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2

《醉花.阴》--作者:王策

序曲一

深冬。

上海,1906年。

苏州河边,老式的四层楼公寓,英国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

楼层的外墙面已经有些破损,墙面上挂着一块并不显目的牌子---爱文路46号。

黑幕低垂下的这座公馆房子益显森森然,即苍老奇特但又孤傲不驯,仿佛一巨型怪石耸立于街角河边,路灯应和淡淡的雾气散射着幽澹的光晕,整个街道和楼群在此刻显的雅致而又充满鬼魅。

公寓内。

已过四更。

整个屋内漆黑压然,如同一袭过时的重裘,遮天盖地困围着,里头的人喘不过气。

一只细如鸡爪的女子双手半撑于窗台上。

手,还在流血,这只手刚才检验了整个房内的所有尸体。

他们都死了?女人暗自思忖着。

凌乱的屋子,不甘的死尸。

就在几分中前,这里的一幕疯狂活剧刚刚闭幕,不,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女人闭上眼抬起头。因为

她自己还没有演完。女人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呵呵,这只手根本不应该长在人的身上,它更像是某个动物的。手心细密的裂缝中不停的往外渗出血水。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知道手心过后就是自己的全身,然后是一张人皮将活生生的从自己的肉体上分离出来。她必须在巨大的痛苦来临前先自我了断。

女人更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如果去照一下镜子,恐怕连自己都会被活活的惊吓而死。

然而,现在令她更恐惧的倒不是自己的样子,也不是死亡。更确切的说是她没有心思去想到死,她在犹豫。

我该不该把这里的秘密传下去?

女人在思考。是啊,可怕的秘密。她颤栗着回忆起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真情将永远无人知晓。

窗外的天色开始逐渐显亮。她知道自己是这个秘密的唯一知情者。

女人在痛苦地抽搐,但她还是竭力稳住自己。她嘴角边突然出现一丝冷笑。

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后人……她决定了。但要看那些后来人有没有胆量来接受这个秘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3

序曲二

深冬。

上海,1943年。

夜。

松井行洋独自站在大街上默默的注视着这幢阴森而充满神秘的房子,古老的苏州河静静的在它墙角旁流过。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幽谧,不知何时黑色苍窘下开始飞舞漫天的雪花,栉比鳞次的楼宇沉浸在皤然的大雪中。

松井行洋突然感觉有一丝微寒,他点燃了一支烟,稳了一下心境,然后自嘲的笑了起来。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在此处亲手处决了几个中国暗杀团的成员。身为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派遣军警备区少佐的他对于战争和血腥屠戮早已经麻木,见怪不怪。六年前他跟随自己的叔父华东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血洗南京的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然而经过的这些年的残酷洗练,他觉得自己已然成为天皇陛下和帝国军队的一头野兽。是的,帝国需要他这样的野兽。

可是就在他刚才面对这幢建筑时居然莫名的出现了一丝恐惧。

如今身处宁静的夜色中,怎么反而害怕了?真的是因为……

他看见了建筑墙面上挂着的那块锈迹斑斑的牌子---爱文路46号。关于这幢楼的历史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是十九世纪末由英国人建造的。他所感兴趣的是长年流传着诸多关于这幢建筑的神秘玄异故事,和这里隐藏着的一段秘密。

警备区的前岛大佐曾经告戒过他,不要擅自带人进入这公寓。听说这是76号的意见,以便大日本帝国在完全占领中国后能完好的保留下来,从而使得专家能彻底的勘察解开这房子的历史疑云。“狗屁”,松井暗自藐然的骂道。汪伪政府的那些支那人是出名的胆小和保守,帝国政府怎么会和这些白痴建立合作关系?我做为帝国军队的少佐怎么能听他们的?

松井觉得他今晚有必要拜访一下这鬼魅而又神秘的公寓房子。

雪,越下越大。

松井推开了这尘封已旧的铁门,门洞里格外黑暗,仿佛蕴藏着惊悚的未知。

松井的内心猛然间又开始出现了某些惊错和恐惧,这是不知觉中的反应。他感到自己已经停不下脚步,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朝里走。

他步入正厅,屋子异常深邃,到处都是厚实并发着乌光的红木家具,给人一种格外沉重的压抑感。在屋子的角落里,静静的竖立着一架老式的照相机,看的出这台相机的年代异常的久远,它的机身外型是木制结构,连着机身是一叠油亮的黑色皮腔,相机镜头很大,像是广角的,晕黄的光线反射在镜头上泛起点点蓝紫色的透亮光环。

他看到相机镜头中映衬出的大厅全景。此时镜头中反射的这个大厅似乎不是刚才他看见的正厅,松井猛的转回头,他发现就在这一瞬间,房屋的装潢摆设却已是迥然,有点像旧时公寓内的书房客厅,环境也更加古朴,好似时光倒流。屋内光线幽暗,墙角边有张乌木太师椅,椅子上蹲趴着一只肥硕的大黑猫,它浑身的毛色乌黑锃亮,两只透绿的眼睛闪射着诡异的光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他慢慢的靠近那只黑猫,只见那猫忽然身体抖动了一下,紧接着跳下太师椅向门外蹿去。

屋门是敞开的,门外的楼梯在泛黄的灯光下异常静谧。隐约传来女子丝丝的慢弹低唱之声,这是典型苏州弹词的音调,浅声长吟,一丝一弦都扣在心上,好像还有隐隐嬉笑之声……


十年后,1953年,冬天。

一辆绿色吉普车停留在上海市战犯看守所门前。

齐远定教授和他的助手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入看守所办公室。

“松井行洋,男,出生于1916年。曾任侵华日军驻上海派遣军警备区的少佐。他的叔父就是那个臭名招助的南京大屠杀制造者---松井石根。抗战胜利后松井行洋被国民政府收编。解放后他作为战犯被押解在此。”看守所的张所长给齐教授讲解关于松井行洋的简历。

“那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齐远定问道。

“似乎不太好,松井行洋现在患有比较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经常神智恍惚,并且时不时的说些怪里怪气的话。”

“他都说些什么?”

“他在说胡话的时候没有逻辑性,听看护人员说,他会经常说出一些人的名字。”

“名字?”齐远定的眉头开始微锁起来。“他都说些什么人的名字?”

“他发病的时候说话含糊,很难听清楚他具体在说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齐远定追问。

“听看守他的同志说,松井会经常说出两个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4

“哪两个字?”齐远定有点急切。

“由于他说话含糊不清,我们只能通过音同的判断,好像在说‘醉花’。

听到“醉花”两个字,齐远定猛的一惊,他两道浓黑的眉毛锁得更紧。

“怎么?您知道什么是‘醉花’?”张所长问道。

“你知不知道松井是怎么得的病?他的病和那幢房子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想这也是齐教授来此的真实目的吧。”张所长笑道。

在一旁齐远定的助手回答道:“齐老是研究近代民间史学的专家,由于国民党政府在败走台湾后对原有的一些档案资料做了转移和破坏,因此齐老是人民政府和周总理特地请来做民间史学修补和整理工作的。”

“其实做民间史学修补和整理我谈不上,只是对那幢神秘的爱文路46号楼比较感兴趣。”齐教授回答。

张所长笑道:“关于那幢楼的传言我们也听说了不少,好像那里在很早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神奇的事件,对吧?”

齐教授微笑但不回答。

张所长继续道:“我听说那个离奇的事件还引申出一个巨大的秘密,当初清政府、北洋政府、国民政府、甚至日本人和汪伪政府都对爱文路46号里的离奇事件和巨大秘密进行过调查和研究,但因连年战乱都无功而返。”

齐教授依然笑着听张所长的讲解。

“其实我们共产党人都是唯物主义者,对于什么奇谈怪论和所谓的神秘事件都会以辨证的眼光去看待,所以我们也希望齐老能尽快的解开爱文路46号的疑团,能够让秘密大白于天下,也好让人民群众接受真理不要疑神疑鬼。”张所长说道。

齐远定突然扯开话题问道:“对了,张所长,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张所长猛然还醒:“哦,对了,对了,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东扯西扯的。关于松井的病因,我们了解过,具在押的其他日本战犯回忆,松井正是因为当初擅自单独去了一次爱文路46号楼以后,才突然患病的。”


看守所的牢门被打开,出现在齐远定等人面前的是一个身穿蓝色竖条纹囚衣的男人,他就是松井行洋。此时的松井懒懒地坐着嘴里胡乱的哼着歌曲,他侧着脸望向铁门外,一双苍灰的手现出青筋。齐远定发现松井的一双眼睛呆滞煞白,似乎已经看不见黑色的眼珠,在他的眼眶内是一层厚厚的白翳。乍一看松井的眼睛让人不寒而唳。

齐远定回头问张所长:“松井的眼睛怎么回事?”

张所长:“哦,刚才忘记跟你说了。具我们了解,十年前的一个清晨,也就是松井行洋独自前往爱文路46号的第二天,日本警备区的宪兵在那幢大楼的墙外发现了神智不清并且精神异常的松井。那时的松井除了遭受极大的精神刺激以外,人们还发现他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问题,后来经过医院的检查,松井的眼睛有被奇异光线照射过的迹象,他的视力已经不到正常人的十分之一。”

齐远定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他走到松井身边。

“他会说中国话吗?”齐远定问道。

“他能够说一些汉语。”张所长回答。

齐远定蹲下身子看了看松井行洋。

“松井,你能不能告诉我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在爱文路46号里看到了什么?”齐教授问道。

“爱文路46号?”松井恍然的看了一下天花板,又转身看了一眼齐远定,随后他很缓慢的摇了一下头。

“那你告诉我‘醉花’是什么?”齐教授继续追问。

松井在听到‘醉花’两个字后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好像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齐远定回头问张所长:“我能不能给他看样东西?”

“可以,只要凑近了给他看,他还是能够辨别的。”张所长回答。

齐教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破旧发黄的照片,然后拿着照片放到松井的眼前。

“松井,你仔细看看着张照片,你可熟悉?”

松井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照片,但很快,松井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他的眼球瞬间充满了血丝,面部肌肉不停的抽动着。

紧接着,松井发疯似的冲向了铁门,众人回头看时,正是他扑到了铁门边,用力拍打着门框。两个看守战士飞快赶来一左一右拽住了他,但松井依然如同受惊的野兽仍是隔着铁门大声吼叫。在场众人见此一幕无不吃惊。

“天哪,你给他看了什么?”张所长异常吃惊的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4

在催眠中回忆

深冬。

上海,2007年。

一个阴冷柔媚的黄昏。

一间昏暗的房间内。

一个男人沙哑浑厚的声音:怎么样,看到些什么吗?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没有,好像很模糊,感觉不到。

沙哑男人:别急,慢慢来,先深吸一口气。

另一个男人深吸一口气:恩。

沙哑男人:对了,非常好,现在开始回忆,记住,此刻你的思维很纯净,没有人打扰你,你好像游弋于真空世界中,没有烦恼,也没有欲望,你的心情很舒畅,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慢慢的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手不存在,脚不存在,头也不存在,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思维还在。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另一个男人:好像有一点。

沙哑男人:那开始回忆吧,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影像的?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还是一个月?在什么地方?怎样的场景?上午还是晚上?之前你曾经看到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件?慢慢的……,慢慢的回忆。

另一个男人:我看到了,是在“醉花”酒吧,晚上,那天人很多……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

街巷的拐角处竖立着一栋老式的四层楼公寓,它应该是属于那种英国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楼层的外墙面破损脱落的很严重。在被爬山虎遮盖的墙角内,依稀的能够看见一块老式并生锈的门牌---爱文路46号。和这建筑紧挨着的后面是一片正在拆迁的废弃石窟门公寓楼群,而它的左侧则是那条上海滩上著名的苏州河。如今这幢老建筑已被改造成具有浓烈怀旧氛围的酒吧。

酒吧取名“醉花”,它平时客流并不多,尤其在夜晚只有那些品位“怀旧”的白领“小资”们才会在此小憩、聊天和看书。

黑幕低垂下的“醉花”酒吧内此刻正在举办一场个人摄影展。这些摄影作品的拍摄者名叫左衡,他是美术学院摄影系的讲师。

左衡看上去三十多岁,身穿一件世面上并不多见的月白缎麻布长衫,脚蹬一双布鞋,精干瘦高,皮肤白净,留着长发,脸上棱角分明,眼神中始终流露出那么一丝忧郁和倦怠,他的穿着打扮好像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此刻他正闭吸注视着放在酒吧大厅内的一台古董相机,看的出他对这台年代悠久的古董相机非常的感兴趣。

“咔嚓”声响,光线一闪,左衡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显然已经有人用这台相机给他照了相。

相机后面的黑帷布里走出一个人,他叫冯哲,是“醉花”酒吧的老板。

冯哲充着左衡微微一笑:“‘莱卡’G型250相机,1885年德国生产,怎么样,有兴趣?”

左衡并没回话,他用手摸了一下相机的木制画框。

“大画幅4乘5底片才能拍摄,绝对的古董级,是这里的镇宅之宝。”冯哲说道。

左衡依然没有回话,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台相机。

“你觉得我今天展出的这些照片怎么样?”左衡有些答非所问的说。

冯哲笑道:“你怎么了?一直在问同样的问题”他用手拍了拍左衡的肩,安慰着:“听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影展,现在你梦想实现了,记住,今天你是这里的主角,再看看画廊里的这些观众,你应该更自信些。”

左衡看了一眼冯哲,不自然的笑了笑。

“好了,放松点,现在我带你去认识一些个大人物,他们可是很欣赏你的作品哦。”

“算了,不去了,我还是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冯哲笑着摇乐摇头:“好吧,随便你。”说完径直走向大厅招呼客人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5

左衡一个人庸懒的靠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观察着酒吧里流动的那些红男绿女,他随手拿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然后很熟练的用火柴点上,左衡静静的看着火光慢慢的吞噬着火柴,看的出他是个极其怀旧的人,他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享受这种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的氛围。左衡侧过脸去深深的吐了一口烟,他看见窗外下着细雨,闪烁的霓虹光影忽明忽暗的打在他脸上,雨中的都市更加显的绚烂和迷离。

左衡不经意转过头,再次注视着那台1885制造的“莱卡”古董相机。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和这台相机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相机静谧的矗立在墙角边,那泛蓝的镜头好像也在同时注视着左衡。

就在此时,左衡似乎听到从相机里发出一种空旷的声音,像是在召唤自己的名字:“左衡,左衡……”

左衡内心恕然一颤,他异常警觉的看着这台古董相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突然,冯哲带着几个人来到左衡身边。

冯哲拍了一下左衡的:“嗨,我来介绍一下。”

左衡乍然回魂。

冯哲感觉左衡的眼神有些茫然和呆滞:“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左衡回答。

“我来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冯哲用手指着一个中年人:“唐老板,他可是这里的房产大亨,现在正投资娱乐业。”

唐老板主动和左衡握手:“你好,久仰你的大名。”

“唐老板可是很有兴趣结交一些文化艺术界的名人哦。”冯哲补充道。

左衡似乎并不关心唐老板的身份,他语气冷冷的同时又有些疲倦的回答道:“我只是个教书匠,并不属于文艺界,好像也没什么“大名”,不知唐老板久仰从何而来啊?”

“左先生太客气了。”唐老板感觉有点尴尬,但依然面带微笑。

冯哲上前打圆场:“啊,你想出名还不容易,以后让唐老板多帮你搞几个影展。”说着又指向依偎在唐老板身边的一名漂亮女子:“宋纤纤小姐,我想不用介绍了吧,你应该认识这个大明星,现在只要打开电视可都有纤纤小姐的身影哦。”

宋纤纤妩媚的朝左衡笑了笑:“你好。”

左衡睨视着宋纤纤,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对不起,我不常看电视。”

唐老板说道:“刚才我看了左先生的那组“抽象光影“系列照片,感觉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不知左先生是怎么拍出来的。”

左衡毫不客气回答道:“是吗,说实话,其实我觉得在这些作品中,最滥的就是那组“抽像光影“系列,它的技法说穿了连三岁小孩也会拍,所谓抽象只是哗众取宠,附庸风雅,骗人而已,我不知到唐老板喜欢在哪里?”

唐老板一时语塞,有点下不来台:“哦,是吗,看来我是外行,看个热闹罢了。”

宋纤纤娇纵的挽着唐老板的手:“哎,对了,左先生那么有才华,什么时候让他给我拍一些写真照片吧。

唐老板:“啊,对,对,左先生您看什么时候劳驾……”

左衡突然沉下脸,感觉像被羞辱似的:“对不起,我从来不给别人拍写真,也不会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此话一出,唐老板顿时很尴尬,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冯哲赶忙上前打圆场:“唐老板,左衡的意思是术有专攻,他对于人像写真并不在行。哦,对了,我记得好像张经理刚才约你有事要谈,你看……

唐老板顺势找台阶下:“哦,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那左先生告辞了。”

左衡漫不经心的回答:“告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5

一名诡异的清朝女子

冯哲狠狠瞪了左衡一眼,领着唐老板几个人退出去。

左衡怔怔的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冷傲。他开始把目光偷偷转移到宋纤纤的身上,很显然,他非常关注宋纤纤那魔鬼般的火辣身材。

正当他看的出神,宋纤纤倏然间转回头对左衡嫣然一笑,那妩媚的笑中带着自信和挑逗,左衡赶忙底下头,避开她的眼光。


大厅里正在播放美国老牌爵士钢琴家ARTTATUM的音乐,懒散的音调弥漫着整个酒吧。

左衡左手拿着杯红酒,右手轻轻的打着节拍,他在不经意间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台古董相机,显然刚才奇怪的瞬间让他心有余悸。

他站起身缓缓的走近相机并掀开相机后的黑色帷布自己钻了进去,相机后座的取景框已经被打开,左衡借助取景框窥望着酒吧大厅内的情景。

从摩挲玻璃制成的取景框内看,整个大厅有些昏暗,但似乎增添了一种浪漫和典雅,左衡转动着机身镜头开始观察酒吧内的每一个人,这些客人的表情都异常的陶醉和庸懒,他们时不时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偶尔还发出会心的笑声。

左衡最终还是把画面固定在那个影视明星宋纤纤的身上,只见宋纤纤翩翩然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只烟,姿态优雅华贵,并且很从容的和她身边的人寒暄。

左衡把镜身拉长,他用特写的画面观察着宋纤纤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从她一颦一笑的仪态到袅袅婷婷的身资,他一边摇晃着镜头,一边用手轻轻的在取景框上沿着宋纤纤婀娜的体态线条勾画着,同时还轻轻的发出喃喃的自语声。

然而,正当左衡把镜头向上摇的时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表情也立刻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了吃惊的一幕。在宋纤纤身后开着一扇网状的木制格子窗,在窗子后面的走廊里出猛然间闪现出一个诡异的身影,像是一个女人的侧面,由于景深的局限性,所以人影很模糊,但能隐约感觉她的穿着打扮很奇特,头发梳成大开面的蝴蝶咎,好像还用银簪别着,身穿一件肥大的玄缎丝边旗袍,面色有点泛黄,粉红的胭脂并不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嘴唇微微发紫,她的骨骼清奇,看上去好似一名清末民初的古代女子,而且此人走路的姿态很缓慢,步履轻灵中带着矜持,只见她的身影从左面的窗子经过中间的雕花黑漆大门,过一会儿又在另一个窗前闪过,就像是一个幽魂魅影在窗后逡巡飘荡。

仅此一幕让左衡惊诧不已,他在慌忙中不经意间按动了照相机的快门,“咔嚓”一声,相机内制的帘幕转动,取景框漆黑一片,左衡赶忙调动马达快门,取景框又恢复了画面,但遗憾的是那个鬼谧的身影已经消失,左衡从相机的黑围布中跑出来再次端详整个大厅,但大厅内情景如故,并无异常。

他来到墙角边的格子窗前想探询究竟,然而看到的却是另他吃惊和困惑的情景,原来那几扇木制窗只是个装饰物,是假的,换句话说,窗子后面除了墙壁外,什么也没有,根本就不存在供人行走的长廊,天哪,那他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幻觉?还是……左衡不敢想像,他呆呆的矗立在墙角边,使劲的闭上眼睛,又回想了一下之前见到的情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6

阴霾过后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摄影展曲终人散。左衡独自走出“醉花”酒吧,清冷的月色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隐藏在墙角爬山虎内侧的那块“爱文路46号”的门牌。

冯哲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左衡,面呈忧戚之色。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感觉你的言行很奇怪,发生什么事啦?”

左衡回过身来,眼神有点呆滞。

“没,没什么?”

冯哲停顿了一下,突然问起:“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过去的那件事?”

左衡没有回答。

冯哲关切的道:“我知道那事对你影响很大,当初你们两个是为爱而在一起,虽然结果很不幸,那是因为你们有缘无份。至于那个女孩……人死不能复生,这也不能怪你,其实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你不要再去……”

左衡依然没有搭理冯哲的话语,他自始至终的看着那块破损的“爱文路46号”的牌子,眼神异常深邃。

“爱文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左衡自言自语。

“哦,你是在关心这个。‘爱文路’是解放前的名字,为了保持这房子的历史感,所以我没把这门牌拆除。”

“你看到过一个女人吗?”左衡突然问道。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在哪里?”

“一个身穿清朝服饰的女人,很清瘦。”

“什么清朝服饰的女人?在哪里看到的?”冯哲对于左衡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诧异。

“就刚才,在你的酒吧里。”

“你是说我的酒吧里有一个身穿清朝服饰的女人?不会啊,我今天没安排这种穿着的服务生啊。”

“不是服务生,我感觉是一个真实的清朝人,没错,真实的。”

冯哲感觉到左衡的话语有些异样。“左衡,你,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道。

“啊,对不起,我,我没事。也许,我有点累了。”左衡语气缓慢的回答。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了。”

左衡转身,消失在阒寂阴霾的夜色中。


时间拉回到一个月后。

一速强烈的光线照射在处于催眠状态中的左衡的脸上。

他迷糊的睁开双眼,猛然间感觉到光线异常刺眼,左衡下意识的用手遮当住自己的眼睛。

心理医生哈雷走到他面前,哈雷是个美国人,四十岁不到,满脸的落腮胡子,头发有些花白,他就是那个发出沙哑声音的男人。此刻正是他在给左衡做催眠回忆。

哈雷调弱了台灯的光线,整个屋内显得幽暗起来。

“我刚才在做什么?”左衡木然、不知所以的问道。

哈雷用手纸在左衡的额头上擦了擦汗。

“我在给你做催眠回忆。”哈雷用异常流利的中文回答道。

左衡好像想起什么:“哦,催眠,我都说了些什么?”

哈雷安慰道:“你说,在酒吧里看到了个身穿清朝服饰的古装女人。”

左衡呆呆的目视着窗外:“是吗?身穿清朝服饰的古装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按了按有点发胀的头颅:“可不可以倒杯水给我?”

“当然。”哈雷起身给左衡倒了杯水。

左衡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谢谢。”

左衡深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着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哈雷取出打火机打算给他点上火,可左衡没有理会哈雷,他还是习惯性的掏出火柴给自己点上烟。

“说一下那个女人吧,你肯定那不是幻觉?”哈雷问。

“没错,可是你知道那木窗的后面是堵墙壁。”左衡回答。

“是啊,墙壁”哈雷困惑不安的自言自语。

左衡怔怔的看着哈雷,好像在等待他的答案。

“看来这件事有点麻烦了。”哈雷说道。

双方沉没,过了良久。

“听着左衡,你是我在上海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会尽力帮助你,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讲。”哈雷语重心长的说道。

左衡看着哈雷:“我席耳恭听。”

哈雷清了清喉咙:“自从上次的那件事发生后,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从我的判断来看,有可能是那件事对你内心的冲击太大所造成的结果,换句话说,你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包括你的梦境和潜意识有可能都是因它而起,所以才会产生那种不知名的幻觉,我个人觉得,一个人要敢于面对内心的阴暗面,也许你要重新认识那件事,重新反思自己。”

“你说的是那个为我殉情而死的女孩?”左衡问道。

哈雷做了个耸肩点头的姿势,表示正确。

左衡慢慢的站起身,缓缓的说道:“哈雷医生,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我看到的是事实,不是幻觉。至于那件事,我始终认为我和她当初在一起是两相情愿的,我们彼此之间不用负什么责任,当然她在之后所做的那些过激行为只能代表她自己,不代表我,我也没法控制她的思想。所以,这是俩件根本不相干的事,作为心理医生,你犯了个大错误。”

面对左衡的言辞,哈雷有些哑然,但他的脸上始终带有忧戚的神色。

“我会证明给你我看到的是事实,不是幻觉。”左衡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7

时间的阴影

傍晚,人影阑珊的街道。

左衡沿着一条青石板的阁弄过道朝自己家走去,他发现一些邻居表面在和他打招呼但背后好像对自己指指点点并议论着什么。但他却视而不见。

左衡的住所是一幢老式的石窟门建筑,但整所房子里住的不止左衡一户人家。

夕阳的余辉透过纱窗照射在木制的楼梯上。

左衡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他发现房门是开启的,心中不觉有些纳罕,自从妻子和他分居后,家中很少有人来往。

左衡推门而入,房间窄小而且凌乱,到处堆放着碗筷茶杯和零散的书籍,他缓缓的朝卧室走去,但突然发现屋内有人影晃动。

卧室内左衡的妻子林然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并且打包装箱,看样子她似乎要长时间的离开这里。

左衡背靠着卧室的门框,怔怔的看着他妻子的举动,林然也早就知道左衡的到来,但她就好像没看见似的,只顾整理自己的衣物,双方谁也不说话,气氛很僵硬。

林然整整装了两箱的衣食用品,她站起身擦了擦汗,然后提起这两只硕大的皮箱朝门口走去。

左衡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他拦住了林然去处。

“让开。”林然冷冷的说

左衡愤懑中带着无奈:“你要干什么?”

“难道你没看见吗,我要离开这里。”林然说道。

左衡责问:“你究竟闹够了没有?”

林然反诘道:“这句话好像由我来问你哦,你闹够了没有。”

林然话里有话,左衡自知理亏,一时哑然。他反手把门关上,拉着林然走到床边,并坐了下来。

左衡定了定神,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林然,既然你这样问我,我可以回答你,我,我不闹了。”

林然冷笑:“不闹了,恐怕由不得你吧。”

左衡情绪突然失控,大叫道:“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林然藐视着左衡:“你以为时间长了,事情就过去了吗?你也太天真了,那女孩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是因为你才自杀的,你说的到轻巧,她父母整天哭着喊着让你抵命你知不知到,还有街逢五邻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害臊,我可是要面子的。”

“可是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离开我。”左衡近似于哀求。

“一家人,我早就后悔和你是一家人了,这么多年来,我就同你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你只顾做自己的事,从来没关心过我的感受,左衡,我告诉你,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所做的行为负责。”

说完林然突然用手把床底下一块破损的倚重木板往外一抽,整张床,连同坐在床上的左衡一下子轰然坍塌。

左衡重重的摔在地上。

林然意在言外的说道:“这床早就破旧不堪了,你还是去换新的吧。”说完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左衡强忍着疼痛,呆呆的望着林然远去的背影。


就在那天深夜,左衡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一个人独自站在“醉花”酒吧的大厅里。

大厅光线昏暗,那个古装女人渐渐的闪现在雕花木窗内,她形态恍然,并慢慢转回身,用哀怨的眼神冷冷的注视着左衡......

梦境结束后,左衡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声也异常的急促。

他起床,注视了一下窗外冷冷的黑夜,沉思片刻,然后迅速的穿上外套,开启房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宽阔的街道。

左衡驾着汽车行驶在公路上。

街角的路灯闪烁着幽淡的光芒,汽车转过一条岔路。

紧靠路边的是那条静谧的苏州河,汽车沿着河边向黑暗的深出驶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8

梦幻中的异度空间

夜已深,马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左衡驾车停靠在“醉花”酒吧街角边的一盏路灯旁,他走出车门抬头呆呆的凝望着这一幢深沉而内敛的欧式建筑。

左衡点起一支烟,不知何时,暮色苍穹下开始飘摇着纷纷的雪花,在这寒冷的夜晚虽然没有起大风,但雪却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街角边,路灯旁,包括他的大衣以及自己的眼睫毛上都已经薄薄的铺上一层银霜。

在皤然的大雪中,左衡发现“醉花”酒吧楼顶的窗户里闪烁着晕黄的光线,隐约看见有人影摇晃,他侧耳细听,感觉好像有女子的丝丝轻弹慢唱之声,好象是江南评弹的音调,那女子的声色滑润清澈,好似潺潺流水般。

左衡内心暗自奇怪,在这深夜的酒吧内,怎么会有人影晃动,更加难以理解的是这飘逸的歌声,谁在唱?为何来自酒吧内?

在这冥冥幻境中,左衡感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召唤一般,他缓缓的朝“醉花”酒吧的大门走去。

门被推开,左衡再一次深夜造访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然而此时,他的思维异常的清晰,也没有丝毫的恐惧感,他顺着这弹唱的音调慢慢的向前走,在昏瞀黑暗中,整个屋子好似比原先大了好几倍,而且屋宇深邃,楼盘错杂。

他顺着狭长的甬道缓缓向前,两侧的墙壁挂满了复古的装饰油画。他来到大厅里,环视了一下周围,感觉此时此刻这里的布置很陌生,和他原先到访数次的“醉花”酒吧大相径廷,而且房屋结构也不一样,整个环境很古朴,黑紫色的帷幕悬挂在房间两侧那两扇狭长的窗户上方。紧靠着墙壁,摆放着一座座古老而笨重的红木书架,书架上堆放着整齐的书目,有一部分书的纸面已经发黄破旧。紧挨书架的桌子上放着古色古香的瓷花瓶,左右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破旧的镜框,镜框里镶着一张张已经发黄的老照片。靠门有一个荷花翠鸟画屏,把房隔了一下,添了好多清雅,镶有玻璃横额的红木烟塌床,床边放有黑色的烟枪和铜制玻璃罩的烟灯,三面铜框镜架挂在一边的梳妆台上,梳具粉盒口红脂粉眉笔,应有尽有。屋顶装有欧式吊灯,还有自鸣钟,窗帘锦缎亮丽,帘子是帘子流苏是流苏。

一只毛色油光乌亮的大黑猫忽然从他的脚下蹿越而过,左衡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座应和在微弱光线下的楼梯旁,弹唱声越来越接近,隐隐还有嬉笑之声,左衡沿着楼梯拾阶而上。

他缓缓的蹬上了四楼,声音正是来自于此层的一间卧室内,他小心翼翼的移动步伐来到卧室门口并沿着窗户缝窥视着屋内的情景,左衡伸出手轻叩了一下这扇门,门虚掩着,屋内的弹唱和话语声已经很清晰了。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严博士,你好歹也留洋那么长时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荤腥尝腻了?反过来对这书寓里的青菜末子感上兴致啦。”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声音奸细:“汪先生,贝勒爷,您们可不知道,那些个洋女人一个比一个糙行,身上的毛都那么老长的,feelsick,恶心死了。唉哟,我看了都要吐,这些年啊,不满几位,可憋死我咯。你再看看咱大清国的女子,各顶各的水灵,先不拿那些书寓里的姑娘说,就我们眼前的这位雅欢姐已经让我夜不能寐了。”

一个女人娇纵的的声音:“哟.,讨厌,博士怎么拿我跟她们比啊。”

左衡在屋外听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却在不知不觉间轻轻的推开了门,整个过道的光线随着门缝的开启一下子变地晕黄透亮。他看到了一幅自己从没见到过的画面,屋内形制古朴,却陈设堂皇,五彩的法国吊灯加上各式点燃的蜡烛把整个屋子照的光彩熠熠,屋旁的墙角边坐着一名弹唱的女子,而在屋中央的八仙桌旁则围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桌上摊着零散的麻将牌,这景像恍若隔世,又好似时光倒流置身于百年之前。

此时屋中的这四个人也被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惊诧和惶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29

来了一个陌生男子

深冬。

1905年,阳历12月5日。

深夜,上海。

大片英法风格的石窟门公寓建筑群,狭长的青石板街道。

那幢英式四层的公寓好像显得年轻而又挺拔,古老的苏州河静静的在它墙角旁流过。

不知何时黑色苍窘下开始飞舞漫天的雪花,栉比鳞次的楼宇沉浸在皤然的大雪中。

公寓最高一层的天窗内人影晃动。

悠悠的女子丝竹唱颂之声和晃动的人影正是来自此间卧房内。

卧房虽在顶楼,但却格外宽敞,屋内陈设堂皇,五彩的法国吊灯加上各式点燃的蜡烛把整个屋子照的光彩熠熠。

墙角处半坐着一名弹唱的女子,那女子二十不到,身穿玄缎长裙,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施粉黛却面目清秀。只见她纤纤玉指急拨慢弹,细声长吟,每个音都拖三个圈: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橱,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这名弹唱的女子名叫紫沁,她是此屋主人张枢廷请来的歌妓。

在屋的中央有四个人围着八仙桌打麻将,上垂手坐着个黑胖子,年纪在四十开外,生的五大三粗,肤色黑亮,满嘴的金牙,此人穿着却非常讲究,满身的丝光稠气,黑长袍的丝缎暗花纹泛蓝紫。这人乃当今朝廷一顶一的权贵--军机处魁格庆亲王奕匡的侄子,名叫载泞,他是皇族贵胄,八旗子弟,平时别人都称呼其泞贝勒。此时的泞贝勒一边用手摸着牌面,一边眯缝着他的那双小眼跟随着紫沁的唱腔不停摇晃着脑袋,嘴里也念念有词,一幅眩然欲醉的模样。

在泞贝勒的右手边坐着一个面色清癯的中年人,看上去四五十岁,身穿绫罗长衫,高颧骨小眼睛,一脸的阴险,他那细黄的手指不停的拈捏着牌面,并左顾右眄牌桌上的局势,特别是留意泞贝勒的出牌动向。此人叫汪灏泽,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富商,他开的钱庄遍及两江和直隶一带,很多官场及皇室名流都和他交情莫逆,庆亲王同泞贝勒是他钱庄最大的股东。

挨着汪灏泽的是一名女子,她穿一件无袖短衫,下摆大开襟,枣红纱修花,珠冠璎珞,绣裙彩帔,一张瓜子脸,高挑眉单凤眼,虽然风韵凛然但眼神中却透着妩媚和轻佻。她是公寓主人张枢廷的偏房小妾,二十八岁,名叶雅欢,看的出她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紧靠叶雅欢的右侧,坐着个年轻后生,三十不到,白净的脸,浓眉细目,修长的手指,鼻梁上架一幅金丝眼镜,眼珠故意透过玻璃镜片往上翻,他身穿一套白色西服,虽然着装洋气但脑后却依然留着那根粗长的黑辫子,看上去不伦不类。此人叫严秀卓,是本地显赫一时的工业家严守望的大公子,他曾在英国留学多年,是个博士。

此时的严秀卓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牌桌上,他轻合着双目色眯眯的盯着叶雅欢,而在牌桌底下他俩却已经是热火朝天,严秀卓把一只脚缓缓的伸入叶雅欢的裙摆内挑逗着她,而叶雅欢对于严肆无忌惮的大胆举动表现的很配合,她两腮微醺,呼吸有些急促,体内的欲火也早已被点燃,但为了在牌桌前不让别人识破所以又要尽量克制,可她又哪里压制的了这欲念的不断上升。

猛然间,牌桌底下蹿入一只大黑猫,它纵身一跃,跳到了泞贝勒怀里。

叶雅欢被那只突然闯入的黑猫吓的尖叫起来,严秀卓也收回了脚,两人的表情有原先的陶醉迅速转换为尴尬。

泞贝勒用手抚摩着他怀里的那只猫说道:“乖儿子,来看看你爹今晚如何嬴他个满堂彩。”

叶雅欢惊魂未定,用手拍着自己的前胸:“哟,吓死我了,贝勒爷,怪不得您老是胡,敢情是不是派那只猫在背后偷看我们的牌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0

严秀卓则顾做镇定说道:“二姐姐,看您说的,那贝勒爷能耐再大,也不能使唤他的猫来偷看啊,今儿个贝勒爷顺风顺水,那叫一路通天。”严秀卓说话时的样子细声细气的,就像个女人。

汪灏泽依然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牌桌上的局势。

叶雅欢撅着嘴:“汪先生,今儿个贝勒爷胡的那些牌有好多都是您了献上的,哦,我算知道了,你这可是故意载充,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汪灏泽:“哪有,我今儿个中邪了,贝勒爷有神人相助,我算甘拜下风。”

严秀卓迫不及待,好像找到奉承的话题:“我说贝勒爷一通到天吧。”

泞贝勒高兴之余又有些戚然,叹了口气:“我算什么一通到天,要不是这些个日子气儿不顺,也不会来上海。”

“哟,您这是怎么会儿说的?”叶雅欢不解的问道。

“京城里头,袁世凯正鼓动着太后老佛爷搞什么‘立宪’,听说要割去一批八旗子弟的爵位,贝勒爷正愁这个呢。”汪灏泽回答。

“是吗,那袁世凯算什么地啊!贝勒爷,有庆亲王给您撑腰,袁大头就是个屁,也不敢在您了面前放,反了他的,您就放宽心吧。”叶雅欢道。

泞贝勒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

严秀卓把头凑到宁贝勒面前,满脸赔笑:“贝勒爷,要不明儿个我陪您四处转转,解解闷,消消气,华清池新添蒸馏水沐浴,一律西洋设备,水龙头是金的,那地方verynice。他们那个英国经理威尔逊和我是朋友,咱们明儿个先去那洗个澡,您歇歇乏,消消食,然后去“老振兴”吃夜宵,您看怎么样?”

泞贝勒一脸的不屑:“洋人的东西我向来看不上眼,要泡澡堂子,咱北京城里有的是,哪个不比洋人的强。”

汪灏泽对严秀卓使了个眼色:“贝勒爷腻味洋玩意儿。”

严秀卓:“哦,对,对,有了,贝勒爷,那我明天带您去小东门翠竹坊‘书寓’怎么样?”

泞贝勒依然没有兴趣,并且说话很慢,声调庸懒:“我可没这份雅性去看那帮酸书生闲聊。”

汪灏泽把头凑到宁贝勒面前,伏耳低声窃语:“爷,此书寓非那书寓......”

泞贝勒边听边恍然大悟,脸色也也开始转为喜庆:“你个小王八羔子,明明是逛‘窑子’,还什么‘书寓’。”

严秀卓:“这上海的“书寓”可不同于北方的‘窑子’,这里的姑娘一顶一的金贵着呢。您第一次去啊,得由姆妈出面设宴,众小姐轮流侍酒,第二次付银子才能入座小姐本人的待客厅,第三次付银子有没有入室之雅运,就看来客的福气了。”

泞贝勒不耐烦道:“这也忒麻烦,窑姐们还都唱上文明戏了,赶明儿个我去,看她们能怎样。”

汪灏泽赶紧的谄媚:“贝勒爷您要一去,那帮姑娘们可都像赶鸭子上集似的,哭着喊着往您了怀里蹦啊。”

众人大笑。

此时此刻,在公寓一楼的楼梯口,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游魂失所般的沿着楼梯拾阶而上。

此人顺着紫沁的弹唱声以及牌桌上的嬉笑声缓缓的向上攀登。

四楼卧室内嬉笑依旧。

“严博士,你好歹也留洋那么长时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荤腥尝腻了?反过来对这书寓里的青菜末子感上兴致啦?”汪灏泽问。

严秀卓突然皱起眉头,好像在回忆痛苦的往事:“汪先生,贝勒爷,您们可不知道,那些个洋女人一个比一个糙行,身上的毛都那么老长的feelsick,恶心死了。唉哟,我看了都要吐,这些年啊,不满几位,可憋死我咯。”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

说着说着严秀卓轻轻提起叶雅欢的纤纤玉手欣赏着:“你再看看咱大清国的女子,各顶各的水灵,(亲昵的望着叶雅欢)先不拿那些书寓里的姑娘说,就我们眼前的这位雅欢姐已经让我夜不能寐了。”

叶雅欢娇纵的轻轻拍了一下严秀卓的手:“哟.,讨厌,博士怎么拿我跟她们比啊。”

此刻,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蹬上了四楼,并沿着窗户缝窥视着屋内的情景,他缓慢的移动步伐来到卧室门口,伸出手轻叩了一下这扇门,门虚掩着,屋内的弹唱和话语声已经很清晰了。

这个身影犹豫了一会儿,在不知不觉间他缓缓的把门推开,整个过道的光线随着门缝的开启一下子变地晕黄透亮,就连细粒状的灰尘在光线的变更下也开始清晰起来。

屋内,除了紫沁外,其余牌桌上的四人都不约而同的遽然回首,他们被这位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感到惊诧而又惶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0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泞贝勒疑惑的问道。

左衡不语,他惶惑于这奇特的场景,并久久的矗立不动。

“我说那个后生,贝勒爷问你话呢,你谁啊?”汪灏泽有些恚怒,他不急促的催问。

左衡乍然回魂,不知所以。

“我,我?你们是谁?在这干什么?”

严秀卓有些倪视的反诘道:“嘿,好不识抬举,我们问你呢,你到问起我们来了,你知道这是在和谁说话吗?我们是张枢廷请来的贵客,你要冲撞了贝勒爷可没你好果子吃,懂吗?小子。”

左衡依然突兀恍然,他不明白这些穿着古怪的陌生人在说着什么。

“什么贝,贝勒爷?谁是张枢廷?你们,到底是谁?哪来的?”

严秀卓趔趄着嘴:“唉哟,我说这天底下就有这么些个不识好歹的二愣子,贝勒爷,您请了,我今儿个要在您老面前唱一出《野猪林》,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我这一百煞威棒的厉害,小白,抬我的棍来。”他边说边挽起袖子,露出细长的胳膊,并学着唱戏的韵味。

此刻,叶雅欢抢步拦住严秀卓。

“慢着,先等一下。”她起身来到左衡面前。

“我看这位先生装束奇特,仪容不凡,不象泛泛之辈。”说着上下打量着。

“先生可是夜间迷路,误闯这宅寓的?”

左衡纳罕的看着叶雅欢。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顺着弹唱声来的。”

“我说呢,这大黑夜的,又在下雪,先生突然造访,也是我们的缘分,不如权宿在此,大家凑个乐子,也好缓解长夜冗寂。”叶雅欢说着用手拍了拍左衡身上的积雪,显得殷勤而妩媚。

汪灏泽故意取笑道:“二夫人,瞧你这殷切的样子,怎么?看到陌生漂亮的男子,心就开花啦?哈哈。”

叶雅欢不乐意的瞥了一眼汪灏泽。

“汪先生说的什么话?我们家经常有迷路夜宿的客人,话又说回来,我也算这里的女主人,总不能把别人赶到大街上去吧?”

她说着对着楼下大叫:“小白,有客人来啦。”

少顷房门被推开,小白从外面进屋。小白是此公寓的仆人,他长相极其怪异,身高不足四尺,体态肥大,双眼血红而且始终眯缝成一条线,他面容苍白,看的出是一名白化病人,并且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满脑袋都是油光的赘肉,看起来就像阉灵一般。

小白恭敬的问道:“二夫人,有什么事?”

“这位先生夜间迷路,你去给他安排一个房间,让他歇歇乏。”叶雅欢吩咐着,似乎这是一种习惯。

小白看了一眼左衡,面呈难言之色。

“这……”

叶雅欢催促道:“怎么啦?快去啊,老爷那里我会说的。”

小白看着左衡,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是,二夫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1

公寓内的另一间卧室

深夜

屋内的光线昏沉,左衡独自呆呆的注视着窗外零散飞絮的雪花。

此刻左衡的内心窘促难安,他对于这陌生的地方感到茫然就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他自言自语的问。

左衡环顾着屋内的陈设,此屋装潢简练典雅,古朴清淡,但他一眼便看见了墙角边竖立着的一台老式相机,他猛的一惊,这正是那台冯哲介绍过的1885年德国产“莱卡”G型250古董相机。左衡吃惊不已,他来到相机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从外面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子,年龄在五十开外,白面须然,身穿异常讲究的锦缎棉袍,此人步态沉稳,目如鹰准,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整个右手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正被一层厚厚的绵纱连同手指一起裹着吊在胸前。这便是此间公寓的主人张枢廷,跟在他身后的是仆人小白。

张枢廷缓缓的坐到乌木靠椅上,取出一瓶鼻烟壶放在鼻边轻轻吸了几下。

“先生好像对这台相机有兴趣?可知道它的来头吗?”张枢廷问道。

“‘莱卡’G型250,1885年德国产的。”

张枢廷吃惊的看着左衡。“哟,看来是个行家,先生贵姓?”

“左衡。”

“那,先生可知如何使用?”张枢廷追问。

“当然,不但知道如何拍,还知道如何冲印。”左衡回答。

张枢廷面呈惊喜之色,他回头看了一眼小白,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听小白说,左先生是夜间迷路想借此权宿一晚,张某理当尽地主之宜,不过,在下希望先生答应我一个请求。”张枢廷在说话时一直习惯性的轻轻抚摩那只被棉纱紧紧裹住的右手,就像是在拍打自己的小孩生怕被人抢走。

左衡看着张枢廷没有做声。

张枢廷继续:“今晚张某寓所内宾客云集,能否有劳左先生给我们照张集体照,然后冲印出来,至于胶片、冲洗的药粉我这里应有尽有。如何?”

左衡语气冷漠多说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张枢廷一愣,他显然没料到左衡会如此回答。

张枢廷:当然,左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张某尽量满足。

左衡急切的回答:“我并不想在此什么权宿,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只想离开这里?”

张枢廷皱起眉头:“这么说,先生是不肯答应喽?”

“你们让开,恕我不能奉陪,告辞。”左衡说完甩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张枢廷有些怏怏不乐:“慢着,在下向来是先礼后兵的,左先生要走,明天一早动身也不迟,当然先要给老夫完成这件事,否则,今晚可由不得你。”

“你什么意思?”左衡冷冷的问。

张枢廷狡谲一笑。

“我劝左先生仔细考虑一下,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说完他对身后的小白使了个眼神。

左衡恼怒:“你在威胁我。”

张枢廷并没搭理左衡而是转身对小白说:“小白,好好照顾左先生。”说完拂袖而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1

光绪三十一年的刑部侍郎

左衡在张枢廷和小白离去后不久,悄悄的打开房门,他见主仆二人远去,心中暗喜,于是蹑手蹑脚的来到楼梯边,准备趁势离开这里。

突然间,背后有声音响起,左衡不觉一惊,倏然回头。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差点忘了告诉左先生,这幢公寓的内部构造异常特别,是根据五行太极的原理建制,因此若没人引领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会有危险,先生切末胡乱走动,以免发生意外。”小白语气平和,但隐隐中带着嗔威。

左衡有些怒气:“你们主仆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威胁他人的吗?”

小白回答:“我家主人在京为官多年,语气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先生见谅。不过我们决不会为难先生,刚才主人也特意关照,只要先生愿意帮忙,我等决不亏待,而且待天亮之后一定亲自恭送先生。”

左衡听了小白的话,一脸的疑惑。

“你家主人在京为官多年?为什么官?”

“哦,是太后亲封尚书房刑部侍郎。现今告老辞官,蛰居于此。”

左衡闻听此言,更加疑惑,睁着眼睛,张大嘴。

“刑部侍郎?”

“是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慢着,慢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左衡问。

“子夜时分。”小白回答。

“不是,不是,我是说是哪一年?”

“光绪三十一年。”小白静静的回答。

“什么......"左衡惊愕的看着小白,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寓客厅,已是深夜。

这是一间宽敞通亮的会客厅,面积随不是很大,但陈设错落,玲珑有致。屋中间已经架起了那台德国产的“莱卡”相机,左衡在给相机装胶片。张枢廷则恭候宁贝勒等的到来。

泞贝勒在汪灏泽、严秀卓、叶雅欢等人的陪同下从楼梯上走向客厅。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泞贝勒边走边唱还一边琢磨,手里抱着那只大黑猫。

严秀卓用嘴打着锣鼓:“嗒嗒嗒、嗒、锵!”

“这‘楼’字还是谭老板吐的好,那就是地道。”泞贝勒说道。

“您这‘楼’字可另有一股味,算独门首创。”严秀卓赶紧的献媚。

张枢廷见客人们都下来了,上前对泞贝勒等拱手抱拳。:“唉呀,贝勒爷雅兴未消啊,过些日子我把几位老板都请过来,给您老助助兴,怎么样?”

泞贝勒不客气的回答:“没这工夫啦,后天就得回京喽,孝心我领了。”

一干人等步入客厅。

泞贝勒抬头看见那台相机。

泞贝勒:呦,怎么着,张大人,这架势拉的够足的啊。

张枢廷赔笑。

“让众位见笑了。”

他说这用手拉过在一旁的左衡。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左先生是我请来的照相师傅,今晚大伙集聚一堂也不容易,这不,贝勒爷后儿个要回京了吗,我们一起照张像,合个影,也算有个念像。”

“敢情这愣小子是你请来拍照的啊。”泞贝勒反眼说道。

“照相这东西在国外不算新鲜,可前几年那玩意儿在大清也算是个稀罕物,我听说只有振贝子、李总管还有那些福晋格格们才能有幸陪着太后老佛爷合过几张。”严秀卓说道。

汪灏泽打断严秀卓的话语,轻轻的说:“严博士可别提振贝勒。”

严秀卓突然意识到什么:“呀,怪我的不是,该掌嘴。”

泞贝勒不已为然:“没事,再怎么说他也是庆王的儿子,我的表兄,虽说和袁世凯走的近了点,可还不是一家人吗?”

汪灏泽说道:“贝勒爷,我说几句,您可是庆王这几个侄儿中最疼爱的,我看那袁世凯不敢拿您怎么样,就以您的才能,说不定还能入军机处。”

泞贝勒苦笑:“嘿呀,你在寒碜我,就我这些行头,自个儿知道,到是汪先生现在如日中天,你可是两江和直隶一带的财神爷,咱家的那些零碎多半可都搁你的钱庄上了,连庆王都敬你三份,看来以后我也要多多仰仗喽。”

汪灏泽受宠若惊:“您可折煞我了,庆王和贝勒爷能把银子存我这儿,那叫看的起我。”

张枢廷接过话茬:“我说啊,几位爷都不是省油的灯,今晚能光顾我这寒舍,那就是给我脸上贴金。”

他转回身轻轻的对小白说道:“去把大夫人请下来吧。”

“是。”小白恭敬的从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1

来了一个外国洋人

小白走到门前,他开启房门刚想出去,忽然间屋外划过一道闪电,励白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现于大门外。

小白浑然一惊,他抽身倒吸口冷气,门外站着的人身高体阔,一袭黑色的长袍,面容白净,湛蓝的眼睛深陷于高耸的鼻梁中,来者是个外国人。

小白疑惑的问:“这位洋大人,您是……?”

来人似乎并没听清小白的提问,他的神色有些恍然。

张枢廷突然大叫道,惊喜的说道:“哎呀,是马歇尔先生吗?我的朋友,你可来了。”他说着大踏步来到那个马歇尔身旁一把拉住他的手,并上下打量着,显得异常亲热。

“和你哥长的真像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马歇尔的神色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对于眼前的众人一时放不开。

张枢廷依旧亲切:“马先生我可一直在等你啊,原先听说你来不了我很失望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就是张枢廷,你哥哥是我的老友喽,他当初说不来我可真有点生气啊,好在他推荐了你,可听说你又不来,这到好,你让我怎么向这几位贵客交代啊?这不是驳我面子吗?”

那个叫马歇尔的来着对于张枢廷的言行感到不知所措。“我,我……”

“好啦,现在您来了,满天的云彩都散了,谁让我和你哥是顶要好的朋友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枢廷拉着马歇尔向其他几位一一引见。

“几位,我给大家引见一下,马歇尔先生,英国传教士,他的兄长是英国大丰银行上海分行的总经理,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本来呢,他哥也要亲自光顾,后来据说抽不开身,所以派他兄弟来了。”

泞贝勒斜着眼睛乜视着马歇尔,一脸的不屑:“张大人,看来那个什么银行的洋经理没把咱儿当回事啊,派了个兄弟来搪塞我们。”

张枢廷赶忙解释:“哟,贝勒爷您别生气,那洋人......”他凑近了小声:“不太懂人情世故,蛮夷嘛......”转回身又对着马歇尔,声音又故意放大:“啊,那个洋大人忙啊,再说了,听闻马歇尔先生博古通今、好礼无倦、强学不忌,是个才子,好像还是个中国通,汉语说的倍儿棒,我这也是头一回见到马先生,几位可以相互交流学识,也不失风雅。来,马先生一同来合个影,大家见面都是个缘分。”

马歇尔不太自然的对着众人一一行礼,但动作却是有模有样。

张枢廷转身对着左衡说:“那个,左先生,等内人到了,就给我们一起照相。”

马歇尔顺着张枢廷的话音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照相机旁边的左衡,此时左衡也在看他,俩个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


时间不大,小白搀扶着一个人从楼梯上缓缓而下,此人佝偻着身躯,行动似乎很不方便,走起路来一步三颤,她浑身上下裹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半遮脸面,只留出眼睛,看起来好像波斯女人的扮相,很奇特也很诡秘。她叫廖斯茹,是张枢廷的长房大姨太。

张枢廷对大家解释道:“内人多年来恶疾缠身,眼神又不好,平日很少露面,今儿个一起合个影,也让她高兴高兴,各位多多包涵。”

好一会儿,廖斯茹才由小白扶着,走到人群中,她浑身不停的晃动着,看样子连站都站不稳。大伙见了不觉心生怜悯之情。

“小白,你去给左先生搭个手。”张枢廷对小白说道。

小白异常恭敬:“是。”

小白来到左衡跟前,但廖斯茹站立在人群中,左右摇摆,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小白看着廖斯茹心下不忍,于是转身对张枢廷说:“老爷,我还是去搀扶大夫人吧,您看这样子。”

此时在一旁的歌妓紫沁突然答话。

“张老爷,大夫人还是交由我来搀扶吧。”

张枢廷看了一眼紫沁,又看了一眼小白,默许的点了一下头。

张枢廷等八人一字排开站在照相机前,左衡躬着身注视着照相机取景框,小白在一旁用手高举着一架老式的火焰式闪光灯。

随着“咔嚓”声响,快门落下,整个屋内瞬时间划了一道刺眼的白色光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2

古装女人

公寓卧室,深夜。

黑暗的房间内闪耀着微弱飘逸的火光,左衡手持燃烧的火柴棍正蹑呆呆看着火光发愣。他嘴里含着烟,却并没点燃。

火焰慢慢吞噬着火柴,好像马上就要烧到左衡手指了他才下意识的将火柴抛到地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被他抛落的零散火柴棒。

左衡的脸上始终留有戚然和不安,看的出他的内心既焦虑又无奈。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房门口一晃而过。

左衡猛的一惊,从透过火焰的眼角余光,他发现这滑门而过的身影好像很熟悉。

左衡翻身离座,他来到门口,探头窥望,一个女人的背影正急冲冲的朝楼梯边走去,她身穿一件肥大的玄缎丝边旗袍,头发梳成大开面的蝴蝶咎,用银簪别着,怀里好像还抱着琵琶。

左衡的心理倏然一惊,他似乎回忆起了这熟悉而又神秘的身影,这正是那天在“醉花”酒吧里用“莱卡”古董相机看到的那个诡异古装女子的身影,这多日来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奇异景像而今又再次出现了。

一个古装女人渐渐的闪现,她在雕花木窗内逡巡游荡......

一个古装女人渐渐的闪现,她在雕花木窗内逡巡游荡......

她在雕花木窗内逡巡游荡......

游荡......

左衡不经意的脱口高喊:“小姐留步。”

那女子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她慢慢的转回头,其动作羞涩而又矜持。

左衡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是紫沁。

左衡感觉自己刚才声音太高了,于是放低了语气:“哦,原来是紫沁小姐。”

“是左先生,您有什么事吗?”紫沁矜持着低着头,但仪态却异常从容。

左衡快步走到紫沁面前。

“紫沁小姐,我见过你,我一直在找你,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紫沁对左衡的言语感到疑惑不解:“左先生的话奴婢着实不解,你我平日素未谋面,又何来见面之说。”

“对,紫沁小姐,也许你没见过我,可,可我见到过你,那天在酒吧里,你就穿这身衣服。”左衡回答。

紫沁表情纳罕:“我不明白左先生说的什么?若没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左衡见紫沁要走,心下着急,他一把抓住紫沁的胳膊,语气激动。

“紫沁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些什么人?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你快告诉我。”

紫沁面对左衡激烈的言行,她羞赧的花容失色。

“啊,左先生,男女有别,请,请自重。”

左衡依然牢牢抓住紫沁的胳膊,其言行好似疯癫状态。

“不,你一定要回答我,这是哪里?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快告诉我!”左衡一边说,一边前后摇晃紫沁的身体。

紫沁对于左衡肆无忌惮的行为,紫沁既气愤又羞愧,她满面熏红。

“左先生,请不要这样,快放开我。”

左衡急切的道:“我知道那天见到你不会是偶然的,这里只有你能帮助我,求求你了,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紫沁异常羞愤:“你放开我。”

正在这时,突然在左衡的身后响起了一个阴森的男人声音。

汪灏泽的声音:“哟,这是唱的哪出啊?好热闹啊。”

左衡猛的回头,看见汪灏泽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行为的失态,赶忙松开手,紫沁羞愧的底头转身快步走下楼梯。

“那么晚了,左先生好雅兴啊。”汪灏泽揶揄道。

左衡语气冷漠:“你什么意思?”

“你看,都是男人,左先生又何必在老朽面前装模做样。”

“我向来明人不做暗事,请汪先生不要胡乱猜忌,妄自菲薄。”左衡说完转身要走。

“好一个明人不做暗事,可惜那明人未必明白,而暗事吗,恐怕也要昭然若揭了。”汪灏泽回言。

左衡不屑的看着汪灏泽:“汪先生话意深奥,我不明白。”

汪灏泽阴沉的注释左衡。

“左先生是聪明人,我们又何必兜圈子?”

“可惜你猜错了,我不但不聪明,而且很愚顿。”

“大智若愚,看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左衡冷笑:“若没事,汪先生还是请自便,我也要睡了。”

“是吗,恐怕左先生今晚并不会让我们安静入眠吧?”

左衡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痛快,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希望左先生能同我合作,当然,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而且它将是张枢廷给的十倍。”汪灏泽说道。

“是很诱人,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再说了,张枢廷也没给过我什么,所以对同你的合作自然也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地方。”左衡说完转身走进卧室。

汪灏泽看着左衡的背影,他阴冷的表情下吐出一句话:“左先生果然是好涵养。”

此时此刻,在楼梯口顶层拐角处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双夤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楼层下所发生的一切,这个人浑身上下裹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半遮脸面,她就是张枢廷的大姨太廖斯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3

第一个死亡者

深夜,公寓内。

左衡独自冷冷的看着黑色的苍穹。

不知何时起,窗外开始响起阵阵的轰雷声,闪电时不时的映照在左衡苍白的脸上。

顷刻间暴雨如注,狂风嘶喉,屋内的窗户被肆虐的大风连续的吹开,又关起,发出“劈啪”的撞击声。

左衡呆呆的凝视这滂沱的风雨。

----凄白的闪电不停的划过幽暗的长廊。

----雷鸣声中,风雨凌厉,屋内幔帐飞舞。

----闪电划过楼梯口。

整幢公寓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中,好似摇摇欲坠的佝偻老汉。


此刻,在公寓内的另一间卧室内。

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天降大雨,看来时机将至了。”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一直担心那个姓左的不速之客,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也只有如此了。”他叹了口气:“漫漫长夜,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闷雷声,响彻天际。


此时公寓内泞贝勒是卧室。

泞贝勒被雷声惊醒,他翻身起床,发现窗户已经被狂风吹开。

泞贝勒嘴里不挺的嘟囔

“妈的,这是有意不让老子睡个塌实觉。”

他来到窗前,打算将窗子关上,猛然间在他眼前划过一道白色闪电,闪电中泞贝勒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左衡躺在床上,他侧卧着身子正在半睡半醒之间。

忽然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左衡惊醒,他迷糊的睁开双眼。

有人在门外呼唤他,听声音是小白。

“左先生,左先生……”

左衡起床把门打开,见小白神色有些慌张。

左衡疑惑的问:“有什么事吗?”

小白脸色很难看:“左先生,我家老爷召唤各位,有急事商议。”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左先生还是先跟我来吧,一言难尽。”小白回答。

一张白色的床单被“呼”的掀起。

床单下泞贝勒静静的躺在靠椅上,他双目圆睁,口角歪斜,眼眸中透着惊恐,一张煞白的脸如同木雕泥塑般僵硬异常。

显然刚死不久。

屋内众人齐声惊呼,顿时乱作一团。

张枢廷招呼小白点上长明灯。

屋内多了一些亮光,但气氛依然紧张不安。

严秀卓慌张的尖叫:“哦mygod,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疾步来到尸体前,用手着在泞贝勒鼻子前试探着。“啊,看来真没气了,god、god、god。”他有些神经质的叫喊着:“怎么会这样?这可是贝勒爷,怎么可能?张,张大人,你看……这……”严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检查一下伤口在哪儿。”说着严秀卓试图翻开尸体寻找伤口。

汪灏泽突然插嘴。

“严博士怎么知道贝勒爷身上有伤口?”

一句话字不多但极具杀伤力,严秀卓吓的猛然停手,他回头望了一下在场的众人。

屋内除了张枢廷的大姨太廖斯茹不在场,其余各人都面色凝重的看着严秀卓。

严秀卓一时语塞。

“我,这,汪、汪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贝勒爷他自己会无故死去吗?明摆着是有人谋害啊。”他说着用目光环视其他人,希望得到旁人的共识。

汪灏泽并没有接应严秀卓的话语,他只是阴沉着脸斜视着他。

张枢廷打圆场:“此事关重大,大家不可枉加推测,再说,刚才老夫已经查看过贝勒爷的尸身,并无发现致命伤痕,严博士,你不必紧张。”

严秀卓虽然心态一时平定,但仍满脸的栖皇:“张大人,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张枢廷回头看了一眼小白。

小白接过话茬:“诸位大人,贝勒爷的尸身是我发现的。平日里夜深熄灯后我都将一一查房,今日加之狂风骤雨我则更不能怠慢,当我来到贝勒爷卧房门口,发现房门虚掩,而且屋内窗户也未关闭,风雨已经侵袭房中,我心下纳罕,难道贝勒爷不在屋中?于是乎我蹑脚潜入,便发现贝勒他坐躺在乌木椅上一动步动,像睡着了,可风雨刮在他身上却浑然不知,我走近仔细端详,只见贝勒他,他睁着惊恐的双眼,早,早就气绝身亡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3

醉花社

屋内一片阒寂,良久。

“张大人,贝勒爷是皇族贵胄,又是庆王的直系,今夜之事你总要有个交代把。”汪灏泽说道。

张枢廷轻轻抚摸那只裹着白纱布的右手,双目微合仰视。

“那是自然,老夫自然会给各位有个交代,不过在事情没有查明前,希望在场诸位不要擅自流动,以免引起误会,遗漏真凶。”他的话中透着慎气。

严秀卓道:“诶,张大人你这是……难道,难道我们都有嫌疑不成?”

“张大人府上就我们这几个人,若真是谋杀,凶手理应就在你我之中。严博士,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难道想不明白吗?”汪灏泽回答。

“可是……”

此时叶雅欢突然开口:“咦?你们看,贝勒爷脖领内好像有图案。”

众人一拥而上。

张枢廷轻轻翻开宁贝勒的衣领,只见在他的脖子后面赫然显现出一朵青色花纹图案,像是用印章印上去的。

在场除左衡和马歇尔外,其余各人均面色惊恐,像是看到魔鬼的烙印。

张枢廷脸色煞白,双眉紧缩,慢慢的在他嘴里吐出三个字。

“醉---花---社……”

这三个字一出口,众人都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空气瞬间凝固,紧张到了极点。

一道闪电划过,每个人脸色惨白,桎梏。

“看来此事并非你我想像那样简单。”张枢廷呼喊着小白:“小白。”

“老爷何事吩咐?”小白连忙应声。

“你立即星夜赶往松江府道台找卢坤卢大人,把这里发生之事告诉他,让他务必在天明前亲率各绿营、兵勇赶赴此处,事关紧急,你切末耽误。”张枢廷凝重的对小白说。

“是,我马上动身。”

小白转身刚要走,被汪灏泽一把拦住。

“慢着,在事情没有查明前,在场诸位都不要擅自流动。张大人,这可是你说的话,怎么才那么点工夫,就忘啦?”

“难道汪先生没有看见那个图案吗?事态的发展已经极为严重,现在只有让官府迅速插手此事你我才能安然若素。汪先生,你不会怀疑我主仆二人有所勾结吧?”张枢廷看着汪灏泽。

汪灏泽步步紧逼。

“‘醉花社’在故地重出江湖,张大人,你可不要忘记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

“老夫当然不会忘却,但这与小白何干?”

汪灏泽冷笑:“张大人难道不知‘醉花社’的杀人动机吗?哼,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汪某断言,在场诸位谁没有斑斑劣迹,这正符合‘醉花社’刺杀意图。”

张枢廷斜眼睨视着汪灏泽。

“这么说汪先生是害怕咯。”

汪灏泽急不可待:“要走,大家一起走。”

“这断不可行,宁贝勒死有蹊跷,今日若有含糊一旦放走真凶,日后在庆王面前老夫担待不起,此事只有先报官府,在这之前,谁也不能走。张某自知邪不侵正,当坦然面对。汪先生,我知你心有劣迹,今夜急于要走,难道另有隐情不成?”张枢廷诘问道。

汪灏泽气急败坏,但又不知如何回答。

“你……”

张枢廷转身对小白说:“小白,十万火急,你立刻动身。”

他说完转身又面对众人。

“老夫遣小白连夜报官全然因为案情重大,倘若小白和此案有牵连并一去不返的话,张某将担此全责。”

众人不语。

“好了,时间不早,各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张枢廷安抚道。

众人姗姗离屋,张枢廷突然叫住了左衡。

“左衡先生,你稍等。”

左衡回身注视着张枢廷。

张枢廷见众人远去,这才开口:“此前老夫言语冒犯,左先生能不嫉前嫌给我等照相,老夫先行谢过了。”

左衡唏嘘一笑。

“张大人不必客气。”

张枢廷继续道:“今夜事发突然,老夫也不曾始料,但左先生切末担惊,此事与你无关。”

“张大人就这么肯定我是清白的?”左衡回答。

张枢廷一笑:“噢,老夫看人一向很准的,对了,相片还望左先生早些洗印出来,明日清早官兵一来,我第一个就将左先生送出府门。”

左衡看了一眼张枢廷,冷冷道:“那多谢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4

人鬼共欢

左衡卧室深夜。

左衡走在昏暗的长廊里,灯光寥落,亦梦亦幻。

他来到自己的卧房前,伸手推了一把,发现房门虚掩。他探身潜入。

屋内昏黑如墨怒泼,伸手不见五指,左衡感觉自己置身于黑暗的真空世界里。

猛然间,在卧房的角落中好似有细微的淅沥声,左衡心头一沉,他感觉万籁俱寂的混沌中,有一股人气正在他后脖领处飘荡巡回。

左衡刹那间回转身躯。

此时此刻,黑幕的世界中划过一道耀眼的白光。如同火焰喷射,并发出“啪”的声响。

左衡被刺目的白光照的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把手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白光过后,屋内点起微暗的烛光。一阵轻灵的女子笑声飘入左衡耳中。

左衡睁开眼。他惊呆了,这是一个女子,年方三十上下,美艳动人,脸上敷粉,极白,一张雪脸。只扫了青黛眉,眉间贴了金色花子,如豆大小的点饰,红唇浓点。

是叶雅欢。

叶雅欢站在那架“莱卡”古董相机旁手执喷焰闪光器。显然她是偷偷守侯在卧房内,等左衡一出现便趁势按动快门,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为左衡照了像。

左衡被惊出一身冷汗。

叶雅欢一笑妩媚。她来到左衡面前。

“左先生,小女子恭候多时了。”

左衡用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定了定神。

“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造访吗?左先生,你看,我的拍照技术还不错吧?”叶雅欢说着,她凑近了左衡的身体,并用手轻轻抚摩左衡的脸颊。

左衡有些不自然。

“你既然会拍照,那张大人为何要让我代劳呢?”

叶雅欢放肆一笑:“哈哈,他,他是一俱泥塑木雕,又何懂红颜风情?”

叶雅欢边说,边用双手钩住左衡的脖子,她那细如柳枝的腰身在左衡面前款款摇动。

左衡对于叶雅欢的挑逗,心下欲念已起,却尽量克制。

“你来此,仅仅为我拍照吗?”

叶雅欢轻轻的在左衡脸上吹了口气,左衡顿感一室春香,荡入心底。

“长夜冗寂,何不畅聚春宵?”叶雅欢道。

叶雅欢的那一口香气犹如迷药熏心,左衡已微麻四肢。

“今夜血光已现,杀机四伏,你何来如此雅兴?”

“那就阴阳同殊,人鬼共欢。”叶雅欢回答。

“人鬼共欢?谁是人谁又是鬼?”左衡犹如幻觉般梦呓。

“在这里没有人鬼之分。”叶雅欢道。

左衡酡红着脸,呆望着叶雅欢,他的眼神纷乱迷茫。

叶雅欢猛然大笑起来,她在左衡面前转了一下腰身。

“呵呵,左先生切末害怕,那今晚我们不谈鬼,只赏画。”

左衡纳闷:“画?什么画?”

叶雅欢继续笑:“难道,我在你面前,不是一幅绝世名画吗?”

左衡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个女人,果然似一幅画,画中人款款如云出岫。她穿着极为清透的丝制明纱,玉体渐显,发髻半盘半散,金步不摇步自摇。

左衡醉了,他并非人醉而是五欲所醉。

叶雅欢伸手按住左衡的肩头,将他推至木椅上。自己坐在左衡腿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4

“画是好画,还需先生做点睛之笔。”

叶雅欢在身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一只眉笔,她将笔放入口中舔湿笔尖,然后在胭脂盒中沾上脂粉晕于手掌心内。随后她把染上脂粉色的眉笔交于左衡。

“在我身上作画,今夜我是你的画纸,也是你的作品。”叶雅欢说完轻解裙帕,露出玉体。

左衡血液汩汩流动,心跳的极快,像燃烧,他接过眉笔,手指在对方身上狠狠游走。

左衡笔尖停留于她的玉脐处。

“画一朵花,就像泞贝勒脖领上的那朵。”左衡开玩笑的口吻。

叶雅欢轻媚低笑:“好啊,醉花一朵,万恶消磨。”

左衡开始在她脐上游走笔尖,只一会儿,醉花渐形。

“你难道不怕有了这个标记就会像泞贝勒一样吗?”

叶雅欢媚笑:“只要有先生在身旁,我就不怕?”

“‘醉花’到底代表什么?”左衡问。

“呵呵,这是秘密?如同这诡异的房子一样,都是尘封已久秘密。你最好不要启动它,否则你也化成厉鬼。”叶雅欢低语,她猛然双眉一收,才上心头。“哈哈,瞧我,说好不谈鬼的。”

左衡收笔,已画完,在叶雅欢的肚脐上赫然显现醉花一朵。

“好了,画完了。”

叶雅欢突然将将身上的唯一的那件轻薄衣纱脱去覆盖在左衡脸上。并迅速扒去左衡衣服。

两俱赤条条的灵魂隔纱相望。

左衡隔着轻纱,凝望着他面前的那俱精雕玉体,很近,很近。

“你真的不怕?”

叶雅欢笑声淫荡且冷傲,好像还透着绝望,她用舌头舔着王策的汗液。

“我当然害怕,而且怕的要死。”

她隔着轻纱在左衡脸上舔舐、狂吻,左衡只感觉香气袭人,却呼吸困难。

蛇的舌头、女子的舌头。

左衡体内兴无穷挣扎,他不假思索的挺进去。如汹涌大河,怒气冲天向前奔流,云山海月都震荡。

叶雅欢上半身向后仰。迎合着他。不知谁驾驭谁。

男人呻呤。

女人呻呤。

用劲。快乐的凄苦,又绝望。光怪陆离。

叶雅欢不停的摇动身躯。

左衡迷木全身,好似快乐,又好似悲痛。

他缓缓张目一看。

左衡幻觉……

飘飘缈缈,影影绰绰……

来了,是他妻子林然,一闪而过,左衡目瞪口呆,生怕一闭眼,双双皆为幻像。

“林然,你在哪儿?”

不,不是林然,她身体枯瘦,头发乱蓬,目光迷茫,满脸悲戚。

是那个为他徇情的女孩。

女孩步履迟钝,瘦小无助。“我冷……”

一切模糊,咫尺已天涯。

左衡猛的大喊:“呀……”

一汩暖流喷射而出。

左衡瘫软在椅子上。

轻纱拂去,阒寂又至。

一切都结束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4

又死了一个

昏瞀、纷乱。

屋内的黑暗一层又一层。

左衡孤寂的躺卧在靠椅上。

激情已逝,曲终人散。留下的只是妖夜的黑治。

他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漫漫长夜永无尽头。

他听到有滴答的流水之声,很轻,很慢,很稠。

惊醒,内心荡漾。还是那样的黑。可这流水之声来自何方?

左衡心已倦怠。但又一次颤悚起来。

他环顾着被黑暗弥散的房间,但这妖魅的流水始终贯彻在耳边。

猛然间他感觉背后突然闪过一丝凉风,他倏的一惊,显然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飘荡,左衡心跳加速,他急转回身观察周围的动静,预感告诉他,此时此刻会有难以想象的事出现,然而正当他打算折返身躯时,突然他看到了,看到了。

恐怖的画面。

一俱身躯半悬在屋内的悬梁下,头朝下,脚朝上。整个头颅好似被重器物砸过,血肉模糊。血丝顺着他垂钓下的手缓缓滴落至地板,声音始肇于此。

是汪灏泽。

人间地狱。


屋内的灯光全部开启,蜡烛也被点燃。

众人齐聚于这间不大的卧室中。

汪灏泽的尸身已经被放置在地板上,只是血迹亦在,斑斑点点,还有他那颗脓血腥秽的人头,和不甘的眼神。

此时,大家都凝视着汪灏泽左手臂上出现的那一朵青色花纹---“醉花印”

屋内的那些人一个个面色惨怛不安,他们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和鼻子,不忍再看这血腥的画面。

张枢廷有些自言自语:“醉花一朵,万恶消磨。没想到形势发展如此迅速险恶,始料不及啊。”

马歇尔说道:“张大人,我刚才仔细查看过现场的环境,汪先生很有可能是在屋顶行走时被绳索磕绊不慎失足从天窗内坠落后头部撞击梁柱而死,因为一只脚被绳子缠住所以整个尸身被悬空吊起。”

严秀卓翻着眼睛看了看屋内的每一个人,好像对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

“哼,那也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把汪先生推下去的呢。”

叶雅欢睁大眼睛。

“啊,那会是谁啊?谁会陷害汪先生?”

“当然是他的仇人,现在我算是明白汪先生生前说的话了。”严秀卓回答。

“什么话?”叶雅欢问。

“凶手很有可能……”严秀卓故意停顿。“就在你我之中。”说着他大瞪着眼睛,注视着众人。

叶雅欢说道:“你是说,我们这里有‘醉花社’的人?”

“什么狗屁‘醉花社’,都是些妖言惑众的邪教败类,我可不信。这只不过是打着‘醉花社’的名字在故弄玄虚。”严秀卓有些愤怒。

一旁的张枢廷依然抚摩着他的那只受伤的手。

“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查清前,切不可胡乱推测,以免自乱阵角。”

严秀卓突然语气激动。“等查清了我们就都见上帝了,有种的现在就站出来啊,老子可不怕你。”他边说边左手叉着腰摆动着细小的身躯,右手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情绪有些失控,只是表情和话语还是摆脱不了女人腔。

张枢廷皱着眉头看着严秀卓闹剧式的行为。

“严博士,你太过激动了。”

“这事没法不激动,真是的。”严秀卓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气,他感觉话说多了,有点口干,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发现口味不对,又马上吐了出来。“妈的,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呸。”

左衡终于开口:“在泞贝勒死前,我曾遇见汪先生,在和他的对话中,似乎觉得汪先生对于今晚的这些不测有所预感和警觉。”

“哦?他说些什么?”张枢廷问。

“他说了些抹零两可的话,好像暗示今晚会有事情发生,大家都会睡不好的。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深更半夜会跑到屋顶上去?何况外面还在下雨。”

张枢廷冷笑一声:“这不难理解,因为,他想逃跑……”他话里有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5

一个吃惊的发现

暗红色的房间。

照片的影像在显影液中缓缓呈现。

左衡手持木钳把湿漉漉的照片从水中慢慢撩起。这就是那张在两小时前拍的集体像。

左衡借助红色的灯光仔细观察照片中的画面。

但,渐渐的,他的神色开始有了变化。

他蹙眉、愁楚、绷着脸,双眼露出惊诧、不安、还有恐惧。

左衡惶惶然,喃喃自语道:“哦,天那,这是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一幅另人吃惊的画面。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叶雅欢:“左先生,左先生……”

左衡放下照片,去开门。

叶雅欢独自站在门外,她目光错愕,双手裹住自己的前胸,好似微冷,瑟瑟发抖,纤柔易碎的身体显得噤若寒蝉,给人异常怜悯的感觉。

左衡有点不自然。

“你,有事吗?”

叶雅欢无助的眼神。

“你可以到我屋里来吗?”


两人走入叶雅欢的闺房,叶雅欢随手把门关闭。

屋内烛光飘忽,遥役。

夤夜孤寂,撩拨人心。

“二夫人,你带我来此,有什么事吗?”左衡问道。

叶雅欢叹声,苦笑。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二夫人。”

左衡不语,他有些窘促。

叶雅欢一把抱住左衡的后腰,把头依偎在左衡的后背。

叶雅欢无助的低语:“左先生,我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今晚我们都在劫难逃。”

“你不是说人鬼同欢吗?既然早已经如此超脱,又惧怕什么呢?”

叶雅欢转到左衡正面,充满怜讫的看着左衡。

“我不曾想到事情真的会朝着另人恐惧的方向发展,可怕的诅咒。你今晚能不能陪着我,不要离开我,我怕。”

说完,叶雅欢狂乱的在左衡脸上亲吻起来。

左衡推开她。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么会来这里呢?”左衡自言自语。

叶雅欢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凄惨、无奈。

左衡突然注视着叶雅欢。

“告诉我,‘醉花社’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即便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左衡答道。

叶雅欢叹了口气。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它是一个民间教会组织。其目的是刺杀那些欺压百姓、始乱朝纲的贪官污吏,还有什么臭名招住的流氓强盗,欺横乡里的市井恶霸,卑鄙自利的奸佞商贩等等,一切被他们称为“恶徒”的人都在其刺杀的范围内。”

“那他们如何评判谁是恶?谁是善呢?”左衡问。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据传言,但凡内心阴暗险恶、多行不益的人都是他们的‘恶徒’都是该杀之人。听说他们的教主谈戮是一个神乎其神的人物,此人精通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八卦。甚至谶纬巫术也是了如指掌。还有关于‘醉花社’内部的种种仪式更是被传说的妖魅怪异,充满神奇,甚至有人说凡是教内重要人物去世,其教徒们都要生吃他们的尸体来显示其忠心和爱戴。”

左衡聚精会神的听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5

离奇往事

“更离奇的是那个谈教主的刺杀方式也与众不同,只要是‘醉花社’想杀的人,他能够以巫术妖法给予诅咒,被咒之人多则三日,少则半个时辰便可命归西天,而且所有被杀者的尸体上都会出现一朵青色的花纹,这被称为‘醉花印’。有很多朝廷命官、富甲名流都死在‘醉花社’之手。在当时,只要一提‘醉花社’的名字,几乎所有的人个个谈虎色变,人心惶惶。”

“既然它是惩恶扬善,为何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呢?”左衡问。

“哈哈,左先生,谁的内心深处没有罪恶阴暗的一面呢?”

左衡意味深长。

“怪不得汪灏泽说:‘我们在场各人谁没有斑斑劣迹,这正符合‘醉花社’刺杀意图。’那,后来呢?”

“后来,朝廷出面干预,派兵围剿‘醉花社’。起初屡灭不止,‘醉花社’的势力庞大,其教徒已经遍及两江众多地带。可奇怪的是,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几乎一夜之间,所有关于‘醉花社’的一切消息,突然消失,似乎就像蒸发了一样,从此再也没有关于‘醉花社’的任何音讯。这个谜,无人能解。”

左衡微合着眼,一边听着叶雅欢的讲解,一边看着飘忽的烛光。

叶雅欢继续。

“没想到,二十年后,它,它居然再次出现。对了,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幢房子,原先就是‘醉花社’聚合的场所。”

左衡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

“好了,我也就知道这么些。”

她走近左衡,双手搂住左衡的脖子,亲昵异常。

“左先生,今晚不要走,好吗?”

左衡看着叶雅欢说道:“我们相识不久,你就那么相信我?按理说,对于这个今夜突然造访的陌生人,我可是最值得你们怀疑的。”

叶雅欢苦笑:“在这幢房子里反而只有陌生人才有信任的可能。而且直觉告诉我,你是可信的。”她说完把嘴贴到左衡唇边,俩人相互拥吻在一起。

春宵迷离,血腥暗涌。可惜俩俱孤独的灵魂,此刻谁会怕谁呢?

耳畔传来一阵含糊的清唱声:梳妆台上一碗参汤在,

你吃一口参汤,情人上床来,

哎呀,情人上床来。


清纱帐中掀起红绫被,

鸳鸯枕上,情人赴阳台,

哎呀,情人赴阳台。

随着歌声,门被“吱呀”的推开,只见严秀卓醉熏熏晃进来。

他满脸酡红,一身的酒气。

左衡、叶雅欢连忙各自分开。

严秀卓见此情景。

“啊呀,果然清纱阁中一对野鸳鸯啊。”他学着戏曲弹词的韵味。“小生卤莽,这相无理了。”

叶雅欢尴尬,扫兴,又有点微怒:“严博士,你有何贵干?”

严秀卓嘴角歪斜,步履踉跄,显然醉的不轻。

“啊,我吗?人生得意需尽欢。此等美妙的夜晚,当然,是,是美酒陪佳人,不醉不归。哈哈。”

“可这是我的房间,你应该回自己屋去。”叶雅欢冷冷的说。

严秀卓忽然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

“是,是吗,这不是我的房间?哎呀,我的房间在哪里啊?”

叶雅欢不耐烦。“这当然不是你的房间,你可以走了。”

严秀卓好像恍然大悟。

“啊,对、对、对,这不是我的房间,可是,我来这里干什么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啊,有了,外面危险啊,杀气浓重,我是来特意陪陪你这小心肝的。”

叶雅欢异常讨厌的看着严秀卓的丑态。“我不用你陪,你可以走了。”

“唉,要陪,要陪,不然我会心疼的。”严秀卓回头看了一眼到了左衡。“啊,这是谁啊?我明白了,你有了小白脸,就忘了我这个老相好了?”他突然靠近叶雅欢。“告诉你,他不是好人,他今晚会把我们全部杀光的,你要小心。小白脸不可靠的。”说完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会保护你的,来,小心肝,让哥哥亲热亲热。”

叶雅欢烦腻的看着满身酒气的严秀卓。“你走开。”她一把将严秀卓推到床上。

严秀卓好似弱不禁风,一下子顺势瘫倒在床上,转眼呼呼大睡起来。

叶雅欢对于严秀卓的无理取闹即愤恨,又无奈,她转身找左衡。

“左先生……”

发现左衡早已经离开她的卧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6

变成一具朽木干尸

左衡手托着一盏油灯,借助昏暗的亮光,悄悄的沿楼梯而下。

夜深沉,浓烈的昏暗。偶尔会划过一些闪电,但并没有雷鸣声。

楼梯的阶层虽短,但似乎永远也走不完,左衡暗自唏嘘,原本这幢公寓从外观上看并非很大,但现在感觉其内部蕴涵着广阔而奇异的空间。

一只黑色的肥猫猛然间在他脚下蹿过,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在为刚刚失去的主人鸣哀。

左衡下意识的内心一颤,他平稳了一下心神,转身改走过道。

混沌的走道冗长深邃,左衡发现两侧的围廊上悬挂着一幅幅人物画,画中是一些正襟危坐的官宦遗老们,左衡举起油灯仔细凝望画中的人物,他突然发现画中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镂空的,心下不解,于是用手指伸进镂空的窟窿内,但就在此刻,这幅画“唿”的一声被分开成两个面,原来这画是一扇门,左衡心中疑惑,他发现门洞深处有微弱的灯光晃动,于是缓缓的朝里走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郁闷的黑色层叠漫卷,不可收拾。

再往里走,发现有丝丝的烟雾,提鼻一闻,有着异常浓郁的中药味。

房屋的角落,有火焰“劈啪”声响,在煎药。

白色的烟雾如冲天一线。

走近观望,药罐内沸水如鱼目、连珠。

左衡转眼扫视着屋内的环境。

在他环视的过程中似乎感觉到有一种异样。

昏沉,压抑。

他猛然发现在墙角边端坐着一俱黑色的身影,一袭深灰的长袍,低着头,浑然不动,在此人身边放着一碗药汤,已喝去多半。

左衡一惊,他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黑影渐渐的抬起了她的头。

满脸皱缩的像核桃纹似的小脑袋。

多么另人揪心的一张脸。

幽黄的面容,皱纹堆砌,好似一张旧报纸被使劲的搓揉过。

她缓缓睁开双目,那眼睛中隔着一层厚厚的白翳,浑浊无光。

左衡看清了,是廖斯茹---张枢廷的大姨太。

廖斯茹一眨不眨的死死盯住左衡。

左衡不寒而唳。

“对,对不起,我没有敲门。”

廖斯茹的眼珠动也不动,仿佛锈死了一般。

左衡感觉惊怵,浑身不自然的开始抖动。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转身正欲离去。

廖斯茹突然用沙哑、深邃、缓慢的语气说道:“他们果然来了。”

左衡转回身,看着廖斯茹,不解的问:“您说谁?谁来了?”

“魔鬼将受到诅咒,这是报应。”

左衡更加疑惑:“谁是魔鬼?报应什么?”

“在梦开始的地方,一切都会随风而去。”廖斯茹云里雾里的回答。

左衡皱起眉头,看着廖斯茹不知所云的话语。

“夫人,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些?”

“你要为我们感到高兴,我听到所有的怨鬼在哭泣中狞笑,年轻人,一起洗尽心中的恶魂吧。”

“可是……”

“欲知生前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做者是。”

左衡琢磨着这晦涩的言语。

廖斯茹继续她的梦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实相即空,清净无为……我要去了。”她猛的一把抓住左衡的手。

“我将成为厉鬼,可这是我的选择,因为我斗不过自己的心魔,但愿你不要像我。”

左衡感觉到廖斯茹那干瘪枯瘦好似鸡爪的手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把自己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老老的桎梏。

廖斯茹嘴里不停的念叨:“鬼,六道轮回中,饿鬼极众。他们或枉死,或自杀,或作孽太多,或偿前身果报……在此晚。死后见到法会高悬宝幡,九转莲花灯,便都来了。他们之中,口中常吐猛焰,炽然无绝,而且腹大如山,却咽如针孔,随遇饮食,苦不能受、苦不能受……”

左衡在廖斯茹颂经般的谶语中瑟瑟发抖,他睁大眼睛看着,因为一幅惊异恐怖的画面随之出现了。

他发现廖斯茹的眼神变的异常起来,穿过那哀怨的目光,好似有晶莹般闪动的泪水,慢慢的那眼睛中开始滚动粘粘的汁液,就像泪水在翻滚,但那不是泪水,而是血水,浓烈的血水,那汩汩的鲜血刹那间顺着眼眶向下滚落,转瞬化成千百条支流,好似血脉的喷薄暴涨,延着面颊、脖子,手臂不停的流淌,仅仅几分钟不到,鲜血已经流满了她的全身,同时廖斯茹身上每一根神经蹦出。左衡被这血腥绮丽的现象惊的瞠目结舌,但他的身体依然不能动弹,血水正在慢慢流向自己的手臂,他发现廖斯茹开始变的枯萎干瘦,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她的面孔开始塌陷,青筋蹦出,眼窝深暗,逐渐,廖斯茹已经变成一具朽木干尸,形象极其恐惧。

左衡惊恐的眼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6

第九个人

密集的闪电不停的照射在屋内每一个人的脸上。

隐隐的雷声轰轰。

张枢廷、左衡、严秀卓、马歇尔、叶雅欢和紫沁分别站在屋内六个不同的位置里,他们围着廖斯茹干枯的尸身,一个个表情麻木而又紧张。

谁也没说话。

血迹依在,但空气凝结,飒肃。

张枢廷苍老的脸上挂着泪珠。

沉默许久。

张枢廷擦拭眼泪,扼腕苦叹:“连结发之妻都不能保全,老朽无能啊。”

左衡安慰:“张大人不要太难过,事到如今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进一步查清事件真相才能告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张枢廷摇了摇头,左手依然抚摩着那只被纱布缠裹的受伤右臂。“看来没用了,他们下手太快,今晚你我在劫难逃,没用,没用的。”他的语气带有哭腔。

“他们,您是说‘醉花社’的人吗?左衡问。

张枢廷不做声只是点头。

左衡突然想起,他说道:“老夫人在死前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好像是她自己暴毙而亡,我想应该不是‘醉花社’所为。”

严秀卓突然插话,语气尖冷:“左先生,哼哼,你演的有点过了吧,我们难道是三岁小孩?你又何必装腔拿谱,惺惺作态。”

左衡恚怒。

“严博士,你什么意思?”

严秀卓冷笑:“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左衡表情严肃:“左某不解,请赐教。”

“哟,哟,哟,姓左的,真沉的住气啊。”严修卓转身面向其他人。“各位,严某愚钝,但今晚一系列凶案只要仔细推测便不难发现这姓左的大有可疑。”

众人屏息凝神仔细听解。

严秀卓继续:“首先这姓左的我们都不认识,他深夜突然造访,来路不明,身份不详。而且衣着怪异,说话恍然又闪烁其词。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这三起凶案中有两起那姓左的都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我们都不在场。换句话说,现场的情况他一人说了算,因为没有其他证人在场做证。诸位仔细想想,这难道是巧合。因此据在下判断,他是最大嫌疑对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行凶者。”

左衡闻听此言脸色铁青,众人齐刷刷的都把目光投向左衡,似乎在等待他的辩解。

左衡沉没,他缓缓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

“各位,严博士的推断合情合理,在下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但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给大家看,诸位看了以后,也许会有其他的判断。”

左衡把照片递给张枢廷。

“这就是凶案前我给大家照的集体像。因张大人催促很急,在下刚刚洗印出来。诸位可以观察一下,在这张相片中可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家围拢过来。

张枢廷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照片。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奇特的表情,说不上是惊还是喜,但仅是一瞬间,除了左衡外没有人注意。

左衡继续:“不知大家看明白了没有?”

众人不语,似乎一时还没有发现异常。

左衡解释道:“大家仔细看,由于照片是我拍的,所以我对当时的情况很清楚。这三起凶案前,在张大人的府上我们一共有十个人。除了我给大家拍照,小白做帮手外,照片上应该是八个人。可是现在大家不妨数一数,照片上有几个人?”

叶雅欢猛然大叫:“啊,我看出来了,是,是九个人。”

众人惊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7

钩魂影像术

严秀卓一把抢过照片:“让我看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他说到九字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哦,mygod,这怎么可能?”

马歇尔也接过照片仔细观看,慢慢他的脸色逐渐变为不安。

“可,这,这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叶雅欢问道。

“我们可以一一对照辨认。”马歇尔说。

“对,对,我们一起辨认,这是泞贝勒,这是汪先生,这是严博士……”

“这是张大人,这是大夫人,这是我……”

“这是雅欢姐,这是紫沁姑娘,哦天那,这是谁?”

严秀卓尖叫起来,大家呼啦围拢,把目光紧盯在照片中的一个浅黑色的身影上。

像片上果然多出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异常模糊的人影,根本辨析不出五官,他就默默的站在泞贝勒身边,好像幽魂一般。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大家错愕的睁大双眼。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仅接着一阵惊雷。

撩拨人心。

长夜不在冗寂,暗潮依然汹涌。

严秀卓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可在拍照的时候我没发现有陌生人进来啊。”叶雅欢对张枢廷问道:“老爷,你看见有其他人吗?”

张枢廷摇头。

左衡终于开口:“我在相机的取景框内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其他人,只有你们八个人。”

“难道他是鬼魂不成?”叶雅欢脸色已经发青。

又一道闪电。

张枢廷默默的低声自语:“鬼魂……”

叶雅欢道:“老爷,二十年前‘醉花社’成员在此屋内集体失踪,会不会是他们英魂不散……”

张枢廷不语。

叶雅欢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

她声音很大,屋内众人都猛然一惊。

“老爷,你是否还记得‘醉花社’对于那些所谓恶人的行刺手法吗?”

“当然,传说他们是用谶纬巫术,其手法神奇怪异可每次都能得手。”张枢廷回答。

叶雅欢继续,话音急促,声量也提高。“对啊,我听老人们说过,他们最常用的一种手法,叫,叫对了,叫影像钩魂术。”

话音一出众人皆愕然。

“听说‘醉花社’教主谈戮有一台奇特的照相机,并经常派手下的教徒装扮成照相师去给那些他们想刺杀的人拍照,但凡被那照相机留过影的,就像魂魄被钩去般,无一幸免,个个惨死。因此在民间有钩魂影像之说。”

左衡发问:“你说的那奇特的相机是否就是之前我给大家合影的那架1885年德国制造的‘莱卡’照相机?”

“这幢房子原先就是‘醉花社’集众之地,物是人非,我想应该就是那台相机。”叶雅欢回答。

左衡惊厄。“哦,天哪……”

马歇尔问道:“可照片上那第九个人影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地狱派来的死神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7

奸佞之徒

话音一出众人皆愕然。

“听说‘醉花社’教主谈戮有一台奇特的照相机,并经常派手下的教徒装扮成照相师去给那些他们想刺杀的人拍照,但凡被那照相机留过影的,就像魂魄被钩去般,无一幸免,个个惨死。因此在民间有钩魂影像之说。”

左衡发问:“你说的那奇特的相机是否就是之前我给大家合影的那架1885年德国制造的‘莱卡’照相机?”

“这幢房子原先就是‘醉花社’集众之地,物是人非,我想应该就是那台相机。”叶雅欢回答。

左衡惊厄。“哦,天哪……”

马歇尔问道:“可照片上那第九个人影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地狱派来的死神吗?”

严秀卓突然暴怒起来。“呸,我才不信有鬼,妈的,老子我就是不信邪。”他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指着左衡。“姓左的,你少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照片是你洗印的,你在上面做些手脚也很自然,我告诉你,我严某人眼里可不留沙子,老子可是留过洋的,什么没见过,你这是故弄玄虚,欲盖弥彰,好遮掩你的嫌疑。”

张枢廷突然插话。“好了,诸位,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查清前,不要枉下推断。”

严秀卓蹙着眉头,歪着嘴。“嘿,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袒护那小子,我看,就是他搞的鬼。”

左衡须眉倒立,怒气始然。“严博士,你也只是推断,请问,说我杀人,有确凿的证据吗?”

严秀卓一时答不上来。“这……哼,反正你心理清楚。”

“大家先安静一下,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共同协力查出始末原由,待天亮官兵赶来,你我方能摆脱困境。一旦相互猜忌则会火上添油从而自乱阵角。”叶雅欢打圆场。

张枢廷也对严秀卓的莽撞感到不满。“严博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又何苦钻牛角尖。”

张枢廷的话好像一下子触动了严秀卓的神经,他猛然冷笑。“呵呵,张大人,你说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哈哈,讲的好自在啊。怎么,你忘了你是谁啦?”他突然放大声音。“传说‘醉花社’的刺杀对像是那些罪行累累无恶不作的社会败类,我严某做事从不回避,对,我承认我不是好人,话说回来了这年头我也不想做好人,我奸淫拐卖的确干了许多亏心事,对,这没错。可你张大人就干净了吗?啊?不会吧?你和汪灏泽还有泞贝勒暗中交媾私自克扣赈灾粮饷,你们还伙同大丰银行的经理普里逊走私贩卖鸦片,私设了数百家烟馆,坑害百姓。这可是シ创笄骞法规的,要杀头的。张大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张枢廷闻听此言脸色煞白,额头上青筋跳动,气的全身颤抖。

严秀卓继续。

“哼哼,还有在场的诸位。”他用手一一点指其他人。

“我就不相信在现今的世道中,你们各个都是安贫乐道的本善良民吗?恐怕都是些内心邪念丛生的奸佞之徒。只是有些人敢做有些人不感做罢了。“

叶雅欢愤然打断严秀卓的话。“严秀卓,你发什么疯,吃错药啦?你不要自己拉的屎往别人头上扣。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吗?我看,‘醉花社’要杀的就是你这种人,怎么,你害怕了?想拉我们垫背?你休想。”

严秀卓看了一眼叶雅欢,狞笑了数声:“哎哟哟,雅欢姐,怎么?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装好人吗?骚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他回转身面对张枢廷。“张大人,我现在当着你老的面把这荡妇的老底揭发一下,她身为有夫之妇可暗中勾引男人,自然我也在她引诱的范围内。”他对张枢廷挤了一下眼,放肆的笑了一下。“我不是好人,我们床笫之欢无数次了,也许她感觉腻味了,所以就在事发不久前,她又和那个姓左的小子勾搭上了,在闺房里亲亲我我,被在下亲眼所见,堵个正着。哎呀,他们那些爱昵的动作好让人眼馋啊。张大人,我即替你害臊又为你可惜啊。”

叶雅欢听了严秀卓的话,一时羞愧难挡,满脸通红,同时气的嘴唇发青:“你,你……”不知如何回答,羞愤下转身奔出此间卧房,头也不回的离身而去。

张枢廷脸都开始木了,他浑身不停的颤抖感觉无以自宁。“严秀卓,你,你,你给我滚。”

严秀卓一脸得意,狡谲一笑:“张大人,这可是你让我走的,正好我也早有此意,好了,诸位恕不能奉陪了,大家好自为之,但愿能熬过慢漫长夜,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

左衡突然对严秀卓说了一句:“严博士,此幢楼房结构错杂,并不好走啊,您可要小心哦。”

严秀卓头也不回,只是一摆手。“不劳费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8

瓶冢

屋内左衡栖皇不安,他背着手来回度步。

烟灯散射着飘忽不定的光芒将左衡的影子照在墙壁上左右晃动。

夤夜畏惧。

左衡手里拿着那张诡异的照片,蹙着眉头呆呆发愣。他时不时的将照片甩在桌子上,然后又很快的拿起。

左衡掏出一支烟放在嘴里,然后习惯性的拿出火柴盒,他打开盒子发现已经没有了火柴。左衡焦躁的把烟与火柴盒抛在桌上。

他抬起头仰望了一下窗外暴雨中的夜色,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左衡转回身迅速穿上外套,然后拿起那盏光晕寥落的烟灯走出了房门。

桌子上留下了烟、火柴盒还有那张迷一般的照片。

左衡手里提着烟灯神智仓皇的走在过道内。

他想离开这里,更确切的说是想逃离此处,因此脚步加快。但此刻左衡感觉自己走在一条狭长永无止境的过道里,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几天前他有过类似的体验,幽闷的黑暗好似随时会吞噬自己。

他继续摸索着前行,整个长廊显的异常的错杂和深邃,好似永无尽头。

他又迷路了,也许在这样的房子里迷路是正常的,因此他并不迷茫。

左衡沿着墙壁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他发现了一个新的楼梯通道,沿着楼梯往下走,空气开始变凉,盘旋的楼盘挡住了他的视野,但他很快发现这里似乎来过,台阶前是阁楼的地面,石块铺就,这是一间密室,他走上台阶,缓缓掀起上面的石门。

他走进密室,借助烟灯的光芒看了一下屋内的环境。整间屋子是由石砖铺就而成。房间角落里有一张石桌,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人来高的巨型青瓷花瓶,但他发现花瓶的表面有裂痕,从裂缝中不停的向外流出粘粘的绿色液体。感觉花瓶刚被人砸开又从新修葺过,但好像还没有拈合完毕。

左衡走近打算仔细观看,但他猛然听到屋外脚步声响起。

左衡下意识的吹灭烟灯闪步躲到门后,然而他刚到门的内侧,突然发现门后已经躲藏着一个人,左衡倏然一惊,那人飞快的上前把左衡拉到门后,左衡这才看清楚,门后那人是马歇尔神甫。马歇尔做了个手势暗示左衡不要出声。两人屏住呼吸。

门外缓步走进一人,他熟练的来到桌前并点起长明灯,屋内渐渐亮了起来。

左衡看清了,来者正是张枢廷。只见他来到瓷花瓶前,仔细端详瓶身,但当他看到瓶身的裂缝时猛然眉头紧缩起来,并且表情极度的不安。

张枢廷“呼”的转过身躯,他好像在寻找什么。此时左衡内心不知什么原因“蹦蹦”直跳。他本能的手往后缩,身体也慢慢的后仰,但在不知觉中他手中烟灯的玻璃罩撞在了石门上,紧接着掉落在地上瞬时发出“啪嚓”的响声。

张枢廷听见声音,快步走到石门内侧,发现了躲藏在门后的左衡和马歇尔。

三人面面相觑,好似都有些尴尬和错愕。

“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张枢廷问。

马歇尔定了一下神。

“啊,张大人,姑且不谈我们,请问,您在此做甚啊?”

“我,有趣,这是我的府宅,其每一间屋子我都可以来去自如,难道有何不妥吗?”张枢廷回答。

马歇尔说:“哦,张大人的府宅高深而错邃,我等外来人自然不如您轻车熟路,因此迷失误闯也在所难免啊。”

张枢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如此深夜马神甫不在卧房休息,仅仅是想出来探路吗?”

“如此深夜张大人不在卧房休息,您也不是想探个究竟吗?”马歇尔回答。

张枢廷看着马歇尔,突然一笑。“呵呵,马神甫果然有洞察先机之能啊。”

“张大人过奖,我等是在黑暗中摸索,不如大人光明正大,想必您是了然于胸啊。”马歇尔似乎话里有话。

张枢廷蹙眉长叹:“神甫何必挖苦老夫,现今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深馅重重黑暗。”

左衡转移话题道:“张大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那个瓷花瓶里装的又是什么?”

张枢廷看了一眼左衡,问道:“我且问你,在我来此前,你们可动过这花瓶?”

“至少我是没有碰它,这花瓶如此巨大,还有流出来的这些液体即恶心又难闻,我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碰它。”左衡说。

张枢廷回身看了一下马歇尔。

马歇尔赶忙解释。“我也是刚来不久就遇上王先生,因此也不曾碰过。”

张枢廷双眉紧扣,满脸愁楚。

“张大人,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左衡问。

张枢廷自言自语。“看来,纸包不住火。”

左衡和马歇尔聚精会神的看着张枢廷,等待他的答案。

张枢廷字斟句酌的说道:“这里面装着是一个人。”

左衡惊呼:“谁?”

张枢廷一字一句的道来:“这瓶冢内装的正是‘醉花社’前任教主--谈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8

邪教总部

闪电的惨白光芒已渐渐演变为亮彩的红色,每一道红色都涌动着浓浓的血腥。

闷雷声不断,好似死去冤魂那不甘的哀鸣。

叶雅欢沉吟不语,独自呆坐在床边,她脸色苍白,惺忪迷茫。

一阵狂风袭来,飞舞的帘帐,同时飘散起她碎长的黑发。

油灯被吹灭,叶雅欢的身体猛然间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并不是狂风的刺冷,也不是对凄雨血夜的恐惧,而是,她听到了一种声音。

非常微弱的声音,有点像脚步声,但又不像,好像还有些刺耳。

奇特,她内心战粟,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好似今晚的所有不测都和此声有关。

叶雅欢起身离座,她关闭窗户,重新点亮油灯。侧耳细听,声音来自楼顶,有节奏的脚步声,还有轻灵的叫喊声,这声音让人害怕,但又让人着迷,就好像会牵引人的意志。

叶雅欢提起油灯,异常尊崇的走出自己的卧室。

微弱的灯光映衬在漆黑的长廊内就像郁闷的黑夜上仅有的一颗星星。好在还有闪电,红色的闪电,但闪电是预示着黑暗还是光明呢?

叶雅欢放慢自己的脚步,沿着楼梯向上缓缓走去。


密室内,深夜。

“张大人,之前我听二夫人讲解关于‘醉花社’的传闻,好像说这幢房子原先是‘醉花社’聚会的场所,可果有此事吗?”左衡问。

张枢廷缓缓的开口,语气很慢。“没错,此幢房子不光是‘醉花社’聚众的场所,而且是其教主谈戮的息身之地,换句话说,是‘醉花社’的总部所在地。”

左衡追问:“可现在又如何成为张大人您的府邸了呢?还有,这间密室是做什么用的?此瓶冢内为何装着谈戮的尸身?”

“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醉花社’突然集体失踪,这已然成为难解之迷,其间传闻颇多,有人说他们在举行教派仪式的时候屋内突然失火,导致无一幸免。还有的说,‘醉花社’是极端的异类邪教,他们仇视整个人类,因此他们的失踪很有可能是一种集体的自残行为。老夫对‘醉花社’的关注很早,对这集体失踪之迷也颇费心机。因此老夫辞官以后就将家小迁往这里,以便于勘察‘醉花社’失踪之迷的真相。”

“那大人可曾查出什么?”

张枢廷摇摇头。

“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二十年了,发现这里的秘密层出不穷,光这房屋的结构就另我费解,它是根据五行八卦的原理建制,外表看不出奇特可内部好似迷宫一般,经过几年潜心探研,现在能够在这房屋内进出自如的也只有我和小白两个人,至于失踪之迷,我还是毫无头绪。”

“那后来呢?”马歇尔问道。

“五年前的一天,我在探研这房屋结构时无意当中发现了这间密室,和这巨大的青瓷花瓶。当时我断定这花瓶内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于是我打开瓶身,发现瓶内装有一俱尸身,而且全身涂有不知名的绿色粘液,也许这粘液有防腐作用,所以这尸体看上去并无腐烂。”

“张大人又如何得知这尸身是谈戮的呢?”马歇尔问。

“当时我在这瓶口还发现了一本记载‘醉花社’历史的案志,根据案志上所说,此人正是谈戮。”

左衡急不可待。“那案志上是否叙述这谈教主是怎么死的?其尸身又为何要放置在瓶身内?还有‘醉花社’成员的失踪之谜,它有无解释?”

张枢廷看了一下左衡,然后摇了摇头。

“张大人深夜来此密室查看瓶冢,是否有所线索和头绪?”马歇尔继续问道。

“线索头绪老夫一时还没有,只是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特来此验证。”张枢廷回答。

“什么现象?”左衡诧异。

张枢廷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压抑缓慢起来。“那谈戮教主的尸身老夫曾不止一次查看,因此很熟悉,而且每次都是在这密室内。但就在不久之前我居然看到了一个和谈戮非常相似的身影。”

左衡吃惊。“在什么地方?”

马歇尔也追问道:“难道这幢房子还有其他人吗?”

张枢廷缓慢的回答:“就在左先生所拍的那张相片中。”

左衡惊叹的眼神。“什么?在相片中?慢着,你是说那相片上第九个多出来的人影是,是死去的谈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3-3 16:38

一张雪白的脸

楼梯口,深夜。

叶雅欢手提油灯沿楼梯拾阶向上。

楼梯盘旋伸延,似乎没有尽头。

叶雅欢的步伐开始放慢,她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每一层楼梯都和廊庑相交错叠。

又是一阵闪电,流光金羽。

叶雅欢脸色雪青,她再一次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好像嘶哑的呼喊,她从没听到过这种声音,更确切的说,她认为这奇怪的声音不应该是人间的音律。

叶雅欢害怕了,惊度异常,她幡然醒悟,感觉再这样走下去将会面临难以想像的恐怖。她猛的转身,打算返回,但很快发现自迷路了,这是哪儿?

如同黑洞般的冗深长廊,叶雅欢失魂流离的向尽头走去,每一次她想折返,都会被那奇怪的嘶喊声再次感召牵引。

叶雅欢调大油灯的亮度,但依然昏闷。

那怪异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似乎更加响亮,叶雅欢心头豁然一惊,因为她觉得此次的感受不同,好像一个微弱的呼吸气息在自己的脖领后飘荡,叶雅欢内心悬荡到了极点,她不敢回头,但她压抑的内在神经还是迫使她转回了身躯,就在此刻,她感到腰间有一样东西顶了自己一下,叶雅欢险些叫出来,她早已抑制不住恐惧对自身的侵袭,她本能的飞快向前跑去,手中的油灯在奔跑中也已熄灭。

不知到跑了多久,她心脏剧烈的跳动,停了下来,这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为什么跑了那么久却依然走不出这冗深的长廊?一阵闪电倾泻她的全身,叶雅欢闭起了眼睛。走廊的窗户猛的被狂风吹开,她白色的衣纱被吹起,暴雨细密的涌洒在她的身上。

闪电,这次是惨白色的。

狂风吹起了挂在走廊墙壁上的层层帷幔。

叶雅欢用眼角余光猛然间扫到了一个人影,她再一次紧绷自己的神经。

确实是一个人影,而且是一张雪白的脸。

叶雅欢惊叫的撕下了那被风吹起的帷幔,转身凝视。

看见了,帷幔下是一幅幅的油画,画中是一些干瘪的枯瘦老妇,一个个神色麻木的端坐在画中。

叶雅欢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转身将窗户关闭,背靠墙壁,大口的喘着粗气。

闪电时不时的映照在画中的那些如同死尸般的老妇脸上,让人看了陡然心寒。

叶雅欢平稳了一下心神,她扫视了长廊的两侧正要躯身折返。然而恐惧并没放过她,在左面围廊处的墙角边,猛然间晃过一个奇特的影子,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闪电的光影中好像还拖着白色的尾巴,但仅仅是一瞬间飘荡而过。叶雅欢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再次悬到了头顶,她脆弱的神经再也经受不起恐怖的无休止侵虐。她发疯似的朝走廊尽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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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醉花.阴》--作者: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