“关于你们这个家庭,我并不了解,我只知道思瑾是个好姑娘。”

    “她当然是个好姑娘,有许多门楣相当的年轻人,都对她有好感,而且,事实上,她也有了男朋友,我们也很中意。”老娘们儿步步紧逼。

    我心里别提多尴尬了,但是为了完成诺言,只好咬紧牙关笑道:“我应该相信谁呢?思瑾说的话与您的话出入很大,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还是相信她的话吧,因为她是个好姑娘。”

    贵妇人轻轻拍了下桌子,脸上现出怒容,颐指气使地训斥道:“张寒松,你以为你是谁呢?我这样的身份,这么客气地与你商量,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家小瑾是什么样的女孩,那是大家闺秀。而你又是什么货色,一个随时失业的打工崽子,你买得起房吗,你养得起我女儿吗?居然痴心妄想打她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的世道,找不准自己位置的呆子越来越多了,真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她的这一番歧视言论彻底激怒了我,一股热气直冲天灵,齐思瑾的叮咛嘱托完全抛到了脑后,心中大骂:你他*又算什么东西?你们家上一辈说不定还要饭呢,这一辈有俩小钱,就真当自己是贵族了。王侯将相,还宁有种乎呢。

    “我是什么货色?高贵的夫人,您请纡尊听我细细道来。”我摩拳擦掌,怒极反笑道:“我偷过税,我犯过罪,我参加过黑社会;我忘过本儿,我吸过粉,我马路中间接过吻;我抢过枪,我贩过黄,我当过杀人狂!”

    老娘们儿目瞪口呆,张口结舌道:“你少来耍横,什么素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3

我没理她,继续咬牙切齿道:“我搂了钱,我保了鲜,我负责管拆迁;我说了谎,我卖了厂,我得了五一劳动奖;我留过洋,我嫖过娼,我和领导分过赃!”

    痛快淋漓地发过一阵脾气后,我就迅速平静下来了,齐思瑾的叮咛犹在耳边,毕竟还是要从大局出发呀,跟她妈叫板只能解气却解不了这个死结。

    不过狰狞面目已经暴露,再装回乖孩子也太显得班门弄斧了,毕竟这是他们上流人士的特异功能。

    我轻轻摇动手中的银匙,假装文雅地品咖啡,实际是斜眼偷窥她的脸色。看得出来,她面挂气愤之色,几次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又都犹豫着沉了下去。

    沉默如同冬日厚重的冷雾,弥漫在两碟咖啡之间。涩闷的氛围如此压抑,我松开几颗衬衫扣,点燃了一根香烟。

    幽黄的灯光下,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挥手驱散飘向她的烟雾,终于开口教训道:“没有征得女士的同意就吸烟,是极其失礼的。”

    “哦,好象小学生守则里就有这一条,我可不能这么势利啊。”我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即将烟掐灭。给她一点面子吧,刚才我的发飙可能已经把她气得将要丧失语言功能了。

    果然,他见我的嚣张气焰大不如前,圆润的面庞上又闪现出高傲的自信。“年轻人的火气都比较大,这我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从年青走过来的。但是,有一点你要牢记,现实就是现实,谁也不能超越。”她恢复了信心,又开始了教诲:“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并不是偶然的,成功的秘诀在于能力与实干。狄更斯说过,成功好比一张梯子,机会是梯子两侧的长柱,能力是插在两个长柱之间的横木。只有长柱,没有横木,梯子没有用处。穷人为什么会穷……”

    她唠唠叨叨的一通言论,我听得不胜其烦,急忙打断她的话头,接口道:“这个我知道,我就是穷人啊,当然有体会。穷人贫穷的原因,是因为……穷人的存款太少了。”

    她皱眉蹙眼地瞪着我,许久,做了个深呼吸,才又虚骄恃气道:“我是个爽快的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如果你答应与我们家小瑾断绝关系,我们愿意给你提供一份补偿。”

    说着,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精巧的坤包,取出一张银行储蓄卡,放在桌上,推到我的面前。“这里有一万元钱,希望能对你的生活有所改善。”她淡淡地解释道。

    我愕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心中只是在想:“有钱人就是牛啊,这种事也要拿钱来摆平。看来我干这事并不吃亏,如果我答应她的话,就白拣一万块钱啊。”

    发了半分钟呆,我醒悟过来:不对啊,我怎么能这么见钱眼开呢,我已经答应齐思瑾,要帮她忙的。况且我和她实质上并没有这层关系啊。

    心中生起感同身受的羞耻与愤慨:假若我真是齐思瑾的男朋友,她来这么一手,岂不是对我人格莫大的轻蔑与侮辱?

    我贪婪地大笑起来,拈起那张银行卡,用手指弹了一下,放到耳边做出用心聆听的姿态。

    “你笑什么?”她射来的目光中有些奇怪与鄙夷。

    “金钱总让人开怀大笑。记得前天还有一位古圣先贤对我说:金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能也很可观了。”我收住笑容,很严肃地对她说:“可一万块钱对我来说,有什么用?也许在你们富人眼里,它是一笔巨款了,可在我们穷人的小眼中,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数字而已。”

    “你如果嫌少的话,还可以再商量。”她此时说话的口气,颇得农贸市场里小商贩的神韵。

    “商量什么?商量你女儿是值一万块,还是值两万块?”我愤怒地站起来,将那张银行卡摔在她的面前,说道:“齐思瑾是个好姑娘,可是生活在一起的母女俩,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拂袖而去,直到大街上,清凉的晚风一吹,才从暴怒中清醒回来。心中暗暗叫糟,我只图一时之快,将齐思瑾的安排完全打乱了,见到她我如何交差啊?

    一路上,我不断地挼搓着手,几次想给她拨电话,却又都为难地放弃了,事情让我整成一团糟,我如何开这个口呢?自怨自艾后我开始反躬自省:冲动真的是魔鬼啊。

    精神恍惚地来到单元楼前,正准备上楼,从楼前的阴影里,一个影子飘了过来,扯住了我的衣袖。我的心神全在考虑如何汇报的说辞上,全无防备,“啊”地大叫一声。

    那人却“咯咯”地笑个不停:“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是齐思瑾。我大喘了几口气,心放下又提了起来,道:“你藏在这儿干啥,吓死我了!”

    “人家心急嘛,真想去看看,却又不敢去,只好等你回来,可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在你家楼下等你了。”她的声音热切里透出一种以前没有的娇羞。

    我脸上发烧,把心一横,闭上眼说道:“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一时冲动,把事情办砸了。”我将与她母亲谈判的经过简略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啧声抱怨道:“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你妈太过分了!有这么说话,有这么办事的吗?跟你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我都不相信你是她生的!这事搁谁谁都受不了,去之前你也不给我提个醒。”

    本以为她会愁云惨淡,没想到她却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叫好:“干得好!太棒了,太精彩了!寒松,你太可爱了!”她兴奋得甚至扑过来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她高耸的胸部压在我的胳膊上,感觉一大片娇软,我心中也不由微微一荡。

    我退后一步,挠着头顶,疑惑地问:“为什么呀?我觉得完全和你的计划脱钩了,整个一个满拧了!”

    “我的计划的终极目标,就是让她对我彻底失望,然后不再随意地干涉我的生活。那时,我就自由了!你这么和她大吵一架,她肯定会把帐算在我身上的,继续下去,这个目标就会实现的。”她一脸憧憬地说。

    “不对啊,你以前不是说要把和小虎的关系搅黄吗?怎么又变了?”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仍然是难掩欢兴,道:“一个意思,和小虎闹掰,也就是想让他们失望的。不过我比较笨,一直没有什么办法,多亏你来帮我。”

    我哼了一下,道:“你笨吗?我倒觉得你很聪明呢。”

    她轻轻一笑,“你们男人评价女人,不是有一句话,叫:胸大无脑吗?”

    我苦笑摇头,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道:“我们男人还有一句话呢。”

    “哦,是什么?”

    我淡静道:“大波妹有大智慧。”

    她俏媚地笑了起来,扬起小拳头娇羞无力地打了我一下,“你好坏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8:45

第二十六章:高人

    “怎么,都到你家楼下了,不准备邀请我上去吗?”齐思瑾笑够了,见我还在犹疑地盘旋在楼道口前,终于察觉出异样。

    我凝重地说道:“记住了,这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到我家来了!”

    “寒松,你好厉害啊,女朋友刚走,就又金屋藏娇了。”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冷静,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话里面的一抹幽怨,而且淡薄的月光下,她的面色似乎一下子变得甚是惨白。

    我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辨别的怜爱,于是凑到她身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有一伙人在监视我家,我怕他们看到你,会对你不利。”

    她略微一怔,也小声说道:“是什么人啊?你是不是惹到谁了,你一定要加小心啊!要不然,换个地方住吧。”

    看着她很关切的神情,我心里又有些许感动,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啊,我这么老实忠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得罪谁呢?”

    她“扑哧”一声冁然而笑:“就你还自称老实忠厚?是谁跟小虎打架的?”

    “我那是正当防卫!”我心中一动,又道:“哦,不会是小虎吧?要不然就是你们家。”

    她闻言沉思片刻,道:“绝对不是我们家,今天我才把你供出来的,他们的反应没有这么快。小虎倒是有可能哦。不行,我得问问他去!”说着,她便拉开皮包,取出手机。

    “你问他管什么用,他能承认吗?”我拉住她的手,道:“现在我们就去看看,说不定那个监视我的人,现在正在楼那面窥探呢。”

    我们绕到旁边的一栋住宅楼前,向我家楼前张望。路灯很暗,依稀间是有个人影,但却不能确定。

    齐思瑾趴在我的肩膀上,小声在我耳边道:“我们过去看一看,如果是小虎的人,我应该认识的。”

    我摇头否决:“太冒险了,如果不是小虎派来的人呢?他们监视这么长时间了,肯定能认出我来,一看见我就表明他们的行动已经露馅了,他们也许会采取别的更隐蔽的方式,结果是我更难防范。况且他们见你和我在一起,也许你会有危险的。”

    她思忖再三,并不放弃,说道:“我一个人过去看看,如果是小虎的人,我就当场把他们轰走,然后找小虎去算帐;如果不是的话,我就假装是个住户,走过去就行了,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有点犹豫不决,摸着鼻子沉吟思量。她拉着我的小臂摇晃着,又是撒娇又是恳求:“就让我过去看一眼嘛,你不放心可以盯着点,而且我也会很小心的。不是小虎,我就直接走过去,是的话,那就好办了,也省得他们以后烦你啦。”

    我仔细掂量了一番,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啊,从他身前走过去就瞥一眼,如果再多看的话,会引起他的怀疑。如果有危险,赶紧呼叫,越大声越好。”

    “放心好了,女人都是有演戏天分的。”

    我凝神目送她向前走去,她的身影渐渐融入到夜色里,越来越模糊了,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使劲瞪大了眼睛,只是感觉到一团幽影在楼前移动,到后来,一切景物似乎都消散在沉沉的楼影里。

    我有点着急了,向前走了几步,想凑近去看看,不过想到我过去可能会碍事,于是只有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立在原地等待。感觉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回来,我焦躁地踱来踱去,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想要过去一看究竟的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高跟鞋敲奏水泥地面的声音。

    急忙回过头,见她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我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怎么了?偷偷摸摸的。”

    “人家想吓你一下嘛,想不到你警惕性还挺高的。”她此时的表情象个搞恶作剧没有成功的孩子。

    “半天不回来,我都着急了,你看到那个人了吗?”我无心跟她打趣。

    “看到了,是有个人,但是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你又不让我多看,我就只好走过去了。”她正色道:“他见到我,好象也有点害怕,手里的东西都掉地上了,你猜是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她很困惑地说道:“是个望远镜!”

    我嘿嘿一阵冷笑。

    她也笑着问道:“你刚才笑得好阴险啊,他们费尽心机,想要窥探什么呀?”

    “我家天天是五彩祥云缭绕,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二十八星宿守侯着,他们这帮傻b,看什么看,越看越害怕!”我破口骂道。

    坐在出租车里,齐思瑾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妈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她肯定还会麻烦你的。寒松,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说实话,你*素质确实不怎么高,假装高傲不说,还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动不动就是我给你多少钱,你去做什么什么事。”我叹了口气,又哑然失笑道:“还别说,其实她这招是挺灵的,没有金钱攻不破的堡垒啊。一开始,我一听给我一万块钱,我还挺美的,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啊,差点就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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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三生槐》--作者:辽东飞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