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5 06:53
回到楼上,我找出一套备用钥匙递给肖荷丽。她接过来说道:“你亏得没把那个模特放屋里,要不然我还真有点不敢住了。”
我一惊:“为什么?”
肖荷丽歪着红艳的脸庞,若有所思:“她太象真人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在呼吸。”
我心里猛地一颤,强做平常地说道:“你别吓唬人啊,本来模特就是模仿人做的嘛,不象人就太失败了。”
这时“寂寞沙洲冷”的旋律响起,肖荷丽掏出手机,却没有声音。原来是我的电话在响,她惊喜地叫道:“你的手机铃声和我的一样耶!”
电话是小叶打来的,让我赶紧回公司。
我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孙总的秘书孔小姐正在和小叶鬼鬼祟祟地说着悄悄话。孔小姐见我归来,如释重负,说孙总要召见我。
我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叶,她微摇下头,表示并不知情。因为办完事没有马上回来,我心里有点发虚。
在孙总的办公室里,他详细地询问了沈阳周经理的房间号、我与他的见面经过,以及交谈的具体细节。我心下纳闷:这老头儿想干什么?
他的眼窠很浊很深,黄苍苍高深莫测,象尿池子似的。毕竟是历尽沧桑的人,旁人休想从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最后,我半是汇报半是试探地说:“那个周经理还说咱们公司欠他钱呢。”
孙总终于露了点实质性的内容,他奸诈地一笑:“那是他一相情愿,以前他供的配件不合格,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按合同是要扣他款的。”
这些纠缠不清的事情不是我考虑的,见他不再提问,我于是申请告退。
回到办公室时,孔小姐已经不在了。小叶身体俯在办公桌上,探头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问:“是那个标语的事吧?”
我困惑地反问:“什么标语?”
她见我懵懂的样子,于是以更低的声音说:“今天你走了后,出了个大事。”
我以怀疑的口吻说:“能有什么大事呀,刚才我瞅孙总和平常一样啊,就跟我说了点鸡毛蒜皮的磨叽事。”
“在楼厅的公告栏上,不知是谁,用记号笔写了一段骂孙总的话。他胆子真够大的,也不怕被人看见,早晨来的时候还没有呢。”她兴奋得小脸绯红。
我终于悚然动容,精神大振:“骂他啥了?”
小叶有些含糊地说:“骂他是王八蛋。”
我哈哈笑道:“没准孙总还挺高兴呢,一大把年纪了,这不又返老还童了?”
小叶嗔怨地瞪了我一眼,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门外看可看,又道:“席主任正满公司查呢,让人照着稿子写一遍,估计是想对笔迹。我们都写过了。”
“什么稿子?不会是骂人的原话吧?”我有点怀疑席主任的智商。
“当然不是啦,稿子编得还挺好呢,把骂人话里的字都包括了,席主任现在可是公司里最忙的人啦。”看得出来,小叶也是有些遗憾的。
我不禁冷笑:“查出来又能怎么着?扣工资?开除?还是扭送到公安局?”
小叶又说:“我猜是车间工人干的,他们有记号笔。”
我摇头:“不一定,也许这是他玩的障眼法,就是为了迷惑别人。”我想了想,义愤填膺地捶着桌子:“真要查出来是谁,公司一定要到法院去控告他!”
“为什么?”小叶见我突然变脸,很不解。
我正色道:“起码有两大罪状:第一,他侮辱了领导;第二,更加恶劣的是,他泄露了公司最高的核心机密。”
小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怎么觉得你比他还坏呢。”然后羡慕地说:“你没有嫌疑,出去办事去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我冷哼:“兴许在他眼里,这就是最大的嫌疑,怎么这么巧,恰好我就出公司了?以咱们席大主任的风格,他不得把公司掘地三尺,你以为他能放过我吗?”
吃午餐时,食堂里的员工大都是在议论这件事情。其实,就事论事,这根本就算不上严重,当领导的,难免要得罪某些人。就算要追查,也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回来路过销售部时,见几个刚回来的业务员正谈笑风生地探讨这件重大的“诽谤案”。我见里面有几个熟人,于是也过去参与讨论,插空问他们公告栏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如此兴师动众的。
原来小叶告诉我的很不完整,她一个文静的小姑娘,许多词是不便说出口的。在“王八蛋”前面,其实还有好几个恶毒的有重要修饰性的定语。
一个姓秦的年轻业务员说:“这算个屁呀,我们出去揽业务签合同的时候,跟他妈的孙子似的,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净受人侮辱了,有谁管过我们啊?不拖我们后腿就不错了!张寒松,还是你的活好,就负责买东西,那是大爷!”
我笑着拍着他的肩说:“小秦,怎么受侮辱了?可真够倒霉的!你干业务的时间也不算长啊。”我把他扳向老文,“你问问这些前辈,象老文,干推销都干了十年了,你让他说说,什么事没遇到过?名片当着面就给撕了,宣传册让人给扯了,提包被人从窗户扔出去,他自己被轰出大门,还挨过打,对方拳打脚踢的,鼻子都被打破了。但是他比你要走运……”
老文适时地配合我,接口道:“那就是我从来也没有被人侮辱过!”大家笑做一团,然后又一起叹息:这工作真不好干!
我对小秦说:“你以为买东西就简单呢,价钱得低,质量得上乘,时间得合适,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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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3
聊了会儿,我问老文:“你知道河东寨在海滨哪吗?”
老文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很长,又是跑业务的,这一片的街道、村庄都很了然。“就在联峰山公园靠西边一点,离空军疗养院不远,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有人说起过,我闹不清在哪。”我嘴里尽量装得平淡,但内心却有了一个感觉:这个联峰山也许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晚上下班后,我先回到自己的住处,取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肖荷丽并不在,我忽然想起下房还存有一箱可口可乐,于是打算留给肖荷丽一半,另一半带走。
地下楼道里的灯坏了,乌蒙蒙有些黑暗。我摸索着打开门,外面的天还很亮,下房里有一个露出地面的小窗口,因此光线倒是很充足。
我找到装可乐的小纸箱,提起正准备走,凭着直觉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扫视了一圈八、九平米的小屋,空空荡荡的,并没有搁什么东西。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我的一身休闲衣服,凝眺前方,很潇洒很帅气的样子,似乎也很正常。
突然,我晓得异样的原因了!我记得今天上午,我刚抱她回来时,她是手掐在腰间的,虽然没记清是哪一只手,但那种傲睨自若的姿态,我还是留有很深刻的印象。现在她怎么双手都垂下了?
我有点不寒而栗,喃喃道:“我把你请来,可不是让你吓唬我的。”随即醒悟,她的四肢都是可以活动的,也许是摆放的时间过长而自然滑落下来。
我试着将她的右小臂往上抬,感觉虽然非常灵活,但好象也不是很松弛。我把她的手重新放在腰上,后退了两步,仔细观赏了一会儿,品味她那种冷艳诡丽的独特风韵。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她轻声说:“把你放在下房,这是权宜之计。如果你真有意识的话,希望你能理解。我同学过几天就走,到时候就请你上楼。现在就当是还在万象商厦,在那儿你的待遇也不咋地。”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她,她没有一丝反应。
我松了口气,但还有点不放心,又说:“不要随便吓唬别人,要来冲我来,也就是我,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脑子进水了。”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是个好人,你不会害我的,对吧?”
她依然纹丝不动。
我心想:她到底有没有灵异啊?如果没有的话,那也就是个普通的模特,虽然还算养眼,但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她要真的是个精灵,我这个凡夫俗子能顶得住吗?
我不由摇头苦笑:“要不是万象商厦装修,我怕你不定会流落到哪里,还真不敢把你请来呀。”
我感觉她瘦削的身躯似乎微微动了动,但是由于我此时在想心事,没有过多地注意她,所以也不能肯定,也许只不过是我的错觉。风动?幡动?还是心在动?
我揉揉眼睛,提起东西,向她挥挥手:“再见吧!”扭头正要走,突然心生顽意,又返身用空闲的胳膊使劲搂了搂她,然后才哼着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调门的小曲,大步走出下房。
走到小区门口时,看见大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大胖子正在和一个瘦高男子谈论着什么。旁边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人,好象是看热闹的闲汉。那个胖子不就是老颜吗?出了什么事?我赶紧走过去。
和老颜谈话的人,长得很文气,年龄在三十上下,在他旁边横放着一辆二八式自行车,在如今的年代,这种车可不多见了。他们好象彼此认识,但老颜的姿态似乎不太自然,与他脸上热情的笑容有些脱节,而瘦高个好象也有些尴尬。
我向他打招呼:“老颜!你怎么在这儿?”他见是我,露出由衷的喜悦之色,急忙过来与我握手,说道:“你也住在这个小区?”他见我疑惑的神色,就给我介绍:“这位是我原来单位的同事小高,我们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今天特别巧,我正好在附近办点事,顺便来接我侄子,结果我们就在这儿意外地碰上了。”那个小高闻言却更加窘促。
我观察了一阵,发现老颜的车门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心下了然:他们真是“碰”上了。我对老颜耸耸肩,做个鬼脸,劝他放弃。他们是熟人,况且在这条小道上,下班时分,往来的车辆很多,是谁的责任还很难说。
老颜热络地对瘦高个说:“小高,没事了,你回家吧,记得以后常联系啊!”瘦高个歉意地回应:“今天太对不起了,再见啊!”然后他推着车走进小区。
他刚一走,老颜马上变脸:“这小子,骑车太楞!你看给我的车刮的!”他心疼地抚摩车门,“原先在单位时,他就是个不开眼的,这几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让他赔吧,我还磨不开脸;不让他赔,是真气人呢!”
我劝解道:“算了!你大老板不跟小职员一般见识,宰相肚里能撑船嘛!而且保险公司也得给赔呀。”随即转移话题:“你侄子上几年级?这时间不对啊,早就该放学了吧!”
“上四年级,这不是上了一个什么兴趣班吗,其实就是学校老师变相收钱,他们能教什么呀,教课本还教不明白呢。”他仍然忿忿,而后又问:“你去哪?我就势送送你吧。”
我可不想再招惹他,于是谢绝了他的好意。
到了歆馨的住处,我将老颜的事情当笑话讲给她听,着重描述了他当时矛盾的心理变化。歆馨嘴角一翘,轻蔑地说:“这些所谓的大老板,都可会算计了,只能他们占便宜,一点亏都不能吃!开个破公司,不是出尔反尔克扣工资,就是任意剥削随意加班。就这样他们还觉得是他养活了员工,别人都欠他的。”她的病有了些起色,不过鼻音还是很重,说起话来,声音闷闷的。
我又想起公司的“侮辱及泄密事件”,于是将这个更有趣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歆馨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害得我急忙给她按摩捶背,累得手臂都酸了才算作罢。
吃饭的时候,她象是突然想起什么,问我:“我的那个木头梳子,是不是在你那里呢?你得还给我。”
“什么梳子?”我根本就不记得了。
“就是上次我刚从济南回来,你偷偷摸摸地进屋,我当是坏人来了呢,顺手就当飞镖用了,结果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不就是一梳子嘛,抽空我给你买一个。”我懒得去找。
她撒娇道:“不行,我特喜欢那个梳子,用别的我用不惯嘛!”
我只能妥协:“好吧,我找,找不到我就把房子拆了。”
她不依不饶:“拆不拆房我不管,我就要我的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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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4
第八章:值班
经过我几晚的精心照顾,其实准确的说是陪护,歆馨渐渐康复了。她的脸色呈现出明朗的红润,嗓音也恢复了清悦的本色。
不过,她的老板可是个狠角色,她刚刚痊愈,就又派她出差了,还是去济南。山东分公司经理要跳槽,他们担心帐目有问题,前后派了几次人去审计,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这位老板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他是希望有问题,还是希望没问题,也许就是采取拖延战术,借故不签字,让急于改换门庭的老部下心急火燎。
我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这些天困居一隅,有时想想以前曼舞笙歌的夜晚,心头是阵阵灼热。尤其是后来,歆馨的病情彻底好转后,她偶尔又表现出一种寥漠的神态,我更是觉得索然寡味。当然,舒适的感怀也有,最令我欣喜的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做那种奇幻而真实的怪梦。
歆馨出差的头一个晚上,我并没有出去寻欢作乐,轮到我值夜班了。按照安排,本来是在几天前我就应值了,但是由于要照顾歆馨,与别人调换了一下。
其实,值夜班也就是到车间巡视检察一下,通常情况下,并不会必须处理什么事情。九点多钟,我去车间巡查一周,夜班生产有条不紊,并无异样。我拿着值班记录,让各个班组的班长签字,表明一切正常。然后我就回到值班室,在电脑上玩着游戏,准备到一点的时候,再去车间一次,此后就可以睡觉了。
我玩的是一款很老的游戏:大航海时代,因为值班室的电脑算是公司的元老了,配置很低,又不能上网。正当我在非洲忙着打通通商港口的紧要时刻,门外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蜂拥而入,几个焦急的声音大声喊:“是谁在值班?”
我一惊,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一般的小事故或技术问题是不会找值班人的。领头的是装配车间的一个调度,还有一个姓焦的班长,这个班长与我很熟,在一起喝过酒。
“有个工人腿给砸了!”调度焦急地嚷嚷。
“哪个班的?”问完后,我醒悟过来,对焦班长说:“是你们班的吧?
他懊恼地说:“是我们班的小马,真他妈的点背!”出了工伤事故,他们班组这个月的奖金是泡汤了,年底的奖励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原来,他们用天车吊一个铸件时,钢丝绳突然断了,这个大家伙在翻滚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工人的腿。还好不是直接砸到腿上的,否则当场就得血肉横飞。
“叫救护车了吗?”
“已经打电话了,估计一会儿就到。现在首要问题是得准备钱,肯定得住院呀!”调度回答。
我看了看墙上的表,正好是十二点。救人要紧,我急忙给孙总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只好又打家里的电话。
许久,话筒里才传来一个慵懒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孙总并不在家,这个老头儿,这么晚了,又上哪鬼混去了?我心中暗骂。
焦班长提醒我:“给席主任打电话!”
席主任的手机开着,他说让我们等一会儿,他去联系孙总。
我问:“那个工人在哪儿呢?”
“在车间呢,没敢动,我们怕一动骨头再错位了,不是更麻烦吗。”
“去车间看看吧,别在这儿呆着了。”我对一屋子的人说。
被砸的工人年纪很小,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脸上还略有稚嫩,他坐在车间的地上,脸色苍白,但表情好象不是特别痛苦。那条伤腿平放在地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救护车就到了。下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他们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将伤腿稍稍固定了一下,就指挥工人将伤者抬上车。
我和焦班长还有几个工人也都上了车。到了市医院,挂急诊,交钱拍片子,好一阵忙乱。可是这个席主任一直没有来电话。
我不断地拨打他的手机,却一直是占线。一个表情漠然的中年医生,正在对焦班长说,伤者是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做手术,需先交押金一万元。
不给钱不给治疗,这是医院的天条,我们都明白,于是愈发焦急地拨打电话。终于听筒里传出来的是电话拨通的声音,我此时才发现这种声响原来是如此动听。
席主任询问了有关情况,然后又破口大骂工人素质低,不按操作流程工作。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即席安全生产演讲,说:“现在医院要一万块钱!”
他这才转上正轨:“你到我家来取吧。”
我仔细地记下地址,他家就在八三东里,还好,离医院不是很远。
见面后,席主任竟然又拉着我探讨起“反动标语”的事情,说尽管我有不在场的证据,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也应该核对笔迹。
我无心同他理论,连连点头,夸赞他工作公平公正公开,简直就是劳动者的模范,员工中的精品。
在回医院的路上,当走到文化路与建设大街的路口时,遇到了红灯,出租车停下来等待。我摸着怀里放钱的信封,一边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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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5
城市已经陷入午夜的沉寂。街灯无聊地散出怆恍的光线,楼宇一半明亮,一半阴森。霓虹灯尽管依旧光彩陆离,但却显得非常孤单,没有了喧闹的热情。路上的车辆、行人很少,偶尔闪过,也都是匆匆的,仿佛吹过一阵凉风。
一个纤瘦的人影从绿洲大酒店前面轻袅地走过,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当他过去时,我忽然觉得他的衣服有点眼熟,好象与自己的一件T恤衫很相似,都是白底红条纹的样式。
我回过头,他已经走进大楼的阴影里,身影很模糊了。这时路口的绿灯闪亮,出租车开始启动。刚过路口,我蓦然微微颤凛,我想起那件T恤衫是给“她”穿了,刚才过去的那个人的身影也很象她!
我再次回首,却已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也许刚才是错觉,那个人只不过衣服相似而已。我尽力平静地问司机:“师傅,刚才等绿灯的时候,你看见从绿洲前走过去一个人吗?”
司机说道:“看见了,当时我就想说,那个女的怎么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
我大惊:“她上身是不是红条纹的T恤,下面是牛仔裤?”
“对啊!”司机斩钉截铁。
“师傅,调头,追!”
路口又是红灯了,出租车无奈地停了下来。司机是个中年男子,他回过头略带歉意地解释:“兄弟,等会儿吧,这个路口有照相的,一闯就是二百块钱,还得去学习。”
我虽然焦急但又无计可施,只有点头表示理解。想起还在医院里受伤的工人,愧疚之情又油然而生,心中暗下决定:追上去就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终于绿灯了,车急切地冲了过去,速度很快,我忙说:“师傅,稍微慢点开,太快了看不见人!”
我从车窗探出头去,瞪大了眼睛寻觅,大街上冷冷清清,偶有一两个行人,却都不是。车行驶了一段,我感觉可能是追过了,前面不远处就是港城大街的路口了,于是招呼司机停车,说道:“不对了,她不可能走这么快。”
司机一想,说道:“哎呀,可能是进马坊市场那条道了,要不就是进新兴里了,还追吗?”
我失望地斜倚在靠背上,黯沮道:“别追了,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问:“她是你媳妇儿?”
我淡淡地说:“不是。”
“女朋友吗?”他的好奇心还很强。
我不再答复,表明我的态度。
到医院时,焦班长正在与几个值班护士吵架,我连忙上前把他拉开,他仍然不依不饶:“都想跟我吵是不是,你们排好队,不许加塞,一个一个来,老子奉陪到底!”
我推了他一把,肃然道:“赶紧跟我办手续去,钱取来了!”
我拉着他下楼,询问吵架原因,其实就是护士嫌他们说话声音大了,他心情本来就很恶劣,受女人言语一激,就来了火气。
办完手续,安排好床位,我松了一口气,这楼上楼下的,如果让病人自己跑的话,就用不着住院了。忙乱过后,才想起应该去厕所放水了,已经憋了许久了。
当我吹着口哨,一身轻松地回来时,焦班长又在和一个小护士争吵着什么。我心里不由埋怨他:这个混小子,是不是伙食太好了,在医院里闹事不是挑战无极限吗?
我强压着不满,故意脚步沉重地走过去。他仍旧一门心思地发表愤慨,我听了片刻,原来是护士不给他们提供休息用的床,理由是库房门锁着,取不出来,得等到白天正常上班后。许多陪床的人,都在过道里搭一张床,在照顾病人之余,可以睡会觉以补充体力。
我看了看时间,如果按她们所说,最少还得等上几个小时,于是尽量以柔和的语调请求那个小护士帮助解决一下。
我这才发现她正在盯视着我,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恍惘,不知是心荡神驰,还是目瞪口呆。我用手擦了一把脸,喃喃自语:“蹭上什么了?很恐怖吗?”
她似乎如梦初醒,面上酡红一闪即逝,沉吟了俄顷,竟然痛快地答复:“我去想想办法吧。”然后,婷婷袅袅地向电梯走去。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说话,刚才他与焦班长辩论时言辞还是很犀利的,我不禁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她走到电梯门口时,回首又斜窥了我一眼,我们恰好四目相对,她柔糯地一笑,随后面容似又微微有些迷惑。
焦班长奇怪地看着我说:“你小子真厉害啊,我白呼了半天不管事,你一张嘴就行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我嘴上说:“这就是个人魅力啊。”不过心中揣测:“她的表情似乎是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或者是我酷似她认识的某个人。”
不久,她就回来通知我们去下一个楼层去取床。我连声道谢,她浅浅笑着,还一直专注地迎视我的眼神。我尽管心里有点发窘,不过仍大方地与她目光相碰,并且友善地点头致意。她姿色一般,有一边的颧颊上,还有几点淡淡的雀斑,类似一朵梅花的图案。我忽然觉得这个图案好象在某人的脸上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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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6
我们把几个工人打发回去了,我和焦班长半躺在床上,闲聊打发时间。值班台那边几个年轻的护士,也在群口啾唧。由于离得比较近,偶尔我们还能听见几句,用什么化妆品,考本科还剩几科,谁的男朋友好啊之类的。最后,她们公认给我们找床的小护士的男朋友对她最好,因为每次下夜班他都过来接。
焦班长悄悄地对我说:“你猜一下,他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我想都没想,就懒洋洋地回答:“中药厂的。”
“噢,你们是不是认识啊?要不她能对你这么好?”
“对我好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看,我管她要床,她就会跟我吵;你一要,马上就有了。”
“那现在我和谁在一张床上呢?”我笑道:“她要真对我好,早把你哄走了。”
“我是大瓦数的电灯泡。你们不会是初恋情人吧?哥们儿,只要你一声令下,他男朋友不是要来接他吗,咱们立马把他拿下!”
“哪凉快哪呆着去!我倒想先把你拿下。今天以前我都没见过她,还初恋情人,我品位有这么差吗?”
“要不然就是上辈子你们有一腿,现在一见面还是有点感情。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闻言一惊,骂道:“少来这一套啊!装神弄鬼的!”
“你还别不信,以前我也不太信这个的。我们村有个人,不知咋的,他突然就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他说他是另一个村的,离我们村有几十里地,他说的一些事,据老人们说是挺靠谱的。”他好象不是在胡言乱语。
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了。
“你怎么知道她男朋友是中药厂的?”他好奇地问。
我淡静地说:“我还知道他是什么工种呢!”
“什么工种?”
“捏中药药丸的!”
“怎么看出来的?”他一脸的求知欲。
我看他的胃口已经吊得很高了,于是一本正经地说:“屎壳郎先生与蚊子小姐谈恋爱。头一次见面时,双方互相询问对方的情况。
屎壳郎问蚊子:‘你是做什么职业的的?’蚊子小姐娇滴滴回答:‘我是护士,专门给人扎针。你呢?’屎壳郎高兴了:‘嘿嘿,咱俩算是同行啊,我在中药厂捏药丸。’”
焦班长哈哈大笑,突然身边一个低沉而略沙哑的愤怒女声:“你们怎么说话呢!谁是捏药丸的?”
我们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小护士,她的脸色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忿恚,有了一层幽幽的阴影。
我随口就说:“我是,我是,行了吧?”
她的脸瞬间一红,转身回到值班台,又翻看起记录来。
我和焦班长暗自笑了会儿,不过不敢再高声谈笑了。顷刻后,鼾息微作,他居然睡着了。我也很想睡一会,可是充溢在四周的类似消毒液的味道,使我极不舒畅。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将这些天的事情,反反复复地想来想去。脑海中一会儿出现梦中女人朦胧的面孔,一会儿是冷艳的模特,须臾又换成歆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惨厉的嚎叫震荡着耳鼓,划破了阒寂的晨夜。
是医院里送来了危急的病人吗?我惊讶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情景吓了我一跳。身边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简易的行军床,上面躺着缠着绷带,血迹斑斑的伤者。痛苦的呻吟声、咒骂声,尖厉而恐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碘酒混合的刺鼻的味道。
他们大都穿着灰蓝色的制服,看样子是军人。房子很简陋,就是普通的民间土房,四处露风,很寒冷,显然这是个临时的救护所。有的人盖着棉被,有的则没有,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伤口的疼痛,年轻而黝黑的面孔都已扭曲变形。
我茫然地在行军床中穿行,心想:这是哪里呀?前面有几个穿着白衣的护士,她们带着口罩,看不清容貌。她们忙碌地给伤者处理伤口,然后熟练地包扎。
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招手,清脆倩朗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迷茫地问道:“出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伤兵?”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嗔怪:“别太沉溺于玩乐了,你还不知道吗,日本人正在攻打榆关,战况很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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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6
正在接受包扎的似乎是个军官,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他破口大骂:“妈个×的小日本,就会玩阴的,老子跟你没完!”他的话里有浓厚的东北口音。
旁边床上的一个军官说道:“上个月,他们轰了咱们三十八炮,我就知道得有大打的一天。”他扭头问:“何旅长还在北平吗?他得回来主持大局呀!”
“应该在道上吧。小日本这次人来的可不老少,还有飞机、坦克、军舰的配合,咱们只有一个团,是场恶仗啊!”
“你别傻站着,快过来帮忙!”她招呼我。
我和另外一个帮工,将这位军官抬到床上,他的伤口在大腿上。他痛得咬牙切齿,骂道:“小日本都他妈的来吧!来一个我就宰一个!”
“不知道咱们的张司令是什么意思啊,前年一枪没放就把东北让给人家了,丢人哪!我们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现在是退无可退了!”另一个军官忧心忡忡地说。
我听得蹊跷,正想向他们询问,突然,我的腿一阵巨痛,好象是有人重重地踢了我一脚,我忍不住大叫一声。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过道的床上,与我挤在一起的是焦班长。他被我的叫声惊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付懵憧之状。
我也好不到哪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坐了起来,但仍是迷迷怔怔的。一个青年弯下身体,手抓住我的衣领,愤怒而又欢畅地吼叫:“我可找到你了!这回看你往哪跑!”他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脸颊上,我痛得又是一声惨呼,身体后仰,撞在焦班长的身上,他促不及防,胳膊磕在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也。
这一拳非常凶猛,打得我眼前一片黑雾。不过,这一拳也把我打得彻底清醒了。当他伸手又准备揪我衣领的时候,我抬腿狠狠地使了一招“兔子蹬鹰”,将他一脚瞪出去,“嘭”的闷响,他沉重地撞在对面的墙上。
我和焦班长趁机跳起来,“嗷嗷”地怪叫着,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将他挤住。他想奋力挣脱,一度几乎成功,但是最终仍被我们合力推到墙角,拳头膝盖一阵猛烈地击打,这次轮到他鬼哭狼嚎般地惨叫了。
正打得爽快的时候,幽沉的女声:“住手!”随后一只纤细的手,抓住我的右臂。我想也没想,轻轻地一甩,然后顺手一推,那个人就倒退数步,跌倒在地。
入手处软绵绵地,我心知卤莽,回头一看,那个小护士倒在地上,双目喷火般瞪着我,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满腔怒火。
我赶忙说:“老焦,别打了!”然后急匆匆地跑过去扶她,她本想推开我的手,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搀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
再回过头看那个青年,他已是鼻青眼紫,头发凌乱,狼狈不堪。他半蹲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一双大眼睁得象牛铃,凶光闪闪地盯着我,却对另一个打手焦班长视而不见。
小护士气鼓鼓地一把推开我,走过去关切地问他:“伤到哪了?”然后又问:“你们为什么打架?”
我揉搓着肿胀起来的脸颊,指着那个青年,疑惑地说:“这小子是精神病吧,我们正睡觉呢,他上来就打。”
“你他妈的才精神病呢!”他怒气冲冲地说:“那天在道上你打完我就跑了,我找你好几天!”
“我打过你吗?”我低头仔细地看了看他,是有点面熟。看着他一脸粉刺和愤恨的眼神,我突然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骑快车的愣头青。这个城市真是太小了!
我当然不服气:“那也不能趁我睡觉时就打呀,有本事,找个清净的地方单挑!”
“单挑就单挑,就怕你不敢去!”他扶着墙挣扎地站起来。
“打什么打,你们是野蛮人啊,就知道打架!”小护士横在我们之间,嗓音有些嘶哑。她拉着男青年说:“都这样了,还要打,跟我走,把伤口处理一下!”他似乎不敢违拗,跟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电梯口时,他回过身手指着我喊道:“咱俩的事没完!你等着!”
我微微笑道:“随你便,只要你别再趁我睡觉时候动手,太卑鄙了!”
他怒气上涌,脸红得象猪肝。小护士拉了拉他,不客气地说:“行了,你有完没完,这事就到此结束了啊。”她也回头望了我一眼,目光中似有一丝忧虑。
焦班长过来小声对我说:“坏了,这小子就是那个捏药丸的。”
我点点头,斜眼看了看那边几个值班的护士,她们看过来的目光颇不友善。我悄声说:“我得马上回公司,让他们派一个和医院有关系的人来,要不然她们把气撒在小马身上就麻烦了。”
“那我也得走啊,我也参与打人了!”
“你给你们班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来,多来几个替你,以后你要少露面。”
交代完,我顺着楼梯一路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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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7
第九章:报复
走出医院后门,发现天色已经通亮了。台阶下站着一个女人,神色凝重地望着门口。这不就是那个小护士吗?到这儿堵我来了?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智商,同时警觉地环视四周,观察有没有埋伏。
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见到我,脸上先是现出等待后的喜悦,而后闪出一丝窘蹙,再后来的神色对我来说就很难判断了,也许是坚定决绝一类的词语可以形容吧。
我抢先说话:“你对象伤得怎么样?医药费我出,虽然事情起因不是我的责任,但最后毕竟是他伤得比我重。”
“你哪里受伤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她的话里满是讥讽。
我手指脸颊,道:“亏你还是崇高的医务工作者,竟然看不出来吗,我的脸肿得象个猪头了!”
她却粲然一笑,说:“我不是来找你算帐的,况且他也不是我对象。”
我很疑惑,她继续说道:“关于你们之间谁是谁非,我不感兴趣,他说你以前就打过他,但是今天确实是他先动的手,这种野蛮的事情,我可不管。”说到这里,她瞟觑了我一眼,语调一转,说道:“我叫齐思瑾,你叫什么?”
我不明所以,不由一阵发怔。她有些急了,以谑嘲的口吻道:“连名字都不敢说吗?”
我可受不了这种刺激,冷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行不改名,做不改姓,叫张寒松!”随后又问她:“你叫什么来着?刚才我没听清楚,齐使劲?”
她扬了扬弯弯的细眉,嗔恼地说:“你什么耳朵啊?是齐-思-瑾。”
我点点头,程式化地说:“哦,幸会,幸会!”
她取出一个粉色的小巧手机,又问:“你手机号码多少?”
我再次惊怔,想了想说道:“昨天晚上是我值夜班,所以我陪着过来了,以后的事情由我们办公室的人来处理,陪护的人也由他们安排。”
她似乎也有点腼腆,口气也低柔了许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要你的号码,我们以后不能联系吗?”
我本想说:“有这个必要吗?”但是见她微低着头,楚楚独怜的样子,我不忍拒绝,于是快速地说了一遍号码。
她纤指飞动,一会儿我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寂寞沙洲冷”的旋律在清晨里听来有种格外的感伤。我掏出来时,对方已挂掉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惊喜地叫道:“你的手机铃声和我的一样耶!”随后又说:“刚才那个是我的手机号,嘻嘻,你没有骗我!”
望着她愉悦的圆脸,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说了句应该早说的话:“有这个必要吗?”
坐在出租车上,我暗自寻思:又做梦了!看来可以肯定歆馨是个特殊人物,与她在一起,就会切断前生的记忆。可这个齐思瑾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她明显对我有好感?虽然说我长得有那么一点帅,但还不至于人见人爱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具备的。难道真如老焦所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也是我前生认识的人?
我忽然想起她听到我的手机铃声后,说的那句话很耳熟,好象以前什么人也说过。难道是前生说过的话?随即我使劲拍了拍我的脑门,真是锈逗了,上辈子哪来的手机?除非是外星人。
上班后,我来到办公室,将事情经过向席主任汇报,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象这种工伤处理,都是他的专项工作。我刚要走,他却喊住我:“小张!把这个稿子抄一遍!”
他可真是正事不干,闲事不断啊,不赶紧处理工伤的事,还有闲心调查“反动标语”?我耐住性子,坐下来龙飞凤舞地划着字,心想:这篇稿子是谁编的,真他妈的逊!什么“孙中山走访滦南县,王安石吃了八个鸡蛋”?
回到办公室,我急急忙忙地上网查资料。小叶关怀地说:“张哥,昨晚值夜班没睡觉吧?脸色好苍白啊。咦,怎么这边脸还肿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有什么活我能干的就给我干。”
我长叹一声:“其实昨天应该是技术部孟经理值班,我跟他换的,结果就偏偏是我赶上了!”我于是将昨晚的工伤事故复述了一遍。
“你到值班室睡会去吧,脸一边白得都吓人,一边又肿了,简直就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黑白双煞’中的白煞。”她开着玩笑劝我去休息。
我也笑道:“咄!我们‘黑白双煞’的名头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叫的!想当年,我们‘黑白双煞’笑傲江湖,那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三岁以下的,九十岁以上的,全部放倒!有一次,我们一路打到太平间,面对那么多人,我们一声吼:谁不服就站起来!结果别说站起来了,连一个敢喘气的都没有!”
小叶笑得趴在桌子上,笑够了,说道:“那‘黑煞’是谁呢?”随后又不怀好意地抿嘴一笑:“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我伸长脖子期待着。
“席主任啊,他不仅长得黑,心也黑,是名副其实的‘黑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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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8
我做痛苦抱头状,说道:“拉倒吧,我居然和这种人齐名?换一个吧,他长得黑心黑,难道我是长得白,心也白?我的心可是一颗赤胆红心啊!”
小叶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亮闪的粉色指甲从我眼前闪过,调笑道:“白还不好?可以当小白脸。”
正在说笑时,孔小姐推门进来,她扫了一眼娇笑的小叶,然后严肃地对我说:“孙总有请。”
走进孙总宽敞的办公室,老头黄浊的眼睛正凝望着窗外,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我进来,他收回游移的眼神,目光又变得犀利起来。他询问了昨晚工伤的事情,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愤慨。当我介绍完病情,他突然变得怒不可遏,颇有灌夫骂座的风采,我觉得此时唠唠叨叨的他,很象个更年期的妇女。
我只好安慰他:“听大夫说,恢复好的话,留下残疾的可能性很小。”
“这一年,光工伤花了多少钱了!这帮人,身体是自己的啊,就算药费报销,你自己不痛吗?”
“哦,原来是心疼钱啊,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我暗道。最后,我看他牢骚发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请退。
他好似漫不经意地说:“刚才席主任来过,说已经核对完所有人的笔迹。”
“查出来了?是谁呢?”我很期待,一转念,又觉得很不寻常:这种事情不应该和我探讨啊。
“他说你的笔迹最接近!”老头一语石破天惊。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当我感受到老头目光压力的时候,我觉得不应该沉默了,于是大声说:“这不纯属胡编乱造吗?这笔迹是谁鉴定的?他懂吗?怎么可能呢,那天我出去办事去了,哪有时间啊?况且就算我有不满,也不能做这种事,说这些没水平的话啊!”
“小张,我是相信你的,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受这件事的困扰,好好工作!”孙老头还装上好人了。
我心里暗骂:相信我你还说这种话!不过嘴里还得衷心地说些感谢的话。
“毕竟我们也不是公安机关,笔迹鉴定是个专门的学问,席主任搞出来的也不见得准确。其实,就算查出来是谁,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又淡定地说:“这件事从一个侧面说明,我的工作还有不完善的地方,我希望你们也要力争把工作做得尽善尽美。”
我从孙总的屋里一出来,就怒气冲冲地去找席主任。办公室的文员小高说他去医院了。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上来就说:“席主任,你懂笔迹鉴定吗?你哪怕学过一天吗?都象你这么天才,满世界还不全是冤假错案了?”
“小张,你别误会,我只是说从外形上,你的字迹有相似之处。”
“谁没有相似之处,都是一横一划地写汉字。你没有把握,凭什么都汇报到孙总那去了?”
“我只是客观实际地……”
“你少来这套,你这是明显的打击报复!”我气呼呼地摔了电话,向疑惑的小高摆摆手,转身出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叶察言观色见我一脸怏怏,柔声问:“孙总问工伤的事了?他说什么了?”
“把那些脏话、牢骚去掉吗?”我懒倦地说。
“Ofcourse!”
我淡然一笑:“那他等于什么也没说。”
“他光骂人了!”小叶惊叹。
“不过,他说核对笔迹的事情有了个初步的结果,有一个人的最象。”
“谁呀?”小叶细细的眼睛兴奋得精芒闪熠。
我大拇指一翘,倨傲地指着自己的脸:“我!”
“你别开玩笑了!”她根本就不相信。见我不动声色,她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觉得我不是在逗乐,终于惊叫道:“怎么可能!席主任的脑袋是什么构成的?”
“是特殊材料构成的,除了大粪还是大粪!哎,他其实一点不傻,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办公室曾经管过一段市内的运输,那叫一塌糊涂啊,我几乎天天和他吵,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就不和。”我解释道。
“是吗,我一点都不知道,刚才我还说你和他是‘黑白双煞’什么的,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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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8
“没事,你不知情,况且只是个玩笑嘛。”
“你又做梦了?”她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奇。
“我刚才上网查东西,看见你打开的网页还没有关,我看了一眼,觉得你平白无故不会去查榆关抗战的,这不是你的风格,说说吧。”她扬起小脸期待着。
“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了。”我揉摩着脸上的肿块,说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
她楞了一下,转瞬间竟然泪意盈盈的,声音颤涩:“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参与了?”
我急忙辩解:“一开始我还没觉得什么,谁知道后来事情越来越复杂,我觉得把你卷进来,万一出现什么情况,我没法交代。”
“谁用你交代了?况且我已经卷进来了。”她哽咽道。
“怎么?”我一惊。
“我天天想的都是你的事情,整理啊分析的,你倒好,把我撂一边了,光是这好奇心我就受不了。”她还觉得很委屈。
我笑了,教育她:“我早就说过,好奇心是魔鬼。”
她一边剔着眼角的泪珠,一边对我展开劝降:“你得答应我,在这个事情上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说实在的,我也许能帮上你的忙。我毕竟是本地人,对本地的掌故比你熟多了,可以为你提供线索,帮助你分析。而且如果真有这方面的难关,我还认识能化解的高人。”
“哦,什么高人?”刚教育完她,我的好奇心又旺炽起来。
“保密!”她口风还很紧。
看着她又气又苦的样子,我无奈地说:“好吧,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触到我的隐私了,希望你能保密。”
她灿烂而胜利地笑了,说道:“那是当然的。其实,你也不用紧张,就算有什么不雅的事,也都是你前生的,今生你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我苦笑:“你反过来给我治病救人了。”随后,将在医院做的梦复述给她听。
她兴奋地说:“你前几天还在吹嘘不再做梦了,我就觉得不那么简单嘛!”然后他对我一挥手,“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查资料。”
我打了个哈欠,叮嘱道:“不用查那么细,这场战事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我感觉这些历史事件,只是间接影响到了许多普通人,国破家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最担心的是,上辈子立场不够坚定,做了汉奸。”
“不会的,你那么恨日本人,怎么能做过汉奸?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嘛。”她劝解道。
咦,她也说这样的话?
傍晚临下班前,又转来了一批需要紧急发货的单据,我们一直忙到八点多钟。
由于一宿没睡觉,坐在出租车里,我就已经迷迷荡荡的。这个司机似乎有些异常,经常偷偷地斜眼看我,偶尔还往后窥视。我看了他一眼,很老实的一个人,而且走的道路也很规矩,就没当回事。
车到了小区门口,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怎么了?我象是坐车不给钱的吗?”
他向后瞥了瞥,说道:“后面有一辆车,一路上就跟着咱们,是跟你一块的吗?”
“不是。”我随口应付,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是有一辆出租车也停住了。我没往心里去,照常付款下车。
我刚走了几步,就见那辆车里窜出四个陌生人,手里提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左右观察,没有别人,我正才大惊,看来他们就是冲我来的。想往小区里跑,但是有两个人已经隐隐封住了道路。回过身,两辆出租车慌慌张张地一前一后加速离去。
这几个人面色阴沉,一步步逼近,缓缓将我迫往黑暗的地方,我边退边说:“大哥,你们不是认错人了吧,咱们以前没见过面啊。”
“少废话!兄弟们,干完活儿赶紧走!”一个魁梧的汉子似乎是带头的。
几条棍子“呼呼”地就打下来了,我左躲右闪,还是挨了好几下,真疼啊,这帮人下手够狠的。我赶紧将两条胳膊紧紧抱住头,千万别伤到关键部件。
我扫了一眼脚下,偏偏地面打扫得很干净,什么家伙都没有。我只能使劲狂喊:“来人哪!有人抢劫了!快报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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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6:59
“狠点打,得让这小子住俩月院!”带头大哥做出指示。
我一边蹦跳着躲避,一边虚张声势地大叫:“嘿,警察来了!”
他们迟疑了一下,回头一看并没有人,于是有个公鸭嗓说:“把这小子摁地上吧!”
正在此时,有个人大喊:“住手!”我抱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见有个人影跑了过来。我心想:这是哪位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啊,我的命还不错。
带头大哥威胁道:“臭保安,少他妈的管闲事!惹急了大爷连你一块打!”
我听其声辨其影,觉得他是那个小保安,于是急忙喊:“哎,哥们儿,是我,赶紧去报警!”他“噢”了一声,脚步匆忙地往门卫的小房里跑,看样子是打电话去了。
这边有两个人追了过去,准备阻止他。另外两个也停止攻击,紧张地回头观察。
我乘这个混乱的时候,猛地发力,一头撞开包围圈,撒腿往小区相反的方向跑,前面有个夜市,这个时间人很多,或许有机会逃脱。
几个人又都反过头来追我,我以冲刺速度狂奔了一阵,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毕竟平常缺乏体育锻炼。
有一个人跑得极快,只差一两步,就能追上我了。我心想:这种人为何甘心当小痞子,不去国家短跑队呢?这不人才浪费吗?
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我一咬牙,猛地停住,反身一个倒踢腿,这一招是个学过跆拳道的同学教我的。这一腿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促不及防下挨了我一脚,嗥叫着倒退着摔到,棍子也脱手掉在地上。我赶紧拾起这件救命武器,与后面冲上的汉子交上了手。这一停顿,他们又围了上来,摔到的那个也爬了起来,嘴里嗷嗷骂着。咦,怎么是三个人,那一个呢?
来不及多想,带头大哥就发了声喊,只见寒光一闪,我胳膊上一阵火辣,他竟然用了一把砍刀!
我大吼一声,正想跟他拼命,那两个人的棍子也攻上来了,我只有勉力招架。又是一道寒光,突然我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居然用小臂硬接了一刀!“哐”的一声,刀砍在上面,就如砍在什么硬物上。我吃惊地扭头看着他,黑暗中虽看不清楚面容,但面孔侧面的轮廓有如刀削一样寒瘦,头发很短,上身的衣服上有几条红道。天哪!这不就是她吗?
带头大哥甩甩手,想必是虎口发麻。他骂道:“他奶奶的,还真有不怕死的!我叫你多管闲事!”他挥手又是一刀,还是“哐”的一声。
几个人看来是有眼力的,情知有异,马上后退几步,带头的向后面喊道:“老三,撤了!”然后他们就迅速地向前面路口奔去。不一会儿,一个高个提着根棍子惶惶张张地跑过。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颤声问:“是你吗?”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向黑暗中退去。
此时,又跑来一个人,手里也提着一根木棒,是那个小保安。
他一眼就认出我,关切地喊:“大哥,你没事吧?”
我哼唧道:“没事”,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再往旁边看去,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心里先是一松,而后又是愕然。
我看他满头大汗,问道:“你怎么样?”
他走过来搀着我走到路灯下,我感觉胳膊火热,顺手一摸湿乎乎的,就着灯光一看,是鲜红的血。
“呀,大哥,你受伤了,赶紧去医院吧!”他惊叫着,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我。
我在衬衫了擦了擦手,道:“没大事,就是见点血嘛。今天可得多谢你,要不然我不定多惨呢。”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道:“没什么,小事一桩。”而后又问:“这帮人是干什么的,你怎么惹了他们了?”
我苦笑:“我不认识他们,真是莫名其妙啊!”
他提议报警,我摇头:“人都跑了,他们来了能有什么用?录一录口供,任务就算完成了,白耽误时间,算了吧。“他又主动要求陪我去医院,真是个淳朴的小伙子。我婉言谢绝,说可以自己去,而且得先回家去取点钱。之后,我们互相通报了各自的姓名与电话号码,他叫史勇,老家是山区木头凳镇的,我还曾经去过那个地方。
与他分手后,我快步往家走去。我迫切地想知道,她现在究竟在不在下房?是不是她帮我挡了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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