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1

二十一
  
   李蔚见到的鲍珞奇,似乎比颜婉见到的麦丽还要惨。鲍珞奇的体温奇高,浑身都起满了燎泡,皮肤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干巴巴的,像素鸡腿。鲍珞奇不停地呻吟着,护士们则给他用冰块、凉水降温。鲍珞奇疼得呲着牙,说:“求求你们了,想想办法让我死吧。”
   没人敢让他死,只要能维持生命,他就必须活着。护士微笑着安慰他:“再坚持一下吧,我们还没有安乐死的法律呢。”
   鲍珞奇没了辙,闭上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李蔚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李蔚已经不会哭了,只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
   鲍珞奇感觉到了人,似乎也知道谁来了。他问:“是小蔚吗?我让他们不要惊动你,可他们还是惊动你了。我这个样子,真是没脸见人了。你赶紧走吧,好好上学,把我忘了吧。”
   李蔚还是没吭气,他等着鲍珞奇睁开眼睛。
   鲍珞奇睁开了眼,看着李蔚。李蔚这才问:“你爱过我妈妈吗?”
   鲍珞奇摇头:“不该让你知道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那你爱过我吗?”李蔚又问。
   这回鲍珞奇点头。
   “那你为什么和别人的妈妈上床?”
   “你还小,你不懂,有时候人的欲望没法克制,人都是有弱点的。”鲍珞奇在解释,“这和爱不爱没关系,这不影响我爱你。”
   “那你爱你老婆吗?”李蔚又问。
   鲍珞奇仍然点头:“我爱她,我也爱你,我知道这不道德,大家都不能接受。可我就是爱你们两个,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可能是太超前了,也许我就不该生在这个时代。我是真心希望你们都好。”
   李蔚出了口气:“好,我全明白了。”
   鲍珞奇接着说:“小蔚,帮我个忙,叫他们别给我降温了,让我死吧,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李蔚摇摇头:“这个,还是让你老婆来说吧,她应该很快就到了。”接着她转过头对陪同她来的一帮医生护士说:“好了,我要回家了,你们送我回去吧。”
  
   麦丽听颜婉跟她讲余松海的事情,听得很仔细,没有打断。
   颜婉讲了很久,口干舌燥,最后问:“余松涛到底怎么死的,你知道吗?为什么你还和余松海有来往呢?”
   麦丽沉默,良久才说:“我真后悔认识余松涛,我没想到他有这么个哥哥。他一直缠着我。我和余松涛好的时候他就缠着我了,余松涛竟然把我的电话和MSN都告诉了他。”
   “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了你可能都不相信。”麦丽一只眼睛平静地看着前方,“他们哥俩是变态的禽兽。你能想像得出吗?衣冠楚楚的时尚圈,竟然是这样的,余松涛跟我说了好多次,说是要三人行,那多出的一个是他哥哥。他们还想把你也拉进来。”
   颜婉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回你理解了吧,为什么我见到索江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我要是晚认识几天索江,我就完了。那个时候余松海已经从外地赶来了。后来也幸亏了你,挡住了余松涛,我知道那有多危险,所以一直想报答你。”
  
   颜婉的冷汗流了下来。麦丽跟索江走了以后,余松涛像疯了一样,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还找到颜婉的住处,问颜婉要人。
   颜婉站在门口,说:“麦丽不在。”
   余松涛不信,隔着颜婉的肩膀往里张望。颜婉说:“她怎么可能回到这里?你有种就去找抢走她的人,跟我这犯什么横?”
   余松涛这才开始打量颜婉,看了半天问:“你想上我们杂志的封面吗?”
   颜婉笑了:“你在打我的主意吧?”
   “没错。你们是姊妹花。”余松涛倒也不掩饰,“但是有条件,我这人从来不会干无条件的事。”
   颜婉点头:“这我倒清楚,条件和麦丽是一样的吧?”
   “比她付出的代价要大。”余松涛说,“麦丽让我对女人的认识又进了一步。你们就是物品,在男人手里传来传去,最后传到谁那儿砸手里了,就嫁了。你们没一个有人性。所以,这回我要涨价。”
   颜婉说了声“滚蛋!”就要关门。
  余松涛扒住门缝说:“你好好想想吧。我是很丑恶,我是没什么钱,可是我是进大门的第一道门槛。你想和麦丽一样钓到金龟婿吗?你就得从我这儿过。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在门口溜达,可你买不起好的化妆品,你只能住猪窝一样的房子。女人的青春是很短的,你想清楚了,再过一阵你就不值钱了。”
   “我要是说不呢?”颜婉问。
   “我一有空就会来找你,我有的是时间。”余松涛冷笑。
   门关上了。颜婉觉得有点恶心。她想,也许自己该重新找住处了。
   那以后余松涛经常找上门来,有时候是半夜,喝得醉醺醺的,有时候是白天。颜婉不敢开门,躲在被子里发抖。余松涛在外面叫骂,然后踹几脚,就消失了。颜婉出门回家都相当小心,先看清楚门口有没有余松涛的车,再小心翼翼地上楼下楼。
   可半个月后,余松涛就不来了。再后来,颜婉听说他死了。
   这些事情,颜婉跟麦丽说过。所以麦丽病了,就想把索江发给她。
   可颜婉也不明白余松涛是怎么死的。她对麦丽说:“余松海说是你杀了他弟弟。”
   “他死有余辜。”麦丽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言声了。颜婉再看她,鼻眼歪斜,一丝口水从嘴角挂了下来。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2

二十二
  
  麦丽倒在轮椅上,颜婉彻底慌了,她蹲下来,拍打着麦丽的脸,大声叫起来。
  韩阿姨走过来,颜婉说:“你快想想办法啊,快叫医生。”
  韩阿姨弯腰看了麦丽一会儿,直起身,平静地说:“我们该带她回去了。她这是因为激动,她不能激动,她一激动就会这样,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颜婉掩饰。她怕麦丽是因为自己才出意外的。
  “那好吧,我们回去吧。”韩阿姨推起轮椅,调转方向。颜婉只好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韩阿姨突然对她说:“你应该去叫医生。”
  
  李蔚在离自己家还有一站地的地方下了车。街上又脏又乱,没人打扫,她就一个人在脏乱差的街上走。她不想独自回到那间小屋去,她就想走走,走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想。人生经常让人不敢想,想了就会害怕,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了家门口,没进去,接着走。家里很多东西都是鲍珞奇的,被窝里有他的味道。原来还觉得亲切,现在却不知道了,应该是恶心,还是伤感。
  继续走,走得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李蔚不接,可手机执着地响。
  只好接了,是个男人,好象很年轻,问:“你是李蔚吗?刚才从你家门口走过去的就是你?”
  李蔚吓了一跳,回头看,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站着,没有人多瞧她一眼。要是平常,李蔚还是有些回头率的。
  李蔚问:“你是谁?”
  “我叫路谦谦,你不认识我。我只想知道我爸爸怎么了,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我想找你谈谈,我听说你和那个鲍校长很熟,我想了解情况。”
  李蔚还是没反应过来,李蔚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爸你妈的事?死的人多了。”
  “我妈叫谢丹青。”路谦谦说。
  李蔚心里咯噔一下,烦躁地说:“我不认识,我也不是李蔚,你打错电话了。”
  “你别装了,我都看见你了。”
  李蔚抬头,一个男孩神奇地从人群中闪出来,站在李蔚的面前。李蔚有点傻,问:“你怎么找到我的?怎么有我的电话?你想干什么?”
  男孩说:“你怕什么?我只是想找你谈谈。我们是站在街上谈,还是去哪儿坐坐?”
  
  转过街角是一个咖啡厅,路谦谦显然已经事先把地形摸熟了,大踏步在前面走,就走到了这里。李蔚不想跟他走,但知道自己跑不掉,只好跟着。跟上他的步伐很吃劲,他腿长。
  咖啡厅里空荡荡。路谦谦找了角落里的座位,坐下就说:“我只请得起你喝便宜的,你喝什么?柠檬茶吗?”
  柠檬茶五块钱一杯。李蔚笑笑:“AA吧,一人一被柠檬茶。你想知道什么?”
  “我妈死了。我爸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个人喝酒,喝高了就骂人,骂鲍珞奇,还骂我。说都是我惹的祸。我招谁惹谁了啊?”路谦谦委屈地说,“我心里也难过,我就想知道,鲍珞奇和我妈有什么关系。我去学校找鲍珞奇,学校没人。在网上搜索,搜到了帖子,说你和校长的事情。我又找了那个发帖子的人,问了你的电话地址。”
  路谦谦的眼眶是黑的,有点憔悴。
  “他是谁?”李蔚问。
  “我答应不说的。”路谦谦说。
  “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李蔚说,“说了你也听不懂。你才上初中吧?”
  “初三了我。”路谦谦强调,意思是能理解大人的事了。
  “回家陪你爸爸去吧。”李蔚气恼地说,“很多事情不要搞清楚,搞清楚了就会烦一辈子。”
  “那咱们就在这耗着吧,反正现在学校也不上课,我也不打算考什么学了。我有的就是时间。”路谦谦不服气。
  “那我告诉你鲍珞奇在哪儿,你直接找他去问。”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我就要你告诉我。”路谦谦坚持。
  李蔚被这句话说急了。她提高嗓音问:“你不相信我还来问我?我告诉你,你妈被鲍珞奇欺负了,她为这个病了,死了。鲍珞奇也病了,差不多也要死了。你满意了吧?”
  咖啡厅很安静。李蔚这么一喊,就更安静了,几个服务员都盯着他们。
  路谦谦呆在那里,过了良久,眼睛里流下泪。李蔚也哭了,哭得很伤心。柠檬茶端上来,一人一杯,酸的,他们对着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李蔚才用餐巾纸擦了泪,抬头看,路谦谦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十块钱。
  
  颜婉带着黄家宝来看麦丽的时候,麦丽竟然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说话,一只眼睛睁着,不停地转。
  “她没什么事,就是虚弱。”黄家宝检查了一下,让麦丽试着抬下胳膊,抬不起来,再让她动动手指头,能动。
  他对韩阿姨和颜婉说:“不能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眼睛就往病床旁的矮柜上瞟。柜子上放着手机,手机正在充电。
  手机屏幕亮了,有电话进来。颜婉拿起来接,居然是索江。
  索江说:“你让韩阿姨接电话。”
  颜婉把电话递给韩阿姨,韩阿姨听着,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挂了电话,韩阿姨俯下身,小声地对麦丽说:“他来不了。他说他出了点事,处理完了再过来。”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3

二十三
  
  索江让自己的小兄弟们去找宝马车,至于找到车后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独自在房间里喝酒。想着这房间是为了治好麦丽的病专门租的,就不由得心酸起来。他以为麦丽是真的爱他,才来投奔他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麦丽晋身的阶梯。他是富家子弟,他本来应该挂着这根弦来着。女人不可信!他边喝边想。男人说爱女人的时候,想的是五分钟后能不能上床;女人说爱男人的时候,想的是后半辈子有没有指望。
  “他妈的根本就没有真的爱。”索江想哭。
  没容他哭,手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索老板,车不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估计是被人偷了。”
  索江觉得无所谓,丢就丢了吧,自己人都丢到家了,还在乎一辆车?可是,他想起来,车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是他和麦丽的生活日记。
  写日记真不是个好习惯,因为日记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看见,可是有人偏偏好这一口,索江就是一个。索江的日记记下了和麦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间地点细节俱全,连麦丽的叫声都有描述。索江在记录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是有快感的,他认为这种小回忆让生活充满了情趣。
  但这都是正常时期的感受。麦丽生病之后,他就没有再写过,本子也随手放在后备箱的小包中。他把这件事情都忘了,更没想到车会丢。
  “你们给我找,我要我的车。”索江说。
  小兄弟们没打磕巴,放下电话就四处搜寻去了。
  索江想,这一切可真够背的。他真的很想睡过去,醒来以后,所有的霉运都随着梦结束。
  他仍然没能如愿,因为门铃响了。
  
  这栋公寓的服务员似乎都望风而逃了,所以索江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公寓恢复正常,物业来通知一声呢。他没想到门外站的居然是余松海。
  索江呵呵笑起来,说:“你胆子可不小啊。”
  余松海也笑:“我就没走,我是跟着你上来的。刚才人太多好多话不能说,正好咱们单谈。”
  索江问:“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你杀我没意义啊。”余松海向屋子里张望着,想进去,嘴里却好象心不在焉地说,“索先生,你丢东西了吧?”
  索江闪开了身,让他进来了。
  余松海老实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笑嘻嘻地问:“你和麦丽小姐是不是就在这间屋子里那个什么来着?”
  让余松海进来的时候,索江就起了杀机。杀这个人渣的确没什么意义,但索江做事有时候是不为意义的。他现在就想找个什么方式发泄一下。
  他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恶心,尽量平静地说:“你都想要什么。直说吧。”
  “很好。索先生是痛快人,我和你对脾气。”余松海说,“这么说吧,我弟弟是怎么死的,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我找麦丽就是想要点钱,封口费,也不多,50万一条命。现在我又捡到了索先生的东西,我是个拾金不昧的人,所以我准备归还,加一点辛苦费就可以了,20万吧。”
  索江点点头:“说实在的不贵。”
  “当然不贵,我们老余家一向诚恳善良。”余松海得意地笑了。
  索江的脑子血往上撞,他突然扑过去,双手死死掐住余松海的脖子。余松海没防备,四肢乱抓乱蹬,却是空的,借不上力,无法有效挣扎。
  “我们老索家一向说到做到。”索江的手上加了力。余松海的舌头吐了出来,眼睛通红,渐渐地手脚不再挥舞,瘫软下来。
  索江确认余松海不动了,才放了手。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脸,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想,余松海要是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先给麦丽打了电话,没想到还真通了,是颜婉接的。他让颜婉把电话给了韩阿姨,他没容对面说话,就说:“我出了点事,暂时不会去看你们。跟谁都不要说,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工资卡里。别找我,事情完了我会去找你们。”
  
  天快黑的时候,索江的手下报告宝马车找到了,是在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里。那个店只有一个经理值班,因为车主无法拿出相应的交易证明来,所以就先把车停在这里,说是明天再说。那个经理看到几个杀气腾腾的小伙子来了,就知道自己差点惹了大麻烦,一个劲地说:“我知道这车来路不清楚,就扣下了。”
  就这样,车被开到了公寓楼下。
  索江指着沙发上的余松海说:“他喝多了,你们把他给我架下去。”
  余松海的确满身酒气。几个人上前架起他走,却像架了死猪一样。
  人喝多了至少还会走路,不会走路了至少还会喘气,余松海什么都不会了。可是,没人多一句嘴,索江平时待大伙也不薄。
  余松海被堆到车后座上。索江打开后备箱,自己的小包并不在里面。
  他想,算了,写性爱日记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就算这东西被挂到了网上又有什么关系,大家没准早就看腻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一个小兄弟凑过来低声说:“大哥,我听说把车开到高速公路上,兜兜风,没准人就能缓过来。身上还有热乎气儿呢,有救。”
  索江面无表情,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飞机轰鸣着降落了,这是瘟疫发生后第一架降落的航班。赵妍走出飞机,皱着眉头。这里的空气真是肮脏,在天上就能看见黑乎乎的柱子从地面升起来。飞机一头扎到柱子中央,就降落了。
  难怪会出瘟疫。
  这场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清楚,她只是在国外的报纸上看到一些报道,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她突然接到国内的通知,说丈夫生病了。她这才意识到,报纸上写的可怕的新闻,和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几年来,她和儿子的一切花销,都是鲍珞奇从国内寄过来的。别人都是在国外挣钱回国内花,她家却是国内挣钱到国外花。鲍珞奇要是有什么意外,那等于是断了粮草。
  赵妍这才急了,赶紧往回奔。给她打电话的人说得语焉不详,可能是担心她受刺激吧,只是说让她快回来,并没说鲍珞奇病到什么程度。赵妍想,可能会很严重,否则鲍珞奇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呢?
  接机的人不多,因为没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走亲戚办公事见网友。所以赵妍一眼就看见有人举着写着她名字的大牌子。
  赵妍问:“我丈夫怎么样了?”
  “他很严重。”接机的人直接带着她上了门口防疫中心的汽车,“你得有点思想准备,他已经完全出乎你的想象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4

二十四
  
   赵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鲍珞奇,的确没敢认,她迟疑着不能叫出声来。鲍珞奇吃力地扭转头看见了她,医生说:“你们聊聊吧。”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皮肤焦黑,长满燎泡,一滴眼泪流下来,滚烫着在燎泡上拐了弯。赵妍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半是因为难过,一半是因为害怕。
   鲍珞奇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叹气,叹出的气都是热的。
   “你们把他怎么了?”赵妍抓住医生的手问,“他这样还好得起来吗?”
   医生摇摇头,这些日子见的死亡太多了,已经不会陪着病人和家属悲伤。医生说:“要不是我们,他活不到现在。”
   赵妍小心地坐到病床上,鲍珞奇想抓她的手,她灵巧地闪开了。鲍珞奇的嘴唇动了动,赵妍抽噎着说:“老鲍,你别说话,网上的事情我都看了,那是他们诬蔑你,我一点都不相信。”
   鲍珞奇勉强笑,用很微小的声音说:“那些都是真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我不相信,你好好养病,不要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赵妍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我照顾不了你们了。”鲍珞奇动动手指头,示意赵妍附耳过来。赵妍有点犹豫,接近这样一张脸是需要勇气的,即便这是她的丈夫。
   鲍珞奇有点急了,嘴里呜呜地出着声音。赵妍只好把耳朵凑上去。她听到是鲍珞奇说的几个词:“邮箱,3726,李蔚。”他一口气重复了三遍。
   说完这些,鲍珞奇就陷入昏迷的状态。赵妍反而冷静下来,她知道这几个词对她关系重大,也许就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们好好照顾他,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赵妍平静下来,对医生们说。
   她必须立刻找到电脑。她知道李蔚是谁,但她现在要找的是李蔚的邮箱,她一定要最快速度地弄清楚这是什么。
  
   高速公路上没什么车,因为开上十公里,到了收费站路就断了。这个城市正在逐渐解除封锁,但显然高速公路没有接到指令。就算接到了也不会立刻执行,因为收费站的员工们还惊魂未定不能来上班。无法收费的高速公路没有开放的必要。
  索江把所有车窗打开,风吹得他头有些疼。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余松海的身上。他的酒醒了,就有些后悔。为麦丽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做这些吗?干吗为她花那么多钱?干吗要对她忠诚?干吗要为了她犯人命?索江觉得自己真傻,周围漂亮女人很多,为什么要爱上这么一个?是什么打动了自己?
  他知道这个跟头栽得不小,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度过这一劫。他想,要能过这个坎,自己就远走高飞,娶一个平平常常心不高气不傲的女人,一心想过小日子没见过世面的那种,与世无争地过上一辈子。男人总是栽了跟头后才能意识到平常女人的好,风光的时候,恐怕想不到这一层。
   索江不停地从后视镜中看余松海。余松海歪着头,在后座上摇摇晃晃,更像一个醉鬼而不是尸体。索江想,要不要把他扔到荒野之地去呢?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方案。这太自欺欺人了,警察很容易就会找到自己。
   正胡思乱想,前面封闭的收费站到了。路障摆在眼前,索江没了招,只好掉头往回开。
   就这样,连续开了几个来回,只希望余松海能醒过来,可他就是一直不醒。
   索江打电话,找到朋友,说想借车用几天。“我的车坏了,必须修,可我得出趟门,一周回来。”
   朋友就是朋友,磕巴没打就答应了。
   索江主意打定,径直把自己的宝马车开进城,开回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他一直往下开着,到了最底下的B3层,把车停在一个角落里。
   既然余松海不醒,那他就只能跑。他想,这辆车停在这,也许半个月都没人看得见,运气好的话一两年也没人过来看一眼。而他,可以开朋友的车到另外一个城市,出境,远走高飞,这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至于余松海,就让他在车里躺着吧,拿宝马当棺材,已经是相当抬举他了。
   想到这里,索江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一看吓了一跳。后座上的余松海居然换了个姿势。
   索江下车,到后备箱里取出千斤顶,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小心地拉开汽车后门,低声叫:“姓余的,你丫醒醒。”
   余松海没有反应。索江想,应该捅捅他。
   他不敢直接用手,因为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是人是鬼。他只好吃力地用千斤顶碰碰余松海的腿。
   千斤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声音格外响亮。
  
   李蔚回家了。这个小屋子她已经不敢面对,可是,除了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她把所有床单、被罩都换下来。还有那些画架、画布、画笔、小刀、颜料,统统塞到一个大口袋里。她不要这些,似乎这样就能和过去一刀两断。
   然后,她累了,趴在桌子上,脑子却是乱的。一切都突如其来,她适应不了。
   她甚至很奇怪地在想,因为这场流行病,这个城市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暴露出来了?想必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一定有无数的人像她这样心乱如麻吧?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实在是太疲惫。
   她梦见了鲍珞奇,鲍珞奇正微笑地看着她,嘴巴动着,好像是要和她商量暑假里去哪里玩。她满心喜悦,正要说话,就看见鲍珞奇脸色一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鲍珞奇的老婆回来了。这个女人正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李蔚看不见她的脸,她努力想解释什么,却出不了声。
   一把刀子向她的胸口插过来。她想叫鲍珞奇救自己,可是鲍珞奇却拼命地躲到她的身后,任凭利刃把她刺穿。
   李蔚一个机灵醒过来,浑身是冰凉的汗。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午夜两点多。
   李蔚害怕了,平时自己住这里,从来没感觉害怕过,可现在不一样。她觉得鲍珞奇的眼睛,一直在屋子里盯着自己。她想去开灯,按下了开关,灯却不亮。
   她想起来了,电卡应该去银行充电。但这几天,没有银行开门。
   她不敢再一个人呆下去,必须找一个救星来。她翻手机,最近的来电是路谦谦,她略微迟疑一下,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既然要找一个男人来陪,还是小孩更安全些。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6

 二十五
  
   路谦谦来了,他认为李蔚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他爸爸喝得烂醉如泥,家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他找出外套穿上,走到街边。没有公共汽车,他摸了摸兜里不多的钱,招手打车。
   半个小时后,他敲响了李蔚的门。李蔚打开门,看着他,说:“对不起,没有电了,我害怕,才叫你来。”
   屋子里很黑,李蔚拉着路谦谦的手,才让他不至于碰到椅子板凳。路谦谦在椅子上坐下,李蔚坐在他对面的床上。路谦谦问:“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也是要死的,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李蔚说,“可我不知道在死之前还能做些什么。我心里很空,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我妈妈不给我打电话,她一定是伤心透了。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吗?这种病是上天安排专门来惩戒人类的。人们以爱为名,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我想,报应终于来了。”
   路谦谦没听太懂,只是安慰李蔚说:“你别太想不开,你又不是坏人。”
   “我怎么不是坏人了?”李蔚说,“我因为和鲍珞奇在一起,当了班干部,我接受了他的金钱,花他的钱和他一起旅游,我明知道他有老婆还是不可遏制地和他上床。我以为这是爱,可这不是。我爱一个人太容易,居然看不清楚这是一种交易。”
   “那也不一定。”路谦谦是中学生,看见李蔚难过,倒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开始劝慰她,“你别怀疑自己的人品。有时候人觉得自己是坏的,那他就会变成坏人;要是一直觉得自己好,就能成为好人。”
   “不对。人是好是坏,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别人说了算。你看,满大街人都在骂我是个烂货。”
   “我不觉得。我觉得你人还行。你知道苦了,会自责。”路谦谦坚持道。
   李蔚死死盯住路谦谦,黑暗中那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孩子是善良的,纯洁的像纸,可惜,他的嘴太甜,几年之内他就会变成一个沦丧的家伙。人坚持纯洁很难,想堕落非常容易。
   但不管怎么说,路谦谦还是让自己放松了下来。李蔚说:“你就在那儿坐着,累了就趴桌子上睡会好吗?”
   “好。”路谦谦和气地说。
   李蔚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就这么看着路谦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更久,李蔚突然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手在自己的身上乱摸,沉重急促的呼吸,让她脸上发烫。她刚开始错觉是鲍珞奇,还哼了一声,猛然间觉出不对来,睁开眼睛,是路谦谦跑到自己的床上来了。
   李蔚凶狠地挣扎起来,一脚蹬在路谦谦的身上。路谦谦完全没有防备,突然受力,人就像飞似的,一下子坐在地上,脑袋“砰”地撞到凳子上,眼前金星乱冒。
   “干什么你?”李蔚厉声问道。
   路谦谦捂着脑袋,疼得直呲牙。他解释:“我只是困了,就想和你挤一挤。我不是故意的。”
   李蔚看着路谦谦,心里有点内疚。她从床上下来,蹲在那里往路谦谦脑袋上吹吹气:“破了没有?”
   破倒是没破,起个大包是肯定的了。李蔚帮他揉着,觉得自己半夜把人家叫来,还踹了人家,就更过意不去,说:“这样吧,你去床上睡,我趴桌子上睡,其实我也不困了。”
   路谦谦没吭声。李蔚把他扶起来,搀到床上去。路谦谦躺下,就势把李蔚往怀里拉,一边拉还一边说:“姐姐,我喜欢你。”
   李蔚在一瞬间几乎失去意识,她得承认,自己是个离不开男人的家伙。但最后她还是拼命挣脱了。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问:“你不怕死吗?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路谦谦更正:“不是喜欢,是爱。”
   “你知道我是谁你就说爱?少年轻狂!”李蔚回到凳子边,“不懂就不要乱说。乱说乱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谁不是从不懂到懂的?”路谦谦不服气,坐起来争辩,“你就保证你第一次就懂啊?那你倒是说说,爱是什么样的?”
   李蔚被问住,说不出来。
   “你说不出来,你也不懂。”路谦谦说,“我告诉你,我愿意为你冒险,我就是像鲍珞奇那样我也愿意。你说这算爱吗?”
   李蔚冷笑道:“那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可不想像你妈妈那样死去。”
   路谦谦哭了,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又疼又伤心。
   李蔚觉得自己的话重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家伙。过了半天她才说:“你走吧。你要愿意,就加我的QQ号吧。”
   那天天快亮的时候,路谦谦是走回自己家中的。他一手捂着头上的包一手在兜里攥着纸条,上面是李蔚的QQ号码。他的心里又酸又甜,他越走就越觉得,李蔚真是个挺好的女人。尽管她对自己拳打脚踢,可他还是喜欢。
  
   整个晚上,赵妍都在网上。她在琢磨鲍珞奇给了她什么信息。她认为,鲍珞奇是让她去开李蔚的电子信箱,密码是3726。于是她上了很多网,每个网都找那个liwei的信箱,都试那个号码,可惜没有一个能打开。
   她不死心,又开始在liwei后面加后缀,比如0001,比如3726,试了好半天,也没什么收获。她不是个网络高手,做这些很吃力,弄得浑身是汗,眼睛都涩了,可还是不行。
  赵妍气馁了,对着屏幕啪嗒啪嗒掉眼泪,觉得自己真是命苦。为什么对自己一向很好的丈夫,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本来过得好好的生活,会变得如此凌乱不堪?为什么丈夫明明有留给自己的东西,却要用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要是解不开这个谜,自己今后又该怎么生活下去?难道要从国外锦衣玉食的环境中回来,当一名悲伤穷困的寡妇?
   就算自己能接受这一切,那孩子呢?中断在外国的学业,回来上这里的破学校吗?这绝对不行,甚至不可想像。
   赵妍想,天亮还得去找鲍珞奇。就算是为了儿子,也得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更多的话来。
   她失望地关掉电脑,想小睡一会儿,可这个时候电话来了。
   电话是防疫中心打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尽快赶来,因为鲍珞奇的病情在急剧恶化之中。“我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7

二十六
  
  赵妍赶到防疫中心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很多人都围在病房里,做最后的努力。但这努力是徒劳的,因为冰水只能降温,却不能遏止病情的恶化。鲍珞奇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形,扭曲得就像一只被炙烤的秋虫,皮肤已经变成深深的古铜色,骨骼在皮下支棱着,仿佛架好的柴禾。赵妍分开众人,跪到了鲍珞奇的身前,拉着鲍珞奇的手呼唤:“老鲍,老鲍,你还能说话吗?”
  鲍珞奇的嘴里含混地呜呜着,嘴里流出白沫来,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她的话。赵妍哭了,这回真是急哭的。她一边伸手抹着他的嘴角,一边念叨着:“你再跟我说说话啊,你到底让我找什么?”
  鲍珞奇这回可能是听清楚了,他吃力地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赵妍死死地盯着那张焦枯的嘴,先是圆形,然后又是长形。
  没容赵妍细想,医生就过来扶她:“请你站远一点吧。这样很危险。”
  赵妍争脱着:“不,你让我再陪他一会儿。”
  几个医生一起上来,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行把她架到了一米开外。
  鲍珞奇扭过脸来,他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赵妍似乎从来没见过鲍珞奇的眼睛这么清澈。这清澈很快就变成火红,一缕清烟从他的身上袅袅升起,肚子里发出 “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的身体开始向空中弯曲,成为一个拱型,接着火苗就开始窜出来,焦糊的味道弥漫开,好象谁家的厨房烧糊了排骨。
  有护士想用灭火器喷向鲍珞奇,却被赵妍制止。赵妍说:“就让他烧吧。”
  眼泪重新落下来,这回赵妍是真的伤心了。她的丈夫正在离她远去,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去国外?如果能在家看着鲍珞奇,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燃烧的火焰并不大,但却燃烧得很彻底,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留下,床上聚积了一个人形的灰堆。整个过程都有人在录象,这是非常宝贵的人体自燃资料,也算是鲍珞奇最后为大家做了把贡献。
  有人过来劝赵妍节哀,问赵妍是否需要帮助。赵妍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有点恍惚了。
  
  黄家宝和邹放也被叫来做观察了,他们一直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鲍珞奇化为灰烬。黄家宝一个劲儿地叹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救病人于水火,多少有些内疚。邹放却显得若有所思。
  “你想什么呢?”黄家宝问。
  邹放说:“我记得以前我曾经出过一个现场,一名男子也是这样烧成了灰,烧得很彻底。当时的结论是自焚,但我一直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比如人烧成那样,附近却找不到装酒精或者汽油的容器,那么怎么会燃烧得这么彻底呢?还有,他身下的床单,只有焦糊的痕迹,却没有跟着一起燃烧。当时真把我给想糊涂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黄家宝问。
  “也就是一个月左右吧。”邹放说,“可惜这个人的骨灰已经被处理掉了。我想,他才应该是我们这个城市第一个发病的男性。他叫什么来着,好象叫余松涛吧?是个时尚杂志的编辑。”
  “这件事真的应该跟领导说说。骨灰没了,当时的照片和尸检报告还在吧?你应该去争取一下,没准这个病就能用你的名字命名。”
  “别了。我可不想靠这个名垂史册。”
  两个人正开着玩笑,卫生局的代理局长,那个花白头发走到他们面前说:“我有话跟你们讲。”
  他们来到院子里。花白头发严肃地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们已经确认,这次疾病的流行不是传染性的,而是病人自发的。既然有了这样的结论,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节约开支,卫生局会同有关部门进行了商讨,认为可以暂时解除对病人的隔离。从明天开始,格莱美大道的隔离医院可以撤除了,你们也可以休息一下。黄医生,我们还在为你申请表彰,这一次多亏了你挺身而出,我们才不至于更加被动。”
  黄家宝笑了,倒没有感觉轻松,而是觉得有些疲惫。
  他说:“那我还是赶紧回去,安排一下病人的疏散吧。”
  “我们可以另行安排人去,你现在就能休假一周。回来你再参加疫苗的研究。”花白头发大方地说。
  “我还是回去吧,有始有终。”黄家宝说,“再说一些病人,我还得亲自给些交代。”
  花白头发想了想说:“也好,注意身体。休假的时候生活要检点,你是这方面的权威,千万不要把自己也烧着了,这样我们没法和人民解释。”
  黄家宝和邹放上了车。黄家宝问邹放:“要不要先送你回局里?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邹放笑:“你和我说实话,你干吗非得回格莱美大道?”
  黄家宝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明说,回头我就约那个美女吃饭了。”邹放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你?”黄家宝打量着他,“你就不怕把自己点了?”
  
  和索江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了,原来是麦丽没有充电器,现在充电器买来了,索江却不见了。
  麦丽对颜婉说:“你去找找索江吧。”
  颜婉苦笑:“我没法去,我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只能在这里跟着你混饭吃。我已经很久没接活了。只有在衣食无忧的状况下,人们才需要花瓶。可现在,就算最有钱的人,也觉得自身难保。再说,我也不想去找他。”
  “他挺不错的,又有钱又英俊又待人专一,难得啊。我是残了,所以就先想着你了,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你别说这个了。你没见到现在他的样子,他已经变了。很难说他还是不是你说的那样。”颜婉说,“安心养病吧,你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正说着话,黄家宝进来了。奇怪的是他没了以往那种沉静的样子,倒有些心神不宁。
  他定了定神,说:“明天麦丽可以转院了,回城里去住院吧。”
  这个消息很突然,麦丽和颜婉互相看了看。旁边的韩阿姨突然说:“那是不是我们自己要支付住院费用了?”
  “这个我还不知道,组织上还没说法呢。怎么你们有困难吗?”黄家宝问。其实他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他在想,怎么才能约上颜婉。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28

二十七
  
  韩阿姨是一个冷淡的人,但也是一个老辣的人,她看出来黄家宝想干什么,她也知道麦丽最需要什么。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但治疗不能半途而废。问题是现在索江没有消息,如果真的要钱,那她和麦丽只能离开医院,甚至不能去以前养病的公寓。她认为颜婉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张好牌。
   她说:“我们需要找到索江。”
   黄家宝这才醒悟过来,没有索江,麦丽她们就等于陷入困境。黄家宝说:“这好办。邹医生本人就在公安局工作,我们请他帮忙,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找人。”
   话题扯到这儿,黄家宝心里也有些纳闷,索江去哪儿了?他这么爱他的女朋友,现在医院不封锁了,颜婉都能找来,他倒不知所终了。也许是变心了吧,谁愿意把一个浑身瘫软还少了一只眼睛的女人带回家呢?
   黄家宝正要走神,韩阿姨又说话了:“黄医生真是难得的大好人,将来谁要是嫁了黄医生,肯定是有福气的。是吧颜小姐?”
   颜婉完全没有料到韩阿姨会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一下子红了脸。韩阿姨说:“颜小姐,我倒是建议,你跟黄医生商量一下,可以让他安排你做护工,就算帮麦丽吧,也是自己积德。”
   颜婉说:“可是麦丽有你照顾啊。”
  黄家宝已经是喜上眉梢,他万没想到韩阿姨突然间帮了自己这么大个忙,要是医患关系都是这样该多好。他赶紧接口说:“颜婉你就留在医院里,现在病人多,缺人手,你就帮我吧。这事我跟医院的领导说说,先暂时这么干,等麦丽病好了,疫情完全解除了,人们又需要拍模特了,你还可以干回本行。”
   他心里却在想,最好不要回江湖上混了。模特这行当,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啊。
   麦丽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她还满心想撮合索江和颜婉呢,谁知道韩阿姨自作主张,把颜婉这么容易地发给了黄家宝。她看着韩阿姨,不知道说什么好。韩阿姨捏捏她的手,意思是让她别说话。
   “就这么定了。”黄家宝对颜婉说,“下午我事情特别多,这样吧,晚上我们找地方吃顿饭,我把需要做的工作交代给你。我忙完的时候,就过来叫你。”
  
   黄家宝兴高采烈走出来,等在外面的邹放一看他脸色,知道得手了,就说:“恭喜。”
   黄家宝赶紧遮掩:“我不是为自己的事,我是看麦丽情况在好转,为这事高兴。我觉得咱们寻找疫苗,希望可能在麦丽身上。”
   黄家宝把经过跟邹放说了,邹放沉下了脸,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韩阿姨不简单啊。别看她只是个保姆,可我觉得她是个能控制局面的人。”
   “也许吧。在大户人家浸淫得久了,多少会耳濡目染。”黄家宝还沉浸在得意之中,他猛然想起韩阿姨的话,就说:“邹放,你让你的警察同事帮着找找索江,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点事不算麻烦吧?”
   邹放笑笑:“他们是在找索江呢。他们在索江租住的公寓地下停车场里看见了索江的车。”
   “那人呢?”黄家宝问。
   “失踪了。”邹放换了严肃的口气说,“这事你现在还不能和颜婉、韩阿姨、麦丽提。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一会儿车就来接我去出现场。索江的车后座上,有一具尸体。”
   黄家宝吓了一跳。
   “你帮我看好这几个人,有什么异常,比如接到索江的电话短信什么的,要告诉我。”邹放刚说完,已经有警笛在医院的门口响起,接他的车到了。
   黄家宝遗憾地说:“本来我是想留你一起研究疫苗的。”
   邹放又笑了:“成,我办完事就回来。”
  
   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这些日子没人管理,所以载着尸体的车停在角落里,应该会很久不被发现。
   但想到没人管的不仅仅是索江,还有一些小偷。平时他们只偷些桑塔纳捷达富康什么的,一方面是这样的中档车好销赃,另一方面是因为好车舍得下本,都停在很贵的停车场里,偷起来很麻烦。
   但瘟疫来了,小偷们的黄金周也就到了,就有两个家伙摸到了停车场。索江是半夜才离开,他们是早晨大摇大摆地进来,开始在地下各个楼层巡视,居然就看上了这辆宝马。
   因为它停得太隐秘了,想必主人不会马上回来,估计是逃难去了。这车就是为了被偷准备的。
   几个人围着车转了转,都很满意。于是就动手,用万能钥匙开门,警报器响也不怕,他们都侦察过了,这么深的地下没人管。
   车门打开,性急的家伙先钻进去,“哎呀”一声,一个跟头就跌了出来。
   后座上居然端正坐了一个人,满脸是血,眼睛还睁着。
   几个人什么都顾不得了,扔下家伙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想,看来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好的事,车里不放个死人,谁会把车停在角落里啊。
   也是活该倒霉,跑到地上,正好保安恢复上班,正在那排队听领导训话。一看从车库出来这么几个神色慌张的家伙,当场就按住了。
   然后就报警。邹放赶到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
   先到现场的警察把情况跟邹放说了说,邹放就下去看。一看见尸体邹放就是一愣,因为他以前看见过余松涛的照片。
   怎么这家伙把自己烧死后又活过来,然后又跑到这里,重新死了一遍?
   这样的现场其实不难解释,有人先把死者掐成昏迷,后来死者苏醒过来,接着又被钝器击打。真正的致命伤,就是那个扔在地上的笨重千斤顶造成的。
   在邹放到来之前,警察们就查清了车的主人是索江。车里、千斤顶、尸体上遍布手印,如果是索江的,那他就是重大犯罪嫌疑人。
   邹放边察看边叹气,索江不是个杀人的行家,他一定是临时起意才动杀机的。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30

二十八
  
  索江在凌晨打了朋友的电话,让他把车钥匙送到楼下来,顺便再带两件衣服。索江的衣服上溅满了肮脏的血,所以他把衣服扔了,只穿了件衬衣。朋友在梦中惊醒,看到索江这个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有急事,车又丢了。”他拿了车钥匙和衣服,扭头就走。
  高速公路是不能再上了,只好走国道,国道不收钱,路障也撤得早,天亮的时候,索江已经开出了市境。他打算去最近城市的飞机场,买张机票,飞到遥远的城市,隐姓埋名先过一段再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有什么系统的想法。
  他在昨天下午就后悔了,拉着余松海到处跑,希望他能活回来。但他回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绝望了。他本来的打算是弃车逃跑,可他突然又发现,余松海好象又换了个姿势。他用千斤顶捅了捅余松海,如果他能活着,那就一切好商量。
  余松海一动不动,可又好象没有僵硬。索江的希望似乎又大了点,他试着用手去摇余松海的肩膀。
  余松海被动地晃悠着,似乎在等着索江离他更近点。
  索江低声地喊:“姓余的,你醒醒。”他的手开始凑到余松海的脸上,轻轻拍打。
  余松海的眼睛猛然睁开了,还没容索江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牢牢掐在索江的脖子上。索江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前金星乱冒,可手臂却已经使不上劲。他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慢慢一片血红遮住了双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车门却关得严实,沾满了血的千斤顶在他手边。他拼命爬起来,往车里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余松海头靠在玻璃上,满脸鲜血,脑浆迸裂。这回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索江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真正逃出了这座城市,索江就开始琢磨这件事。自己怎么就没一点印象把余松海打死了呢?也许是自己被掐急了,在失去意识之前抡起了千斤顶?也许是自己打了余松海,但却被他掐得失去了记忆?可是不对啊,那为什么车门是关着的?
  这真是太乱了。索江难以再思考下去,他现在想找个隐秘的地方睡一觉,又想以最快速度跑到最远。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好象现在喘气还不均匀,脑子也开不够转儿。
  
  赵妍花了很长时间照镜子,她把嘴先变成圆形,再变成长形,想看看这样到底能说出什么词儿来。
  我爱你?我恨你?我对不起你?应该都不是。也许是个地名吧?巴黎?布鲁塞尔?也不像。鲍珞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过香港。
  赵妍最不擅长猜谜,可这个谜她必须猜出来,还必须得猜对。
  她又联想到邮箱、3726和李蔚,看着镜子,告戒自己:不要慌,千万不要慌,已经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了。
  想了半天,赵妍突然眼睛一亮——不一定电脑里才有邮箱啊,邮局里也会有邮箱,而且邮局的发音也和口型吻合,就是邮局。如果邮局里有一个3726号邮箱,那么就是用李蔚的名字登记的,或者就是把钥匙交给了李蔚。
  想到这里,赵妍已经是豁然开朗。隔着两条街,就有一个邮局,她决定天亮就去试试运气。
  
  邮局里人不多,有几个人都是取从外地寄来的包裹的。人们病急乱投医,不知道谁说的板蓝根能预防肌无力,所以有大量的板蓝根从外地发过来,卖药材的人又发财了。
  赵妍一进门就看到沿着墙一溜,摆着不锈钢的柜子,说是柜子,其实是一个个抽屉,很像中药房的药柜,不同的是这些抽屉上有锁,有编号,赵妍不费力气,就找到了3726号。
  她沉着地走到柜台前,对工作人员说:“我是3726号邮箱的主人,我把钥匙弄丢了,能帮我打开吗?”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问:“请问你邮箱是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赵妍乍着胆子说:“李蔚。”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查来查去,又问:“你带了登记人的身份证了吗?”
  这把赵妍难住了,她只好说:“没有。可我的确有急事。”
  “对不起,必须有身份证我们才能办理开启邮箱。”工作人员往后一靠,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她。
  赵妍叹了口气,看来只好去找李蔚了。不想面对,不愿面对,甚至不敢面对,但最后毕竟还得面对。命运就是这样。她曾经想过好多遍要撕烂李蔚这个小妖精的脸,可现在,她没准还得去央求李蔚了。这叫什么事儿!
  赵妍怏怏地回到家中,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找到李蔚,怎么向她开口,她要是拒绝又该怎么办。走到自己家楼下,突然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正站在楼门口。有人看见了她,就快步走上前问:“请问你是叫赵妍吗?”
  赵妍木然地点点头。
  “我们是检察院的。”一个人说,“我们接到了大量的群众举报,反映鲍珞奇索要和收受贿赂的问题,所以我们想请你走一趟,协助我们正在进行的调查。”
  “我并不知道什么。”赵妍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回来也是因为他病危。”
  “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来找你,只不过是想让你配合一下,说一说你知道的情况。”检查官和蔼地说,“毕竟你是他的妻子。”
  赵妍叹了口气。她想,出来混是毕竟要还的,只不过现在让她为鲍珞奇还债,真是太快了一点。
  “他人都死了,你们这样做还有意义吗?”赵妍问。
  “当然有意义,该追回的还得追回呢。再说市里领导已经做出指示,要彻底查清楚这件事情,依法办理。”
  赵妍还能说什么呢?她看了一眼鲍珞奇和她住过的这个小楼。完全能想得出,这个家将像大观园一样,被抄成个底朝天。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31

二十九
  
   路谦谦走后,李蔚朦胧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被手机短信吵醒,看看表,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
   短信是路谦谦发来的,一句话:“你上网吗?”
   李蔚看看外面,阳光很好,这孩子陷入情网了。她回:“我先去买电。”
   路谦谦很乖地“嗯”了一声。
  街上的人群,脸色依旧是阴沉的,李蔚走着走着,突然有些奇怪,感觉自己好像走在一个苍老的城市里。周围全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互相搀扶着,还聊着天,有人在阳光下哭泣。也许这种时候,只有老年人出来才是安全的,没有顾忌的吧?他们已经看透了,爱与不爱都不是那么重要。而他们的孩子,正蜷缩在房屋中,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银行里也一样,大多是老人,来取退休金,来交水电费,顺便看看医疗保险的存折上还有多少钱。没人再抢着大笔买国债基金了,大家发财在其次,安全最重要。
  一路上,路谦谦不时发来短信,有事没事地东拉西扯。李蔚感到好笑。不久前,自己还在为了鲍珞奇要死要活,觉得没了他生命没法继续,闹出了天翻地覆的后果,但现在,却可能陷入另外一场情感中。所以,什么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都是靠不住的,世事多变,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在谁的怀中。以前人们管这叫浪漫,现在人们管这叫玩命。
   当然,李蔚不会再轻易把自己交出去,她倒要看看,路谦谦这个小鬼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在精神压力太大的时候,路谦谦是个不错的减压阀。
  
   路谦谦是个很有个性的家伙,李蔚一上线就被逗乐了,他的QQ签名档上写着:“别跟我狂,容易死亡;别跟我扯,容易起摺;别跟我猖,容易受伤;别跟我吹,容易起灰;别跟我玩,容易生小孩。”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抄来的。
   路谦谦上来就说:“我喜欢你。”
   李蔚问:“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不知道,我有这种感觉,我和你在一块我高兴,心里踏实。我回来后就没睡,我就这么一直在网上等你。”
   “你妈妈才死了几天,你就知道高兴了?”李蔚残酷地问。
   “我不想和你拐弯。”路谦谦打字的速度很快,“我要和你视频。你不是也想看看我吗?”
   一股强烈的刺激感涌上李蔚心头。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这一切的,可她居然答应了。
   李蔚看到了年轻的强壮的肌肤,看到了刚刚长出胡须的脸。这个初次见面时让她感觉忧伤沉静的少年,居然像个老手一样在撩拨她。每个人都有另外一面,家长和老师不会知道,朋友和同学不会知道,有时候连自己也不会知道。
   李蔚有点头晕。她站起来,倒了杯水,坐下,然后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别人这样。”
  
   黄家宝难得有这样轻松的下午。他和同事一起把大堆的临床资料分类整理好,看着工人装箱,拍拍手,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决定去找颜婉,他的脚步轻快,嘴里还不自觉地哼着小曲儿。控制疾病查找病因这件事,虽然还糊涂着,但效果还是好的。下面要做的,其实就是找出疫苗来,要是有了疫苗,黄家宝还怕什么啊?什么都不怕了。
   黄家宝有直觉,疫苗这件事情,就要从麦丽身上入手,因为她是唯一在好起来的人。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麦丽的病房,颜婉和韩阿姨正在门口坐着聊天,看见他来了,就站起来。
   黄家宝就问:“麦丽现在怎么样?”
   “睡了。”颜婉说,“没什么不正常,就是有些累了。”
   “让她好好休息吧。病人能休息,就说明她能恢复体力。”黄家宝说,“颜小姐,我们去谈谈下一步怎么做吧。”
   颜婉有点不好意思,看韩阿姨。韩阿姨说:“你去吧,这里有我应该没问题。”
   黄家宝心里挺感激韩阿姨,什么都顺着他说。
   韩阿姨却并没有看他,别过脸去,依旧表情木然。
  
  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因为远离城市,所以周围没什么饭馆,更不可能有水煮鱼。唯一能坐一坐的地方,就是格莱美大道门口的一个临时开张的无照小饭馆。前几天聚集在这里的病人家属太多,吃喝是个问题,就有人自告奋勇把空着的售楼处租下来,开了个卖米饭炒菜的门面,几天之内就赚了不少钱。后来家属们散去,这里就又门庭冷落。医生们更习惯在里面的食堂里吃饭。
   颜婉和黄家宝走进来,找了靠窗的座位,虽然靠窗,却是一张折叠桌,一切都显得那么仓皇。点了两个菜,黄家宝就问:“你观察了没有,麦丽和别的病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颜婉就是一愣,她没想到黄家宝先提起这个。她含糊地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吧?别人吃什么她吃什么,唯一不同的是她少了一只眼睛。难道还有什么吗?”
   黄家宝提醒说:“根据我的看法,她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你想,这么多病人,大家都是病情恶化,我们医生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这个恶化的过程,可只有麦丽不同。她是唯一一个在好转的人。这里面难道没有蹊跷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麦丽和韩阿姨呢?”颜婉问。
   “我是会问她们。只是,这个秘密,也许连韩阿姨自己都不清楚,她们也许是无意中做了什么。或者,她们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不想告诉我。总之,我得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去问。”
   “你的意思,这就是我的工作吧?”
   “没错。这工作很重要,治病救人啊。要是大多数病人都好了,那么颜小姐算是干了件大好事。”
   颜婉点头:“这个没问题。”
   菜上来了,黄家宝礼貌地让着颜婉,然后改变了话题:“颜小姐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还有别叫我颜小姐。只有韩阿姨这么叫我,你就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黄家宝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互相了解一下,相处一下?”
   颜婉的脸红了:“没想到黄医生是个这么直爽的人。”
   “别叫我黄医生,就直接叫我黄家宝。”黄家宝说,“我想过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先感觉一下子嘛,等疫苗研究出来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黄家宝的口气让颜婉感到可笑。她问:“为什么要等到疫苗研究出来?”
   “因为那样是最保险的,不用再判断对方爱不爱自己了,我们有了疫苗啊。”黄家宝想着词儿说,他尽量不让颜婉听出来,他怕死,怕被传染上自燃的怪毛病。
   可颜婉是聪明人,她已经听出来黄家宝什么意思了。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7:41

三十
  
   颜婉只是淡淡地说:“黄家宝医生,我还没有答应你,和你有什么进展呢。我不喜欢结婚是有条件的,哪怕这条件只是一个疫苗。你就对自己的感情那么没有把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别介意。”黄家宝觉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颜婉笑了:“万一什么呀?万一你不是真心?万一我别有所图?”
   “其实这疫苗和安全套是一个意思。”黄家宝汗都下来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对对方不信任吧?可是万一哪一个有点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呢?安全点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颜婉几乎被黄家宝逗得笑弯腰了。颜婉说:“黄家宝医生,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你知道吗?比如我现在不爱你,可也许有一天我爱上你了,或者我现在爱上你了,有一天又会讨厌你。你说得对,很多变化,也许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呢。你的意思是说,不管爱还是不爱,有了疫苗,就万无一失?情人和夫妻上床之前先打针?”
   黄家宝没词儿了,过了半天才说:“我其实是怕死。”
   “这还差不多,直说不结了?”颜婉忍住自己的笑,说,“好吧,我答应你,好好观察一下麦丽和韩阿姨。你记住,不是为了我们两个,是为了造福全城的人。”
   “好好,你怎么想都行。”黄家宝没想到颜婉这么厉害,他刚才的那点闲情逸致全都没了,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次谈话。
  
   李蔚在屏幕前,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她没想到远程的视频激情这么让人迷醉,怪不得现在的孩子都那么爱上网呢。
   那边的路谦谦显然已经累了。他说:“我好困,想去睡一会儿。”
   “不行,我还不困呢。”李蔚逗他,“你不能把我甩在半道上。”
   “真的不行了。我爸爸就要回来了,他看到我这样子不把我打个半死啊?”路谦谦说,“要不你等会儿,等半夜我去找你?”
   “不。”李蔚警觉起来,“你不能来,来了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李蔚很清楚,自己只是寂寞,只是想拿这个男孩来打发时间,回避现实,她可真的不想和路谦谦搞到一块去。更何况,鲍珞奇前车之鉴,要是随便让这个小孩儿上了自己的床,闹不好命都会没了。
   心思一动,想到鲍珞奇,李蔚的情绪低落下来,她“啪”地关了电脑,重新缩回到床上去。
   路谦谦发来短信:“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蔚没理他,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脚步声,上楼,越来越近,走到李蔚的门前,敲门。居然是找自己的。
   李蔚从猫眼里往外看,是一个憔悴的女人,不认识。
   李蔚问:“你找谁?”
   “我找李蔚。”女人说,“我是鲍珞奇的太太,我叫赵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李蔚心里转了好几个弯,不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想一想,关着门不见也不好,于是把门打开,却没有往里让的意思。
   门开了,两个女人互相打量着。赵妍满脸疲惫,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没少哭。看到李蔚,也是恍然明白的眼神,原来鲍珞奇迷的,就是这样一个小狐狸精。
   李蔚先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赵妍立刻回过神来,说:“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你能让我进去吗?”
   李蔚迟疑了一下,还是侧了身。赵妍走进屋子,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鼻子。屋子里显得相当凌乱,被子没有叠,衣服放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女孩子的内衣,就胡乱地扔在电脑桌和椅子下面。
   她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李蔚把床上的东西堆到一旁,说:“你坐这儿吧。我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没怎么收拾。”
   赵妍缓缓地坐下来。床很软,这就是鲍珞奇和李蔚睡过的床。
   李蔚站在她对面:“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赵妍考虑了一下怎么开口,然后说:“是这样,鲍珞奇去世之前,交代了我一件事情,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邮局的信箱里。但是,这信箱是用你的名字登记的,钥匙也应该在你手里。我是想来和你商量,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我把东西取出来。”
   李蔚听得一头雾水,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也从来不记得什么信箱钥匙。”
   果然是不承认。赵妍想。
   她强调:“这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要是找不到,我和我儿子就算完了。”
   赵妍这么一说,李蔚的敌意就上来了。这是要讹人吧?李蔚坚决地说:“我已经说过,没这回事。请你走吧。”
  赵妍一下子哭出声来:“你知道吗?我拉扯着孩子在国外,全靠鲍珞奇的钱生活。可是今天,检察院的人找过我了,他们把鲍珞奇的一切财产,现金、信用卡、股票、基金,还有首饰,他收藏的名人字画……一切值钱的全都封了。你让我们母子俩怎么生活下去?我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信箱里的东西。我求求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母子。我们只需要一张回国的机票钱还不行吗?”
   赵妍伤心得说不下去了。李蔚这才感觉到,赵妍是迫不得已才来求她。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信箱钥匙。鲍珞奇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她急了,说:“你哭也没用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手印,到处都是索江的手印,可是,千斤顶上,索江的手印之中,还夹杂着一个不明不白的手印,却不是索江的。
   这本来也不奇怪,有可能是工人在汽车上安放千斤顶的时候留下的。可是,让邹放脑袋变大的是,这个手印居然是余松海的。
   也许在索江抡起千斤顶的时候,余松海用手抓住了凶器?但也不对,这个手印的方向和索江手印的方向却是一致的。换句话说,这就是余松海和索江一起用劲,把千斤顶砸向了自己的脑袋。这合乎逻辑吗?
   邹放想破脑袋,就是想不明白。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智力真的在下降。
   正琢磨得绞尽脑汁,电话来了,是刑警队的同事,他们告诉邹放,索江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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