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1
十一
好象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颜婉和索江才到了高高的楼上。厚重的地毯上到处是水渍和杂物,许多房间门开着,一看就是住户在仓促间逃走。索江找了门卡,哆嗦着开了自己的门。他也累得腿软,浑身像不听使唤。
屋子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因为麦丽眼睛里流出的血没有打扫。窗前、地上到处都是血,那把戳着眼球的花剪还在地上。
颜婉晃悠着进了卫生间,接了杯凉水,直接灌下去。渴坏了。
索江进来夺下杯子:“别乱喝,到处都是传染病。”
颜婉没力气和他争辩,一头扑到床上,转眼间沉沉地睡去。索江没有睡,而是捡起了剪子,久久地注视着麦丽的眼睛。他觉得回到这里,还能感受到一点麦丽的气息。
天已经快亮了,索江用手把吊兰盆中的土挖开,把那枚眼珠埋了进去。他在想,现在的麦丽,是睡着还是醒着,是不是还会想起自己。
他看见窗外的空场上,一个残破的风筝正随着微风飘来荡去。太阳依旧升起来,可城市已经不是昨天的城市了。人们好象都累了,就连鸟也累了,一切都出奇地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这个被折磨得毫无生气的城市!
索江坐在窗台下,头靠着墙壁,昏沉地失去了意识。他最后在想,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睡醒后还是得出去,找到麦丽的下落。
索江睡着的时候,鲍珞奇刚刚醒来。他觉得嗓子很干,所以灌了一大杯水下去。今天该是报考附中的学生专业课考试的日子,可是等到早晨七点,也不见有车来接他。再不走就要晚了,他念叨着,给学校的司机打电话,可电话关机。奇怪,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下楼,走到街边,想打辆出租车,可是竟然没有,别说出租车,连公交车和行人都没有。一时间他的时空有点错乱感,以为自己是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他等了一会,只好步行去考场。距离虽然不远,但迟到是肯定的了。于是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另外一个监考的老师。
这回电话通了。老师吃惊地说:“鲍校长你居然不知道?昨天出大事了,死了好多人,现在所有出城的道路都封了,人们都回家了,等待救援呢。考试肯定是要取消的。”
鲍珞奇费了好大劲,才问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他睡得太死了,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想,既然这样,那还是回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车了。一辆救护车开到他面前停下,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下车拦住了他。有人问:“你是鲍珞奇先生吗?”
鲍珞奇点点头。他等着对面的人跟他说,有什么事。但那几个人不再说话,把他架起来就塞进救护车中。他不解地问:“我没生病你们拉我干什么?”
“我们是市卫生防疫中心的。”其中一个人瓮声瓮气地说,“我们是找你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你要配合我们。”
鲍珞奇这才发现,这些白大褂都穿了防护服,还带着厚重的口罩。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装备的人,坐在他们中间,就像个怪物。
情况变得很糟糕。据统计,一夜之间,这个城市的死亡人数已经有一千余人。除了一部分踩踏、交通意外以外,大部分是突然发病,女性失去力气,男性突然燃烧。其中,大学和娱乐场所是重灾区,死亡女性最多。男性则分布均匀,什么行业都有,年龄也比较广泛。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没有儿童死亡的报告。
黄家宝感到有些绝望。他觉得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制止这场恐怖瘟疫。卫生局的最新指令是,希望24小时以内找出有效的防治办法来,不要使疾病和死亡继续蔓延。黄家宝嘴里答应着,心中则认为是异想天开。
好在大量的医生和专家正从各地源源不断地赶来。同时赶往这座城市的,还有军队、各种物资以及医疗设备。这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城市。
病例报告、样本分析已经传到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医生那里。他们的意见综合起来,就是没什么意见。整个国家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天亮的时候,谢丹青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不过麦丽的情况还可以,吃了点东西。谢丹青的老公又哭又喊,闹了大半夜,现在终于睡了。他好象什么事都没有。还有麦丽的男朋友索江,居然和警察动手,看上去也不是个病人。
这就奇怪了。上午,黄家宝在网络会议上开始了自己的分析,他说:“如果是性病,那么夫妻之间,情人之间却没有传染现象。如果这种病不会传染,那为什么又有这么多人成批地死去呢?我现在就是找不到这中间的联系。”
防疫中心也拿出了鲍珞奇身体检查的报告。报告说,鲍珞奇身体情况正常,就是体温比较高,达到了39度,可他自己却觉得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黄家宝肯定地说:“我认为他快了,你们得做好准备,准备冰块,不要用酒精。把能接上的仪器都给他接上,严密观察。”
大家都觉得黄家宝说得有理。可怜的鲍珞奇,身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线,连在一台又一台仪器上,活象一只被抓起来的大章鱼。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病和性有关。”黄家宝说,“从对部分死亡者和患者的调查来看,发病人群都是性行为的高发人群,而儿童就没这样的事情。我们还闹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疾病,为什么有人发病有人不发病。但总的来说,和性有关的可能很大。”
“这就好办了。”代理卫生局长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他简明地说,“为了防止疫病的蔓延,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我们发出号召,让所有人——禁欲!”
黄家宝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他相信在网络终端的很多人都会笑起来。这不是又回到欧洲的中世纪去了吗?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愿意,甚至会说荒诞。”代理局长说,“但有什么,能比活命更重要呢?”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1
十二
每一个会议都会有风声走漏出去,黄家宝就因为这个挨了打。在互联网发达的日子里,网络电话会议更不保密。也就过了半个多小时,会议的视频就被公开了,虽然只在网上放了小半天,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鲍珞奇成了这个城市的明星,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卫生机构要求禁欲,最直接的反应是,成人用品商店的货物在瞬间被抢购一空,不管是街边的还是网上的。
城市在经过了混乱之后,人们被要求上班。只是大家的表情有点不正常,见面笑得有点尴尬。办公室里再也没有打情骂俏,手机里不再有暧昧的短信传来传去,通信公司的营业额度大幅度下降。在折腾了多年以后,大家才发现,都有点累了,觉得似乎还是这样好些。许多夫妻也开始分床睡,生孩子的计划被推迟。
人总是这样,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瘟疫,但有了措施,总比没有好。
索江睡得很沉,最后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发现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颜婉正在沙发上无聊地坐着发呆,桌子上放着方便面。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颜婉说,“我到楼下商店买的方便面。他们也只有这个。你要饿了我就泡一碗。”
索江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了。他问:“麦丽有消息吗?”
“网上新闻说,所有有类似症状的病人都集中在格莱美大道。不过今天又新增了好多隔离区。但我想,她应该在格莱美大道,那个隔离区是昨天开的。”颜婉说。索江看见,麦丽的笔记本电脑开着。
索江爬起来,在电脑上看着新闻。新闻说,有传言这种病是性传播,避免的唯一办法是禁欲。索江叹了口气。
他想,禁个三五天的问题还不大,时间长了,恐怕还是得乱。
“我们能去格莱美大道吗?”他问。
“恐怕不行。”颜婉说,“你把车丢在酒吧了,我们要是走着去,恐怕得走上一两天。”
索江开始打公司的电话,想找人去取车,但是没有人接。他又打自己秘书的电话,结果是个男人接的。索江问:“季春红呢?我是她老板。”
“她死了。”电话里的男人悲痛地说,“昨天晚上她下班没有回家,我们全家到处找她。今天早晨才找到……”男人哇哇地哭了起来。
“等等。她不是一直活蹦乱跳的吗?你又是谁?”
“我是她爸爸。”男人说,“她是被车撞了。她晚上回家的时候,街上特别乱。真惨啊……”
男人哭泣着不能继续。索江挂了电话,刚刚清醒一点的脑子又变得一团糟。
鼠标焦躁地在电脑显示屏上移动,一个文件包“啪”地被打开。是MSN上“今年春风不同往常”和“小糊涂”的对话记录。“小糊涂”是麦丽,这索江知道。
鲍珞奇本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结果被一群医生反复折腾,还真觉得难受起来。他一直不喜欢去医院,感觉医院能把没病的人搞得崩溃。今天,他的感觉又一次被证实。
医生们把他送进重症监护室,用冰毛巾给他敷身体,给他喝大量的水。他这才感觉略微好一些。
“我怎么了?”鲍珞奇问,“是很严重的疾病吗?我还能活多久?”
“没什么大事儿。”戴大口罩的医生说,“你好好歇着就是了,有什么感觉及时告诉我们。”
没大事跑这儿来干什么?鲍珞奇才不相信医生的鬼话。他嘟囔:“放着那么多病得要死的人不管,你们和我较什么劲。”
这时候一大帮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花白头发。有人拿把凳子请他坐下,看样子是个头目。他的态度很和蔼,但说出的话却不友善。他温和地问:“鲍校长,我们想知道,你认识谢丹青吗?”
鲍珞奇心里咚咚直响。是他破格把谢丹青的儿子谦谦弄进了考前班,学费全免,而且还特地暗示这个学生要录取。老师们也都心照不宣,每年招生办都会有几个受到照顾的学生,大家都有份儿。难道是这事东窗事发了?可那找自己的应该是检察院而不是防疫中心啊。
“你别有什么顾虑。”花白头发仍然很温和,“我们只是想知道,你和谢丹青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哦,你还不了解,谢丹青现在的病很重,是病危的状态。而你,也有着发病的迹象。我们得搞清楚,一切都是为了治病,你不要有其他的顾虑。”
鲍珞奇头上开始冒汗,赶紧有小护士拿冰巾替他擦掉。他心里已经把谢丹青骂了一千遍——这个混蛋女人,是不是故意把自己身上的病传给我了?
鲍珞奇想了想,问:“你们确保能治好我吗?”
花白头发笑了:“我们是医生,我们没法和你谈条件,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鲍珞奇点点头:“谢丹青是我老师的女儿,小时候我对她很有好感。后来,我们好久没见面,这不是碰巧,她儿子考学,正好找到我。我们就旧情复燃了一下。我可保证,我是真心的,谁知道她搞成这样。”
花白头发问:“你老婆孩子现在是什么状态?”
“我都承认了。你们还问这个干什么?”鲍珞奇对对方的问话感到不可思议,还有些生气。
“你必须采取合作的态度。”花白头发口气变得坚决了,“这对你的身体有利。”
“他们都在美国。”鲍珞奇屈服了,“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还和其他人有过性关系吗,在这几个月中?”
鲍珞奇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完了。
“有一个女学生,是我们学校的。”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2
十三
李蔚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她本来就不是很愿意上课,她平常也不怎么和同学交往,独来独去,是个不合群的学生。就是这样一个不合群的女孩,却被任命当了班长。别的学校,班长就是班长,艺术类学校,班长什么都不是。除了那种特别追求上进的人,大家都各忙各的事,只有上专业课的时候才能聚得相对整齐些。鲍珞奇身为校长,本来不该还带什么课,可他坚持带李蔚他们班的色彩。上了头一堂课后,李蔚就是班长了。
李蔚个头不高,却长得标致,身材小巧玲珑,所以男生管她叫“微型美人”,简称“微美”。李蔚找鲍珞奇说,自己不想当班长,鲍珞奇回答:“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干部在考大学时,是有加分的吧?”这样,李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李蔚只有妈妈,爸爸很早和妈妈离婚,不知道哪儿去了。李蔚的妈妈再嫁,李蔚就没了去处,只好自己租间小房。虽然是独自在外,却又是个有规矩的女孩,不怎么和男生交往,放学背了画夹躲回来,就一直画,饿了只吃方便面。有一次画得入神,把一管水彩草绿当调料挤到碗里,吃了才知道味道不对,吐得很厉害。那以后她就病了,不能去学校,也不想吃东西,在被窝里哭。
这时候鲍珞奇就来看她。拿了好吃的不说,让李蔚在床上躺着,自己帮李蔚收拾屋子,一句话不说干了两个多小时,渴了才发现,连能喝的水都没有。
李蔚说:“校长,我都是接自来水直接喝的。”
鲍珞奇什么也没说,找了个破杯子,在自来水管里接水喝,一杯又一杯。
李蔚看着鲍珞奇忙,就哭了。自己病得惨了,才知道男人是多么有用。
鲍珞奇第二次来的时候,带来了电热水壶,下次再来,就是米、面、饮料什么的。李蔚的精神好多了,鲍珞奇手艺不错,做的饭李蔚都爱吃。
傻子也知道一个老男人对自己的女学生献殷勤是怎么回事,李蔚当然也知道。只是,她贪图这份关心。她觉得鲍珞奇就是她的父亲。这种暧昧的关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受用。
风言风语肯定是传出去了,微美与校长的关系,似乎已经被所有人承认,缺乏的只是证据。
教基础课的老师肯定是有怨气的。这个女人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说:“我不管她是谁,她就是校长的女儿,只要不上课,我也不给她成绩。”全班的人立刻就扭头看李蔚。
一个月后,这个老师就调到另外一个学校去了。美术学校不需要教基础课的老师指手画脚。
假期里,鲍珞奇带李蔚去野外写生。鲍珞奇开车,和李蔚跑了很多地方。在郊区的山谷里,他们喝溪水吃农家饭,他们还一起在水库里游泳。后来,李蔚就和鲍珞奇好了,在鲍珞奇的车里。
鲍珞奇偶尔会带李蔚去自己家。但是李蔚坚持不住,而是要回自己租住的小屋。也正是因为如此,学校的老师或者学生或者学生家长去找鲍珞奇,却从来没有看见过李蔚——有时候李蔚刚走没一会儿。所以,没有人有证据,除非鲍珞奇自己承认。
鲍珞奇不带谢丹青回家,而是去开房,就是因为,那个家是给李蔚预留的。谢丹青还以为鲍珞奇是怕老婆发现,其实他老婆在美国,除了问鲍珞奇要钱,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想要。
“你们要相信我和李蔚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们的关系说不上不道德。”鲍珞奇对花白头发强调,“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你们不能追究这件事情,你们也没有权利。”
“我们没说要追究谁。”花白头发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没兴趣。我们有兴趣的是,那个女孩本身会不会有什么疾病。我们很担心,由于你们性关系的复杂,使得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疾病传播开来。”
“不可能。”鲍珞奇愤怒地说,“她是个孩子,她纯洁得就是一张白纸。在和我交往之前,她是处女。要是有问题,也是那个谢丹青有问题。你们应该好好盘问她。”
花白头发怔了一下,旋即说:“谢丹青在一个小时以前已经去世了,呼吸衰竭死的。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很危险,别激动了。”
鲍珞奇像泄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瘫软在床上。他的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汽油,如果不是护士一个劲儿地给他冷敷,他顷刻间就会爆炸。
“线索断了。”花白头发给黄家宝打电话时说,“我们找到了那个李蔚,她很正常,没什么毛病。也就是说,鲍珞奇也好,谢丹青也好,并没有把病传染给他们的性伴侣。换句话说,这怪病未必是传染病,至少,它不该是一种性病。”
“会不会有潜伏期呢?”黄家宝问,“有的人年轻,或者是身体壮,潜伏期会长一些。”
“那就说不准了。”花白头发说,“潜伏期有个十年八年也不新鲜。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只能赌了,输了赢了也就是这一把。”
“我不怎么会聊天,你帮我聊。”索江把笔记本放在颜婉怀里。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索江就感觉到自己是挨了无数记重锤,自己千般小心万般宠爱的女人,怎么会背着自己和什么“今年春风不同往常”厮混得火热。他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颜婉委婉地说:“网上的事不能当真的。也许也就是言语上有些轻佻,未必就真有什么事。”
“不是。MSN上全是熟人,这个人麦丽肯定认识。”索江怒火中烧,“你就假装你是麦丽,跟他说话。”
MSN已经连接上,因为麦丽设定的记住注册名和密码。而那个“不同往常”在第一时间就跳出来说:“宝贝,你可想死我了,怎么两天都不上线啊?”
“勾引他,看看他什么反应。”索江说,口气是命令式的。
颜婉打下一行字:“你不知道这两天多乱啊?”
“我知道,所以我担心你。”对方殷勤地说。
颜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对不住朋友,可是麦丽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还把聊天纪录都保存下来。那些话,都该是很亲密的男人女人之间说的。索江这么生气,也完全是有道理的。
“闹清楚他们之间有没有见过面。”索江说,“而且我还想知道这小子是谁。”
颜婉迟疑了一下,接着问:“要不要见一面?”
“好啊。”那个“不同往常”喜出望外,“我可真是有日子没见到你了,在哪儿?老地方吗?”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3
十四
颜婉看索江,索江的脸由于愤怒而变得通红。他说:“约他到楼下的西餐厅来。”
颜婉只好打字:“现在我出去不方便,你到我楼下的西餐厅吧。美佳公寓三层,认识吗?”
那边过了半天才说:“好吧。可我不会碰上索江吧?”
索江哼了一声:“给我戴绿帽子戴到家门口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在朋友圈子里混。”
颜婉说:“你还是想想他是谁吧。我觉得麦丽未必和他有什么,顶多是在网上无聊,打情骂俏而已。你想想,他都不知道麦丽已经得了很重的病。要是他们之间关系真的亲密,他会不知道吗?”
索江已经没有了颜婉那样的冷静,他只是说:“跟他约时间吧。”
“今天?”颜婉问,“你不是要去看麦丽的吗?”
“我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能去看她吗?我得找到那个小子,闹明白。我就不懂了,我哪点对她不好,她要这么对待我。”
颜婉深深叹了口气。爱情真是容易破碎啊,昨天还信誓旦旦,今天就能翻脸成仇。不过她也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麦丽和他保持着关系,又是为了什么。
时间约在了晚上七点钟。下了线,索江才想起,应该去看看楼下的西餐厅是否还营业。这一场大灾难,已经让自己的公司散了架,一个餐厅,还能扛得住吗?
不过营业不营业也都无所谓,看见谁来了,一顿暴打就是,也未必会真吃饭。此后,索江一直在打电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哥们儿。这家伙在物业公司当总经理,手下有一大帮能征惯战的保安。
谢丹青死了,她老公哭了。但这哭声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没人有反应,死的人又不是她一个。谢丹青的尸体变得特别小,被白单子盖住,好像什么都没有。她被推进别墅的物业办公室,那临时被开辟成停尸间,等着汽车拉走火化。红尘滚滚,一个生命很容易消失在喧嚣中。除了至亲,无人哀怜。
黄家宝的感觉相当沮丧。他原来认为重症肌无力的病人,怎么也能扛上个一年半载的。到那时候,他至少能把病因找出来。他没想到谢丹青凋零得这么快。他希望麦丽能挺住,麦丽更年轻,麦丽是他的希望。
这么多的病人,总得治好一个吧?
好在麦丽精神还算可以,只是因为失了血,脸色苍白,皮肤几乎已经和头上的纱布一个颜色。黄家宝去看她,护士刚刚给她换了药。护士说:“她现在血压比较低,可能是失血太多的原因。”
黄家宝想,得让麦丽过这一关。可是这里没有血库,到哪儿去找血?黄家宝说:“要点血吧,我们怎么也应该备点。”
“我愿意为小姐输血。”韩阿姨表情平静地说。
在医院里急救麦丽的那天,韩阿姨也是这样说的,查过,她们的血型是一样的。不过黄家宝不同意,韩阿姨不能连续献血。
“我不会有病。”韩阿姨肯定地说,“我比你们的血库保险,谁知道你们那血里有什么。”
麦丽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只好眨右眼,意思是不必麻烦了,可大家都当没看见。黄家宝想了想说:“也好,那你上吧,少一点。”
黄家宝很快就拿到了一份病情汇报,这份报告是卫生局代理局长和他组织的专家们草拟出来的,为的是尽快分析清楚病因,采取相应的措施。黄家宝飞快地看着,报告中引用了他提供的数据和材料,当然也有他的观点。可是,结论却比较可笑。
这份报告说,克雷滋病毒是因为特定的诱因而被激活,从而从细胞中脱离出来的。目前知道,这个诱因是因为性关系。由于男女的DNA不尽相同,逸出的病毒有了变体,在女性身上表现为破坏肌肉活力,导致重症肌无力;而在男性身上则表现为内脏器官组织迅速升温炭化,也就是发生燃烧。现在基本已经能排除这种病毒能在人与人之间互相传染。调查与观察表明,这种病是原发性的,也就是从每个人自身爆发出来的。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可以基本确认解除隔离。但是,男女之间的隔离暂时不能解除,因为禁欲是已知的制止疾病发生的最好手段。
黄家宝看完报告后,就给邹放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的感觉。邹放见的死人要多得多,感受可能更深刻。
邹放说:“我觉得有道理。他们一上床,男的就像进了微波炉,从里到外地加温;女的就瘫软如泥。”
“可我们总不能要求大家不上床吧。”黄家宝说,“这样非乱了不可。还有,我们大家以后不都要断子绝孙了吗?也许,只能用人工授精的办法繁衍后代了?跟大熊猫一样?”
“这就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纵欲太过就会遭到天妒。”邹放决断地说。
“上帝不会一棍子打死吧。”黄家宝争辩,“你想想,出事的基本上都是性关系不纯洁的人,要么是有外遇,要么是交易。我猜,互相之间没有爱情的人上床,才会在一定程度上激发DNA病毒。他们要是相爱了,可能就没事了。”
邹放哈哈大笑起来。邹放说:“那个率先发病的麦丽,她和她那个男朋友好得什么似的,你怎么解释?”
“也许他们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呢?”黄家宝说,“谢丹青要是不说,我们不也会永远不知道她曾经出轨吗?”
“所以啊,你怎么知道别人相爱不相爱?”邹放抓住关键说,“假如你喜欢上一个女孩,你和她上了床,你就能确定你是爱她的吗?你就能确定她是爱你的吗?你没准就是喜欢她身段,或者她就是喜欢你的帅,你的才华。你以为这是爱,可实际上不是。你们都被迷惑了,你们都有私心,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我看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说得清楚爱还是不爱。你们还在为所谓的爱情感动呢,可你们的DNA不认账了,它们就变成病毒了。”
黄家宝一下子张口结舌,这太可怕了。
“除非你能找到特效药,找到什么疫苗,否则大家就只能衰亡。你说对不对?”
邹放是个很好的辩论赛选手,关键是,他还说得很有道理。人时不时就该遭灭了?
西餐厅竟然还开着,虽然没有什么人。服务生们依旧笑容可掬,只是有些不自然。
索江带着颜婉,身后还跟着若干跟来的保安,坐在最里边的位置。一人点了一杯饮料,然后盯着门口。
颜婉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瞧不起为了女人要动粗的男人。她也没想到,索江会为了这件事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她还是想看这出戏。她也没想到好朋友麦丽会有这么一出。
差五分钟七点,一个委琐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颜婉一看见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死人又复活了?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座位上的索江和颜婉,他本能地扭头要跑。可惜,已经晚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4
十五
两条壮汉冲上去,就把那个皱皱巴巴的男人按在了地上。那个家伙想挣扎,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脚。
索江却没有看那个男人,而是盯着颜婉,因为颜婉张大了嘴巴。索江问:“他是谁啊?”
“我……我不认识他。”颜婉掩饰着。
男人的屁股又挨了一脚。索江说:“你可是麦丽的好朋友,我不想跟你动粗。”
颜婉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他明明已经是死了,怎么会又活过来?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谁死了?这个人是谁?”索江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颜婉冷笑着说,“我告诉你吧,他是麦丽以前的男朋友,叫余松涛。余松涛已经死了,我没法解释这件事。”
男人赶紧说:“你是没法解释,因为我是余松海。余松涛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
这下就可以理解了,颜婉松了口气。那几个以为手里抓了鬼魂的保安也立刻松弛下来。索江这才把目光转向他:“说吧,你和你弟弟是怎么认识麦丽的?你现在想干什么?”
余松海恳求:“让我起来我不跑。我知道你是索江,我跟了你好久了。我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想勾搭谁,我就是想给我弟弟报仇。”
哪儿来的仇?找谁报?这世界上有仇的人真是太多了。
索江示意让他起来,坐到椅子上。余松海眼睛很灵,看到索江和颜婉想知道更多,便故意卖关子,对颜婉说:“我见过你,在我弟弟的葬礼上。”他又转向索江:“给我支烟抽吧。”
余松涛是杂志社的编辑,主要的活是找模特拍那些性感的照片,他们管这叫“大片”。杂志是给有钱的男人看的,就得让这些男人能对着杂志意淫。有时候,杂志还得承担美女索引的作用。谁看上哪个模特了,想包养或者交往,就给编辑打电话。他们还会把这些照片贴在网站上,吸引大家的眼球。
余松涛干的事情挺杂,比如说,他得到处去找模特,还得设计拍摄的主题,去联系摄影师灯光师化装师造型师,去找场地,到名牌的专卖店去借合适的服装,打预算租汽车订盒饭找饮用水,拍摄完了去还衣服,最后还得回家写稿子。总之,他的角色是编剧兼导演兼剧务兼财务,是个大碎催。当然他每天和美女打交道,拥红揽翠的,让别人很是羡慕。可惜,他是个过路的浪子,他也知道这些女人没一个是给他预备的,除非他遇见了美丽的女傻子。
这种女人还真让他给撞见了。这个女人就是麦丽。
麦丽不是他要找的模特,他找的是颜婉,结果颜婉拍片的时候麦丽跟着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毕竟拍一天能拿到二百块的劳务,麦丽已经多日没接活了。颜婉说:“你认识认识时尚杂志的编辑,下次拍片他可以想到你。”
余松涛见到了额外的美女,心里就想,干脆让她们两个一起上得了。就找颜婉商量,把主题改一改,搞成女同主题,暧昧一点的那种。“我没预算了,能不能只添一百块,你们两个再匀匀。”
颜婉是爽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麦丽和余松涛认识了。至于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去的,颜婉也不太清楚了。她只是发现麦丽每天都很晚回来,后来干脆就夜不归宿了。不久余松涛的那本杂志上,竟然出现了麦丽的封面。
“他可没什么钱。”颜婉拿着杂志对麦丽说,“他以为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前途远大,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几千块的薪水养不活你吧?”
“我不在乎这个。”麦丽笑,一副沉醉在幸福中的表情,“我只是在乎我的感觉。”
麦丽说这话了,颜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故事索江确信是真的,因为他就是看了那本麦丽上封面的杂志以后,给编辑部打了电话,要来了余松涛的手机号码。
李蔚都快被吓死了。自己从被窝里被叫出来,旋风般地拉到医院,又是抽血又是验尿,里里外外被查了一个溜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在查什么。不过她看新闻了,她知道城市里发生了瘟疫,所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联想,越想越害怕,查心电图的医生就问她:“你心脏没毛病吧?”
在医院里观察了二十四个小时,李蔚被送回了家,重新钻到了被窝里。医生临走时留下了名片,说有什么不舒服就立刻打电话。李蔚觉得这些人神神鬼鬼,对自己很不尊重,医生一走,她就把名片扔到抽水马桶里冲掉。
想起这事情古怪,她就给鲍珞奇打电话。这个时候,她又觉出问题来。鲍珞奇每天都应该给她打电话的,怎么两天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电话打了,关机。
只好打电话给同学,想打听点消息出来,也不好直接问,就问这几天学校上什么课了。
同学接到她的电话很吃惊,问:“你不知道吗?学校已经宣布休课了。还有,鲍校长出了事,被防疫中心的人拉走了,现在生死不知。难道医生就没来找你?”
李蔚这才明白,自己被拉去检查身体,和鲍珞奇有关系。这么说,自己和鲍珞奇的事情,已经大白于天下了。连医生都知道了还有谁会不知道?李蔚躺在被子下面,开始想这件事情的后果。
那往下又该怎么办呢?自己这个学还上得下去吗?不上学又该怎么样?鲍珞奇要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李蔚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个时候电话就响了,是她妈妈。妈妈好像还在哽咽,问清李蔚还在家里,就哭了。
“怎么了你?”李蔚有点不解。妈妈从来没哭过,至少没当着自己的面哭过。
“你爸爸死了。”妈妈说,“他领着和他好的那个女人,前天晚上刚到火车站,就死了。烧得很难看。”
原来是这样。李蔚想,妈妈没事就行。至于爸爸,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还有,我想问问你,你和你们校长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妈妈问,“我不相信,你可别干让妈妈着急的事情。”
“你还是信了吧,是真的。”李蔚口气平静地说,“我爱上他了。我觉得没有谁比他更亲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5
十六
李蔚妈妈在电话那头不说话,显然是对女儿失望了。过了半晌,她不甘心地问:“你和他睡觉了吗?”
“是的。”李蔚肯定。
“傻孩子。”李蔚妈妈又哭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比你大多少?他的老婆呢?你们以后该怎么办?”
“我都知道。可我没想过。”李蔚突然觉得妈妈有点可怜,没有了男人,现在自己的女儿又违背了自己的期望,她心中多少有点内疚,“你不用为我担什么心,我想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妈妈已经明白没了办法,长叹了一口气。每个放女儿在外面的母亲,都得有这种思想准备。她只好叮嘱:“你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得病,不要怀孕。有什么事别自己顶着,要及时给妈妈打电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这回轮到李蔚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想,鲍珞奇究竟被藏到哪里去了啊?怎么才能把他找回来呢?
麦丽和余松涛逛街、吃饭、睡觉。余松涛自己有房子,有汽车,虽然房子不大,汽车也不高级,但毕竟是自己的。麦丽似乎很满足于这一切。余松涛想,她当然应该满意,因为这让她在城市中找到了一个立足点。麦丽像小鸟一样收拾着家,保持着勤劳和乖巧,只是不愿意再去接拍摄的活,似乎忘掉自己的职业。余松涛对此还算满意。如果一个女人看见的只是眼前这一块,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如果她的眼界开了,知道在城市里换一个角度,对人生的看法就会完全不同,那就危险了。余松涛有这种预感,所以他尽量不带麦丽去参加各种时尚的聚会,他生怕麦丽从一楼上到二楼去。
尽管余松涛小心谨慎,但他还是大意了一回。他接到了索江的电话。索江直接说:“我要找那个叫麦丽的模特。”
“您是谁?找她干什么?”余松涛问。
“我是一家法国红酒的中国总代。”索江不想直接透露身份,他瞎编道,“我们需要一个模特拍一组红酒的片子。我觉得她的气质很合适。”
余松涛迟疑了:“我尽量找找她,我们之间也有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索江立刻说:“我很着急。如果你24小时找到她的话,我可以付你3000元的劳务费。另外,模特拍摄一天的酬劳也是3000元。24小时以后,那就算了。”
这个月的房贷车贷都该交了,麦丽又不工作,一切开销都得自己支付。余松涛已经在用自己的积蓄生活。6000元的收入,对他构成了诱惑。只要是个做媒介的男人,十有八九都会被这个数目击垮。
过了三个小时,他就带着麦丽去找索江了。
在余松涛面前,麦丽就是一个乖乖的小女人,到了索江面前,麦丽就变得骄傲了。像颜婉那样靠着不停接小活找机会太辛苦,余松涛却是一个很好的跳板。麦丽相信,只要余松涛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自己就能再上一个层次。
索江很礼貌,请他们喝茶,接着就不停地和麦丽说话,甚至开玩笑。余松涛在旁边想插话,索江根本不接茬,麦丽居然也不接茬。余松涛很快看出,索江和什么红酒没有任何干系,他开始不安,客气地问索江能不能抽烟。
索江恍然大悟般地说:“我差点忘了。”接着就叫来财务,给余松涛拿了3000元的现金。
看余松涛把钱点完,索江说:“余先生谢谢你,我和麦丽小姐还有一些拍摄的细节要谈,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余松涛只好告辞了。巨大的危险正在接近他和麦丽,可他发现麦丽不配合,他自己无能为力。
余松涛出了写字楼,却没有到停车场取车,而是坐到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里。他点了杯拿铁,抽上烟,想等麦丽下来。
他没等多久。侍者刚刚把咖啡端上来,他就看到麦丽和索江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停车场有宝马,他们上去了。
余松涛后悔得差点没把那杯咖啡浇到自己脖子里去。他愣愣地在那个咖啡馆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一口咖啡没喝,烟倒是抽了十几支,相当于他一周吸烟量的总合。
半夜过了一点,麦丽才回来。余松涛已经喝了不少酒,不过脸色没红反而青着。麦丽挺兴奋,上来吻了他一下,然后坐在电脑旁,开MSN,和人不停地说着什么。
余松涛冷冷地问:“顺利吗?片子谈得怎样?”
麦丽高兴地说:“索总觉得我形象很好啊,他说可以介绍我进剧组。”
余松涛哼了一声:“剧组这个词,和信用卡、钻石以及出国一样,都能让正常的女人做出超乎寻常的蠢事。”
麦丽这才觉出余松涛神情不对来。她扭过头问:“这些词今天索总都和我说了。你怎么了?吃醋了?”
余松涛呵呵地笑了起来,继续喝酒。他总算看清楚了,一个模特正脱下小女人的包装,露出凶狠的本质。
“你该走了吧?我忘了鸟都是会攀高枝的。”
麦丽“啪”地关掉电脑,站起来收拾东西。
余松涛气得把酒瓶子摔到地上:“你他妈还真走啊?索总是不是在楼下等着你呢?”
麦丽不言语,把自己的衣服往箱子里塞。余松涛冲上去,一把把她按到床上,胡乱撕扯着。他借着酒劲,很快就把麦丽制服了。
麦丽闭着眼睛,任由余松涛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她本来没有想到自己要走,但现在觉得自己真该走了。否则她将成为什么?一个杂志编辑的老婆?生一个杂志编辑的儿子?这太可怕了。她来到这个城市,一切都刚刚开始,这里决不应该是她的终点。
更何况,她看清楚了,所谓时尚圈的编辑,不管是去过普罗旺斯,还是见过依夫·圣诺朗,出入过多少会馆别墅,接触过多少衣香鬓影,扒下那层皮来,还是土包子一个。
麦丽在余松涛失去力气的那一刻把他推开,自己到卫生间冲了澡。然后穿戴整齐,提了自己的皮箱,走了。
她的钱包里有3000块钱,这是她来到这座城市后身上现金最多的时刻,所以,也就是她胆子最大的时刻。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6
十七
麦丽站在大街上,她没有立刻打车,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觉得,余松涛应该追出来的。
夜色阑珊。虽然是后半夜,但大街上依旧热闹,到处是寻欢的人群,车也撒欢般开得很快。有那么一瞬间,麦丽觉得自己已经和欢场上的人离得很近了。她摸了摸兜里的钱包。3000块,也就是一瓶酒,一首歌,一笔小费吧。
余松涛没有在身后出现,倒是有不少汽车在她身前放慢了速度。有人探询似的看着她,还有人冲她吹口哨,很轻佻。
麦丽站了有将近十分钟,她不能再等了。她伸手打了车,上去后才想,可以到索江那里去试试运气。她拿不准索江是不是已经睡了,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在这样的晚上,也是该有人陪的。不想这么多了,还是冒险吧。一个女孩想在陌生的城市里快速地立足,就要敢冒险。
索江的家是独门小院,一栋爬满青藤的小楼,黑着灯,沉默得像一块砖头。麦丽在铁艺大门边找了又找,找到了门铃和对讲机。她按了,没有丝毫犹豫。她希望有一扇窗户能亮起来。
索江送她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接电话,听得出是朋友叫他去这里去那里。麦丽一直沉默。索江说:“我把电话留给你吧。”
“你有我的电话就够了。”麦丽当时想表现出一定的矜持来。
按了三四遍门铃后麦丽就后悔了。她要是有索江的电话,相信索江无论在城市的任何角落,都会义无返顾地赶过来。
出租车司机在车里问:“小姐,我们还走不走了?我可是指着拉活吃饭呢。”
麦丽怔怔地看着那栋楼。两个小时前,索江还和她在楼里谈得正欢,他们说得是那么快,甚至一直在抢着说话。可现在,就好比上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人应声,麦丽只能回到颜婉那里去,回到那间肮脏的合租小屋,生活就等于大步后退了。
麦丽轻轻叹口气,回头走向汽车。就在这个时候,一楼的灯亮了。
有人走出来,脚步不紧不慢。麦丽听见了,她激动得泪水都快流出来。
“你找谁?”女人问,声音冷酷坚决。
麦丽听出来,这是下午给她端上茶水零食的阿姨。索江介绍说:“韩阿姨,这是一直在我们家工作的韩阿姨。”
麦丽转回身,韩阿姨也看清楚了她。
“索先生不在。他还没有回来。”韩阿姨说。
“但我没有地方去了。”麦丽的口气很急,“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我不需要睡觉,只是等着就好。”
“可以。”韩阿姨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这样的女孩子到家里来找索江。她们总想问索江要点什么,索江会给她们钱,或者工作的机会。韩阿姨已经见怪不怪。
余松涛一直在床上躺着,听着麦丽洗澡收拾东西,摔门而去。屋子里安静下来,他才起来,找了瓶威士忌,倒半杯,加冰块,时尚圈的训练让他在大变发生的时候还能有条不紊。
他的脑子可不慢。一直在琢磨。他能大方到放弃麦丽吗?就像扬出去一把沙子?
麦丽在床上的表现可真是精彩。虽然年轻还缺乏经验,但知道主动配合与摸索。余松涛知道,一旦假以时日,麦丽会变成技艺高超的尤物。这样丢掉她真是可惜。但今天麦丽的表现太让人生气了。只是——余松涛明白过来,自己今天是想教训一下小猫,本质上还是不想把小猫轰走的。再说那个索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只不过是个公子哥罢了。就这么放手,太不甘心。即便是分手,也应该是自己把麦丽追回来,然后再甩了她。
主意已定,余松涛飞快地穿上衣服,冲下楼去。
他跑到街边的时候,麦丽刚刚坐上出租车离去。他什么也没看见。
感情这种事,虽然可能漫长,但紧要处也就那么一两步,慢了,就什么都晚了。
韩阿姨把麦丽让到传达室的小屋子里。屋里很暖和,开着落地灯,只是面积不大,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长沙发,都很旧。韩阿姨给麦丽拿了杯水,问她还要什么。麦丽本想让韩阿姨帮着给索江打个电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说,不要什么了。
韩阿姨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第二间,别走错了。我先去睡了。”
麦丽点点头。
韩阿姨消失了,剩下她一个人,在陌生的房间里。麦丽看着自己的箱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室。这班车她能搭上吗?
麦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一个男人坐在桌子旁,竟然是索江。
麦丽一下子坐了起来,把索江吓了一跳。
麦丽有点不好意思。她说:“索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了。”
索江摆手:“这没什么。韩阿姨给我打电话了,我正好有个局没脱开身,等我回来,你已经睡着了。我就没叫醒你。”
麦丽这才看见,索江把外套盖在自己的身上。
有一点小小的感激。余松涛什么时候这么细致过?
人和人是不能比较的。女人把男人之间做了比较,借口就来了。
“我去叫韩阿姨,让她给你弄点吃的。”索江说。
“不用了。”麦丽赶紧说,“昨天你不是说今天要开始工作吗?咱们安排一下吧。”
“你人都来了还着什么急。”索江笑了,“你今天的工作就是睡觉。”
麦丽放心了。索江没打发她走,她如释重负。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7
十八
索江愣愣地看着余松海,余松海也看着索江。余松海抽完了烟,问:“你没想到吧?你以为麦丽只是个灰姑娘,可你忘了,现在的灰姑娘可都不简单啊。你这傻王子还以为找到了个纯洁的灰姑娘,可没想到却是一个有心眼的灰姑娘。”
“这些我都不管。”索江说,“算我没想到,我还以为麦丽和你弟弟是普通的朋友。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事情都过去了,你还纠缠着麦丽干什么?”
“事情远远没有过去。”余松海说,“我弟弟死得不明不白啊。我问你,火葬场烧人还能剩块骨头呢,我弟弟烧死他自己,怎么就烧得那么干净?你就不觉得蹊跷吗?这里面肯定有鬼。”
索江笑了:“你弟弟怎么死的,警察都做结论了,我看你追究这件事情,只是想讹点钱。”
“我要真相。”余松海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这件事情麦丽很清楚,弄不好你索先生也很清楚。我在电脑上纠缠麦丽,只是为了搞清楚我弟弟的死因。我已经警告过麦丽了,让她不要惊动你。她没有守约,那我也没什么客气的。她的这些老底我全兜给你了。我现在是轻松得很。”
“你什么也得不到,世界上就没有你满意的答案。”索江收了笑容,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余松涛,他是怎么死的你去问警察。现在你就从我面前消失,要是让我再见到你,你会很难看。”索江努了努嘴,几个保安像拎小鸡似的把余松海拎到了门外。
“我不会放弃的。”余松海大喊道,“我一天不知道真相,我就会继续缠着你们,除非你们把我也杀了。”
索江一直皱着眉头。颜婉在旁边,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真恶心。这一切都叫我恶心。”索江说,“你还以为我不知道麦丽叫你过来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安排是吧?现在她连自己都安排不了了。你也消失吧,我不想再和你们这些人交往下去。”
“麦丽是爱你的,她是为你着想。”颜婉争辩道。
“别跟我提爱不爱的。”索江颓然叹了口气,“你们让我糊涂。女人都是不能解释的动物,走吧。”
麦丽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阳光中的灰尘,和她以前看到的一样。可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包扎物。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麦丽了。
她是只想死的人,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尽管已经上不了封面了,尽管以后就要很快面临死亡,可她却突然感觉阳光照进屋子很可爱。她精神突然好转起来。
韩阿姨正背对着她忙着。麦丽问:“你不睡觉吗?”
韩阿姨转过身来,脸色有些白。韩阿姨说:“我不睡觉,我不困。我正在熬你的中药,太多了,我怕分不清楚。”
“我现在很好,我要吃东西。”麦丽说。
“好的,可算想吃了。能吃就有希望。”
“索江有消息了吗?”麦丽问。
“没有。”韩阿姨说,“你的手机没电了。我们收不到外面的消息。”
“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麦丽好久没说这么多话,有点喘,“那么乱,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黄家宝进来了,带着一个人,黄家宝看了看麦丽,对那个人说:“你瞧,她是稳定的,没出现什么恶化的迹象。我觉得她是我们的希望。”
那个人也过来,检查麦丽身上连着的各种仪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们问了韩阿姨一点问题,比如麦丽睡了多长时间什么的,又安慰了一下麦丽。黄家宝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邹放。他接触的病例比较多,还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所以临时借调到我们这里来了。”
麦丽想冲邹放笑笑,脸上的肌肉却使不上劲,笑不起来。
邹放和黄家宝走到外面,邹放问:“麦丽和别人的治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黄家宝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吃了不少中药。黄家宝说:“她也许只是临时性的好转,还得再观察些日子,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好了。”
邹放说:“咱们得把她治疗的整个方案,包括吃了什么药,都从头分析一遍。”
黄家宝点点头。麦丽精神好转了,他精神也好转了。自从防疫中心发布了疫情公告,希望大家为了防止瘟疫而禁欲以后,发病的人数开始下降。这说明,他们对病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尽管显得那么无厘头。
“得找到办法啊。”邹放说,“老这么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内部传达,成人用品都卖疯了,价格上涨不说,现在根本就是有价无市,还在紧急从产地调运,好像咱们是个多色情的城市。大家不上班,不出门,躲在家里,连自己老婆都不敢碰。我估计这么持续上十天半个月,就该有并发症出现了。”
“什么并发症?”黄家宝问。
“精神疾病啊,这还用说吗?”邹放说,“为了保命,人们开始互相猜忌,没人相信爱情。即使是和自己的爱人上床,也都跟玩俄罗斯轮盘赌似的,一不小心就丧命。”
黄家宝笑了。他觉得他还是相信爱情的。
两个人边说边溜达,突然就看见外面骚乱起来。好多人开始往门口跑,站岗的武警也开始向门口聚集。
马路对面,停了很多病人家属的私家车。一个小姑娘站在高高的大切顶上,右手高高举着,左手拿着刀,横在右手的手腕上。
她喊着:“我要是一个小时见不到鲍珞奇,我就死给你们看。”
黄家宝就是一愣,这小姑娘怎么找到这来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19
十九
“你下来,我是这的总负责。”黄家宝分开人群,站到大切前面,“你是谁?你找鲍珞奇干什么?”
“我是她女朋友。”女孩扬着脖子说。
人群里立刻一阵骚动。这些天来,关于鲍珞奇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天飞,现在绯闻女友现身,大家自然要有些反应。
李蔚看到人们议论,本能地红了脸。跟在后面的邹放看见,觉得这孩子还不是歇斯底里的人。他琢磨着怎么把她劝下来。
就有人在后面问:“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学生吗?”
“没错就是她。听说瘟疫就是他们传播出来的。”
群众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一个小伙子高叫:“把这个小妖精抓起来枪毙,给死去的人报仇。”
这几天大家都太郁闷,无缘无故的自己的亲戚爱人就得了怪病,情绪陷入恐慌,花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算治好了也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过性生活,原来都是这个小妖精惹的祸。没想到大家还没去找她算帐,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于是激动的人开始向前涌,挥舞着手臂,似乎想把李蔚给撕碎。
人出事的时候一般都这样,先想的是别人的错,容易把自己以最快速度择出来。
黄家宝和邹放完全没想到人们会是这种反应。李蔚也吓傻了,她开始颤抖,手中的刀摇摇晃晃。
“有种你就死给大伙看。”人群中又有人喊,“别割手腕直接抹脖子吧,那样更快。”
大家立刻鼓起掌来。
武警们似乎也意识到要出事,他们本来是面向李蔚拉成一个小警戒圈,现在则调过身来,面向人群。
人们越来越多,这么点兵力恐怕真的拦不住。黄家宝脸上开始滴下汗珠,可千万别在自己眼前酿成什么事件啊。
关键时刻,还是邹放机敏些,他已经趁乱绕到吉普车的另一侧,悄悄爬上去。李蔚刚有察觉,邹放就扑过去,捏住了她的手腕。李蔚本来就没多大的劲儿,被邹放一抖,刀子就掉了下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还没人知道邹放的身份,他们还以为邹放是和自己一伙的呢。
李蔚完全没了主意。邹放说:“你死死抓着我,出什么事都不能松手。”
看见李蔚被控制了,黄家宝也爬到了车顶。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现在我们要把这个女孩带回去做检查,我们要查出病因。请大家相信我们,再可怕的病毒,我们也能叫它现出原形的。”
说完这话黄家宝自己都觉得吃惊,这是自己嘴里出的声音吗?看来当了领导,虽然没几天,水平提高得还挺快。
可惜,黄家宝的话并没有多大效果。有人说:“什么鬼话!我们已经不相信医生了,你们就知道捞钱。”
“没错。我都快倾家荡产了。可你们还是弄不清楚怎么回事。饭桶,你们还好意思说话。”
黄家宝急了,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你们能相信谁?从前天开始所有医药费不都免除了吗?你们还要什么?这种病是新的,我们也需要时间。”
“放屁!我们要赔偿。”
人们使劲往前挤着,矛头已经从李蔚转向了黄家宝。黄家宝也哆嗦了,他曾经跟邹放开玩笑让他照顾好七舅姥爷,可现在,邹放和他困在了一起,照顾谁都没戏了。
武警的指挥官开始呼叫增援,黄家宝的腿开始哆嗦。有时候哆嗦是管用的,大切的顶棚再也禁不住三个人的重量,“砰”地凹陷下去一块。
邹放来了主意,他捡起李蔚掉在顶棚上的刀。弯下腰,拼命地砸着车窗。窗子破了,他先把李蔚顺了进去,接着要顺黄家宝。
黄家宝推开他:“我自己会爬。”
黄家宝爬进车中,弄开了车门。邹放跳到驾驶座上,抠出电线点火。武警们死命挡住往前冲的人群。邹放使劲按着喇叭,轰着油门,人们本能地让开一条路。
他们狼狈地脱身了。
临时医院被彻底戒严了。病人家属除陪床的以外,一律被劝返,病人则严密地被安排在隔离区中。李蔚被安排在一间小房子里,等待防疫中心的汽车来接她,去看鲍珞奇。她不吃不喝,就那么发着愣,一愣好几十分钟。黄家宝问邹放:“她不会病了吧?”
“她没事。生活产生巨变,搁谁谁也接受不了。”
邹放决定去劝劝她。他推门进去,坐在李蔚面前。李蔚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救我。”
“我知道你是真的爱你们校长。”邹放说,“冲破世俗的爱情向来被人们传诵,即便当时不被人理解,以后也会成为佳话的。只是,你这么投入,可你们校长也这么想吗?”
李蔚说:“我想他是的,他对我这么关心,要是不爱我又何必这么做呢?”
邹放清了清嗓子:“我实在是不想打击你,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们校长的病是不是能治好,我们一直没把握,所以已经通知他老婆从国外赶回来。病床前只有一个位置,你打算和她抢吗?”
“我不在乎这个。”李蔚倔强地说,“我只需要看着他就满足了。他要死,我陪着他死,这个他老婆不会和我争。”
“我觉得你有点一相情愿。”邹放说,“你了解鲍珞奇的为人吗?他在背着你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李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邹放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有个女病人,她已经去世了……”
“我不听。”李蔚打断他,“这些我都没有看见,你说了我也不相信。”
“你可以不相信我。”邹放觉得,必须让这个沉浸在不切实际幻想中的女孩醒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告诉她生活有多残酷,“这样吧,你可以去问问你妈妈,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李蔚这回意识到邹放的话有多重了,她抬起眼看着邹放:“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0
二十
邹放知道自己跟李蔚说这事有些过,但是他觉得应该让李蔚醒过来。脑袋一热,话就突了出去。看见李蔚的脸色唰地变成白色,他也有点怕,这孩子别出什么事吧。
邹放没再说,点了支烟。
大颗泪珠从李蔚眼角落下来,李蔚喃喃地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为了打击我吧?你为什么要救我?”
邹放无语,默默抽完了烟。然后问:“车就要来了,你还去吗?”
李蔚的目光都散了,她迟疑半天才说:“我要好好想想。你让车等我一会儿行吗?”
邹放点点头,又问:“你需要人陪吗?”
李蔚摇摇头。邹放只好站起来,出去。
黄家宝在外面已经等得很着急,看见邹放,立刻问:“怎么样?谈好了?工作做通了?”
邹放无奈地说:“派个人好好盯着她吧。我好象闯祸了。”
黄家宝点点头。这时候邹放才看到他身边站着个女的。黄家宝介绍:“这是颜婉,来看麦丽的。”
颜婉从索江那里出来,觉得索江是不可能再去看麦丽了。余松海的出现绝对是个意外,这个人就仿佛是随着瘟疫突然降临到世界上。她觉得应该把情况跟麦丽说,更何况作为好朋友,她也应该去看看麦丽。
看病人要买花,可惜街上的花店大多关着门,走了好几家,终于还有一家开着。进去,却发现都是些白的黄的,丧气得很。把老板叫过来,问:“就没有点鲜艳的吗?”
“这日子口谁还买好看的花啊。”老板叹着气,“没人谈恋爱了,玫瑰百合什么的全枯死了。风险太大。也就这些丧花还有人买,死的人多嘛。其实也卖不了多少,听说得瘟疫的人,都是男的有外遇女的红杏出墙,谁还有心思给他们办事儿啊。”
颜婉想想也是,只好转了出来。她想起麦丽的手机不响,就去电器行买了台充电器,便打车去格莱美大道。
出租车司机不想去,觉得这一趟太危险。颜婉翻了翻钱包,身上的现金还有三百元,都拿出来放在司机面前。
司机干咳两声,拉着颜婉走了。他还问:“你是去看男朋友的吧?我都知道了,他不是好人,你还去看啊?”
颜婉说:“是去看一个女朋友。”
司机狠狠地看着颜婉。
颜婉笑了:“别看我,看路。我不是同性恋,她是我一个要好的朋友。”
“我知道。不过男的女的都没好货,男的全是陈世美女的全是潘金莲。这要搁旧社会,早就绑大石头上沉了湖了,现在倒好,还花钱救他们,你说这风气能不败坏吗?”
“那你也不愿意回到旧社会吧。”颜婉反唇相讥,“新社会念想多多啊。”
离格莱美大道还有五公里的时候,路已经走不动了。因为临时医院被封锁,很多被赶出来的车辆不愿意离去,干脆就在大路上停着,安营扎寨,新修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颜婉只好下了车,徒步往前走。她穿的是不适合跋涉的高跟鞋,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已经脚髁红肿。口干舌燥,旁边也没个卖水的。
她想,既然是隔离病区,黄家宝十有八九会在这里,便试着拨了他的电话。
任何时候,熟人都是好办事的。黄家宝知道是颜婉,立刻联想到那盆摔在地上的水煮鱼。他说:“你再坚持一下,走过那片堵车的地界,我派人去接你。”
颜婉只好继续向前走,终于看见了武警的警戒线,那里有一辆白色的小电瓶车。黄家宝跟颜婉说:“你跟开电瓶车的人说,就说是找我的。”
黄家宝和邹放带着颜婉回到麦丽的病房。黄家宝对颜婉说:“你有点思想准备,她现在都不成样子了,肯定不是你印象中的麦丽。”
尽管有了提醒,颜婉见到麦丽的时候还是哭了。哭是因为麦丽少了一只眼睛,也是因为麦丽冲她笑了,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麦丽说:“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是黄家宝和邹放。他们觉得这是麦丽在好转的迹象。
韩阿姨和两个护士把麦丽抬到轮椅上。麦丽说:“让颜婉陪我吧,我们要说说话。”
颜婉推着车走在甬道上,黄家宝他们都远远地跟着。颜婉跟麦丽讲起外边的事情,她说:“你多傻啊,干吗自己扎自己。你看那么多人都死了,你还活着,你本来就是不该死的。”
“说这些没用的干吗?”麦丽幽幽地说,“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吧。”
“什么出了什么事?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你。”颜婉本来想说余松海的事,话到嘴边却又踌躇,怕麦丽受什么刺激。
“肯定出事了,你都来看我索江却没来,他还说爱我呢,看来已经不爱了。你说吧我受得住。”麦丽冷峻地说。
颜婉回头看黄家宝,想征求他们的意见,可他们已经不见了,只有韩阿姨在那里孤零零地站着。
黄家宝邹放离开,是因为防疫中心的司机等得不耐烦。他找到黄家宝问:“那女的还走不走啊,我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你们总不能让我等到地老天荒吧。”
他们只好去看李蔚。李蔚自己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坚决地对邹放说:“我要去。”
“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看的呢?”邹放不解。
李蔚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不相信你的鬼话。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