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13
<二十一>凶音冥煞
晚上九点多时,罗伟到医院探望史长发,带去一万多元,是局里上下全体人员捐的,史长发夫妻俩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史长发正在为住院费头痛,特护病房费及各种开支数目惊人,虽然有赵无极与院方打了招呼,很多项费用已经减半,但对于清廉的史长发来说,却仍是个天文数字。
“汉娜想的倒是真周到,能做的检查全来了一遍,爱滋病检测也做。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罗伟坐在走廊里看各种检测项目,眉头紧皱,他和史长发是邻居,知道史长发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他母亲倒是有钱,但史长发从来不用。
走廊里静悄悄的,与下面几层普通病房形成鲜明对比,如果闭眼睛仔细体会,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颤动。还有雨声,和不知什么地方的机器运作的嗡嗡声响。护士在总台记录什么,这一层的病人很少,都是市里离退休领导或有钱的企业老总,所以工作量相对轻松些。
史长发走出病房,他母亲仍没有苏醒,妻子虞多多在一旁的床铺睡着了,她也是两天一夜没睡,有些撑不住了。史长发脚步很轻的退出病房,在罗伟旁边坐下。
“你那有什么新发现?”
“伯母怎么样啦?都到这了还惦记着工作,你可真拼命。”
罗伟习惯性的掏出烟,正要递给过去,却被史长发制止。
“这里禁止吸烟。不拼命怎么行?今天出来的时候遇到范长存的母亲,她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抓着我的手反复的问为什么不开追悼会啦,难道他们家们范长存就白死啦?我心里……这儿刀捅进去一样的痛!还有吴乐,你看她现在的情况,叫她回去休息,结果她根本就没睡,我睡了一觉还觉得眼睛发木,她从范长存死到现在就一点觉也没睡,一个女人怎么撑的住?王局长陈副局长,还有局里其他领导,哪个不是顶着各方面压力在支持咱们一线刑警工作?我看就算案子破了,咱们局至少有一半领导得调岗,他们连乌纱帽都不要了的在支持咱们,你说这个时候我能不拼命吗?还有这么大的案子,不早日破获我心里不踏实,如鲠在喉啊!”
罗伟点点头,深切的感受刑警队长官不大,但肩上的担子却一点也不轻。
“我查到郑望龙调到沙河派出所后工作就基本停滞了,而且经常出没于高档酒店夜总会,我还查到他在地下期货公司买卖对冲基金,赔的不少,具体数字还不清楚。这个地下期货公司规模不小,根据线人提供的数据来看,至少在几十亿,被骗公司省内省外的都有,追查下去又是一起和穆氏银柜一样的大案。”
“是啊,过去的工作中也发现过这方面的迹象,不过市里领导拦着不许查,现在问题全浮出来了,掩盖不住了。真想不到为查林家的案子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咱们镇西的领导层是有问题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史长发在脑海中重新勾勒案件始末,抛开许多分支,主线渐渐明朗,动机也清楚了。只是,那些看似分支的线索,背后却隐藏着重重杀机,让人想着都感到不寒而栗。
罗伟又安慰了几句,就离开医院,继续追查郑望龙的嫌疑。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罗伟计划连夜赶到情人别墅区的职工宿舍,找保安们辨认一下郑望龙的照片,看他是不是杨速。
回到病房看母亲和妻子都睡的安稳,史长发又退出病房,他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忙了一天只吃了一顿饭,连水都没喝几口,嘴唇干裂。史长发下楼时,在电梯里突然听到什么声响,像低声念咒语般嗡嗡的让人听不清楚却又铺天盖地而来,他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忙靠到电梯里的镜子上,深呼吸,又掐少海穴念清心咒,这才好了些。
出了门诊大楼,湿重冰冷的空气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史长发到医院外的超市买了点高价面包和纯净水,然后就立即赶回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要出事。回到特护病房,母亲和妻子都安好,他这才方下心,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刚坐下没一会,手机突然响了,史长发手忙脚乱的掏出来按接听,心里后悔怎么忘了换成震动,是王局长。虞多多已经被惊醒,史长发示意没事,让她继续睡,然后悄悄退出病房。
“你妈怎么样啦?”
“已经稳定下来,局长,谢谢你……”
“客气了,我和你爸你妈都是老交情了,这点事应该做的。对了,我刚听说你叫吴乐当郑望龙的助手?有这回事吗?”
“嗯,没错,事实上是监视他。案子到现在,郑望龙的嫌疑越来越大,吴乐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上她很细心,让她监视郑望龙不会出问题。唯一不放心的地方是,如果郑望龙真的是害群之马,那吴乐就危险了。不过我不太相信凶手会是郑望龙,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个老警察了……”
史长发边说边走,突然查觉到走廊有些异常,本来应该是总台的地方,现在居然是一堵墙,而且走廊向前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史长发心里一动,刚想到什么,电话那头王局长又发问了。
“这个问题等你回来咱们再仔细讨论。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还没醒,医生说她如果能醒的话也没几天了,最多三个星期,我想多陪她会,至少等她醒了。王局,我知道案子不等人,但现在我就一个妈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一个人过,拣过垃圾,住过收容所,可我从没有放弃,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的父母也一定在找我!这些年为了找父母我……不说了王局,我已经没有爹了,现在我妈又是这个样子,你得让我看着她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我就回去,成不成?”
“好吧,你妈要是醒了,代我问好。”
挂了电话后,史长发重新观察走廊,按照记忆里走廊的长度,他现在已经走到尽头了,再向前走就是窗户,可眼前的走廊却仍看不到尽头。
“难道是幻觉?”
史长发默念清心咒,四面八方顿时响起嗡嗡的念咒声,从墙壁、地板、吸顶灯、他的衣服甚至是双手上发出,史长发感到那种嗡嗡的震动,像站在绝顶处被强风刮扯着般惊心。史长发立即停止念清心咒,声音顿时消失了,但眼前的不尽的走廊仍那样的真实。
“往前走一定会走出窗户,这里是二十三层,没有生还的可能。”
史长发想到这里,转过身去。虽然是从那边走过来的,但此刻看去,竟也同样的陌生。史长发边走边看房门号,却怎么也找不到母亲的那间病房了。再回头,来路和去路一样的诡异,没有尽头。
“这样的话,难道我也被催眠了?”
史长发犹豫着,不知道该停下来还是继续寻找出口,他想到在天一塔下的遭遇,又想到死去的范长存,还有林家九口,他们死时看到的大概也都是这样的幻境吧?究竟该怎么办?史长发又向前走几步,突然想到,既然两头都有窗户,那中间的门应该是通向病房的,不会有危险,于是他费尽全力才打开最近的一扇门,意想不到的是,这居然就是母亲的那间病房。
史长发心中的恐惧霎时一懈,正要迈进病房,身后突然有人大叫。
“史队!你在干什么?”
史长发立即回头,只觉得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这才看清,走廊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而叫自己的人是赵无极。史长发再扭回头看将要进去的病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退两三步,眼前是打开的电梯门,里面没有电梯,黑洞洞的电梯井像地狱之眼般瞪着他。史长发手脚冰冷,转头向四周张望,眼角瞥见楼梯通道处有人影一晃,他立即追过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是你?”
郑望龙被结结实实撞个正着,要不是反应快抓住楼梯扶手,肯定会滚落下去。
“我说老史你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莽撞?想谋杀啊你?”
郑望龙站起来揉胳膊,又活动腰,这一下撞的不轻。
“你看见刚才有什么人下楼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14
<二十二>孤掌之声
总台的护士探出头望过来,一脸莫名其妙。
郑望龙脸色铁青的伸出手,和赵无极的手握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暗自用力,骨节泛白,青筋暴起。然后,郑望龙走上最后一级台阶。
史长发不停的默念清心咒,同时对郑望龙的异常表现也全都看在眼中,刚才的人影怎么可能消失?肯定是郑望龙。还有那幻境,说不定也是他暗中做的手脚。可史长发不记得自己闻到异味,也不记得吃过有问题的食物。难道世上真的有摄魂术?史长发一阵焦躁,郑望龙的嫌疑越来越大,而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医院,真的只是送钱这么简单吗?最重要的是,吴乐居然没跟在他身边,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史长发心底恐慌不安。
“咱们别站着了,去老赵那坐会,聊聊案子。我妈还没醒,我是不会离开医院的。”
史长发退后一步,与郑望龙拉开距离,近身格斗不是他的强项。
“就在这聊天吧,待会我还要赶回去,林家查出一堆问题来。对了,给你钱,十万,先用着,不够我再去借。”
一旁的赵无极突然冷笑一声,郑望龙的手抖了下没再伸出去。史长发也没接钱,只警惕的看着这两个人,疑惑不解。
“老郑,你哪来这么多钱?”
“噢,跟女朋友借的,就是你正在找的何莉,林震业的情人。说来话长,我们早就认识,她刚来镇西还是我帮忙给办的暂住证。咱们到那边说吧!”
三个人经过总台护士时,她仍是一脸困惑,甚至走出来向电梯方向张望。史长发一边提防郑望龙,一边回头看,不明白她在找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林震业情人家的证物上找到你的DNA是正常现象吧?那你不介意我抽取你一滴血化验吧?”
“每年都要在这所医院体检,以你的关系,把样本弄出来不是难事吧?”
郑望龙嘴角抽搐,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渗出来。史长发脑筋急转,思索赵无极要郑望龙的血干什么,就在这时,两名医生惊慌失措的从楼梯通道跑上来。
“警察同志杀人啦,杀人啦……”
两名医生争着颠三倒四的说,史长发眉头一皱,医生大都看惯生死,这两位怎么这么慌张?他眼角瞥向郑望龙,他似乎更加紧张了。
“别急,慢慢说,在哪里?几个人?”
“就是昨天晚上来的姓赵的警察同志,他死在试验室里了,就在十八楼。”
史长发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全身汗毛孔霎时立起,急忙转身看去,空荡荡的走廊里根本就没有赵无极的影子。可是就在几十秒前,他们还在一起说过话,甚至还拉了郑望龙一把。难道见鬼了?再看郑望龙,他嘴唇发白,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前面带路!”
还没进门就闻到股血腥气,混着甜丝丝的味道。
“报警没有?没动什么东西吧?”
“报了,就是他们叫我们上去找你的。那个,没有,什么都没碰……噢,不,碰了他一下,太可怕了……”
史长发说着和郑望龙一起走进试验室,避开可能有脚印的地方,两名医生站在门口。赵无极坐在椅子里,上身伏在电脑前,他是后脑中枪,子弹穿过大脑在前额开了个三厘米左右的洞,把电脑屏幕也击毁了,上面全是皮肉和脑浆以及头骨的碎片,键盘上淌满血,电脑主机也被射了两三个洞,但电源仍嗡嗡的响着。一旁的DNA分析器也被射了几个洞,这台昂贵的精密仪器报废了。
史长发仔细观察现场,没有任何搏斗迹象。赵无极背对着试验室的门,门上没有玻璃窗,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在门外偷窥到赵无极,所以一定要进入室内,而被害人死时仍在电脑前工作,说明与凶手是认识的,所以毫无防备。史长发站在尸体旁,伏下身观察他的双手,十指仍按在键盘上,沾满前额淌出的血和脑浆。史长发顺势回头观察郑望龙,他呆呆的站在门口前,神情惊悸,甚至比那两名医生还不安。
“难道真的是他?动机是什么?”
史长发退到门边,重新模拟案件:凶手推门进来,赵无极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往电脑中输入什么,这时凶手走到赵无极背后,突然掏出带消音器的手枪近距离射击赵无极后脑,一枪毙命,又向电脑主机和DNA分析器连射数枪,然后快速离开现场。恐怕凶手的主要目的是电脑里的分析结果,赵无极只不过是因为懂操作机器而被杀,凶手想要隐瞒什么线索。这时史长发忽然想到赵无极在楼梯间里说要抽取郑望龙的血,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那么,凶手枪杀赵无极的动机一定就在电脑里!
“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电脑硬盘可能并未受损……在技术人员到达之前,什么都不要碰。”
史长发说着转过身,目光盯住正向门外张望并一脸茫然的郑望龙。
“能告诉我十分钟前你在什么地方吗?”
“什么?你说硬盘并未受损?”
郑望龙反问,忽的目露凶光,史长发立即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气浪袭来,让人无法睁开双眼。虽然史长发早有准备,但没想到郑望龙会突然袭击。等到史长发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物又变了,这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景物,而在对面竟然有三个郑望龙,全都一脸错愕。
“怎么会有三个一样的人?这是哪里?”
其中一个郑望龙惊慌的后退着大叫,史长发一愣,立即明白过来,自己也是郑望龙的模样。
“郑望龙就是杨速!竟然真的有摄魂术……”
史长发站在原地没动,他在思索问题,两名医生加上他还有郑望龙一共四个人,也就是说四个人里面有一个是真正的郑望龙,但会是谁呢?史长发的眼睛在其他三人身上转来转去,三个人一样的惊慌失措。两名医生有理由惊恐,那郑望龙怎么也会惊恐呢?还是他的伪装过于逼真?史长发的手悄悄摸向配枪,其他三人也立即做出同样举动,就像站在镜子组成的迷宫里。
“如果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郑望龙的话,他为什么不现在动手?”
史长发的手慢慢垂下,那三个人的手也都慢慢放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突然有一只握枪的手从史长发身上探出来,高高举起,瞄准了对面的人,而这双手又分明是史长发的,因为戴着他老婆给他缠了红线的婚戒。对面被瞄准的一个郑望龙惊恐不已,想要逃走,枪声却响了,他的后背停了两三秒后渗出一圈红,像一只垂泪的眼睛,而人则慢慢瘫软的倒下。
“混蛋!郑望龙你他妈的有种冲我来!”
史长发拼命想要阻拦,但那只手却像幻影一样,根本摸不到。这时枪口又不慌不忙的转向另一个绝望中的郑望龙,史长发猛的转身想让枪口也跟着转向一边,却不想撞到了看不见的东西,枪声响了,没打中。史长发心中一亮,顿时明白了,虽然是幻境,但周围的真实世界并没有改变,被欺骗的只是眼睛。想通这一点,史长发立即安静下来。
“既然是在幻境中,那打破幻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打破自己的幻象。”
那只手臂又重新瞄准对面的人,史长发没时间思虑其他方法,迅速拔枪对准自己的右手射击。
“啊!”
一声惨叫,有一道黑影脱离史长发,向前跑出几步后消失了。
史长发发现自己并未受伤,那一枪显然是打在了别人身上。这时荒野像经受了一场时空的扭曲,让人有种站立不稳的错觉,只一刹那,幻境消失了,一切都恢复正常,而门口倒着一个痉挛中的医生,仍站立的两个郑望龙也变回原本的模样。
“啊?你怎么在这?”
史长发的目光盯着站在对面惊魂未定的于进,警惕的问。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14
<二十三>仁者仁心
于进的嫌疑解除了,重点不在这,关键问题在于给他做证的人是韩秘书。据韩伟杰所言,林家灭门的那晚于进在和他通话,至于于进知道骨翠一事,这并没什么奇怪的,是他告诉于进的。而韩伟杰为什么会知道骨翠的下落,王局鄙夷的说那是国家机密。
“王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没错,把于进关进来是局里领导讨论后的决定。我知道你们是好兄弟,所以事先没和你说。但是于进这个人的背景复杂,决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这个了,你没受伤吧?对郑望龙的通辑令已经下达,他受了伤,应该还在医院里。我和院方通过电话,已经封锁门诊大楼,调派的警力也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估计十分钟左右就能全部到位……”
史长发回头向走廊那头望去,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于进还在处理试验室的案件,做笔录。史长发靠到窗前,腿仍在微微的抖,虽然已经当上刑警队长,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每回开枪还是禁不住颤抖。
“不,王局,放他走,他手上还有警用配枪,又受了伤,狗急跳墙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这里是医院,都是些行动不便的人,外面还在下雨,真要撤离大楼非出大乱子不可。而且我推测郑望龙就是杨速,他应该是林家的外姓弟子,会那个魂字部上的摄魂术,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真的,现在阻拦他可能会有比较大的伤亡。让他走,把他可能的落脚点全堵了,盘查一切出镇西的交通要道。另外庄秦已经到局里了吧?嗯,他是心理学专家,应该会有应对这种快速催眠术的办法,不怕抓不着郑望龙!可是王局,于进他……我们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能有什么问题?局里领导会不会是弄错了?我认为……”
窗外的城市一片漆黑,天空密集的乌云后偶尔有蓝色闪电涌动,风裹胁着雨滴扑向门诊大楼,细碎的水流不停的在玻璃窗外向下淌。史长发紧了紧衣领,心底感到一阵寒冷。
范长存死了,赵无极也死了,悲伤无法化解,现在郑望龙又叛变了,于进也有了嫌疑,不敢想像还会死多少人,还会有多少害群之马出现。史长发心底一阵阵的痛,昔日的并肩做战共同面对生死的同事们这都是怎么啦?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奇怪,局里往常装聋作哑的领导们怎么突然都原则起来了,敢跟市里省里的领导硬碰硬,而且已经被撤换劝退了好几位了。小史啊,我说过你在政治方面还嫩的很不是没有根据的,你看调离和劝退的那几位,都才刚刚四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期,他们会自毁前程吗?当然不会。其实从很早以前局里我们几个头头就已经开始注意市里的领导层的腐败问题,而且还秘密调查研究过,发现牵扯到省里部分领导的个人问题,仅目前查出来的就十分严重,不止是腐败,甚至关系到了国家利益。我已经通过内部渠道向中央反应问题,现在正在等消息。”
史长发打了个冷战,脑海里对局领导层的一些疑问豁然开朗,没想到局里领导层会先行一步对柳克民进行调查。史长发一往自负,认为局里的领导都是靠拉关系溜须拍马上去的,要讲破案这样的实际工作还得靠一线刑警,现在看来,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如果没有过人洞察力和高瞻远瞩的目光,领导的位子早就让人抢走了。
“小史啊,现在情况危机,而就是在这种时刻更应该坚持原则,跟他们同流合污绝没有好下场。只要能挺过这一关,将来的官只会越坐越大。分析案情你行,但政治上,你还是缺少斗争经验。行了,你去忙吧,有天大的问题都由我们几个顶着,放手干吧!别怕把事闹大,但一定要掌握分寸,不能在群众面前做,党的威信不能动摇。其他自己掌握,只要能破案,能彻底把这伙害群之马全部拿下,史长发,任何手段都行,放手一搏吧!”
“是!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对了王局,罗伟和你汇报过了吧?那个FBI,汉娜,她手上有一枚骨翠……”
“什么?!汉娜手上有骨翠?真想不到,想不到啊……”
王局对此显得十分震惊,话里有话,显然已经掌握着一些内幕情况。
史长发不急于提问,他知道时机到了王局自然会和盘托出。但私下推测,汉娜手中的骨翠应该是柳克民给的,柳克民得到骨翠的途径应该和穆氏银柜短短五个月内吸纳三亿资金有关。同样,穆氏银柜的金融危机多半也与柳克民有关。汉娜是美国FBI,柳克民肯把骨翠交给她,其中必定是做了某些交易。
想到这里,史长发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挂断电话后,史长发在窗前坐了会,稳定了一下情绪,从林家灭门案发到现在只过去两天时间,但期间发生的意外一件接一件,根本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抛开几桩惊天的案中案,现在林家灭门案件终于有眉目了,疑凶浮出来水面,史长发把案件及局里局外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重新排列,却仍然有疑问。青丝剑就不可能是郑望龙盗走的,那个时候他还在派出所,罗伟的调查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不是郑望龙,那会是谁呢?
“是鬼三!”
“是鬼三!”
史长发突然想到,如果郑望龙是杨速,那他的排行应该是老二,不可能叫做鬼三。但两个现场都有鬼三的提示,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凶手想要陷害这个叫鬼三的人。鬼三很可能是比郑望龙优秀的师弟,因为郑望龙曾对史长发说过鬼三是个可怕的人,也许鬼三因为太过优秀而招致郑望龙的妒嫉。鬼三也应该会摄魂术,盗走青丝剑的人应该是鬼三。按照穆家江湖隐语的排行,那鬼三的师门艺名应该就是:杨文。
“杨文……”
史长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杨文被人陷害却仍能保持沉默。可如果盗走青丝剑的是人杨文的话,那他还是有所目的。想到这里,史长发忽然有种不好有预感,这个杨文会掀起更血腥的风波。
这时于进打电话上来,说技术人员到了,已经拍完照。史长发立即下楼,鉴定科李科长亲自出马,正在检查门上的指纹,史长发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就进入试验室。负责电脑技术方面的人到了,把受损的电脑主机拆开,发现硬盘果然没有损坏,换到别的主机上启动,重新打开赵无极死前正在看的文件,是一份检定报告,前半部分是林家死者及周经泰的血液鉴定结果,后面做了个补充,是郑望龙的血液鉴定报告,结果与林家人的血液有相同的特征,红细胞巨大。这证实了史长发的推理,看来郑望龙过去屡破奇案并不是靠智慧,而是依靠了魂字部的奇异本领。
“史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郑望龙的?”
于进小心翼翼的把一枚弹头从墙壁上取下,并回头问。
“之前就一直对他有所疑问,直到刚才在楼梯间里聊天时他说到何莉,我只派罗伟秘密调查何莉的事。郑望龙说了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开始怀疑他就是杨速。”
说到这里,史长发忽然想到,既然郑望龙来医院杀人的主要目的是血样,以掩盖他与林家的关系,那鬼三会不会出做出同样的举动呢?想到那恐怖的幻境,史长发手心一阵发麻,禁不住一抖,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于进,他会不会就是鬼三呢?
“我在想,有必要对全市进行一次血样普查,肯定能查出鬼三的真实身份。”
于进突然直起腰,转身对史长发说。
史长发感到一阵羞愧,心想自己这是怎么啦?疑神疑鬼,都是王局的那句政治上还嫩闹的。于进可能有其他问题,但他决不会是鬼三。合作了这么长时间,生生死死的患难与共的兄弟,真不该无端怀疑他。
夜里十二点多,史长发把案子交待给于进和赶来的吴乐,自己回特护病房看望母亲,进病房前把手机调成了震动。
吴乐是在去接庄秦回局里的路上被郑望龙甩下的,郑望龙拿了录音带就走了,但他拿的仍是复制品,原始带子还在庄秦手中。庄秦对郑望龙毫无印象,但他说听杨速的录音带时总不能与治疗时患者的声音联系起来,史长发推测每一次治疗时庄秦都受在催眠状态下。所以庄秦手中的录音带十分重要,史长发已经派人去诊所取了。
特护病房里母亲和妻子都睡的香甜,史长发疲惫不堪的走到妻子床前,给她掖了掖毛毯,又把前额垂下的几缕头发轻轻的拨开,妻子面容憔悴,跟着他几乎没享过一天的福,总在为生活奔波忙碌。史长发感到愧疚,他又走到母亲床前,小心翼翼的坐下,母亲真的老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仍旧紧锁着,似乎还在担心着他。相反的是,史长发这两天一直在回避着这份母爱,说不清是为什么,心里恐慌的很。但是现在,母亲身患绝症,史长发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他是惧怕再次失去母亲,那份恐惧压抑了他对母爱的渴望。史长发鼻子一酸,泪水无声的滚落,他轻轻的擦拭去,握住母亲的手,心里呐喊着:娘,儿子不孝啊!儿子对不起您啊!
不知过了多久,史长发睡着了,睡的很沉,什么梦都没做,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母亲正微笑看着他,史长发忙把嘴角的口水擦去,坐了起来。
“妈,你醒啦!”
“嗯,我没什么大事,医生刚才说了,一会就可以出院,多多陪着我就行了,你去忙工作吧!代我向王局长问好,叫他也保重身体,都不年轻了。”
史长发去办出院手续时被告知,一个女人已经替他交了钱,史长发心头一惊,第一个念头是汉娜,但护士告诉他是一个女警察,还挺漂亮的。史长发拿着病例闷闷上楼,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吴乐不太可能有这么多钱,那会是谁呢?等到他回到病房时才想到,应该是苏绣旗。
苏绣旗正在帮虞多多收拾东西,准备接陈宇出院。
“史队,你的手机肯定没电了,昨晚胡市长打了一夜的电话,呵呵,吴乐还告诉他你去镇西大学了,真是有什么样的队长就有什么样的兵。”
史长发心中一惊,经过一夜,案件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17
<二十四>大德当行
昨晚史长发到医院走的急,没带替换的电池,又遭遇郑望龙突袭,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体力与心力上都疲惫不堪,根本就忘记了手机快没电了这事。好在跟他的刑警们全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遇事都能独立思考问题,不然这一晚说不定还真会出什么乱子。
苏绣旗帮助史长发夫妻俩扶老太太去厕所,然后虞多多又回病房收拾东西,苏绣旗则给史长发介绍昨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赵无极被杀的消息传到回去,局里立即乱了套,赵无极可是省里挂名的法医学技术骨干,市里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又有人要做替死鬼。罗伟得知凶手是郑望龙后,马上赶回局里,直接向王局汇报现已查明的郑望龙的生活问题,王局对地下期货交易所的事十分震惊,显然这件事不在他的意料中。王局派去的围捕郑望龙的警力就地布控,抽调得力人员连夜搜查郑望龙的住宅,然后留有一队警力做后备随时应付医院方面可能发生的意外。
问题出在搜查郑望龙家的那队人员是吴乐带队,她认定范长存的死就是郑望龙所为,因此搜查时的力度就过于强硬,连墙皮都揭下一层,深更半夜闹出不小的嗓音,郑望龙的上下楼邻居拨打了110,吴乐对此很不理解,认为群众应该配合警察办案,一点嗓音都忍受不了还谈什么爱警如子。史长发听到这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心说回头一定得好好教育吴乐,个人主义越来越离谱了。苏绣旗接着说虽然吴乐不理解,但仍保持和颜悦色,群众一走又立即动工,不过没再弄出大声响,最后居然让她找着重要线索,郑望龙家的墙壁真有夹层,隔断里摆放着一些贵重金银玉器,还有整整五百万美金。
“现在可以肯定,周经泰和他的保镖,还有范长存就是郑望龙杀的了。”
“想不到啊,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无语了。史长发在想赵无极的死,市里多半会找他的麻烦,昨晚王局长肯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虽然躲过一时,但总要回局里的,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可一起到胡市长那张肥脸还有戴着假发的秃头,史长发就感到厌恶,再想到胡市长的女儿,心底又有一丝愧疚闪过,许多的往事刹那涌上心头。
正在这时,史长发的母亲出来了,两个人忙上前搀扶。
出了门诊大楼,史长发发现外面的雨仍没停,只是还像昨晚那样淅淅沥沥的小雨。陈宇再次要史长发去忙工作,并说自己一时半会又死不掉,也不在意这一天两天的,要他认真工作,案子早破就能早点回家了,那时再尽孝道也不迟。这话说的史长发鼻子发酸,心里一阵阵的隐痛。
看着出租车驶离医院,在雨雾中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史长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上车。”
史长发转身走向自己的警车,苏绣旗跟在后边。
“去哪?回局里吗?”
“不,去张家德的当铺,大德当行。轮到听他说话了。”
苏绣旗上车的动作有一霎的停顿,细雨立即打湿了她的短发,却又渗不进去,沾在乌黑的发丝上像蒙了一层水晶纱网。史长发扭头看去时,苏绣旗已坐好,关上车门,内外两个世界便隔断开了。
“张家德?他有什么问题吗?”
史长发眼角的余光把苏绣旗的反应都看在眼中,他有一点不解,心里暗自揣测难道苏绣旗和张家德之间有什么关系?其实就算有什么联系也是正常的,张家德是镇西市最大的慈善捐赠者,近七成的贫困家庭的学生都由他资助。就是市委领导里不少人也受过张家德恩惠。不过根据国家公务员任用办法,这样的人多半都已调往其他城市担任领导职务。
“张家德,这个文物专家的问题很多,细节上可以辩解,但有一点他不可能说通,林家灭门后请他来鉴定青丝剑,他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而且绝口不提曾经或仍在为林家服务。从间接的角度来说,林家的人都死干净了,林家产业的最大受益人很可能是他。还有,穆氏银柜的事他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请他回局里坐几天。”
越野车行驶在受管制的公路上,路上杂物很多,车开的很快,两旁一些店铺公司已经开门,不过都在全力清除屋内积水,还有路面的污垢。
“也许吧,不过他确实是位好人。对了史队,听说昨晚你遇鬼啦?”
史长发心中一颤,握方向盘的手不觉加了把劲。史长发本来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昨晚所见所闻又不是幻觉,那该怎么解释赵无极的问题?他那时应该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并救史长发一命呢?难道真的遇鬼了?
“听局里同事说的挺吓人的,不过既然郑望龙能摸到他,那就说明不是鬼。我猜,他大概也懂那种神奇的快速催眠方术吧?”
史长发若有所悟,联系到昨晚的种种蛛丝马迹,苏绣旗说的确是一种解释。史长发心里暗想自己这是怎么啦,可能是这两天见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再加上昨晚突如其来的生死交错,大概是被吓着了吧。这个念头让史长发一阵心烦意乱。
苏绣旗见史长发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也就没再出声,两个人各想着心事,向大德当行进发。
大德当行位于老城区原清水河岸左,如果从空中俯视整个老城区像一个八卦,而九十年代初重建的大德当行正好位于阳鱼的阳眼上,占地六百平方米,高六层,设计采用中国古典建筑特色,取八极四象之方位,气势宏伟。当行四周高墙耸立,远远望去,宛若帝王行宫,神秘莫测。
史长发对大德当行略有耳闻,当年为建这幢楼还引发全市大讨论,建成之初也是当做图书博物馆使用,直到二零零三年才恢复它当铺的本来面目。大德当行的掌柜仍旧是张家德,文物界的人对此毫无异议,甚至镇西的文物拍卖会也全在这里举行。大德当行的保安措施可以用铜墙铁壁形容,虽然当图书馆开放使用多年,但没几个人真正深入建筑内部,传说存放物品的地方机关重重。保安们也都是退伍军人,个个身手不凡,最重要的是他们或他们的长辈都身受张家德大恩,谁要对张家德有所不利,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前面再转一个弯就要到大德当行了,从车内已经能看到那高高的建筑物顶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琉璃瓦,在阴霾的天空下散发着暗淡墨绿异彩。
史长发眉头紧皱,他没有把握能把张家德带离大德当行。
其实在很久前史长发就想要调查大德当行,他曾研究过市里几个所谓的重点工程,基本上都是形象工程,运作三四十年后才会有收益,只有大德当行例外,二零零三年重新开业来仅一年多便收回两成投资,简直是奇迹。而支撑这奇迹的是百分之七八十的死当。作为一名优秀刑警的史长发当然会对此产生疑问,但张家德与市里上层人物关系密切,局长也告诫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他。而现在史长发再回头思考大德当行的收益成份,恐怕洗黑钱才是大德当行的真正工作。
越野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雨滴哗哗的打在车顶,史长发打开车门,一脚踏在积水中,迎着小雨向半空中悬挂的楷书铜招牌望去,上面是两个镏金大字:典当。
“典当?恐怕是有典无当吧?”
史长发迈步走向侧门,苏绣旗在后面撑开雨伞无声的跟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18
<二十五>君子自强
一般的典当行门前都只挂一个木制‘当’字招牌,而大德当行则是‘典当’两个字,另外大德当行的正门是朱漆正色,内部陈设也没有一样与传统当铺相同。
朝奉带史长发和苏绣旗穿过正厅,在楼梯口等了会,就另有人带他们到张家德的居所。因为外面还阴着天,所以楼内亮着灯,走廊是圆形,内外房间层层相套,共六层,迷宫一般。当年还是图书馆时史长发就来过,只到第二层,第一次居然迷路了。
史长发边走边后悔,应该多带些人来,万一张家德抵抗,就凭他和苏绣旗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带走张家德。就在这时,带路的人突然站住,说又有警察来了。停了会走廊里果然传来脚步声,居然是吴乐,跟着她的是史长发派到无量寺查证据的陈王刘和小孙。史长发眉头皱了皱,心想怎么是这两个人?他们吹吹牛还行,真要抓人的话别当累赘就谢天谢地了。
“史队,我重新整理了林家的所有证物,还有郑望龙家的线索,所有问题都与张家德有关,所以昨晚就申请传讯,要不是市长一直在局里闹,一早我就来了,没想到你会先到一步。”
史长发轻咳一声,吴乐立即醒悟,这里是张家德的地方,不是局里。
前面带路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精瘦的人,从走路姿态看得出当过兵,他对身后两人的对话似乎根本没听到。但越是如此,越让史长发不安,来时把事情想简单了。
张家德住在四楼,而整幢建设内似乎没有电梯,走廊里装饰简洁,水泥地面,干净的有些发滑。
楼内似乎没有人,除了门厅里的朝奉外就是前面带路的人,每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寂静无声。但到了四楼情况却变了,每个路口都有警惕的两双眼睛,这人虽然都两手空空,但统一的军装般的制服下显然都佩带着枪支。
史长发后背冷汗浸湿了衬衫,心想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却如临大敌,不知道他们所防备的人该有多厉害。而在这个时候想要带走张家德,无异于虎口拔牙。虽然史长发是一名维持正义的人民警察,但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硬来的话肯定是有死无生。当然可以以私藏枪械拘捕他们,前提是能活着出去搬来救兵。史长发眼角向后瞥了下,吴乐肯定不同意让她回去,陈王刘和小孙嘛,人家是来镀金的,当然不好替他们浪费这大好机会。慎思后的结果是,只有让处事稳重的苏绣旗走一趟了。
“对了,苏绣旗,昨晚的事我写了份报告,在车上,你现在立即送回局里,随便调些人手来,张老需要特别保护。”
苏绣旗一愣,随即点点头,转身就走,前面一个路口立即闪出一个人给苏绣旗带路。史长发假装没看到陈王刘和小孙祈求的表情,继续向张家德的房间走去。苏绣旗一愣,随即点点头,转身就走,前面一个路口立即闪出一个人给苏绣旗带路。史长发假装没看到陈王刘和小孙祈求的表情,继续向张家德的房间走去。
“史长发,我一直在等你,你比我想像的晚来了半天。十二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那扇门后是一间书房,张家德正在案前挥毫,两边各站三名保镖。史长发在前带着四人走进去,外面的保镖立即关上门,空旷的回声让人神经紧张。
房间不大,三面是书架,没有窗,屋顶有七盏灯,按北斗七星排列,朝南的书架前是一张梨花木的书案,笔筒是象牙制,上刻松下听风图,笔架是和田白玉雕成,配以蛟龙纹,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书案上还有哥釉叶式笔洗,臂搁、水丞、镇尺也都透着古旧味。三面墙的书架上居然还有竹简,色泽发暗,显然不是仿品。
史长发目光收回,心底暗想,这里更像是间密室。
“不,昨天下午就该来了,临时有事没来,是私事,所以耽误了。不过,我还是来了。”
这时张家德写完最后一个字,一旁的人立即上前,用一柄小扇轻摇。史长发走上前去观看,张家德写的是《易经》的《象传》中大象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史长发也练过十几年的字,一眼便看出这字写的稳健有力,含而不发,仿佛有无穷的力量隐藏其中。
“那么,你都查到什么了?坐。”
张家德放下笔,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史长发一同走到明代风格的椅前分宾主坐下,吴乐和陈王刘还有小孙在下首位置坐下。
“根据凶手也就是郑望龙留下的线索,我认为他有意将您拉进这桩案子,不过那些都不足以指证你有犯罪行为。但是穆氏银柜案发后,几乎所有帐本上都有您的的字,一川先生,据此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逮捕您。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郑望龙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陷害鬼三和拉您下水?郑望龙的犯罪动机我们已经查明,他已经腐化堕落了,而且欠下近千万的高利贷,这些钱大部分都已经在地下期货交易所赔光了。当然,关于郑望龙在林家犯下的罪行,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林家九口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强暴?起初我以为是宗教案件,但是随后郑望龙杀了周经泰也就是他的大师兄,抢走五百万美元的货款,市里省里甚至FBI都闻风而动。现在,我认为这里面仍有内幕没被揭露。还有鬼三是谁?林家与市里领导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我猜这些您都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当然前提是您想回答的话。”
史长发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大红袍,香津入口渗透舌根,心神更加安定,整个案件在脑海里清晰明朗。
“另外,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郑望龙的艺名应该叫杨速,鬼三应该叫杨文。当然,他们的艺名里应该还有其他字,叫杨速玉,杨速天什么的,这个就不是我能推测出来的了。郑望龙拉您下水的原因嘛,我推测因为您是他的师父,大概是您不肯再借钱给他了吧?而郑望龙一心陷害鬼三,是不是因为这个叫鬼三的师弟样样都比他强?郑望龙是那种心理狭隘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名叫望龙,但也就是云端下望龙而讥的一条毒蛇罢了。林家家规森严,外人是决不会学到多少秘籍上的东西,我根据这些线索,还有无量寺常得大师的遗言推测,您就是百年前林家的那个私生子:林震南!这个结论让我很不解,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对自己家人的死漠不关心,还是他们的死都是您一手策划?不过,这些多是推测,要证实还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张家德在耀眼的灯下眸孔收缩,史长发有刹那幻觉,那漆黑的眸孔深处有红光一闪。张家德笑了,一脸的慈祥。
“果然是神童啊,钱星没看错人,能抓着我的人只有他的宝贝徒弟。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林震南,实际掌管林家五十几年的族长。郑望龙确是我的徒弟,名杨速云,鬼三叫杨文云,你推测的很对,他们师兄弟俩虽然从没见过面,但关系却是糟糕之极。有一点你说错了,周经泰带来的不是货款,只不过是美国与日本合伙出的定金罢了。还有我们林家那些不成气的后辈,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想过要他们死,郑望龙的举动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可惜啊,可惜……”
张家德神情悲郁,林家几百年的香火从此断绝,他罪责难逃。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摸清整个案件,了不起。”
张家德嘴角又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让史长发很不舒服,他感觉到张家德的秘密决不止这些,他肯定有更惊人的计划。
“钱队长曾教导过我,一桩大案如果动用全市警力,超过二十四小时还没有线索的话,基本上就可以定性为悬案,如果超过一周还没抓到嫌犯,那多半就不会抓到了,除非那个凶手笨到自己露出马脚。而您呢,张老,破绽太多,再加上有一个笨蛋徒弟,所以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张家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向一旁的书案走去。史长发这边的陈王刘立即紧张的拔枪,又想站起来转身,结果动作混乱,碰翻了椅子,枪也掉到了地上。张家德笑容满面的看着,史长发则脸色阴沉,狠狠的盯了陈王刘一眼,他尴尬的捡起枪重新坐下,不敢再抬头。
“大德当行停止运营四十多年后重新开始营业,规模一点也不比当年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家德突然问,史长发注意到他站在刚写的那幅字前,于是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张家德转过身来,眼中精光四射。
“君子自强,小人自弃,天道也!”
史长发点点头,心底暗暗认同张家德,并不自觉的把他与前队长钱星相比较,他们除了年龄上的差别外,都是智者。
“可惜没有早遇见你。在等你的增援来之前,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关于林家的。”
张家德叹了口气说,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另一种隐藏的力量却从他的背影里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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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2
<二十六>铁血忠魂
“一九三七年的事,我还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张家德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却又仿佛随时会暴发。史长发对这种临界点的感觉非常熟悉,当年大学军训时带他们的那个连长,每每讲起抗日战争和朝鲜战争都会这样,心底积聚的愤怒是无法掩饰的。
“当时因为东北沦陷,家父带全族人避难上海,但黑龙江的银柜仍照常开张,因为有些业务还没结清,走不了。老掌柜的执意留下坐镇,还向家父进言日本人不会怎么样,无非是换个朝廷,但沦陷后不几天就消息全无了。后来七月份时一个小伙计讨饭到了上海,说东北的银柜、当铺、茶庄全被日本人劫了,所有人都杀了,他是躺在尸体堆下才躲过的。老掌柜的因为不肯说出藏银地点,给剥了皮做成一只灯笼,帐房先生也不肯说,结果也给剥皮做了灯笼,那是整整二十一只人皮灯笼,都是兄弟一般的亲人啊!小伙计说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活着来只是为了给东家报个信,好给大家伙报仇。家父听出不对,刚想劝慰却晚了一步,那个小伙计一头撞在墙上死了,到死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活着就应该有点骨气,只是他就这么死了……我们穆氏家族的人,都是好样的!”
张家德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透过那悲愤的声音让人依稀能看到当年的情景,日寇的暴行下,林家银柜的伙计们的宁死不屈,小伙计悄悄的滚到被剥了皮的尸体堆里,以及他一路行乞到上海的艰辛。
史长发不觉中握紧了双拳,血气上涌。
“淞沪会战时,一连三天,血从山上流下来,都成了小溪,三天哪,就没断过流!天都是红的,炮声里没有一点人声,静的吓人,可小鬼子一上来,阵地上立即就传来惊天动地喊杀声!等把鬼子杀退了后,我们慰问团上阵地一看,遍地的尸体,那么多的血,活着的人还伏在地上死死盯着鬼子的阵地,既使吃东西也死死的盯着前方。后来听说,那个营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已经撤退下来的伤员,只要能走动都回了战场,有个实在走不了路的没有了双腿的战士在地上爬向阵地,被野战医院附近的老百姓救下来,他却哭着大喊:‘求你们啦!让我去吧!我的兄弟们都在那里,我们从没有分开过啊!’”
张家德情绪激动,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在双唇间随着说话声四处喷溅。而史长发早就泪流满面,他牙关紧咬,热血沸腾,深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不能与英雄同生共死。
“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的那团火就烧的难受!那么多战士,都还那么年轻啊!家族里的规矩是不能参军,家父当时也还健在,告诫我当忍时则忍,抗战乃举国之事。可我哪能忍的住?就夜里去敌占区杀鬼子兵,那一夜我杀红了眼,见两个杀两个,见一队杀一队,痛快!但是结果呢?鬼子因为这就把周围几个村庄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都杀了,四百八十九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都是因为我的鲁莽而枉死。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林震南,你已经死了,你欠陈桥乡四百八十九条人命,迟早要还回去!家规不允许当兵,那我就去教战士们习武,出钱出力,并且偶尔去军营刺杀鬼子的军官。”
史长发震惊之余,立即想到,陈桥乡比大城市还富有却没有一件日货,并且建有镇西唯一的抗日革命群众纪念馆,还有那些在他资助下成材的学子,即使从日本留学归来的也没有一个在日企工作,这都应该与张家德有关,他在把一种民族气节带给陈桥乡,带给镇西的贫困学子。
史长发震惊之余,立即想到,陈桥乡比大城市还富有却没有一件日货,并且建有镇西唯一的抗日革命群众纪念馆,还有那些在他资助下成材的学子,即使从日本留学归来的也没有一个在日企工作,这都应该与张家德有关,他在把一种民族气节带给陈桥乡,带给镇西的贫困学子。
“后来上海快要沦陷了,家父带领大部分族人回镇西老家,我留下和伙计们清算了结上海的产业,前后脚就差半天,半天的时间啊,吴县火车站他妈的就给小鬼子炸了!我的父亲,叔伯,兄弟姐妹们,那是整个家族的人啊!从此生死永隔!我二哥三哥,还有大姐,那都是胸怀经天纬地之才的人,还有六弟,我的功夫再怎么练都不抵他三招,那都是多厉害的人……他妈的怎么就给小鬼子的炸弹炸死了?有种单挑就小鬼子那狗屁空手道,整个就是一送死道!”
张家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长叹一口气,才又接着讲下去。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发生了大屠杀,当时我已经回到镇西,以族长之名请自幼出家的四哥回来给穆家续香火,六个女人再加上七天时间,穆家终于有后了,可在南京却有三十万同胞再也醒不过来了。国恨家仇,也许你们这一代的人无法想像,切肤之痛,痛彻骨髓!”
张家德突然停下,走到书案后,挥毫泼墨,写下四个大字:家国天下,又换小毫写款并加盖私人印章,然后吩咐身边的人裱好了送给史长发。
在张爱德写字时,吴乐坐在一旁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并暗示史长发该有所行动了,但史长发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陈王刘已经恢复常态,一脸镇定,只是冷汗顺着脸颊已经流到下巴,他身边的小孙模样也差不多。史长发虽然没回头看,但从张家德身边的保镖眼中已经看到蔑视的神情,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若放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铁定是两个汉奸,警察队伍里这样的人究竟应不应该存在呢?钱星说过,‘为政之道,女人与小人不可少,此二物颇有明镜之效。’水至清则无鱼,也许是这个道理吧。
“为什么要请常得大师延续香火?您……”
“我是一个阉人。”
张家德放下手中的笔墨,毫不避讳,但眼中仍有隐痛掠过。
“家规有文,遗子不得过问家族事务,净身者除外。我十七岁就净身了。不说这个了,这幅字是送你的,希望你能参透其中真义。”
史长发拭去泪痕脑筋急转,家国天下,张家德送自己这四个字有什么寓意呢?他不会平白送一幅字,肯定暗藏玄机,又或者是说他敛财的目的是为了振兴中华以荡平倭寇?这有些荒谬,抗日战争结束已经五十多年。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我要这么多财富干什么?中国现在还落后于日寇,如果再发生战争的话,虽然胜利是必然的,但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已经九十九岁了,不愿意再看到的任何一个中华儿女为战争而死。我不知道钱星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大德当行拥有几千名学者,他们有用之不尽的科研资金,镇西兵工厂提供试验场所,这就是市里与我们签定的协议。治家齐国平天下,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的。”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史长发望着张家德的目光复杂起来。做为警察,他的责任是逮捕张家德,因为他牵扯到十四条人命,其中包括两名警察,还有震惊世人的金融大案,那本都应该是老百姓的钱。但做为一个中国人,史长发难以说服自己给张家德戴上手铐,虽然许多人因他而死,但他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男儿何不带吴勾,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惜直到现在我的抱负仍没有实现,还有那么多事没做……算了,总会有人去完成。来吧,给我戴上手铐,履行你的职责!”
外面走廊里有人跑动,隐约能听到大楼外警笛鸣响,增援到了。
史长发站了起来,张家德身边的保镖们立即全都向前迈出一步,那一双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吴乐正要掏枪,史长发制止了她,转过头望着张家德,两个人的眼中有着同样的东西在燃烧。
“英雄应该有英雄的礼遇,前辈不用戴手铐。”
史长发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有人抛进来两枚烟雾弹,刹那间书房里枪声大作。但在烟雾中史长发却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闪着血光恶毒的眼睛,直逼过来,在史长发面前却转了个弯,向张家德去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2
<二十七>惊天一剑
史长发感到心脏受到重压,那双血色的眼睛带来的恐惧远远越过他的想像,以至于忘记了拔枪。而当史长发拔出手枪时,那双眼睛早已不知去向。
枪声停了,房间里有人在快速移动位置,还有剧烈咳嗽声,是毫无实战经验的陈王刘和小孙,其他人已经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准备反击,他们俩还在咳嗽。史长发无声的蹲下,握住手中的枪,一时有些后悔,不该把这两个人卷进来,虽然平时看他们很不顺眼,实际上并没犯什么大错,也就是偶尔拿错文件传错指示,再有没事就勾搭女同事。不过因为这就让他们送死,史长发感到不忍,心理出问题的那个肯定是自己。脑中这个念头还没消失,咳嗽声便停止了,迷雾中传来桌椅被重物撞歪时的声响,史长发心头一沉,他们牺牲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刺激性的烟雾久久不肯散去,史长发泪流不止,同时感觉大脑充血,已经有些忍不住要呼吸了。史长发感到奇怪,那双眼睛向张家德去了,已经过了快两分钟怎么仍什么事也没发生?还有吴乐怎么样了?为什么增援还没上来?那双眼睛的主人可能是郑望龙,他惯用的手段是……想到这里史长发心头一惊。
“是摄魂术!”
史长发立即捏住少海穴,默念清心咒,过了一会眼睛不再感到刺激,停止流泪。清心咒有效,那说明这烟雾也是假的,史长发立即大口换气,并警惕的四顾,烟雾并无消散的迹象,让人无法分辨自己的位置。直到这时史长发才嗅出一点异样,空气中有供佛用的檀香味,吸入肺里却像有无数草种在身体里发芽,手脚开始出现麻木症状,烟雾有毒。史长发心底暗骂自己可真蠢,也顾不得危险,猛的向门的方向冲去。
意外的是,毫无阻拦。
门外是无边的沼泽,不多的几棵小树也处在半死状态,枯黄的叶子挂在标枝头,而远处的树木则茂盛葱绿,这景象多少有些熟悉。史长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又陷入幻境了。
杀机四伏,对手可能不止郑望龙一人,因为在医院里的那枪击中了他,一个受了伤的人不会主动出击,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从刚才的情况分析,闹进房间的只有一个人,那么屋外也许还有他的帮手。史长发心跳加速,死亡或许就在眼前,他睁大双眼左右张望,并伸手向后摸去,触碰到墙壁,立即横步移向一旁。
预想中的袭击却并没有发生,史长发开始疑惑,难道只有一个人?
史长发突然想到,张家德做为他们的师父,怎么也会如临大敌?难道摄魂术不是他传授的?张家德一生只有三个徒弟,可见收徒条件苛刻,或许摄魂术并非人人能学,而张家德可能根本不会摄魂术。这个念头让史长发心中震动不已,张家德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回头向门的位置望去,烟雾仍浓稠的像团实体,让人无法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史长发转回头仔细观察沼泽,一切都那样真实,真实到自己正在陷入泥潭,稀泥底下仿佛有神秘的吸力,只愣了下神便已经漫到膝盖。手脚麻木,烟雾的毒性开始发作,眼睛变得无法看清物体,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了史长发,他不停对自己说这只是幻觉,走廊里应该有许多人,只要喊来人说不定就能摆脱幻境。然而不论史长发如何张嘴,却始终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我是要死了,我要死了……”
童年的经历过的死亡阴影重又向笼罩住史长发,这片沼泽与童年玩伴小四描绘的死亡谷一模一样,说不定也沉了无数的尸体,它们层层相叠,腐烂的尸水滋润着沼泽里的植物,让它们也染了凶戾之气,枝叶如刺刀般横在空地。小四说过那种吃死人的老鼠说不定正藏在某处,盯着史长发,贪婪的舔着前爪,等待新鲜大餐的开宴。一想到自己即将被猫一般大的老鼠们撕咬啃食,史长发便惊慌失措,他止不住的抖,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象,但人生如梦似露珠般转瞬即逝,幻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真实呢?小四死了,消失了,她说过的事也都成真了,那填满尸体的沼泽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难道就这么死了?不!这是幻象,小四说过如果人不害怕就不会有幻觉。”
史长发强迫自己接受这现实,眼前看不到危险,那危险一定是来自背后。史长发吃力的转身,向门的位置迈了一步,握枪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毒性发作的太过速度。警方没有这种装备,只能是军方才有的东西,不过张家德说不定也有,但使用这种化学武器的人应当具备一定专业知识,郑望龙不像那种博学的人,难道他的帮手是张家德手下的学者?
还是,来人根本就不是郑望龙?
还是,来人根本就不是郑望龙?
那团烟雾里凶徒随时可能冲出来给史长发致命一击,他却闭上了双眼,让自己忘记一切,虽然淤泥仿佛已经到达胸部,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心里却渐渐安静下来。林家灭门案后,史长发就找来些催眠的心理学资料研究,催眠的原理也略知一二,但这种快速催眠仍显得不可思议,史长发想过很多应对办法,然而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困境仍是件困难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当史长发还是一个孩子时,他在珍容镇与当时的养母住在一起。那是一个奇怪的镇子,甚至连动物都神秘莫测,除了小四,史长发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春天般的气息,虽然她的话很少,甚至有些缄默。在那件事发生前,史长发从未想过将来,现实与虚幻混为一潭,是小四让史长发警醒并摆脱黑暗,而她自己却永远的留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恐惧的本源就在人心里。”
史长发平静的呼吸,毒性使身体失去知觉,但大脑却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幻境中的淤泥此刻早已浸没头顶,呼吸仍旧正常,这表明只要不害怕做出异常的举动,幻境就伤不到人体自身。
“你没事吧?”
突然有人在耳边大声问,是苏绣旗。史长发努力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但依稀能分辨出这里是走廊,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人。而苏绣旗则蒙着面,倒像是个大盗的模样。终于摆脱幻境了啊,史长发心中欣喜若狂,但随即担忧起房间里的情况来,不知道张家德怎么样了,还有吴乐和陈王刘他们。史长发费力的眨眼,扭头用目光指向敞开的房门,身体却失去重心无力的倒下,上半身正好倒在了屋里。
剑!青丝剑!血光流动。
史长发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背对着自己,他手中握着滴血的青丝剑,那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吴乐和陈王刘还有小孙都倒在地上,吴乐惊恐的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她还有呼吸,陈王刘和小孙则身下淌了一滩的血,显然已经死了。
“不许动,我是警察!”
苏绣旗大叫。张家德不知所踪,几个保镖们则一动不动的拦在半开的书架前。书架后应该是秘道,奇怪的是那个穿雨衣的人并不急于去追,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对苏绣旗的出现有些惊讶,转过身,他戴着防毒面具,两团红光在玻璃片后闪动。苏绣旗显得十分愤怒,突然开枪射击,全部击中,但穿雨衣的人只是后退了两步。史长发想要大喊:射头部,他穿的防弹衣!但却什么也没喊出来,而那人身形一晃,已经挺剑向苏绣旗刺来。
如果史长发能发出声音的话,他一定会惊声尖叫,因为那个穿雨衣的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只一霎就到了苏绣旗面前,避无可避!史长发惊恐的想要闭上眼睛,但眼睛反面睁的更大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绣旗突然手腕一抖把射空子弹的枪回旋抛出,同时后纵,左手在腰间一晃,一道白光挥出,与将手枪拨开后继续刺来的青丝剑相交,当的一声,两人随即分开。
“咦?断光剑?!”
穿雨衣的人透过防毒面具惊诧的说,这时他身后拦在秘道前的几名保镖纷纷倒地,原来他们早就死了。
正在这时,秘道里突然传来爆炸声,整幢楼都有些颤动。
苏绣旗一颤,也不再说话,左腕一抖剑光似流水般激起,她以同样惊人的速度向穿雨衣的人刺去。两人在不大的书房里互有攻防,剑法显然出自一家,但又略有不同,整体而言苏绣旗的招式更为灵巧,功底深厚,一直在压着那人打。
“穆家三十六路丝雨剑?老家伙还有一个徒弟?”
穿雨衣的人边打边问,显得十分吃惊。史长发在心底也问着同样的问题,每一个人都有秘密,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那王局长呢?抓了又放的于进呢?还有庄秦,他的一面之辞有多少可信度?他们都在隐藏什么?
苏绣旗也不回答,只一味拼杀,穿雨衣的人渐渐招架不住,他突然踢起一张椅子砸向史长发,苏绣旗不得不转身去追那张椅子,在就要砸到时,剑尖一拨椅背改变了方向,才没伤到史长发。而再转身时,穿雨衣的人已经不知去向。苏绣旗立即打开通风装置,返身检查史长发和吴乐的情况,平静的说没事了,都过去了。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密道。
史长发用不信任的目光注视苏绣旗,暗自揣测,王局长安排苏绣旗在自己身边的意图何在?王局长与张家德的关系是什么?他会不会也参与了林家灭门?还是与暗中与柳克民相勾结?苏绣旗在无量寺救自己时就该怀疑她了,那她教的清心咒会不会有问题?或者真像王局长说的那样,苏绣旗是个好警察?但她早上到医院的目的绝不会是帮自己这么简单,目的大概与急于掩盖真相的郑望龙一样,是为了了体检的血样吧?想到这里,史长发心头一跳,那也到过医院的人还有罗伟和于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罗伟是苏绣旗的男朋友,而王局长提醒过自己,于进不可靠,案发前他就知道太多的内幕,所以相比较而言,于进的疑点似乎更大些。
房间里非常安静,史长发能听到吴乐仍旧惊恐的急促呼吸,还有不知是谁痉挛抽动时碰到书架的声响。走廊深处仿佛有人在争论什么,警笛声遥远的像在天边。书案不知被谁踢翻,和田玉的笔架已经断成几段,其他物品也都碎裂了一地,这些精美的艺术品总是不堪一击。
“我要死了吧?”
史长发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又像是人被装进看不见的狭小棺椁,伸不开手翻不了身,比死还难受。
“意志再坚定也无法抵挡毒气啊!”
史长发悲哀的想,就要死在这里了,可惜案件的真相仍没有最终揭示。张家德与林家灭门的关系究竟如何?郑望龙为什么要性侵犯林家九口?还有鬼三是谁?难道是苏绣旗?但从穿雨衣的人的话中分析,苏绣旗不可能是鬼三,他也不可能是郑望龙,因为郑望龙身上有伤,不可能还这么能打,那么这个穿雨衣一心要杀张家德的人肯定是鬼三。鬼三为什么要弑杀自己的师父呢?而张家德讲他的过去又有什么用意?还有FBI观察员汉娜,她手中的骨翠从何而来?
太多的推测与事实仍未宋查明,史长发心里不甘。
就在这时,史长发眼前突然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两具保镖的尸体动了下,紧接着倒向两边,地板向两边打开,张家德坐了起来,他居然没进密道!
“嘿嘿,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还留了一手!”
更令史长发意料不到的是,穿雨衣的人也根本没有离去,只是躲在门外。此刻他正站在史长发身前,青丝剑横在胸前。史长发想到陈王刘和小孙,还有屋里屋外惨烈的这些爱国志士,愤怒不已,但他握枪的手却毫无反应,恨的牙根痒痒却连咬牙的力量也没有,全布怒火都聚积在胸口,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文云?哈哈哈,想不到杀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果然是鬼三,杨文云!史长发感到困惑不解,鬼三为什么会选择今天弑师?有什么目的?是怕自己拘捕张家德而使他暴露吗?那鬼三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拘捕张家德的呢?难道他也是警察?可是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的这个声音,却是陌生的,也许是用了变声器吧。
张家德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显然也中了毒气。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早就该死了,就让徒弟我送你一程!”
鬼三的话音刚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跃起,在空中如雄鹰扑向猎物。张家德突然举枪射击,鬼三在空中避无可避,史长发甚至仿佛看到三四颗火红的子弹划出几道波纹旋转着冲向鬼三头部,他必死无疑!然而当的一声后,青丝剑已经刺入张家德的心脏,鬼三竟在一刹那拨开了所有子弹!张家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史长发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史长发还活着,张家德却死了。
史长发再次感到死亡的恐惧,张家德这样的人物都死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可就在这时,鬼三突然转头看过来,那两团红光在玻璃片后闪动似鬼火。史长发仿佛看到他笑了,狰狞可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3
<二十八>元凶初现
史长发明白,此刻就算他想拼了,也只是等待被杀戮的命运。
也许鬼三心情好会给一个痛快,也许鬼三心情不好会慢慢折磨,用剑尖割开皮肤,那细微的开裂声大概只有被割者自己才会清晰的听到。又或者割断喉管,空气从下巴涌出,呼吸仍在继续,但不是从口鼻,血淌进气管又被喷出,让人浑身发毛,惊恐绝望。就像几年前嘉丰公园的那桩杀人案,死者还曾拨打电话求救,但接线员只听到急促的滋滋的呼吸声,和含糊不清的呼救,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
当时查看现场史长发还想,这个人一定是在绝望中死去的,他的手机都被血浸的短路了,可仍死死的贴在耳朵上。没想到,那种绝望会这么快降临到自己身上。
鬼三走过来了,黑色的雨衣下仿佛是魔鬼。
“本来不想杀你,不过……留着总归是个威胁。”
剑尖慢慢刺下来,史长发甚至看到剑刃锋芒上细小的半月齿,垂到额头,触碰到细软却已直立起的汗毛,过电般麻,刹那间使整颗头颅恢复了感觉,那大概就是死亡的召唤吧!
还是要慢慢折磨啊!史长发试图扭头避开,但剑已刺下来,在额头划开一道口子,深及头骨,血渗出来滑落一侧的头发里。利器划过骨头时的磨擦声在史长发大脑间回响,那声音让他全身的血液冷冻。恐惧扼住了史长发的灵魂,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剑尖那端鬼三无声的冷笑,得意而猖狂。
但就在这时,枪声突兀的响起,鬼三的剑霎时落地,剑面贴在史长发脸上,冷冰冰的透着寒意。
鬼三中枪了!
史长发这个念头还没消失,他整个人就被鬼三踢了起来,在空中翻滚着看到苏绣旗从秘道跃出,身体前倾继续射击,同时左腿向后直立起,拦住撞向秘道的史长发,一勾便把他横压在自己背上,然后慢慢放到身后。而这刹那功夫,门口人影一闪,鬼三乘机逃掉了。
史长发喘不上气来,后背肌肉绞痛,全身的骨头仿佛全都碎了,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苏绣旗也不管史长发情况如何,抓起一具尸体抛出门外,试探鬼三是否在设伏,并紧随尸体一起冲进走廊。史长发缓过这口气时正看到苏绣旗提剑握枪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苏绣旗是张家德的女弟子,那为什么苏绣旗与鬼三打斗时张家德不出来呢?而要等苏绣旗进秘道后才出来,结果遭鬼三刺杀,他在害怕什么?还是苏绣旗根本不是他的徒弟?史长发又想到鬼三与苏绣旗交手时的惊讶,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苏绣旗是谁。
那么,苏绣旗怎么会穆家武功绝学?
史长发拼命回忆他所知道苏绣旗的一切事情,警校第一女警,全能,出生于武林世家,擒拿格斗连教官都自愧不如,毕业后本应该加入女子特警队,但却直接进入局机关做文秘工作。大材小用的事很多,这些都没什么疑点。史长发又回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从苏绣旗被派下来协助破案,到两人一起到庄秦的心理诊所,再到无量寺,然后……
无量寺,常得大师!
史长发忽的心中一亮,想到常得大师也是穆家的人,一定也会三十六路丝雨剑,而那天曾见到苏绣旗眼角有泪,当时有些疑惑,此刻终于明白了,也许苏绣旗是常得大师的徒弟!这样分析事情就一一对上了,苏绣旗知道破解摄魂术的方法,所以在无量寺外天一塔下时,郑望龙没能杀成史长发,之后也没敢再动手,因为苏绣旗一直跟在史长发身边。后来苏绣旗之所以也到医院,大概和郑望龙的目的一样,是为了血样。而刚才张家德因为不知道苏绣旗来的目的,所以没现身,他一定是在保护什么东西,这样东西至关重要,以至于师侄都不能信任。
是骨翠?还是体、精、魂、仙四部秘籍?或许是大德当行的全部秘密?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张家德的徒弟都互相不认识,说明张家德收他们为徒的第一天起就有所目的。一个人心里有秘密,他的日子就不会过的舒心,更不用说事事不遂人愿,郑望龙将林家灭门,鬼三弑师,在这种情况下张家德变得多疑也很正常。
这时苏绣旗回到书房,看来鬼三是真逃了。
“不会有事的,增援一会就到。”
苏绣旗说着把史长发的头垫高,止血并解开领口,又去检查其他人,发现还有两个人活着,是吴乐和一名保安人员。吴乐已经昏迷,那名保安则两眼僵直,虽然在幻境中还没醒过来。
史长发无法停止思考,他又在想鬼三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呢?难道鬼三的身份也是警察?那他会是谁?罗伟吗?他是苏绣旗的男友,说不定是两个人策划的这一切。但史长发转念一想,如果罗伟是元凶,自己没有理由能活到现在。那么,究竟是谁呢?一个人影渐渐浮现,是于进。于进的嫌疑也不小,而且他也去过医院,王局还特别告诉史长发于进背景复杂,但是史长发却难以把于进与杀人元凶联系到一起,因为他们曾在打黑除恶的一线并肩作战,几次生死刹那都是于进救的他,而且对犯罪分子从不手软,给人留下疾恶如仇印象。这样一个好警察怎么可能是凶徒?史长发强迫自己不分析这种可能,转而想局里还有谁比较可疑。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史长发第一个念头是增援到了,但随即否定了,如果是增援的话肯定都带着装备和枪械,脚步声不会这么轻,而且根据脚步声史长发还分析出,他们最多带了微型冲锋枪,连厚重的防弹衣都没穿,此刻还在走廊里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史长发对自己的听力变得如此灵敏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能听出来人一共有八个,五个呼吸平稳,另外三个则十分急促,这八个人径直向书房而来,边跑边跳跃避开地上的尸体。这一切就像画面一般在史长发脑海里浮现。
但是,史长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始终没有听到苏绣旗的呼吸声!
“她一直在闭息,还是……”
史长发打了个冷战,没敢再想下去。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那么的诡异,违背常规。现在就是告诉史长发苏绣旗是仙女,他说不定也会考虑这种可能性。而且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利害,也不可能长时间不呼吸,这是生物的基本生存条件,除非是死人。但史长发能听到苏绣旗的心跳声,每隔两三秒才跳动一下,那她是怎么做到不呼吸的呢?
走廊里的脚步声近了,史长发忽然紧张起来,如果不是自己人怎么办?又或者苏绣旗突然狂性大发把所有人都杀了怎么办?她要动手的话,还有谁能拦的住?就在这时,门口有杂乱的影子晃动,那些人进来了。
一切正常,史长发担心的事都没发生。史长发隐约想到,自己听力的异常和这种恐惧还有莫名其妙的妄想,大概是中了毒气的症状。史长发立即想到非杀伤性神经毒气,那种使人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的毒气,难道鬼三拥有这种生化武器?让人不敢想像。
来增援的只是老城区派出所的几名警察,其他人还在路上,当时苏绣旗在大德当行外面感到楼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立即带领他们往里走,被一楼的朝奉和四名保安拦住,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密集的枪声,苏绣旗立即硬闹上来,上到三楼就看到有尸体,经初步判断是被毒气薰倒后刺死,苏绣旗让其他人打开所有窗和通风设施,一定要等毒气散了才能上去。苏绣旗自己则撕下窗帘在窗外弄湿,蒙面先行一步。
朝奉一进书房便直奔张家德,颤栗着用手去试鼻息,尽管他早已经看出这位令人敬佩的老先生死了,但仍旧不不确定的去试,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朝奉无声的握紧拳头,扑通一声跪在张家德的尸体前,泪水瞬间滚落。
“是鬼三,他还在楼里,应该立即撤离。”
苏绣旗声音有些哑,拖着一丝哭腔,随即转向昏迷中的吴乐,走过去背起向外走去。苏绣旗的行动像一道命令,其他人也立即查找幸存者,而朝奉仍跪在那里,背对着众人,肩膀一耸一耸无声的哭泣。
背史长发的是一名年青的保安,紧跟在苏绣旗身后,在复杂的走廊里左转右拐,奔跑速度毫不减慢。这种体能只有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才有,史长发感到疑惑,这个保安不像是退役兵,他太年青了。一名保安在前面带路,不一会他们到了一扇门前,打开里面竟然是间电梯,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等在里面,门一开便立即迎上来查看伤员,并低声交流着什么,史长发听到他们说果然是这个,然后就看到他们拿出针剂给三人注射。史长发注意到白大褂下的军装。
“全是军人啊!”
史长发心头一跳一跳的,预感到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3
<二十九>明争暗斗
随着药物进入体内,史长发感到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但仍全身无力。停了片刻,腰椎和背部肌肉撕裂般的痛突然冲向大脑,史长发顿时昏厥过去。再醒来时他们正穿过会客厅,不远的前方就是出口了,自然的昏暗光线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阴沉沉,像一只眼睛正在向内偷窥,让人感到恐怖和渺小。
剧痛让史长发倒抽一口冷气,他紧皱眉头,咬紧牙关又睁开了双眼。门的方向有人影晃动,史长发困惑不解,为什么听不到声音,这时他突然发觉不止听不到那里的声音,就连自己的呼吸和背着他的保安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这个发现让史长发惊慌失措,他努力张嘴,舌头却大的像堵满整张嘴,他又活动手脚,分明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丝毫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
“怎么回事?是他们注射的药物反应吗?还是……”
史长发刚想到这,保安停住了脚步,史长发努力抬起头,发现苏绣旗和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而对面,刚才门口晃动的杂乱人影已经到了面前三四米处,竟然是一伙气势汹汹蒙面人。这是一伙成分复杂的人,从外貌上分辨他们并不是一起的,至少是两三伙人偶尔相遇而且目标相同。有拾荒人,他们衣服上污迹斑斑;有预谋已久的,他们左臂上都绑着一条白手绢;有民工模样的外地人,他们头发乱糟糟,皮鞋也都裂开了口子;还有些人显然是跟着想捞点好处的,与其他人不远不近的站着。史长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雨灾过后,镇西市还是发生打砸抢的暴力犯罪了。
早在暴雨刚开始下时,史长发就预见到这种情况,镇西的工业国企开始大量裁员,而个体企业不可能吸纳如此多的劳动力,加之贫富差距拉大,种种隐患在安定时期还能掩饰,但在天灾人祸时便会暴发。为此史长发曾建议警力重新分配,重点保护国家机关和居民区及避难场所,企业则让其自发组织保安人员,他的建议得到局长同意并实施。本以为基本能扼杀这种非理性非团伙性的暴力犯罪行为,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苏绣旗背着吴乐一动不动,而她对面两个显然是为首的暴徒正挥舞着手中的枪支,居然是警用枪支,看来已经有警察为阻止犯罪而付出了生命。其他人则提着棍棒或砍刀一类的凶器,聚上来,步步紧逼。史长发甚至看清蒙面用的布上沾的血迹,因为雨水而散开均匀的一圈圈淡淡的红。苏绣旗仍定定的站着不动,背影仿佛一座山,从门外涌进来的风轻抚她耳边的鬓发,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杂乱却又让人能感觉出不怀好意的紧张味道。
“这些疯狂的人啊!”
史长发的心悬到嗓子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能听到声音了,但身体仍然无力,他正想再试着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命令。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是朝奉的声音,但他的说全都杀了是什么意思?史长发的这个疑惑几乎在刹那得到了解释,厅内的灯突然熄灭了,紧接着枪声大作,无数银色或红色的线从三面射向那伙暴徒,惨叫声顿时盖过一切。保安退了一步,史长发感到脸上溅到了血,冰冷无情。
会客厅的灯重新亮起,在众人面前是几十具尸体。血流到苏绣旗脚边,她有所触动的后退避开,随即迈步向前绕开血泊走向门外。
史长发惊呆了,直到被送到大德当行门外才从恍惚中醒来。雨水将空气洗刷的十分干净,没了血腥气使人呼吸畅快。保安放下史长发刚想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史长发试图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问,双唇间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颤抖。
“为什么?他们只是些不太冷静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全杀了?你没有兄弟吗?没有姐妹吗?或是同学?亲威?!为什么要全杀啦?当兵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史长发还是愤怒了,从陈王刘和小孙到张家德的死便压抑的悲愤终于暴发出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活动能力,没有发觉苏绣旗轻放下吴乐后扶着墙倒下的身影,她右上臂的衣服里透出殷红的血,史长发甚至没有注意到远处连成一片的警笛正向大德当行驶来,他胸膛里塞满悲伤和愤怒,而又充满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种种无端的杀戮,是这个世界疯啦?还是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保安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没有回答他,一脸刚毅,眼睛明朗而又清澈见底,只是那样看着史长发,然后转身走进大德当行那扇被射的弹痕累累的大门。
“小史,你没事吧?”
王局长一下车便冒雨跑到史长发面前关切的问。史长发摇摇头,他已经恢复冷静,明白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大德当行的秘密,其实已经是国家机密,如果让暴徒闯入肆意劫掠,又或者别有用心的人乘机窃取大德当行的研究资料,其后果不堪设想。而在那种情况下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史长发叹了口气,脑海里仍旧是枪火中那些扭动的身影。
这时罗伟下车跑向苏绣旗,史长发转头望去,看见苏绣旗身上的血,忙和王局长一同过去。救护人员开始检查苏绣旗的伤势,并询问是怎么伤的,原来苏绣旗从秘道出来时便已经受伤了,鬼三在秘道里不止装了炸弹,还设下几处隐蔽的机关。
“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杨文云会这么狠毒……”
苏绣旗想要坐起,身体却无力的倒在罗伟怀里,微微抽搐着。救护人员立即剪开她的衣服,切开发黑的伤口,从里面挖出一枚两厘米左右的附骨钉,救护人员眉头紧皱。
“有毒?快,立即把这个送去检验类型!”
听救护人员这样说,王局长有些慌张,立即派人送苏绣旗去医院抢救。
史长发两眼眯成一条缝,转过头去盯着雨中的大德当行,心里却在思索王局长对苏绣旗受伤的反应,已经超过领导对下属的关心,会有什么内幕呢?苏绣旗被移上担架抬走,王局长又让焦虑的罗伟跟车。现在罗伟终于有时间守在苏绣旗身边了,史长发这样想时眼睛从救护车上移开扫视周围情况,特警们已经把大德当行重重包围。
大德当行外,史长发简单把情况讲了一下,王局长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带领下属走向大门。保安拦住他们,这时朝奉走出来,他已经换了身装扮,是军装,少校军衔,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王局长面前,敬了个礼,然后宣布这里为军事禁地,擅入者格杀勿论。王局长以有警务人员伤亡为由要求进入检查,大德当行其他几名保安也都换装出现在门口,组成人墙,但加上之前的守卫也只有十几人,特警们一拥而上便把人墙冲的不成形,双方在门口相持不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9 20:24
因为正门一直没有打开,所以侧门也就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大德当行的守卫们看得出都是特种兵,虽然人少但仍能守住侧门,至少使特警们无法进入大德当行。双方都沉默不语,用身体和力量说话。
史长发和王局长站在房檐下避雨,顺便谈了下案情,史长发在医院经历郑望龙的变节,而王局长在局里同样不好过,林家的女婿们联合到一起,聘请镇西最出色的律师起诉公安局在办案过程中有越权行为,宣称他们与穆氏银柜案毫无关系,因为林家人从不许不姓林的人过问家族事务,并要求归还属于他们的产业。本来案件破获前法院不应该受理,更何况镇西正经历百年不遇的雨灾,但在胡市长的大力支持下,法院居然立案了。
史长发心想胡市长究竟是站在哪一方?为什么什么事他都要插一脚呢?正思索这个问题时,史长发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忙问王局长。
“于进怎么没来?”
“他应该比我们早到,接到电话时他正好在这附近。”
史长发刚想再问为什么,眼角却忽然在门口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转头去看,正是于进。于进正在奋力向大德当行里挤,史长发一愣,感到有些不对劲,随即发现问题所在。
“于进!你过来!”
史长发喊了两三遍于进才听到,在人群间转头困惑的望过来,而他们的距离不过五六米。王局长对于进仍板着脸孔,史长发则重新审视这个一度完全信任的朋友,目光里充满怀疑。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史长发伸过手搭在于进的肩膀上,只停留几秒钟后拿开,轻轻推了于进另一边肩膀一掌。
“刚到,怎么没看见苏绣旗?还有陈王刘和小孙,他们怎么样了?”
于进焦虑的问,双肩有些缩,并转身张望门口的状况。
“小陈和小孙大概都牺牲了……我说你,刚到不过来了解下情况,往里面挤什么?”
王局长不满的问,而史长发的目光则由于进的上身向下身移去,最后定格在于进的皮鞋上。
“雨还没停啊,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对了,你的鞋怎么一点也没湿?身上没湿我倒理解,鞋总不会也打着伞吧?还有你的右胳膊是不是有伤?怎么一碰你退啊?难道你是……”
史长发心跳加速,几乎窒息,他强做镇定的正要说出心中的悬疑,大德当行南面的五行街方向突然传来军车开路声,刺耳的喇叭声让人不安。史长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于进的神色有些不对。
“肯定是装甲运兵车,大德当行还真是让人害怕啊!你刚才问什么?噢,胳膊呀,刚才在门口不知道让哪个孙子使阴招用肘撞的,这个痛,大概伤着骨头了。”
于进干笑一声,对史长发解释,似乎真的是撞伤了又被军车吓到了。
王局长犹豫片刻,立即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所有特警不再试图冲进大德当行,退出来守在门口。这时军车驶入眼前,果然是装甲运兵车,而且有几十辆,一字排开,把整条街都占满了。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少将,王局长立即迎上去。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长王东。案发后到现在为止,我们警方已经控制并保护好现场,希望你们军方也能通融一下,至少让我们检查一下现场。”
那位少将一愣,没想到王局长会来以退为进这么一招。
“好吧,只许三个人进去。”
“史长发,你熟悉里面情况,带王舒利和邹建民进去,一定要仔细的查,不能遗漏任何线索。重要证物一定要带出来,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史长发心跳加速,他感到王局长隐瞒的线索不止是预想的那样少,或许王局长与上层也有交易吧!那么领导层就可能分为三股势力,再加上军方还有国外派来的观察员,连同林家可能隐藏的势力,一共有六路人在争夺骨翠。能在这么复杂局面里独当一面,顶住各方压力,王局长显露出其真实面目。史长发发觉自己低估了王局长的决断能力,每个人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无能,或许每个人都有不简单的一面。
“是!”
史长发答应着,但一转身心底却开始颤栗,又要回到刚刚逃出来的地方,去面对横七竖八的尸体,那里面有自己的同事和抗日英雄,还有无力拯救他们的深深的挫折感。真的要进去吗?胆怯的念头只是一闪,便被史长发压制下去。
“没问题吧?我是指你的身体……”
王局长察觉到史长发脸色不好,忽然意识到这对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史长发有些残酷。
“没问题,是我带小陈和小孙进去的,现在我要带他们出来……我得给他们的家属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不然这辈子都别想睡觉了。”
史长发的眼圈又红了,他转过身去,望向雨中的镇西老城区市。
雨声远远近近的响着,天空更加阴霾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雨滴跌落地面,洗涤着街道和连成片的砖瓦结构的名人故居,雾气一样的细微水珠飘在空中,偶尔会有飞鸟掠过,鸣叫着划出一道抛物线,不知落在哪里了。
特警和军人们全都站在雨中,对峙般沉默无声。
史长发深深的望去,似乎要把这一切都印进心底,然后转身,走向侧门泄出的光里,进入到光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