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29

永远的春江花月夜 作者:可爱多粉丝

百鬼夜宴—春江花月夜现代篇


春江花月夜-- 小狐狸和子进

看书看得累了,转帖鬼故事$汗$


第一个故事 井
  
  1、这个包容万千的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井,给予人们生命,却又掩藏着深深的秘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口井,沉沉漆黑,水光潋滟,埋葬着我们不为人知的过往,和不堪回首的经历。
  但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心井中,往往困着更为深沉和可怕的东西。
  
  “你拉着那边……,我来拽头!”寂静的村落里,夜色深沉,有两个黑色的人影,正在草木丛生的庭院中鬼鬼祟祟的移动。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颤抖的问,“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扔到里面去!”两个人费力的把一个沉重的东西,拽到了一口井沿前。
  “可、可是这口井是活的!并不是枯井……”
  “那可未必!只要能掩盖住秘密,这口井就是枯的!”
  接着随着“扑通”的一声闷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入了深井中。那巨大的冲击,甚至另井中清澈的水花都溅到了夜晚摇曳的青草上。
  
  井中有一双眼睛,透过荡漾的冰冷的井水,愣愣的望着头顶飘忽不定的璀璨星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我,不想死!
  不想就这样死了!
  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怎么能就这样被埋葬!
  但是随着一些尘土的悉悉滑落,圆圆的井口被人用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
  星空越来越暗,越来越少,那稀稀落落的点点星光,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井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像是永远没有出路。
  
  “哎呀,我好饿……”在草长莺飞的暮春,从一条羊肠小道中,走过来两个蹒跚的人影。
  “闭嘴,如果不是你丢了荷包,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说话的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公子,一身白衣片尘不染,但是好看到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却因为愤怒而扭曲到了极至!
  “绯绡,你不是会偷吗?那点银子,你是不会在意的是不是?”他身边走着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语气沮丧,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懊恼。
  “那也要有人能偷才行啊?我们一路上沿着驿站赶路,过往行人都风尘仆仆,哪有人腰缠万贯,像个有钱的金主?你叫我去偷谁?”
  “唉……”王子进叹了口气,探头望了望头顶的天光云影,“果然报应不爽,你做了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情,终于也被人光顾了!”
  “你给我闭嘴!”绯绡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天天就会说风凉话,那银子明明是你弄丢的,不然我们怎么会沦落到卖马赶路的悲惨地步?”
  “啊!前面有一家客栈啊!”王子进见他怒不可遏,急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这种荒郊野岭,怎么会有客栈?说谎也要有个边际……”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就有一道袅袅的炊烟从树林中升起。
  
  “鸡……”他立刻停止了咆哮,俊美的脸上立刻写满了馋相,“我闻到鸡的味道了!有人在炖鸡!”
  “是、是吗?”王子进在一边望着他瞬息万变的神色,立刻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你、你真是天赋秉异啊,确实有异于常人!”
  “子进!”绯绡说罢一把拉住他的手,脚下生风,飞快的赶路,“我们快走吧,长路漫漫,何时方休?我们要在日落之前,快点找个地方落脚!”
  唉,说得那么好听,是看到了鸡在朝你招手吧!
  王子进无奈的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在这位亦人亦妖的挚友身后,往层峦叠嶂的深山中走去。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草木茂盛,万物复苏,一片接着一片的碧绿的阔叶,在夕阳中荡漾出无边无际的绿色的海洋。
  偶尔有深深的暗影,像是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这青绿的世界中,探出他们诡异的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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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0

2、一条路越走越荒凉,渐渐头顶的阳光都被树木的枝叶遮住,在青翠的草尖上,投下细碎而耀目的光点。
  走在这样荒蛮而崎岖的道路上,虽然一路上绯绡信誓旦旦的保证,炖鸡的那户人家近在咫尺,两个人还是直至黄昏才到达。
  
  树林之后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十几户人家,有小桥流水,有阡陌交通,更有一垅垅碧绿的麦子,一棵棵盛放的木棉。
  炊烟随着轻风摇曳,袅袅婷婷的升到天空,染红了天边的夕阳,为这个小小的村庄,平添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王子进赶路辛苦,走得腰酸背痛,怨声载道,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不由一呆。
  顿时觉得疲惫一扫而空,摇头晃脑的朗声感慨,“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前一直不信,今日才明白,古人诚不欺我也!”
  “唉,你这个呆子!”绯绡眯起细长的凤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村庄,“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潇洒的扇了两下,“永远只看到表面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啊?”王子进听到此处,脸色顿时灰白,急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你、你该不是又看到了鬼影憧憧,群魔乱舞了吧?”
  “嘻嘻嘻,那倒不是……”绯绡狡黠的看了看王子进,眯起细长的狐狸眼,露出奸猾的笑容,“这里毕竟不是坟场,只是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蛛网而已!”
  “啊?蛛网啊?”王子进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只觉得一头雾水,“我们又不是蝴蝶和小虫,应该不碍事的吧?”
  “只是住一晚,暂时歇歇脚的话,应该不会有麻烦!”绯绡说罢自信满满的走在前面,一身白衣如雪,飘逸出尘,点亮了周遭浓翠的青绿。
  “喂,你等等我……”王子进见状急忙提着袍角,跌跌撞撞的追上他,“真是狐狸变的,怎么见你走平地也没有这么快?一到山里就脚步如飞!”
  “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绯绡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学他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吟道,“面对危险而毫不畏惧,这才是君子的作风!”
  王子进在后面听着他的自我褒扬,不由暗自好笑。
  什么君子啊?只要美食当前,不要说是地狱,让他上刀山下油锅,眉毛都不会皱上一下!
  
  他正在这边暗自腹诽,绯绡已经脚步蹁跹,像是早就知道路一样,毫不停留的走过了一垅垅麦田,穿过灰尘扑扑的土路,直奔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去了。
  这一路上有采桑归来的妇女,有下田归家的农夫,都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二人。
  王子进在这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只觉得浑身难过,仿佛是在汴京大街上被耍弄的猴子,努力想隐藏自己,却偏偏无所遁行。
  他急忙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青衣儒带,分明没有奇装异服。
  不过或许是民风纯朴,见来了外人分外热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刚刚想张口跟前面的绯绡商量一下。却见他眯着凤眼,红唇微翘,一会儿搔首弄姿,一会儿跺着方步,非但不觉得诡异,反而乐在其中。
  王子进见状不由脸色一黑,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跟他去说,无异于与夏虫语冰,不会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
  
  于是他只好在众人在注视中,一路缩着头,看着脚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还好村子不大,这条难熬的道路也不长,只是一会儿功夫,就见绯绡停下脚步,站在一户人家的木门前。
  
  周围有淡淡的轻风拂过,带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王子进闻到这股味道,脸色更加黑了一分,伸手拉了拉绯绡雪白的衣角,“喂,这里面是不是在炖鸡?”
  “子进啊,你真是我的知己!”绯绡的眼中发光,神色亢奋,雀跃的回答,“两里外我就闻到这股香味啦,果然诱人不是?”
  
  哪里还有什么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分明是一只流着口水的狐狸!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0

 3、“嗯!也难为你了!”王子进无精打采的说道,亏他刚才还以为绯绡在这里有什么旧交好友,才如此熟门熟路,原来他竟是顺着鸡的味道,凭着本能摸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前。
  但是绯绡完全没有意识到好友神情沮丧,抬起手就迫不及待的上去敲门。
  木板的门,发出沉沉的闷响,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
  
  此时西天红霞满天,林中树影缠绵,树枝掩映下的院落,缓缓渗透出一种阴冷的味道。
  或许是阳光即将隐没,周围的温度都跟着低了几分,平地一股凉风卷起,竟令他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冷战。
  “来啦,来啦!”就在王子进以为屋里的人没有听到,抬手欲再敲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应门声。
  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汉,在门后露出半张脸来。
  “深山野岭,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眼光中满含着犹疑。
  “在下……”王子进刚刚要自报家门,就被绯绡一把拦住。
  而他则一抱拳,谦恭有礼的说道:“这位老丈,我们是在书院求学,回家省亲的学子,哪想丢了盘缠,又在此处迷了路,想借老丈的宝地借住一宿!”
  “呵呵,什么宝地啊,穷乡僻壤而已!”老头听到这里,摆摆手笑道,“进来吧,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姓胡,名绯绡!这是我的兄弟,名唤莫知!”王子进刚刚要张口,不知为什么,身边的绯绡就擅自改了他的姓氏。
  “哦,你们真的是兄弟?”那老头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不像,完全不像吗!”
  王子进被他笑得一愣,半天才明白他是指自己面目平庸,而绯绡却有仙人之姿,不由更平添一份沮丧,垂头丧气的走进了茅舍。
  甚至连被绯绡改了名字的事情都忘了追究。
  
  那个老汉让他们进来,就快步走过去,伸手合上了院子里的木板门。重重叠叠的树影下,那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终于完全褪却,被关到了冰冷的门外。
  
  屋子里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就是平常的乡里人家,摆设虽然简陋,却不乏整洁。
  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妪,正拿着一把蒲扇,蹲在后院扇着灶台里的柴火。
  而窜着红亮火焰的炉子上,正坐着一口沸腾的沙锅。四溢的香气飘散开来,不用揭开锅盖,都能知道里面一定炖着金黄油亮的母鸡。
  
  绯绡闻到这扑鼻的香气,立刻形象全失,死死的盯着那口沙锅,无论如何也不愿挪动一步。
  后来还是王子进费劲力气,连拉带扯,总算是把他弄到了屋子里。
  “不知二位公子从何而来?”那老头倒也热情好客,端了一壶茶水出来,让他们缓解喉中干渴。
  “回老丈的话,我们从汴京过来!”
  绯绡则是喝一口水,看一眼院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大快朵颐。
  “那二位是在哪所书院求学呢?”
  “这……”王子进被问得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炖鸡,炖鸡……”绯绡长指敲着桌面,眼神飘忽,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的念,显是馋得坏了。
  “啊?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家书院的名字?”老人立刻目瞪口呆,竟是把绯绡的痴馋呓语当成了答案,一边擦汗一边问,“老朽真是孤陋了,什么叫沌机书院啊?”
  “炖、炖鸡书院……”王子进顿时冷汗直冒,脸涨得通红,硬起头皮开始胡掰,“就是混沌之中,暗藏天机之意。喻示这世间万物的真理,往往存在于那些看起来粗陋简单的事物中……”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额上冷汗涔涔,口沫横飞之中,只觉得自己离什么君子之道越来越远,这十几年的圣贤书,算是通通读到了狗肚子里。
  然而或许是他口才绝佳,言词激昂?那个老头居然随着他不着边际的谎话连连点头,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所言极是!《三五历记》里也有‘天地混沌如鸡子’这样的话!”
  王子进一时之间,只觉得哭笑不得,只得搜刮肚子里那点可怜墨水,和他努力瞎掰。
  
  直到屋子里再无光线,那个院子里的老妪端来了黄酒和佳肴,他们才终于把话题从鸡子、盘古、蛋白和蛋黄中转移。
  王子进见终于有机会闭嘴,急忙埋头苦干,吃菜喝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绯绡更是馋坏了,要不是还有别人在,恨不得把爪子伸上去抓鸡吃。
  
  老人大概也没见过有人这么吃鸡,再次瞪圆了眼睛,对王子进道,“胡公子,你这兄弟真是饿坏了,你们定是赶了不少的路吧?”
  王子进望了望身边大快朵颐,形象全失的绯绡,又望了望烛光下一脸诧异的老头,低头喝了口闷酒,不敢应声。
  
  这要他怎么张口?难道要告诉他绯绡是只狐狸吗?而狐狸吃鸡,向来是手脚并用,狼吞虎咽,你见过哪家的狐狸用餐之前会先跟人行礼打招呼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1

4、还好绯绡的速度极快,一锅香气扑鼻,油光四溢的鸡汤,转眼就被他吃得连一滴汁水也不剩。
  他这才文质彬彬的用袖口抹了抹红色的嘴角,斯文有礼的闲话家常,眨眼间便恢复了平日做人的模样。
  
  “那二位公子明日就要启程吗?为何不多逗留几日?”摇曳的烛火中,老人看起来有些苍白,一边喝酒,一边礼节性的挽留客人。
  “不瞒老丈,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在此地多留!”烛光下的绯绡,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美丽,一双凤眼中,似乎暗藏心机。
  “哦,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得了就好了……”老人听到这里,无奈的长叹一声,“老夫姓方,在这里生活已经二十余年,时而见有人来,却从未见人能够从这个村庄里走出去!”
  “此话怎讲?”王子进听了不由一急,想起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想起了画舫中如花的歌妓。
  天下美女如云,他才窥见一斑,怎么能困顿于这种深远的山村里。
  “不瞒公子,这村子有一个可怕的名字!”老人脸色越发阴沉,喝了一口酒道,“叫‘有去无回’!”
  “呃……”这下王子进连酒都喝不进去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名字,倒像是一个诅咒。
  “有去无回?怎么个有去法,又怎么算是无回?”绯绡微微一笑,眼角带风,一边说一边用长指轻佻的玩着手里的酒杯。
  那老人看了看二人,以手指沾了桌子上的汤水,在粗陋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王子进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更是一头雾水,因为烛光掩映中,赫然可见,桌面上写的是一个“井”字!
  “井?”绯绡也跟着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没有看过井吗?”老头苦笑了一下,面色凄然,“井中的水,又何尝流淌过?只能一辈子,被困在深深的地底,永远得不到解脱!”
  “这和村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似乎神情激动,连老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颤抖,看起来平添了几许诡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年来,来到这个村子里的人根本无法走出去,我们尝试过各种方法,结果不是有人迷路死在深山中,就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们这些人,就像井里的水,被牢牢困在了这个山谷里,只能乖乖的等死,直到井水干涸,变成枯井的一天!”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恐惧的咽了口口水,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最怕看不到这世间春色,红花绿柳,倘若如此,虽生犹死!
  “那可未必!还要看,困到这口井里的是什么人!”绯绡却不以为然,轻轻淡淡的应了一声。
  “哈哈哈……”老头听到这里,突然一反方才平静的态度,癫狂的笑了起来,“我们走着瞧,走着瞧,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要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开心啊,终于又有人,陪我们守在这个活棺材里了……”
  他越说越不成样子,笑声也一阵比一阵凄厉。
  王子进刚刚要上去阻止,就见昏暗的灯火中,一个弯着腰,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妪,正在门边朝他们招手。
  
  “快点跟我走吧,我来安排你们歇下来……”老妪慈眉善目,拿了一盏油灯,把他们二人引到了后面的一间茅屋,“他一谈到这些事就会情绪激动,这也不能怪他,年轻时原本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就这样被葬送了……”
  老妪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手中的油灯摇摆不定,照得漆黑的走廊里,都跟着变得阴气森森。
  王子进垂手跟在绯绡身后,从茅屋里走出来,踏着银白的月色,伴着清朗的夜风,往院子后面一间漆黑的屋子里走去。
  
  月光如水,春虫争鸣,隐约可见木棉如火,点缀着浓翠的山林。
  而在这良辰美景,不尽芳菲之中,似乎有一缕视线,正紧紧的缠绕在他的后背上,如丝如絮,如影随形。
  他回头向身后望去,却只见树影飘摇,月华流光,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是什么?”他突然扬手指着后院杂草中一个压抑的黑色影子,“看起来很突兀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他这话一出口,前面的绯绡就猛然回头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暗示他闭嘴。
  而与此同时,前面那个引路的老妪,似乎也听到了王子进的话,手一抖,油灯里的油就泼出去几滴。
  火光摇曳了两下,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口井啊,公子!”老妪朝他笑了笑,一扫方才的和蔼慈祥,只见恐慌不安,“一口枯了的井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只是一口枯井吗?
  王子进听到答复,看了看枯井,又看了看绯绡坚定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挪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口井里,似乎有什么人?
  正透过这如水的夜色,这缠绵的春风,盯盯的注视着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1

5、是夜静寂无声,只有山风肆虐,时而轻叩门板。
  王子进一个人躺在灰尘密布的房间里,只觉得极其无聊。方才绯绡的眼神,那个老妪莫名其妙的恐慌,分明在暗示些什么。
  
  他无心睡眠,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的推开木窗,眺望着无边的夜色。
  银色的月华倾泄流淌,庭院中的长草随风飘摇,一个漆黑而浓重的黑影,又赫然的闯入了他的眼帘。
  圆圆的,粗糙的轮廓,确实是寻常人家惯见的井台。
  只是这个井台,似乎有生命一般,平添了一丝凄凉的味道,静静的呆立在长风荒草中,似有无尽的心事要诉说,却苦于没有口舌,欲语还休。
  
  他正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突然听到木门发出几声艰涩的清响,似乎有什么人推门而入。
  王子进吃了一惊,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绯绡正斜倚在门口,眼角带笑的望着他,一头长发漆黑如墨,一身白衣赛雪欺霜,宛如一副上好的写意山水。
  黑是黑,白是白,轻轻淡淡的,就挥洒出不尽的风流。
  
  “原来是你!”王子进拍了拍胸口,“这般不声不响的,可吓死我啦!”
  绯绡却不答话,脚步像是猫一般轻捷,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就关上了残破的木窗,隔断了月华流水。
  “你这是干吗?”王子进见状不快,“我夜不能寐,连看看窗外的风景也不行吗?”
  绯绡听了轻轻一笑,盯盯的望着他道,“子进,有些风景,不是说看就能看的。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只为了一时兴起的好奇,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见他语气凝重,不由提心吊胆,“到底什么样的风景,是不能看的?”
  “比如这个!”绯绡伸手指了指窗外,灰白的窗纸上映出张牙舞爪的树木的影子,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
  
  “其实方才一直没有与你说,从看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绯绡望着朦胧的月光,似是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但是你为了吃鸡,不还是勇往直前的单刀直入,完全没有半分犹疑!”
  “也不算是吧,活了这么久,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能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的感觉,让我能够知道自己还活着!”绯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王子进听罢朝他挤眉弄眼,“哪里悲哀?君不见,这世上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不老不死?想想这世上千变万化的鸡的吃法,你就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
  绯绡听到这里,仰头大笑,发出爽朗清脆的笑声,似乎心中抑郁一扫而空。
  不由抚掌笑道,“子进,子进,你真是我的知己!你说得没错,人之一生,无分长短,只要得己所求,便是此生无憾!”
  “然也,然也!”王子进也跟着心情大好,“所以我王子进一生,便要阅尽天下春色,看遍世间佳人,哪怕真的命中带煞,活不到而立,也不会有一丝懊悔!”
  
  “对了!说到命中带煞,我是有事要嘱咐你!”绯绡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迅速的褪却,神秘兮兮的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村子里有一张蛛网?”
  王子进看着他的脸色,狠狠的点了点头。
  “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叫什么名字!”绯绡红唇微启,居然吐出了这样奇怪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越发一头雾水,“所以你才替我改了名字?”
  “对!只要不被别人知道你的真名,我们就能离开这个村庄!”
  绯绡说罢,一脸狡黠的朝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巧的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他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黑暗中,完全摸不到头绪。
  
  不大一会儿,隔壁的房间里,就传来悠扬而清冷的笛声,丝丝入耳,让人听了说不尽的受用。
  王子进知是绯绡不擅言词,正以笛声安抚自己恐惧的心态。
  竟慢慢的心绪平稳,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只余下一缕如泣如诉的轻歌慢引,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在清冷的夜风中消逝。
  
  愁似无边新月,淡淡挂在天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1

6、哪想这一觉睡去,竟像是悬崖失足,一头载入一个迷蒙的梦境之中。
  梦里有黄叶缤纷,秋霜清冷,似乎瞬间换了天地,把热闹的暮春换成了凄冷的深秋。
  
  院落还是那个院落,景物却已大大不同。
  王子进迷迷蒙蒙的望着周遭弥漫的夜雾,踏着松软的黄叶,往浓雾的深处走去。
  前面似乎有一口井,厚实的井台由青砖砌成,井水里清波荡漾。不必拘一捧井水入喉,只是这样趴在井沿上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清澈的甘甜。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直起身子,从井沿旁抬起头,望着周围的茅舍俨然,枫叶似火,更加确定了是自己和绯绡投宿的那户人家无疑。
  可是这井?不是枯井吗?怎么会有这么生机昂然的一波碧水?
  他还没有理清头绪,却听后面又有“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梦中还会出现第二个人!
  他吃了一惊,急忙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不由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银白月光之下,金黄落叶之中,站着一个柳眉秀目,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少女。眉宇之间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正睁着剪水双瞳,盯盯的注视着他。
  “那、那个……”王子进万万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佳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报不出来。
  少女的衣服虽然是粗布制成,但是却没有掩盖她半分风韵,倒衬得她色如春花,灵动秀美。
  “咯咯咯……”她见了王子进的呆像,忍俊不止,用手掩着嘴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你这书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这么见不得世面?”
  “小、小生是从汴京过来的,不巧迷路,才在宝地借宿一宿。跟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公子,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长得极俊俏的……”他一边流汗,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哪知越想在佳人面前留下印象,就越是不知所云。
  “算了,算了!”那个少女似乎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大方方的往井沿上一坐,“听你文驺驺的说话可真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这……”王子进听到这里,想到绯绡的提醒,隐隐竟觉得有些不妙。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吗?真是个呆子,读书都读傻了!”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似乎见到了极好玩的事情,“我叫莲生,不要忘了哦,以后我就叫你‘呆子’吧!与你相得益彰!”
  
  王子进见这少女一笑起来更是明媚无边,梨窝深深,粉面桃腮,似乎连他的七魂都给勾走了六魄。
  顿时把绯绡的询询叮嘱完全都抛到了脑后,整了整衣服,像是个谦谦君子一样,一揖到底。
  “小生江淮人氏,姓王,名子进!”
  “哦?”那个叫莲生的少女听到这里,秀美一挑,“你不是姓胡,名莫知吗?难道竟是个假名字?”
  王子进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冷。
  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坐在井沿上,悠闲的荡着双脚,云淡风清的少女,竟像是见到了地狱的恶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是绯绡瞎掰的,当时除了那个方姓老人,明明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这有什么奇怪,我听到了啊!”少女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她当时就躲在门后也说不定?
  王子进听到这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笑着问道,“呵呵,那个名字是我那个朋友信口胡说的,不知道小姐是在哪里听到的?”
  “就在这里啊?所有过路的人的对话,我都能听得到!”她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自己坐着的那口井。
  “在哪里?”王子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口井里,不信你往下看,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如果浸在水里,更能感觉到天地万物的呼吸!”少女说着从井沿上轻巧的跃下来,朝他开心的招着手,示意他过来。
  
  他只觉得意识懵懵懂懂,明明心中恐惧万分,却像受到了蛊惑,慢慢走到了那口井的井沿前。
  壮起胆子往下看去。
  只见方才还清澈平静的井水,此时正一荡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再定睛一看,不由面色惨白,发出“哇——”的一声尖叫,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井里面,随着涟漪扩散的,是一缕缕漆黑的长发!
  如丝如絮,缠缠绵绵,几乎要充斥了整口深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2

 7、王子进惊出一身冷汗,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却是那间简陋的茅屋。只见破败家什漆黑的暗影,哪里有什么少女,又哪里有什么恐怖的深井?
  
  但是被这可怕的梦一吓,他是再也睡不成了,缩在被子里盯着被山风吹得“咯吱”作响的木窗,直至天明。
  而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绯绡就神清气爽的跑过来敲门,一见他坐在床边,立刻瞪圆了眼睛。
  “子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你会起这么早!”
  “唉……”王子进望着他神采奕奕的气色,伸手按了按发胀的脑袋,摇头叹道,“绯绡,我永远都搞不懂,为什么你每天都这么精神呢?”
  “呵呵呵!”绯绡大概意识到王子进是在夸他,得意的捋了捋雪白的衣襟,“心无红尘俗事,自然一夜好眠!”
  红尘俗事吗?自己身为一个凡夫俗子,不知几时才能真正远离这滚滚红尘。
  哪知他正要出言赞许绯绡的心镜澄明,不染片尘,突然就听到绯绡开心的欢呼了一声,“子进,这户人家的大娘好像在用鸡汤熬粥,我先走一步!”
  王子进只觉眼前一花,白影一闪,门前已经是空落落的一片,早就不见了绯绡的人影。
  他见状不由气结,什么心无红尘俗事?什么心境卓而不群。
  明明是为了鸡粥起了大早,居然还有脸跑过来冠冕堂皇的教育他?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顶着发青的脸色,讪讪的一个人走出了后院的茅屋,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往前院走去。
  院子里草长莺飞,野花点点,在清晨的灿烂光晖下,呈现出一片生机昂然,万物争春的热闹景色。
  他踏着枯草走在小路上,只觉得微风拂面,送来哪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嘴角边不由荡漾起一丝向往的微笑。
  如果不是那井里的东西太可怕,其间有枫叶如火,有美人如花,未尝不是一个旖旎的好梦。
  他想着想着,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视线不自觉的飘香了院子里的那口枯井。
  
  井台高高,青石累累,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井口被人用一块巨大的石板压住。
  王子进愣愣的望着那口井出了一会儿神,仿佛见到昨夜那个美丽的少女,依旧娇俏的坐在井沿上,朝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他的灵魂似乎受到了旖旎梦境的蛊惑,无限怀恋的走到了那口枯井前,看着石缝里的点点青苔,不由心生疑惑。
  如果有青苔的话,这定然不是一口枯井,但是为什么要用石板封住井口?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璀璨,完全不似昨晚的阴郁可怕。
  王子进一时好奇心大起,拍了拍巴掌,把折扇往腰间一别,伸手就去搬那沉重的石板。
  石板粗糙而冰冷,而且比想像中更加沉重,他卯足力气,足足推了三四次,才终于挪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股清冷的潮意,从黑暗的窄缝里传来,似乎能看到里面荡漾的井水。
  他刚刚要继续推下去,就突然觉得腕上一紧,一只冰冷而坚硬的手,已经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急忙向上看去,只见绯绡一身白衣,身披晨光,正眼含责备的望着他。
  “那、那个……”王子进顿时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只是想看看,井里面到底有什么,不是把你的话当成耳边风……”
  “算了!”绯绡却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清澈的笑容,“我只是过来叫你,桌上的饭菜就要凉了!”
  王子进只好理了理衣服,朝他抱歉的笑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快步往前院走去。
  而与此同时,那沉重的石板下,那狭窄的缝隙里,正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是游蛇一样,沿着青石砌成的井沿,弯弯蜒蜒的流泄出来。
  
  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出,那是一缕长长的黑发。
  
  满浸着井水的潮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2

8、一顿早饭吃得压抑又沉重。
  
  昨晚方姓的老头似乎身体不爽,一直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而那个老妇人,却只知埋头吃饭,连一个字也不说。
  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绯绡闲聊,可惜绯绡见了鸡就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对王子进的话充耳不闻,确实做到了他口中的“心无凡尘俗事”!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难熬的饭,王子进和绯绡起身作揖,准备告辞。
  
  哪想那个老妇人只顾低头收拾东西,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多谢老人家款待,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王子进硬着头皮刚刚说了一半,就见那老妪回过头,用浑浊的眼睛,盯盯的看着他。
  “反正你们还会回来的,又何须作别……”她说着竟然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只是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齿,衬着她那皱巴巴的老脸,平添了几分恐怖。
  王子进刚刚要跟她分辩几句,旁边的绯绡就扯了扯他的袖管,“子进,多说无益,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只好摇了摇头,跟在绯绡身后,走出了这户奇怪人家的大门。
  
  周围是茂密的山林,随着春天的微风,发出“沙沙”的清响。
  王子进只觉得身上极其难过,恨不得撅个洞钻到地底。
  因为他们一走到田间的小路上,就又有许多村民围拢过来,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是站在道路的两边,用探询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绯绡……”王子进在这如刀似剑的目光中,似乎身上都被戳了无数个窟窿,“他们这里什么毛病?怎么都这样看人?”
  “呵呵呵!”绯绡倒是毫不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不礼貌的注视,“你要是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未曾走出去一步,估计比他们的眼光还要凌厉几分!”
  “啊?昨晚那老头说的竟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还要试试才知道!”绯绡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一甩扇子,潇洒万分的走出村庄,沿着崎岖的小路,往浓翠的深山中走去。
  王子进只见他白衣如雪,飘逸出尘,几乎要被周围深深浅浅的绿色淹没,急忙提着袍角,大呼小叫的就追了上去。
  
  山路边青草繁茂,野花缤纷,完全看不出任何异状。
  两人脚步轻快,转眼就翻过了一个小小的山头,临风而望,一条笔直的官道就在脚下,隐约可见过路的马车匆匆而过。
  “绯绡,你看!”王子进见状心中狂喜,大呼小叫的道,“什么走不出去的村庄,都是骗人的,官道不就在这座山的下面?”
  绯绡却默不作声,一撩衣摆,加快脚步走向山下。
  漆黑的长发随风飘扬飞舞,遮住了大半边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王子进的心中早就被喜悦充斥,根本没有意识到好友的沉默,一路哼着歌,踏着碧绿的青草,走入了浓翠墨绿的树荫深处。
  
  哪想越走道路越崎岖,最后周围矮树丛丛,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程度。
  此时长日将尽,阳光隐没,连山里的轻风,都变得阴冷了几分。
  “绯绡,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惶恐的望着头顶遮天蔽日的绿叶,“道路不是就在山脚下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绯绡回头用了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长指,放在嘴边,“子进,不要说话,后面有奇怪的东西跟上来了!”
  “啊?什么奇怪的东西?”王子进一头雾水,急忙往后看去,却只见树枝掩映,哪里有半个人影?
  
  但是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几乎无路可走,长草上似乎都长出细细的勾子,绊着两人的脚步。
  “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只有回去?”王子进望着四周阴森恐怖的树林,想起那个村庄中村民渴望的眼神,不由万念俱灰。
  “那还要试试才知道!”绯绡说着一撩衣摆,凤眼一眯,嘴角微翘,开始念念有词的念起咒语。
  
  朦胧的月光笼罩在他的白衣上,不染片尘,清淡得不似凡人。
  王子进在一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如水的长发,透着妖异的眼睛,只觉得神智飘摇,似乎连灵魂都被吸引。
  而就在这时,随着那咒语声声,身后的草丛里开始传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正在分枝拨叶,踏草而行。
  
  “什么人?”王子进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看去。
  “子进,快点闪开!”绯绡突然呵斥一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挥手,一道血红的光芒闪电般擦过王子进的脸颊,往他身后一个黑色的东西上砍去。
  紧接着是“噗呲”的一声清响,王子进突然觉得脸上一冷,似乎有什么液体溅到他的脸上。
  而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黏腻的汁液,一下就掉到了他的怀里。
  
  “哇——”他吓得尖叫了一声,急忙后退了两步,飞快的把那个可怕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却是一截如手臂般粗的巨大藤条。
  但是最可怕的是,这种原本应长在树林中的植物,却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草地上不停的翻滚扭动。
  
  绯绡却脸色如常,手一翻,血刃长刀变成了一根碧绿的玉笛。
  他快步走上去,一脚就踏在那根藤条的上,借着朦胧的月光,似乎仔细的在那根可怕的藤条上找着什么。
  “绯、绯绡……”王子进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擦着身上的绿色汁液,“这、这是树吗?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树?”
  绯绡却不理他,纤手一扬,从那截断了的藤条上抽出了一根细细的东西。
  
  眼角带笑的走到王子进的面前,把那根东西拎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这是什么?为、为什么要给我看?”王子进一头雾水,望着绯绡俊美的脸庞,不知所以。
  绯绡红唇微翘,凤眼含威,似乎要直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子进,这是一根女人的头发!”
  “啊?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你有关系!”他说着手指一搓,指尖泛出淡蓝色狐火,那缕长发瞬间化为灰烬,“你是不是?把真名告诉了一个女人?”
  
  “这、这个……”王子进被人一语道破,只觉得羞赧无比,脸涨得通红,“只、只是在梦里对一个漂亮的少女说过!”
  明月下的绯绡,听到他的回答,不怒反喜,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2

9、王子进呆呆的望着他狡黠的坏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指着他的鼻尖颤声道,“你、你难道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绯绡不以为然,将手中的灰烬放入怀中,“当然,如果不是我刻意装做不知,又有哪个女鬼能接近你的身边?”
  “什么?女鬼?你说那个叫莲生的女子是鬼?”王子进听到此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自然是鬼!”绯绡边说边环顾着四周茂密的丛林,“不是鬼的话,又怎么会操纵山上的林木来扭曲道路?”
  “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还能下山吗?”
  “子进,我们不下山!”绯绡眨了眨眼睛,在清冷的夜风中,伸手指向他身后的道路,“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回到那个村庄里!”
  “你在说什么?”王子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月光下绯绡如雕如刻,如琢如磨的脸,完全理不清头绪,“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为什么要回去?”
  “子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自然听过……”他万分不愿的答道,“可是这跟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关系可大得很!”绯绡笑得更加开心,细长的美目眯成了一条缝,“多亏了你如此好骗,我才将计就计,找出了这个村庄中埋藏的秘密!不然怎么会有十足的信心,走这条回头的路呢?”
  
  王子进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处处被他设计利用,不由气恼万分,这次没有任何人的催促,就气鼓鼓的走在了前面,任绯绡怎么逗他开心,他都不说一句话。
  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崎岖忐忑的道路,突然就变得平坦起来。
  长草不再绊脚,树枝也不再毫无章法的胡乱伸展,明明是山间的小路,倒像是坦荡的官道一般好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那个奇怪的村庄之前。
  
  夜晚的村庄,与白日时看起来截然不同,一片漆黑之中,偶尔有点点灯火,细细碎碎的随风摇曳。
  王子进望着眼前稀稀落落的人家,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不由心中打鼓,伸手拉了拉绯绡雪白的袖管,“绯绡,我们不要再回去好不好?你的本事不是很大?一定能走出那片山林的!”
  “那怎么行?”绯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们拂袖而去,这里的村民又该怎么办?”
  “可是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悲天悯人?”
  “而且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鬼东西,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如此明目张胆的造次?”这次他说得义愤填膺,似乎甚为愤慨。
  王子进望着他难得严肃的俊脸,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听都是后一个理由比较靠谱。
  看来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样的话,不仅适用于人类,更加适用于妖孽。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难道还要回到那方姓的老人家吗?”
  “当然不是!”绯绡长身而立,白衣胜雪,没有半分要进入村庄的模样,一双丹凤美目,只是咕噜噜的不停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有个更好的办法,你直接登门去造访那个女鬼!”
  “为什么是我?”王子进听到这里,几乎要吓得哭了,哇哇叫道,“你明明比我更加合适!”
  “嘻嘻嘻!”绯绡一脸坏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委以重任之意,“谁让你美色当前,被迷乱了心智,告诉了人家大名呢?我是想去啊,可惜那位漂亮的鬼小姐一定不认识我!”
  王子进听到这里,顿时语塞,自己确实是没有听从他的忠告,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古人说,一步错,步步错,果然一点都没有错!
  他只好硬着脖子点点头,脸色比哭还难看,“绯绡……,要如何去拜访那个女鬼?难道要我去挖坟头吗?”
  
  “嘿嘿嘿,十分简单!”绯绡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一根长发燃烧的灰烬,用纤长指尖沾了一点,伸手按在他的额心,“她留了这种东西给我,我自然要擅加利用!”
  王子进站在如水的夜色中,只觉得额头冰冷冰冷,望着绯绡似少女又像少年的一张脸,戚戚惨惨的哀嚎,
  “绯、绯绡,我要是遇到了危险,你可要来救我!”
  “如果情况有所不妙,只要呼唤我的名字即可!那样我自会入得你的梦中!”绯绡说完嘴角微动,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准备好了?要去了!”
  
  “等、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他话音还未落,突然就觉得脑中一冷,一股冰冷的寒气,仿佛如清泉一般,顺着绯绡纤长的手指,淌到了他的脑髓深处。
  接着他身体一软,一下就要歪倒在地,似乎有人在这时扶了他一把,把他的身体轻轻的放到柔软清香的草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红叶缤纷的庭院,正有一个蓝衫的少女,像是前晚梦中所见,翘着雪白双足,坐在井沿前吹着哀伤的曲调。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3

 10、那曲子如泣如诉,婉转动听,满蕴着哀伤,又像是轻轻的叹息。
  
  王子进看到眼前枫叶似火,佳人如玉,又有这样悲伤的乐曲,顿时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得精光。
  不自觉的受到这人面桃花,灼灼其华的吸引,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
  只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极其美好的梦,只求沉浸在这温柔乡里,实在不愿有醒来的一天。
  
  他的脚踏着枯叶,发出“沙沙”的细响,或许这声音惊扰了那个吹着草笛的少女,细细的曲调嘎然而止。
  那个少女缓缓回过头来,正用惊诧的眼光,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眉目如画,双眸清澈,却正是莲生。
  “你怎么会来这里?”莲生显然还记得王子进,像是小孩子一样,从井沿上跳下来,跑到他的面前,“如果没有它的允许,我是不会进到任何人的梦中的!”
  “这、这个……”王子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自我见小姐一面,日思夜念,辗转反侧,哪想今日刚刚睡着,就又见到了小姐!”
  自从他跟绯绡在一起以后,谎话说得如火纯青,已经达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化境,只是今日的这番谎言,似乎还掺杂着他几许真情。
  
  莲生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接着脸上飞出红霞,笑道,“王公子,莫要开玩笑了!莲生哪里有那么好?”
  看那表情,嘴上虽然否认,心中却是极为受用。
  王子进望着她这般小女儿的娇态,一时竟也受到感染,心中荡起点点柔情,便是打死也不相信这样一个清秀单纯的佳人会陷害自己!
  “王公子,你来陪我,真是太好了!”莲生大概出身山野,也不避嫌,伸手就拉住王子进的手,往那口井边走去,“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真的很难过!”
  “为什么会孤零零?”王子进和她并肩坐在井台之上,指着庭院中的茅屋道,“那里面不是住着两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你怎么会觉得孤单寂寞?”
  哪知他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莲生原本喜笑颜开的脸庞,顿时布满了阴郁。
  恶狠狠的道,“什么和蔼可亲的老人,怕是连禽兽都不如!”
  “啊?此话怎讲?”王子进不由一愣,隐隐觉得她的话里似乎暗藏玄机。
  “哎呀,我们不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莲生灿然一笑,又换做一副欢快表情,“王公子,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无聊,你能不能时不时的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
  王子进望着她一副天真烂漫的笑颜,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反正我再也走不出这村庄,自然会夜夜陪你,看这春华秋实,看这夏花冬雪,看四季更迭,人世如云!”
  
  莲生听到这里,神色一黯,扭着手指道,“你是不是在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它知道真名,就可以走到这山谷外广阔的天地里!”
  “它?是谁?”王子进听到此处,不由纳闷,“你说孤单寂寞,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莲生呆呆的望着王子进的脸庞,咬了咬嘴唇,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竟有泪光闪烁。
  “哎呀,你莫哭,莫哭!就当我没有说过还不行?”他一向最见不得眼泪,尤其是美女的眼泪,更会让他心如刀割。
  
  “王公子,你是个好人……”莲生说着擦干脸上泪水,“只是莲生想起旧时心事,难免心怀感伤!”
  “那就不要想了,能让我们流泪的过去,还是速速忘掉!人生这么长,怎么能永远拘泥于往事,浪费大好光阴?”
  “拘泥往事,浪费大好光阴?”莲生听到这里,略有所思,拿起手中的草叶,又轻轻巧巧的吹了起来。
  那曲子依旧哀怨缠绵,惹人心碎。
  王子进只觉得心潮彭湃,低头捡起地上的枯枝,坐在井沿之前,随着她的草笛声声,扯着嗓子击节而歌。
  “风摇枯竹不成声,雨打衰荷不胜情。
  何处漏舟堪载酒?何处琵琶不忍听?
  争奈风雨连秋夏,唯有江天万里明!”
  
  “争奈风雨连秋夏……,唯有江天万里明?”莲生听到这里,纤手移开嘴边,似乎心有所感,“没错,没错!任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更迭不停,又有什么值得悲哀?君不见这一天一地,一顷江水,无尽明月,万古如一的存于世上,且是何等的壮观美丽?我们生而于世,并不能拘泥于那些小小的失去。”
  “啊?”王子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胡诌的话居然会引出她这样多的忧思,挠了挠脑袋道,“小姐真是聪慧啊,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些?”
  
  莲生听到这里,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王子进伸出一只纤白的手。
  “王公子,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他环顾四周,却只有枯树篱笆,哪里有半点有趣的玩意?
  “是一个,我最珍贵的东西!”她说完指指两人坐着的深井,“它就在那里!沉浸在冰冷的水中,深深的地底,永远也不能超升!”
  
  王子进听了心头一紧,急忙低头向井里看去,只见清冷的井水中,映出一轮明亮的月影,随着水波碎了又聚,聚了又碎。
  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里面摇曳游动。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3

11、可是他还没有看得真切,突然觉得有人在他背后使劲的推了一把,他连呼救都来不及,就一头栽到了深井之中。
  
  井水冰冷冰冷,寒澈刺骨,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圆圆的井口,映照出生命的光辉,满天的星空,高悬在遥不可及的头顶。
  他只觉得脚底根本踩不到实地,衣服被井水浸湿,变得厚重而黏腻。只好拼命挣扎,生怕一停止游动,就会被拖向死亡的深渊。
  “救、救命啊——”他吓得坏了,急忙张口呼救,“绯——,救我——”
  这不喊还不要紧,一张嘴,立刻有汩汩的冷水灌入他的胃肠。
  
  “不要怕!”就在他以为要葬身井底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柔软的手,紧紧的拉住了他,“王公子,我们只是在梦境之中,只要你不要去联想,再多的水也不能奈你何!”
  王子进急忙向身边看去,只见莲生不知何时也随着自己下来了,纤巧的身体,正轻轻的一沉一浮,一头墨黑的头发,随着水波在不停荡漾。
  他见状不由痴了,呆呆的道,“莲生,你真是不愧于这个好听的名字!”
  “为什么?”莲生朝他一笑,脸上沾着水珠,如鲜花凝露,“是因为我水性好吗?其实我一点也不会游泳,只是这水都是假的!”
  “不、不是!”王子进立刻巧舌如簧,得到机会开始大拍马屁,“是因为你面如莲花,美不胜收!”
  莲生听到此处,偏头问道,“什么是莲花?那种花很美吗?我们这村落身处山谷之中,根本看不到那种花!”
  “很美很美!”王子进心中一沉,只觉得这小小女孩甚是可怜,“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去苏杭看莲花,看接天莲叶无穷碧,看映日荷花别样红!”
  “如果真能离开这里,自是再好不过!”莲生突然面现凄凉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走吧,带你去看,我的弟弟!”
  “弟弟?”王子进在冷水中诧道,“你还有弟弟,他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莲生说着猛的一拉王子进的手,两人就相携着往深深的井底潜去。
  
  这次王子进也学得乖了,饶是吓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大声呼救。
  只觉得冰冷的水铺天盖地的挤压过来,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压得变形,头顶的水瞬间合拢,隔断了星辉满天,明月高悬,以及,唯一的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井底会是层层的泥藻,哪想却出现了一条水道,阴暗而深沉,直通向更加漆黑的地底。
  莲生灵活得像是一尾鱼,明艳得像是一朵开在水中的花,轻轻巧巧的拉着王子进的手,顺着冰冷的水流,往水道的深处游去。
  
  这条道路像是没有尽头,漆黑一片,偶尔有黏腻的水草,会缠住人的发丝。
  王子进只觉得像是被恐怖攫住了心神,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水道尽头有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东西,像是棉絮一样,随着水流四处飘散。
  而再仔细看去,那些棉絮像是动物的触角,丝丝缕缕的伸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这、这是什么?”王子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不由瑟瑟发抖,一时居然忘了心中的顾虑,如常的说起话来。
  莲生望着眼前的怪物,神色凄然,“这就是我的弟弟,他不到七岁,就落入河中死了,因为年纪太小,在这世上有很多舍不得的东西,灵魂不愿得到超脱,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它、它明明不是一个人了!”王子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颤声道,“幽魂怨鬼我也见过,它们大都是因为对人世有所留恋,才会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但是大凡只要有人心,就会维持人的模样,怎么会变得面目全非?”
  “不许你这样说它!”莲生听到这里,似乎甚为恼怒,缓缓游到那团黑色的雾气面前,伸手抚摸着那如丝如絮的触角,“它确实不是人,但是却比很多人的心好得多!它没有人的形状,是因为,已经舍去一切,变成了这个村子里的神!”
  
  “神?”
  “不错!”莲生笑着对王子进说,“它在死的时候,骨血就托付给了流水,顺着地下的水脉,蜿蜒流淌到整个村落,所有喝了它的骨血的生物,都要受到它的支配!”
  “难、难道?”王子进听到这里,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想到了这个永远也走不出的村庄,想到了那狰狞扭曲的恐怖藤条,心中一个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这、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被它困住的?”
  莲生听到这里,在漆黑的冷水中,面目变得狰狞起来,阴森森的回答,“那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报应!”
  “什么报应?难道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呵呵呵……”莲生的脸色越来越可怕,渐渐变得白里泛青,宛如死人的颜色,“当然做了!他们把我困在井里,活活淹死,我就要把他们,困在这个村庄中,一辈子埋在坟墓里!”
  王子进眼见她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面色狰狞的女鬼,不由暗自心惊。
  “莲生,快点过来,想想江天碧波,想想月光万里,你刚刚不是还说过?比起这些亘古长存的东西,我们的那些爱恨又是何其渺小……”
  
  可是还没等王子进说完,莲生身后那团黑色的雾气就一下暴起,一道黑线,瞬间击破水流,如蛟龙出洞一样,直奔他面门而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怕的怪物会突然发难,不由心头一紧,闭着眼睛大叫,“绯绡——,快点救我!”
  
  这一喊不要紧,手腕顿时被一只冰冷而坚硬的手紧紧拉住,接着身体像是没有了重量,被那只手迅速的拽离了水面,带出了井口,夹着缤纷的水花,直往璀璨的星空飞去。
  王子进只觉得身体像是柳叶一样轻盈,随着春日的微风,在天空中缓缓的飞舞。
  不知飞了多久,才终于有了落到地面的感觉。
  
  身下冰冷而潮湿,似乎是躺在布满露水的草地上。
  他一有感觉,急忙睁开双眼,却见头顶一轮明月悬空,微风拂面,送来淡淡花香。
  而绯绡正一脸笑意的坐在他的身边,伸出的一只冰冷的手,正在雪白的袖幅之下,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3

12、他见了绯绡明月下俊秀的脸,唇边自信的微笑,不由顿时心安。
  
  缓缓的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哀嚎道,“真是太可怕了,绯绡!你永远无法明白,我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
  绯绡听到他怨声载道,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当然明白,子进,你们吹笛唱歌,入井探险,我都在这里看到了!”
  “什么?”王子进不由大窘,“你可真是不地道,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佳人说说体己话儿,却都被你在一边听了去!”
  “呵呵呵!”绯绡听到这里,又开始调笑他,“子进,你确定那是一位佳人?如果把所有接近你的僵尸怨鬼都算上,你的桃花运还真是大盛!”
  “那又怎样?这世事无常,今朝美人,明夕白骨!只要是美丽的,无分死活,我都乐于欣赏,总好过一辈子对着一个面目平庸的女子强!”
  或许他这话太过惊世骇俗,一向伶牙俐齿的绯绡,居然也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子进的花痴境界,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高度!
  
  但是嘴上虽然这样说,王子进还是觉得心中惋惜,如果自己好奇心不那么强,非要去追根探底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那火红的枫树,枫树下蓝衫的少女,忘不了她清亮的草笛,感动于自己豪放而歌的那一瞬。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似乎只是一转眼,那清秀的佳人就变成了狰狞的女鬼!
  
  他想到这里,不由摇头叹息。
  “子进,你叹什么气啊?是不是在感慨美人虽然如玉,可惜却已如谢了的花,零落成泥,只余清香绕枝啊?”绯绡一边拉着他的手赶路,一边不忘调笑。
  “唉……”王子进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难过,“绯绡,知我者莫若你也!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这样不长寿呢?”
  他说着抬头仰望天边明月,摇头晃脑的吟道,“我将此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绯绡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把这首诗理解成这样,但是见惯他花痴的模样,也只有低头浅笑,生怕这个呆子又酸性大发,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哪知他的耳根还没有落得片刻的清净,就听王子进又在他身后大呼小叫的使劲叫嚷。
  
  “哇哇哇,你这只该死的狐狸,要带我去哪里?”却是王子进感慨完美人如花,刹那芳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何方!
  绯绡或许是狐狸变成,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用“这只”、“那尾”的话称呼他,而与之对应的,最爱的自是被人夸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但是今日他听到这样的话,居然不怒反笑,眼角带风的看着王子进道,“子进,你怎么不感谢我?我这就要去带你见你的佳人呢!”
  “哇哇哇——”王子进在他身后大声抗议,“那么可怕的佳人,还是不要再见了!”
  “你不是还要带人家去苏杭看荷花?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王子进脸色一僵,被他一句话戳到软肋,只好耷拉着脑袋,讪讪的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去。
  
  只见明月当空,月光清冷,一座小小院落,正矗立在如水的光华之下。
  那院落中树枝掩映,木棉胜火,大门紧闭,却正是两人前日投宿的那方姓老人的家!
  
  绯绡毫不危惧的踏着月光,伸手推在门上,稍一使力,大门的锁就“咯”的一声,轻轻的掉到了地上。
  “喂,绯绡!”王子进见他这副架势,知道进去必无好事,“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又何必去惊扰她?让她的灵魂存在于世上,难道真的是错?”
  “子进,你怎会做如此想?”绯绡眼神清澈,在月光下打量着他,“你认为她这样活着,真的会很快乐吗?心怀恨意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找到真正的幸福的!”
  王子进被他这么一说,不由语塞,缓缓松开了拉着绯绡衣袖的手。
  而就是这么一犹豫,绯绡的白衣翩然一闪,已经顺着半开的大门,身姿轻盈的溜到了庭院里面。
  王子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是奈何冷风呜咽,凄凉恐怖,只好一咬牙,一跺脚,跟着绯绡钻到了院子里。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穿过前院的茅屋,很快就来到了那个杂草丛生的后院。
  院子里草长莺飞,树木俨然,显是很久都没有人修葺过。而王子进见了无数次的那口井,正孤零零的立在冷风荒草中,散发着阴森清冷的味道。
  “我们过去看看!”绯绡说着一拉他的衣袖,“先把井口那块石板搬开再说!”
  “什么?”王子进吓了一跳,“你难道不知道那井里的东西有多么骇人?”
  “可是白日里看你不也在卖力搬那块石板,连扇子都别到了腰里,那么投入!现在却教训起我来了!”
  “绯绡,绯绡,我们不要过去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我那个时候,不是还不知道井里会有那么可怕的妖怪吗……”
  
  但是绯绡是永远不会受人指使的,尤其当这个命令是已经被吓得神智不清的王子进发出的时候。
  于是一时半刻之后,王子进只好又把袍裾别到腰带里,呲牙咧嘴的上演着早上刚刚表演过的精彩好戏。
  “你倒是用点力气啊!不能全指望我一个人!”眼看绯绡只是象征性的伸着手,懒洋洋的搭在石板上,他的气立刻不打一处来。
  虽然知道绯绡不似人类,生来爱耍滑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滑头到这种地步,居然连一分力气都不想出。
  “子进,有你这样的劳力在,又何须我动手呢!人说大凡头脑不好用的人,力气都会格外的大!”
  “你给我闭嘴——”王子进怒吼一声,化愤怒为力量,眼睛一瞪,腿一蹬,居然把那块石板硬是推开了一半。
  
  他推完了得意的偏过头,想听到绯绡赞许的夸奖,哪想月色中的绯绡望着自己的身后,一下就瞪圆了眼睛。
  “喂,你怎么了……”他的话还未问出口,突然觉得绯绡用力推了他一把。
  那突如其来的力气格外的大,推得他一个趔趄就坐在了草地上。
  
  而与此同时,眼前滑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像是天边的流星,“当”的一声就堪堪掠过他的眼帘,击到了沉重的青石板上,迸射出精亮的火花。
  王子进劫后余生,急忙定睛一看,眼前却是一把寒光森森的板斧。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3

13、“哇哇哇——”他被吓得不轻,顿时哇哇大叫着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却见月光中有一个如鬼似魅,牢牢的握着锋利的板斧,白发披散的人,正盯盯的望着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子进见状急忙后退两步,如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
  “不、不要拿开那个石板!”那个老人朝他大声威吓,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睁到了极至,看起来分外的吓人,“石板下有很恐怖的东西,你怎么能懂!”
  王子进听着他沙哑的嗓音,看着他凌乱的头发,终于想起,这就是前日还与他们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的方姓老人!
  
  不过短短的一天,就变得状如恶鬼,面目全非。
  他想到此节,不由凭空打了个寒战,几步就溜到了绯绡的身后,小声道,“绯绡,怎么办?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奇怪?简直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绯绡却毫无惧色,秋水般清澈的双眸,直直的望着那个可怕的老人,似乎努力在他身上探询真相。
  一身白衣赛雪欺霜,被凄凉的山风吹得斜斜飞舞,更加衬托得他卓而不群,灵气逼人。
  “你们,给我滚开!”那老人见绯绡甚是托大,拿起斧子,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们叫道,“离我们家远点,再也不要想靠近这口井!”
  嗓门洪量而霸道,令躲在绯绡身后的王子进都被震得抖了几抖。
  绯绡却不以为然,一双狭长的眼睛中,依旧满蕴着春风般的笑意,满不在乎的捋了捋漆黑的长发,轻轻巧巧的问道,“井里面,有什么吗?竟让老丈你如此的紧张?”
  
  这一句话问得那老头语塞,结结巴巴的回答,“没、没有什么,只是据说前朝有人把一个害人的妖怪封到了井里,我这才好心阻止你们!”
  绯绡听到这里,嘴角边荡漾出一丝笑意,纤指一扬,依旧心不在焉的玩弄着头发,“这世上的人,可真是奇怪得很,为什么大凡有害人之心的人,却都偏要口口声声的标榜自己是出于好心?”
  老人立刻面色一沉,眼中精光四射,盯盯的望着绯绡道,“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绯绡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眉眼含笑的模样,“只是这井里,怕埋葬的不是什么妖孽,而是一具少女的尸体吧!”
  这几句话轻轻飘飘,似是无心而出,轻得仿佛随时都能融入清冷夜风,消失无踪。
  那老人却像是听到了地府的魔音,浑身一震,接着脸色惨白,几乎全无人色,过了一会儿,脸上竟然现出一副平和安详的表情。
  
  王子进躲在绯绡身后,看得一惊一诧,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脸孔能像这老人般瞬息万变。
  “唉……”老头似乎满腹哀伤,仰头长叹,“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请随我入室小坐,老夫自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你们一一讲解!”
  看他模样,似乎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理智和沉稳。
  王子进看了看那个狰狞的老人,又回头看了看露出一半的漆黑深井,只觉得心情忐忑不安,所谓前有狼,后有虎,大概就是指自己现在的处境。
  
  “子进,我们走吧,且听听他要怎么说!”绯绡似乎预见到了什么,朝王子进使了个眼色,“看他能玩什么花招!”
  王子进虽然百般不愿,但是听绯绡这么说,只好的抬着虚软的腿脚就往那老人的身边走去。
  夜风吹得老人的白发四散飘扬,衬着皱纹密布的发红脸膛,几乎没有半分人的模样。
  他鼓足勇气,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老头也抬腿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哇——”王子进生怕他再发难,大喊了一声,“你、你不要过来!”
  老人见状立刻朝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公子莫怕,老朽只是要过去把井口的石板盖上!”
  王子进讨了个没趣,只好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去。
  任那老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他都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
  
  脚下的长草绊着他的袍裾,像是有生命一般,似在步步挽留。
  “这些草真是讨厌,怎么竟绊着人的脚?”眼见自己的长袍又被杂乱的野草挂住,王子进只好躬身去弄自己的袍角。
  哪知这不弯腰还不要紧,一低头,却见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地上,映出一个恐怖的黑影。
  那个影子头发四散,短衣随风飞舞,拿着一把板斧,正要往他的头上砍去。
  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一个老人,睁着血红的双眼,扭曲着嘴角,朝他露出一抹狠毒的微笑。
  
  接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鬼魅般的老人就手起刀落,使尽全身的力气,向他的头上砍去。
  王子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眼前一花,身后瞬间窜出一道白影,一只白色的手稳稳的越过王子进的头顶,一下就抓住了那把沉重的斧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3

14、“人心真是经不得考验!”绯绡俊脸上现出难得的冷峻,似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亏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没有想到,你还是执意要杀我们灭口!”
  
  “不错!”那老人声嘶力竭的喊道,“原本你们是不用死的,可是谁让你们知道了那么多,连那口井的秘密都知道,我又怎么能留你们在世上!”
  他说着用尽全力想把凶器从绯绡的手上抽回来,哪想无论他怎么使劲,那斧子就像嵌进了岩石中,居然纹丝不动。
  开始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皱纹丛生的额头,他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体不胜衣的单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绯绡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像是耍弄老鼠的猫,俏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接着突然一松手,那个老人就连连后退几步,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边说边往后退,渐渐后背靠到那口井的井沿,“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是被鬼魂附了身?”
  “她是谁?”绯绡听到这里,剑眉一颦,好奇的问道,“是那个叫做莲生的少女吗?”
  “不错,不错,就是莲生!”那老人突然神色悲怆,“她是我的养女,是我那从商的哥哥的女儿,那个孩子活该没命。如果她还活着,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幸福快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子进听到这里,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记忆中的莲生,明明是个明媚的少女,怎么会如他口中所说的那么可怕。
  “那、那个孩子,自从她的弟弟淹死在山那边的河里之后,就突然疯言疯语起来……”老人说到这里,突然掩面痛哭,“说什么弟弟没有死,变成了水中的神,还说弟弟是被这里的村民杀死的,总有一天那个男孩会回来找我们报仇。我们实在是太害怕了,就把她扔到了这口井里……”
  王子进看着这个掩面痛哭的老人,心中不免难过。
  归根结底,终究是人的心魔,造就了这世间的鬼怪。
  
  “老人家……”王子进望着悲恸的老人,心生恻隐,想出言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那老人却是哭得更加凄惨,“但、但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绯绡见状立刻踏前一步,似乎对他的话十分感兴趣。
  “后来、后来我和老伴来这井里寻找那孩子的尸骨……”老人脸色惨白,仿佛想起了十分恐怖的事情,“但是井里却一无所有!那具尸骨,居然就从那深深的井水中,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说到这里,似有一股清冷的山风拂过,令王子进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噤。
  “那孩子变成了鬼!我知道的,所以她惩罚我们,让我们膝下的子女悉数暴死,让整个村子里的人,再也走不出这口活棺材!”
  
  “不会的,莲生不是那样的女孩!”王子进想到梦中少女的温言浅笑,细细的眉眼,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老人的话。
  “怎么不会?你莫要被她骗了,她这个孩子,最擅长的,就是编些谎话骗人……”然而他话音未落,突然双手抓着脖颈,脸色酱紫,似乎无法呼吸。
  王子进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老人的脖子上竟然缠着一缕黑色的长发。
  犹自沾着湿湿的井水,蠕动着从那半开的井口中蜿蜒而出。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王子进看着那可怕的头发,只觉得头皮发麻,吓得连连后退。
  “子进,快点让开!”身边的绯绡见了,一把就把他推到一边,接着手一挥,一道红光闪过,那缕头发应声落地,碎成一截一截。
  
  那老人脖子一松,急忙喘了口气,手脚并用的就要逃命。
  哪想却从井中涌出更多的头发,像是流泄的水,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都直直的往他的方向去了。
  带着井水的潮意,和死亡的冰冷,一缕缕的缠住了他的身体。
  有的缠住了脚踝,有的缠住了手腕,那老人开始还在挣扎呼救,渐渐连脸孔都被头发淹没,最后整个人都被铺天盖地的头发包围。
  
  王子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顿时吓得呆若木鸡,连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影一把推开他,趔趔趄趄的跑到了那口井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阿莲啊,饶了你干爹吧,他毕竟是你的亲叔叔,你怎么能忍心看他这样……”
  那人佝偻着腰,脸上老泪纵横,甚是可怜,却是曾为二人引路熬粥的老妪。
  王子进见她哭得凄惨,一个劲的对着井台磕头,悄悄拉了拉绯绡的胳膊,“这可怎么办,你倒是想点办法?”
  哪想绯绡却毫不在意,眼光一斜,嘴角带笑道,“正主已经出来了,哪里轮到我出手?”
  王子进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急忙的顺着绯绡的目光看去。
  
  只见深井之后,木棉之下,正站着一个蓝衫的少女。
  犹似记忆中一般,笑靥如花,眉目如画,愣愣的望着眼前上演的闹剧。
  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含着冰冷的目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4

 15、“莲生,求求你放手吧!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王子进见她出来,急忙撩着袍角跑到她的面前,“人死并不能复生,如果你总是心心念念的拘泥于往事,又到何时方能超脱?”
  
  那老妪见到莲生,顿时连头也不磕了,吓得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颤声道,“不、不可能,已经二十年过去了!你、你怎么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呵呵!”莲生听了轻笑一声,“我当然不会老,你见过有哪个死人会老呢?”
  “求求你,干娘求求你,放了你干爹吧!”那老妪哭得更为凄惨,声声撕人心肺,“我们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也是无奈而为之啊!”
  “什么无奈而为之?不就是贪图我亲生父亲留给我们姐弟的家产!只要我们死了,那些钱自然会落入你们的荷包!”莲生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滑落,“你以为、你以为我想继续这样吗?弟弟已经变成了可怕的妖怪,我又怎么能撇下它,一个人去超升呢?”
  
  哪知她这话刚刚出口,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绯绡突然一扬眉,诧异道,“弟弟,哪里来的弟弟?”
  “它就在这井水之下,就在这深深的水脉之中!”莲生几步跑到那深井前面,沿着井口往里看,“从他死了那天,我就听到他每日在我的耳边哭泣。现在它日日夜夜的受苦,我怎么能抛下它一走了之?”
  “莲生……”绯绡望着这个早早就没有了生命的可怜少女,神色冷峻,一字一句的道,“你的弟弟,在他淹死的时候,灵魂就已经得到了解脱!留在井下的,不过是你自己的怨气而已!”
  “不、不可能!”莲生拼命的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样残忍的话,“它还会跟我说话,永远跟我在一起,它甚至为了我,把这整个村子都活活困住!”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绯绡说着,手掌一翻,就从掌心中跳跃出一簇青蓝色的狐火,接着纤指一弹,那簇火焰就如有生命一般,一下就飞到了那连绵不尽的长发上。
  头发触到了火焰,突然就剧烈的燃烧起来,空气中瞬间充满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那烧焦的头发中,竟然传来一个女子无助的哭泣声,那哭声随着火焰悲悲戚戚,随着青烟散入了无边的夜色。
  而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头发燃尽成灰,那哀怨的哭声才终于停止。
  
  “你听到了吗?”绯绡见再没有长发从井口流泄而出,红唇微翘,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这可怕的妖怪真的是你弟弟化成,为什么当它们消失,会传出女子的哭声?”
  莲生听到这里,似乎双膝无力,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怎么会这么傻?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苦苦的在井里守了二十年?”
  “莲生……”王子进急忙要扶她起来,“不要想了,当我们惩罚了别人的同时,往往也会害了自己!现在害你的人既然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又何必拘泥于往事,断送了自己的将来呢?”
  莲生听到这里,纤手捂脸,开始更加悲痛的哭了起来。
  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当父亲去世之后,是她的叔叔婶婶收留了他们姐弟,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
  那时的光阴都晕染着幸福的颜色,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到处都曾留下他们几个孩子欢快的笑声。
  但是为什么?因为心中的贪婪和自私,他们都渐渐变成了狰狞的恶鬼。
  或许自己早就死了,早就变成了鬼,从看到弟弟被推落水中溺死,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满含怨气,万劫不复!
  
  “王公子……”莲生想到这里,抹干脸上的泪珠,对王子进道,“我想通了,弟弟那么小,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恨,他既然已经走了,我在这凄凉的井中,也没有任何留恋!”
  “嗯,我知道……”王子进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点点头,知道她去意已绝。
  “莲生只希望,王公子能把我的尸骨从那井中捞出来,让我与这青山同在,看四季更迭,花开花落!”
  “好的,我答应你!”王子进听到这里,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到时候你要轻一点哦,我很怕痛的!”莲生说完,撒娇一般倒在王子进的怀中,“王公子,你再吟那首诗给我听吧,我想最后再听一次!”
  
  王子进想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会怕痛,也会撒娇,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会如此不公,不但让她失去了生命,更让她在这深深的冷水中,承受了二十年的煎熬。
  不由心中郁结,紧紧的拉着莲生冰冷的手,哽咽着开始吟道:“风摇枯竹不成声……,雨打衰荷不胜情!何处漏舟堪载酒?何处琵琶不忍听……”
  
  他念着念着,突然觉得手中一空,肩膀一轻,似乎有谁家的少女,已经悄悄遁入微风,一去不复还!
  清冷的月光之下,默默的山风之中,只余王子进悲怆的声音,随风飘落天际,在寂静的山谷中轻轻回响。
  
  “争奈风雨连秋夏……,唯有江天万里明……”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4

16、次日,绯绡找了几个村民来帮助打捞井中的尸骨。
  
  而王子进居然一反常态,自告奋勇的要亲自下井。于是那些村民就用绳子系牢他的腰,把他慢慢的自井口垂下。
  井水冰冷而凄凉,一下就没上他的胸口,令人呼吸困难。
  他借着阳光朦胧的光辉,在井中来回的摸索,居然一无所获,甚至潜到井底,也是空空如也,只有丝丝缕缕的草絮,滑不留手的青苔,又哪里有什么尸骨?
  就在他万分着急,渐渐觉得体力不支的时候,就见绯绡伸着头在井口朝他喊道,“子进,那样找不行,你要仔细的回想,想想她的笑,想想她的好!”
  王子进听到这里,又红了眼眶,浑身湿透的站在冷水之中。
  想到那个旖旎的梦境,同样是在这口井中,那时莲生笑靥如花,拉着自己的手,轻易的就驱走了盘亘在他心头的恐惧。
  但是物是人非,不过一夕之间,佳人芳魂已逝,却只余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这一片凄凉之中。
  
  “莲生,莲生……”王子进一边回想,一边不自觉的念道,“就在这口井中,我答应过要带你去看荷花,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食言了……”
  他刚刚说完,突然就觉得手中一冷,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牵住了他的手掌。
  隐约是一个女子的指骨,已经没有了皮肉,却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似乎生怕惊扰到他。
  “莲生……”王子进又伸出一只手,弯腰从井水伸出架出一具骸骨,轻轻的把它抱在怀里,嚎号大哭,“我可找到你了,可找到你了!”
  骸骨上皮肉皆已腐烂,但是却不似一般的尸体,白骨上完全没有任何腐败恐怖的气息。
  它靠在王子进的身上,似乎解脱一般轻松而愉快,一身水蓝色的衣裳,随着深深的井水,缓缓的荡漾开来。
  
  开出一朵美丽的莲花。
  
  ××××××××××××××××××××××××××××××××××××
  
  过了几天,王子进和绯绡又上路了,只是这次,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那个村子里被困了二十年的村民。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沿着山路往官道走去,他们待绯绡如坐上宾,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送他各式的鸡吃,更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滑竿抬着他下山。
  “哎呀,子进,你真是煞风景!”绯绡却毫不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躺在滑竿上啃鸡腿,“好好的走路,你扬什么骨灰?让我如何吃鸡啊!”
  王子进却完全没有他那么消遥,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把怀中的灰烬细细撒到点点花丛中,碧绿青草间,生怕不小心漏了一处美景。
  
  “莲生,莲生!”王子进一边撒,一边眼望天空,默默念道,“我王子进不才,虽然不能信守诺言,带你去看荷花,却要你年年月月,与这秀美风光同在,要你春荣、夏华、秋实、冬雪,所有磊落红尘,无一错过!”
  “哎呀,子进,你扬骨灰也就罢了,还要掉什么书包?”滑竿上的绯绡,懒洋洋的朝他摆摆手,似乎不堪忍受他的酸腐之气。
  
  “对了!绯绡!”王子进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绯绡俊俏的脸庞,如雪的白衣,“如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口井,你的心中,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绯绡听了一愣,眯了眯眼睛道,“子进,你先说你自己的!所有的秘密,都需交换而来!”
  “我?”王子进听了似乎甚为为难,伸手挠了挠脑袋,“大概是每一个美女,每一次回眸,每一个似嗔还怨的眼神吧!”
  说罢,他急切的对绯绡道,“该你啦,快点说!”
  “呵呵呵……”绯绡凤眼微眯,像只狐狸一样,懒洋洋的趴在滑竿上,“你要是心怀天下春色的话,那我就是陶然山水欲忘机!”
  “什么?什么叫陶然山水欲忘机?那怎么算是秘密?”
  “当然算!”绯绡说着伸出一只又白又长的手指,指着连绵远山,不尽斜阳,“难道你没有听过,陶然山水欲忘机,有道是,不如归去!”
  
  王子进听到这里,一边望着山下美景,旖旎风光,一边看了看绯绡白衣如雪,潇洒不羁,突然觉得心中无尽满足!
  迈开大步沿着尘土喧嚣的小路,开心的往前走去。
  似将那十丈红尘,夙事恩怨,都要通通抛到了这僻静的山谷之中。
  
  有道是,不如归去!
  
  井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5

第二个故事 有凤来仪
  
  1、“夫君,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在寒冷的冬日里,破败的草棚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妇,一边咬断手中的棉线,一边喃喃的说道。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满含着淡淡的幸福。
  “梦里有什么?”回答她的是一个正在等下埋首磨刀的男人,昏暗的烛火中,可见他眉目俊秀,带着浓浓的书卷味道。
  少妇听到这里,朝她的丈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梦到了最吉祥的鸟儿,有五只之多,不停的绕着我飞,它们的叫声很好听,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悦耳的声音!”
  “最吉祥的鸟儿?是凤凰吗?”男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心的坐在妻子身边,拉起她的手道,“那我们的孩子,就起名叫‘风仪’吧,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
  少妇听到这里,羞涩的低下了头,在摇曳的烛光中,隐约可见她小腹微隆,显是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阿湖……”她的丈夫怜惜的把她揽在怀里,“你为了我放弃安逸的生活,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叫做阿湖的少妇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是也为了我,放弃了大好前途吗?明明可以走仕途的你,现在失去了家里的支持,只能弃笔从商,做小本生意!”
  “阿湖,你不要再说了,为了和你在一起,这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是吗?”少妇听到这里,抬起了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闪出冰冷的目光,“母亲总是说,男人皆不可信!夫君,你要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
  男人听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的娇妻面前,发下了毒誓!
  
  可惜草棚过于破旧,随时都有风雪顺着缝隙卷入,瞬间就淹没了他冲口而出的誓言。
  在乱花飞雪中,只能看到他坚毅的嘴唇一动一动,精亮的眼睛里目光闪烁。
  而他的妻子,虽然身着布衣,却像是女神一样凛然而不可亵渎,正端坐在她的丈夫面前,柔情百转,却又隐藏着暗潮汹涌。
  
  一个风雪之夜,一对贫贱夫妻,如此渺小而微薄,如纷乱的细雪,瞬间就淹没于这苍茫的尘世,却埋下了一段传奇的伏笔!
  
  十七年后,在一个城市喧闹的菜馆中,正有一个打杂的小厮面带窘色的站在一桌客人面前。
  “这只鸡真的是新鲜的吗?”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似乎不染片尘的年轻公子,正斜着眼睛,用筷子挑起一块鸡肉,轻描淡写的问道。
  “客官,这怎么可能不是新鲜的呢?”小厮脸上挂着笑,努力的撒谎,“您进门的时候它还在到处乱跑呢!”
  “是吗?”那个俊美的公子眉毛一挑,“那为什么我会闻到腐败的味道?”
  “绯绡,绯绡,不要生事啦!”和他一起的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拼命要阻止他的同伴,“大不了我们换一家去吃!”
  “子进,你倒是说得好听,我们刚刚从那个鬼山沟里爬出来,好不容易弄到了银子,我才下了一顿馆子,就遇到了这种用寿终正寝老死的鸡来充数的黑店。这就像你花了大价钱去听曲,结果却发现弹曲子的不是什么貌若天仙的歌妓,而是个满脸麻子的村妇,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语塞,半晌点了点头道,“咽不下,咽不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完还用袖子擦了擦汗,似乎那个满脸麻子的村妇的设想令他心有余悸。
  
  “客官,这可是你不对啦!”那小厮显然是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巧舌如簧,“鸡都已经做出来了,你又怎么证明它不是新杀的?而且口口声声说我们这里是黑店,小心我们去官府告你!”
  “呵呵!”绯绡看了他一眼,从怀着掏出一锭银子,手一扬,“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子进,我们走!大不了换一家去吃,不要和他们纠缠不休!”
  王子进听到这里,满怀惋惜的看了看桌子上丰富的菜肴,跟着绯绡走下木制的楼梯。
  一边走一边满头雾水。
  
  如果按照绯绡以往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
  “哇哇哇——,鬼啊!!!”可是还没等他想完,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小厮凄惨的叫声。
  他急忙回头一看,只见那只已经皮肉酥烂,躺在汤盆里的鸡,居然像是有生命一样,扑着翅膀从盆里跳了出来。
  不光是那个小厮,周围的食客都被吓了一跳,张着大嘴,瞪着眼睛,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而那只汁水淋漓的鸡,居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自如的扑了扑翅膀,接着伸出一只爪子,沾着汤水,在桌面上缓缓写道:
  我不是新鲜的!我是老死的!
  
  这次那个小厮连叫都叫不出了,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板上。
  而那只炖鸡见完成了任务,也似失去支撑,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肢残骨折,变成一副失去皮肉的骨架,委顿在了桌子上。
  
  王子进见到这出充满孩子气的闹剧,立刻心知肚明,无奈的拉了拉身边若无其事看热闹的绯绡。
  “绯绡,你下次,能不能换个高明点的花样来玩?”每当这时,他都觉得自己是陪着一个孩子在游山玩水。
  “这次很高明啦!”绯绡朝他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鸡腿,“看,我一点都没有浪费那只鸡,把好吃的部分都偷走了才做的!”
  “你、你方才不是还嫌那只鸡肉老,还不肯吃的吗?”王子进见状,立刻气得结结巴巴,可惜了那一大桌的菜啊,他连一片菜叶都没有尝到。
  
  “呵呵呵,谁说我是嫌鸡肉老呢?众鸡平等,无论生死!”绯绡轻笑一声,一转身,白衣飞扬,翩然走下楼梯,“只是人类的谎言,让我没有胃口而已!”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5

 2、“咯咯咯,真是太有趣了!”两人刚刚走下楼梯,就听楼上的大堂中,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风雏初鸣,说不出的婉转动听,挟着夏日微醺的风,似乎能一丝一缕的渗入灵魂深处。
  
  王子进听到这阵笑声,原本踏向楼板的脚立刻就收了回来,接着身子一转,迅速的往楼上跑去。
  绯绡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他花痴顽疾发做,手臂一长,一把就拉住了他。
  “子进,你要去哪里?”
  “绯绡,不要拦我,我要去看看,笑得如此动听的佳人,到底是何面貌?”
  “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你认为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能抛头露面的到小酒馆吃酒?多半是些流莺野花的,还是避而远之为妙!”
  王子进听到这里,回头瞪着绯绡,几乎气红了眼眶。
  “绯绡,你刚刚还不是说过,众鸡平等,不论老嫩?我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当初沉星是个歌妓,我都没有嫌弃过她,要不是我们有缘无份,现在早就结为夫妻了!”
  绯绡的俊脸在这一番话之后瞬间扭曲,伸手捂着耳朵,朝他不耐烦的道,“你去吧,子进!反正算你厉害,无论什么女鬼,僵尸,还是什么千年妖精,只要有三分姿色,你都敢娶进门来!我再也不管你了还不成?”
  
  王子进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心花怒放,仿佛得了特赦,朝他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我去寻芳问美!”
  说罢脚步如飞,腾腾腾的几步就上了楼,追随着那婉转动听的笑声而去!
  只余下绯绡一个人,长身而立,站在楼梯的拐角里,咬牙切齿的“唰”的一声展开折扇。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冒出愤怒的凶光。
  哼!不管你?一百条命也不够你丢的!专门往厉鬼僵尸的身边凑,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他这边还没有腹诽完,就听到楼上传来王子进一贯见到美人时才会有的,彬彬有礼的自荐声,“小生王子进,江淮人士。今日一见小姐,不由惊为天人,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看来倒真是个美人,能让那个呆子俯首称臣!绯绡不以为然,眼珠一转,摇着扇子几步走上楼去。
  
  不过他刚刚踏上楼板,打量了一下大堂里的状况,就不由呆住了。
  饶是他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
  只见刚刚还热闹非常的大堂中,居然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方才还在吃酒行令的客人,都像是见到了鬼魅一样,脸色发青的盯着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黄衣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几岁年纪,正是如花年华,一头黑发如云似墨,随意的挽了个小髻,松松的垂在脑后,几缕长发慵懒的流淌而下,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飘荡。
  只见她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拿着筷子指着前方,笑得花枝乱颤。
  而被绯绡的小伎俩吓坏的小厮,此时也爬了起来,腿脚发颤的死死看着这个黄裳的少女。
  
  “姑奶奶啊!求求你,不要再笑了……”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老头,身体胖得圆滚滚,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在那个少女的脚下,磕头如捣蒜。
  而王子进却完全没有发现周围状况异常,正恭恭谨谨的在一边作揖行礼,似乎生怕给佳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哎呀,绯绡,你可来啦!”王子进倒是开心,见绯绡过来,急忙一把拉住他,“看,这是个美女吧?而且敢在白天出来,一定不是女鬼吧?我王子进这次终于枯木逢春啦!”
  “哼,逢不逢春,还要看看才知道!”绯绡报以他一贯的呲之以鼻。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子进心中不由一沉,顺着绯绡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那个肥胖的掌柜似乎真的在恐惧什么,完全不似假装,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老泪纵横。
  而黄裳的少女也是笑得无比开心畅快,一双精亮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双颊绯红,人面桃花。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单看还没有什么,凑到一起,就会让人觉得无比的诡异。
  王子进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不对劲了,不由脊背发寒,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一退,正好撞到几个围观的看客身上,听到了几句市井中惯见的流言。
  “天啊!这刘家的女儿又笑了!一定又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是啊,上次这个女孩笑,就恰逢山洪爆发,淹死了百十个人!不知这次又是谁倒霉?”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头皮发麻,蹑手蹑脚的溜到绯绡的身边,扯了扯他白色的衣角,颤声道,“绯绡,好像这次我遇到的,又不是什么良缘啊?”
  绯绡听到这里,摆出一贯的高高再上,超凡脱俗的姿态,回应他以一记了然的眼神,“你说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6

 3、“还能怎样,事已至此,当然是走为上策!”王子进说罢拉着绯绡拔脚要走。
  哪知刚刚迈了一步,就听到身后的笑声嘎然而止,接着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飘了过来,“那位公子,请留步!”
  
  “呃?是在说我吗?”那好听的声音中似生出一只曼妙的手,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就拽住了王子进前进的脚步。
  “呵呵呵……”黄裳少女朝王子进眨了眨眼睛,偏着头道,“不是你!是在说你身边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俊俏公子!”
  这句话话音刚落,王子进和绯绡的脸色出奇的整齐划一,同时都是一沉。
  俩人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一下,目光中都是饱含怨毒。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万万不该带这只该死的狐狸来,要死不死的生了那么好的一副皮相,风头都被他抢尽啦,哪里还有我发挥的余地?王子进在这厢暗骂。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万万不该任这个呆子上楼,早知道刚才就算打晕也要把他架走,现在要死不死的把我也卷了进来,真是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绯绡在那厢腹诽!
  
  平静的空气之下,短短的时间之内,两人已经互相把对方诅咒了个遍,甚至寻宗问祖,追溯到了三皇五帝!
  就在这时,那个少女已经把筷子一放,几步就走到了绯绡的面前,笑嘻嘻的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啊!”
  而与此同时,那个刚才还磕头如捣蒜的肥胖掌柜,已经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仿佛如释重负般擦了擦额角的汗,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向这边。
  “小姐!还是请你自重吧,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随便打听陌生男子的名讳?”绯绡听到这里,剑眉一簇,似乎极为不耐烦。
  “我、我叫王子进!”王子进见状一挺身,一把把绯绡推到了身后。
  “哦,我知道你叫王子进了!”少女打量了他一下,脸色阴沉,语气冰冷。
  王子进见讨了个大大的没趣,只好又灰溜溜的退了回来。
  只见那少女一见到绯绡,脸上迅速的换上了亲切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小女打听你的名讳,实在是另有深意!”
  “哦?有何深意?”绯绡眼光一瞥,很是好奇。
  “呵呵呵……”那女孩又发出一阵娇憨的笑声,“怕是公子近日要有血光之灾,所以才特意想要提醒公子一下!”
  “血光之灾?”绯绡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骄傲笑容,“多谢小姐提醒,小生会拭目以待!”
  “那就好了!你可要小心身边的事物哦!”少女说道这里,天真烂漫的朝他笑了一下,接着一蹦一跳的穿过大堂,走下楼梯,“……尤其是,跟狐狸有关的东西!”
  
  她这话一出口,王子进和绯绡同时都是一愣,不免相互对视了一下。
  “喂,绯绡!”王子进嬉皮笑脸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是不是不小心,被人家看到狐狸尾巴啦?”
  “一个人类的少女,应该不会看到我的真身!”绯绡望着那少女离去的身影,似乎略有所思,“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嗯?哪里奇怪?”
  “没什么,只是那女孩的身后,似乎跟着什么奇怪的东西……”绯绡说完摆了摆手,示意王子进不要介意。
  两人见多了类似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待那少女走远,便也说说笑笑的一并往楼下走去。
  哪知刚刚要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呐喊,“二位公子,请留步!请留步!”
  却是那个刚才扑地磕头的胖掌柜追了上来。
  只见他身上肥肉随着动作一颠一颠,大汗淋漓的跑过来,一把就抓住绯绡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这位公子,可真是多谢你啦!”
  绯绡不由惊诧万分,瞪圆了眼睛,难道他是跑来谢自己把那个满嘴谎话的小厮吓晕?
  “饭钱公子你就留着吧!多谢你替本店挡灾!公子长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果然是神人也,如果今日没有公子,小店一定会前途堪忧,多亏了公子你,老夫我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他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的话,往绯绡的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转身就走。
  
  “这、这好像比刚才的饭钱还要多啊!”王子进探头过来,大呼小叫的道,“不会方才那几个人说的是真的吧?那个少女果然有问题,不然商人都是重利如命,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给你这么多钱?”
  “有钱还不好?”绯绡得意的捋了捋长发,把银子收入怀中,“我们这就去找个有锦缎被褥,松软床铺的客栈吧!如果有熏香纱帐,更是再好不过!”
  “喂!”王子进见他笑嘻嘻的走远,急忙提着袍角追了上去,“你真的不怕有血光之灾吗?”
  “血光之灾?”绯绡回头朝他得意的笑道,“只要老天爷不落雷霹我,谁又能伤我毫发?”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暗自摇头叹息。狐狸果然就是狐狸,完全不似人类,懂得啥叫未雨绸缪,更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但是当晚,就在王子进和绯绡在一家华丽的客栈里把酒言欢的时候,南边却突然火光冲天,点燃了黑色夜空,似乎是什么地方走水了!
  “我说绯绡……”王子进推开窗户看热闹,“那个地方怎么依稀似曾相识啊?”
  “当然啦!”绯绡歪在床上,目光如丝,端着酒碗望向窗外,“不就是白天吃鸡的那家酒馆吗!”
  “啊啊啊——”王子进听罢不由高声叫道,“看来那少女果然邪门!可是那掌柜的不是说你能替他挡灾吗?”
  “嘻嘻嘻!”绯绡听到这里,伸手拂面,似乎甚为得意,“所谓挡灾者,向来要找个大富大贵,富重命厚之人,也该他倒霉,居然找只千年妖精来挡灾,能挡住才叫奇怪,只能让火烧得更旺几分罢了!”
  
  王子进望着他一边吃鸡,一边自恋臭美的模样,不由目瞪口呆。他长了这么大,从未见过有人被指派为标准的扫把星,还能如此洋洋自得的!
  果然江山万里,无奇不有也!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6

 4、而就在那家酒馆被烧得狼狈不堪,烟火冲天;掌柜的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感天动地的时候。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闷雷,接着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的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由落地生尘到势如瓢泼,转瞬间就熄灭了滚滚的烟火。
  这场雨来得是如此的及时,又是如此的诡异,导致肥胖的掌柜带着一干因为救火被熏得灰头土脸的伙计,除了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站在大雨里之外,做不出多余的反应。
  
  而王子进此时也是无比的惊诧,他趴在窗沿上,眼看着大火越少越旺,正心急如焚,抓耳挠腮的时候,天空中就下起大雨来了。
  “太好了!”王子进眼见远方的火势小了下去,兴高采烈的伸出手臂,大呼小叫的嚷道,“这场雨真是来得太及时了,那家的伙计虽然可恶,但是也不至于遭到如此报应!你说是不是啊?绯绡?”
  他这一句话问出去,久久得不到回应,急忙收回被淋湿的手臂,向身后看去。
  只见方才还在卧榻之上,眯着眼睛看热闹的绯绡,此时正斜斜的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八仙桌旁,玉手微倾,正在用酒杯中的美酒浇灌桌上摆设的青松盆景。
  那酒水倾斜而下,溅出飞花碎玉,小小的青瓷酒杯似乎装了无尽的酒水,倒了半天也不见干涸。
  
  “你这是在干吗!!!”王子进见到这一幕闹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你看不到吗?我在浇花!”绯绡白了他一眼,手下却是半点没停。
  “用烈酒浇花,不死才怪!”他说罢两步窜上去,一把就夺走了绯绡手中的酒杯,在灯下仔细一看,杯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半滴酒水?
  “生命自有生,就会有死,以小换大,也算是死得其所!”绯绡却也不生气,眼中带笑,看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去吃方才啃了一半的鸡腿去了。
  与此同时,只听窗外的雨声稀稀沥沥,雨势渐小,最后更是云涌月出,连半滴雨都没有了。
  王子进一手拿着那奇怪的酒杯,一边望着窗外的碧空万里,惊诧得几乎要合不拢嘴,半晌才挤出了几句话。
  “绯、绯绡,刚刚那场雨,是不是你唤过来的?”
  “哪里哪里!我只是吃鸡之余,用一壶美酒浇了浇花而已!”
  王子进见他不认帐,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酒杯,与他对饮起来。
  “绯绡,你真是个好人!”
  “哦?被周遭的人指派为好人,大半前途堪忧!”绯绡也不领情,跟他碰了一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且我糟蹋了这生动盆景,怎么看也不该归入好人之列!”
  “呵呵……”王子进挠了挠头,爆出一阵憨厚傻笑,“总之,不管你做了什么,在我王子进的心中,都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你这个呆子!可怎么办啊!”绯绡听到这里,剑眉微颦,似乎甚为不耐烦,但是仔细看去,一双美目中,分明蕴含着淡淡的得意之色。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家常,把酒言欢,长长的凄凉的清夜,似乎也变得温暖热烈起来。
  
  不过万家灯火之中,一样的大雨之下,不是每个人都像王子进和绯绡那般其乐融融的。
  在一个深宅大院里,正有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人,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三叩九拜,面色虔诚,隐含忧虑。
  借着摇曳的烛光,清晰可见,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脸,在黑夜中看来说不出的恐怖。
  “小民刘居正,静候仙人指示!”
  “刘居正!你可知错了?”那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突然发出了类似孩子的瓮声瓮气的声音。
  “小民知错了,知错了!”中年人几乎五体投地,声音中带着惶恐不安。
  “你家里有恶灵作祟,徘徊不去,所以你的女儿才终日只知笑,不知哭,必须要驱逐恶灵,才能换得一家平安!”
  “可是要如何才能驱逐恶灵啊?”
  那双鬼脸下的眼睛转了一转,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似有狡黠主意随之而生,他的手一扬,端起身边的一碗净水道,“明日让令千金捧着这碗水到闹市之上,如果谁打翻了水碗,自是助你的贵人,可送走你家的恶灵!”
  “这、这……”中年人听到这里,不停的用汗巾拂面,“可是小女尚未出阁,这样做未免有些不成体统!”
  “难道你想让她逢灾必笑,笑上一辈子,才算是很成体统吗?”
  “仙人说的是,仙人说的是!”叫做刘居正的中年人,听到这样的话,立刻俯首称臣。再无异义。
  
  可是他话音刚落,就听后院又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此时雨势已经渐小,挟着淡淡冷风,令人听着不由毛骨悚然。
  “去叫小姐闭嘴!不要让她再笑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呼喝起来。
  接着带着一干家僮和侍女,风风火火的顶着细雨,匆匆往后院赶去。
  
  而被留在前厅的鬼面人,则幸灾乐祸的负手站了起来。他这一动,衣服上立刻像是流动的三江春水,泛出碧绿的青色。
  “哼哼……”他望着天空的圆月,发出了开心的笑声,“你既能呼风唤雨,自然也能轻易化解这点小事吧!”
  说罢拿走了桌上的几锭闪亮银子,几步走出了前厅,那个鬼脸的面具,被他不耐烦的抛在了地上。
  
  隐没在深沉夜色中的,是一个青衣少年,风姿飘逸的背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6

5、“小姐,开开门啊,老爷叫你不要笑了!”一个老妇人正站在一扇门外,使劲的拍打着房门。
  “凤仪,爹过两天就又要出去做生意了,你这样笑下去,让爹怎么安心启程呢?”
  旁边的正是那个中年人,被家奴仆妇们包围,欲哭无泪。
  
  而昏暗的房间里,正有一个少女,端坐在镜台前,伸出双手,抚摸着自己如玉般的脸颊,露出开心的笑容。
  “呵呵呵,我看到娘亲了,看到娘亲了!”
  房外的人听到这句话,突然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喘口大气。
  “凤、风仪……”那个锦衣的中年人鼓起勇气,颤颤微微的道,“你娘亲已经死去多年,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谁说的?”少女边笑边姣嗔道,“娘亲不就在这里?就在这面镜子里?”
  只见月光流动,皎似秋水,古朴的铜镜中,映照出一张芙蓉花般秀美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上,正挂着如鬼似魅般的邪恶微笑。
  除此之外,又哪里有半个人影!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王子进才头晕脑胀的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端坐在桌子上做用功苦读状。
  哪知他刚刚坐了没有一时半刻,房门就被老实不客气的推开,推门的是一个白衣的俊美少年,脸上挂满了调笑,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我说子进,你昨晚喝到半夜,现在又是在读哪门子的书呢?”
  王子进脸色顿时通红,结结巴巴的答道,“古、古人云:三日不读书,则面目可憎!我身为读书人,怎么可一日不摸书?”
  “是、是、是!你一日摸一次书,再抱半日酒瓶!”绯绡笑得更加灿烂,“这样的读书人,大概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个了!”
  说罢把门一带,身影翩跹,“子进那你用功苦读吧,我一个去酒楼吃鸡喝酒了!”
  “等等!”王子进听到这里,立刻换上一副冠冕堂皇的面孔,“古人还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我随你去喝酒吃鸡!如果没有我,你一定只会一根筋的点那劳什子的烧鸡!”
  绯绡听到这里,几乎绝倒,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子进一脸严肃,换上外衣就走了出去。
  甚至脚步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门外阳光明媚,夏风拂面,正是一年中阳光最好的时候。
  王子进跟绯绡结伴而出,心有灵犀的直奔城中那座最高大,最华丽的酒楼而去。
  哪知两人七拐八拐,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就看到一帮人脸色苍白的跑了过来。
  其间有做生意的小贩,还有裹着小脚的女人,更有抱着孩子的仆妇,跑得一片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还有人边跑边喊,“那个刘家的瘟神出来啦!”、“快点避祸吧!那个女孩跟谁笑,谁就要倒大霉啦!”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瞪着眼睛看着面前汹涌而过的人潮,“难道这里的人都喜欢在街上跑吗?”
  绯绡大概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跟着他抻着脖子看热闹。
  可是两个人的热闹还没有看够,就见人潮褪却之后,宽阔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黄裳的少女。
  她脸色阴沉,手里捧着一碗净水,似乎甚为不开心,边走还边抱怨,“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大仙?出了这种馊主意?让本小姐像个傻子一样,捧着水游街?”
  “小姐,老爷这也是为了你好,说只有这样才能遇到你的贵人!”
  “哪门子的贵人啊!”少女气急败坏,嘴里跟着难听起来,“街上的人见了我就跑,我连想把水泼到人家身上,省点力气都不行!”
  
  王子进和绯绡见到这主仆二人,面面相觑,这不正是昨日在酒楼里巧遇的少女?
  “子进,我们快避一避吧,这女孩邪门得很!”绯绡脸色一沉,一把拉着王子进闪到人群之中,“昨天那个酒楼走水,大概就是因她而起,还是和这种人少有瓜葛为妙!”
  王子进很少见绯绡这样怕事,知道这次是遇到了让他头痛的人物,急忙拔脚要跑。
  哪知还没等他闪身,怪事就发生了。
  
  只见那少女手中捧着的一碗碧水,在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唰”的一声就窜了出来。
  如灵蛇出洞,蛟龙出穴,青绿色的水流越过他的头顶,带着纷飞的水花,直直往他身后飞去。
  王子进看的目瞪口呆,一声怪叫尚自嗓子里酝酿,就听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怒吼。
  “这、这是谁搞的鬼把戏?弄脏了我的衣服!!!”
  
  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绯绡一身白衣已经变得狼狈不堪,大半个衣襟都沾染上了一种类似荡漾春波的青绿。
  “这、这水也忒古怪……”
  王子进还没等说完,就见眼前黄影一闪,一个少女走过他的面前,直奔着绯绡去了,便走还边说,“贵人啊!这一个早上,走得我可累死了,总算是找到你了!”
  再走了两步,就瞪着眼睛,偏着头打量着一脸怒气的绯绡。
  “这么说,公子似曾相识啊!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绯绡阴沉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小姐,昨日不是在酒楼里刚刚见过!”
  “啊,我们真是有缘!”少女似乎不在乎什么礼节家教,发出一声愉悦的欢呼。
  而王子进,居然百年难得一见的,发现绯绡俊脸上的肉随之抽搐了几下,似乎想要发做,却又拼命的压抑住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7

6、于是在王子进还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突然从那少女的身后涌出无数的仆人,前呼后拥的围着他们往前走去。
  
  “绯绡!绯绡!这是怎么啦?”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被人流挟持着随波逐流,甚至看不清前进的道路,只见人头晃动,“是不是你去招惹了人家的女儿?人家来找你算帐啦?”
  “闭嘴!你以为我是你吗,到处寻芳问柳?我要招惹也是去招惹卖烧鸡的铺子,这世上的庸脂俗粉,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遥远的地方,传来绯绡声嘶力竭的抗议。
  虽然两个人的品味都不怎么样,但是此刻也顾不上彼此讥笑了。
  
  喧闹的时光总是一晃即逝,还没等王子进明白缘由,就已经被众星捧月般带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人,正在大门里焚香念经,大厅内烟气杳杳,几乎要飘到几里之外。
  王子进虽然一向迟钝,但是看到眼前的阵仗,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了。这家多半是为奇异的事情所苦,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街上演了一出闹剧。
  “爹!”那黄裳少女一看到中年人,立刻连蹦带跳跑到他的跟前,指了指绯绡道,“看,我找来的贵人,是不是很漂亮?”
  “你、你这个孩子……”那人被他的女儿气得胡子直翘,“爹让你去找贵人,又不是让你去招亲!你光选漂亮的有什么用?难道不知道皮相好看的人最不可靠?”
  这话一出口,王子进斜眼望去,果见绯绡脸上的皮肉跟着又抽动了几下,显是又在强压怒气。
  “女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果这位公子色艺双绝,也稍有本事,岂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叫色艺双绝吗!!!女孩家不要随便乱说话!!!”她爹这次终于忍无可忍,厉声训斥她。
  
  “喂……”深谙‘色艺双绝’为何意的王子进,偷偷的用手肘捅了一下绯绡道,“恭喜你,没有暴敛天物,浪费了自然资源,这次终于晋升到了花魁的水准!”
  “子进!”绯绡转头朝他一笑,“你是不是很久没有遇到倒霉的事情,觉得人生乏味啦?用不用我助你丰富一下无聊时光?”
  王子进听了,立刻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识像的后退了几步!
  而此时那家主人教训完女儿,也恭谨的走过来,邀两人入室说话。
  绯绡方才被他指派为草包,虽然很是不快,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居然沉着脸十分配合的走到了内室入坐。
  
  “在下姓刘,名居正!经商为业!”那个中年人带二人走到一个狭小房间,遣退家奴,神秘兮兮的道,“抱歉打扰了二位,但是实在是无奈而为之!有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困扰了我家很多年,却一直无法解决!”
  “小生姓胡,名绯绡!”绯绡眼睛一瞥,指着王子进道,“这是我的朋友,叫王子进,此次我们是游学路过宝地,被府上的家奴请了过来!”
  那中年人听到绯绡的姓氏,居然一愣,接着不好意思道,“呵呵呵,请人的方法有点粗鲁,还请二位多包涵,其实是一位半仙关照我这么做的!”
  绯绡眼珠一转,阴气森森的问道,“那位半仙?可是喜穿青绿色衣裳?”
  “是是是!”刘居正忙不迭的道,“公子真乃神人也!居然能料到这点,那人的衣服确实十分好看,绿得和春天抽芽的嫩柳一般,让人看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王子进听到这里,想起方才那奇异的绿色水流,心里也有个七七八八,拉了拉绯绡的衣袖道,“他说的,可是青绫?他来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骗人钱财,但是事情过于困难无法解决,就想法推到了我的身上!”
  王子进望着绯绡脸色,突然有些害怕,手心都渗出涔涔冷汗。
  连青绫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刘居正一边说,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起先是小女怪异的能力!每当她笑的时候,必有祸事发生,而且自从她出生以来,只知傻笑,从来未见她哭过!”
  “哦?”绯绡似乎来了兴致,剑眉一挑道,“听起来似乎是灵魂被什么东西纠缠,很是棘手啊!”
  “公子真是明慧啊!那位半仙也是这么说!”刘居正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怪事还不止这一桩!”
  “啊?还有?”王子进听了不由失声叫道,“这一桩已经足够难办!”
  “当、当然!另一件事是,小女每逢月园的几日,晚上都似变了个人一般,时常会说些奇怪的话,像极了在下的内人!”
  “哦?”绯绡奇道,“女儿像母亲,不是最正常不过?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久了,又有血肉之亲,难免有几分相似!”
  “那、那个……”刘居正哆哆嗦嗦的回答,“其实内人已经仙去了,早在十几年前,小女还不满周岁的时候!母女俩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沟通,更不要说了解她母亲的一颦一笑了!”
  
  这话一出口,让王子进不由觉得耳后冒凉风,似有人蹲在他身后呵气一般。
  他凭空打了个冷战,求援般的望向绯绡,却见绯绡俊美的脸孔也挂满霜雪,如白玉雕制,冰冷而沉静,毫无任何表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7

 7、因为刘家的事情实在怪异,主人刘居正又口口声声以重金酬谢,绯绡才终于答应帮他化解心结。
  于是当晚,这家的主人盛情的设宴款待,绯绡也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烧鸡,似乎将白日里的不快转瞬忘到脑后,只有王子进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哎呀,绯绡,你怎么能这样轻松愉快呢?”酒足饭饱之后,王子进吓得不敢睡觉,跑到绯绡的房间去闲话家常,“那个主人的故事真是可怕,这个家里一定有鬼魂作祟!”
  “子进,你不要那么紧张吗!”绯绡依旧是云淡风清的模样,一身白衣,在烛光的辉映下赫赫生辉,“我一踏进这家的大门,就知道没有什么所谓的恶灵徘徊,倒是有股亲切熟悉的味道,让人好不自在!”
  “啊?”王子进长大嘴巴,“这么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皆是他们大惊小怪?”
  “非也!非也!”绯绡红唇微翘,摇头晃脑的纠正他,“要知道我并非人类,如果这家里的氛围能让我如沐春风,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王子进此时更加觉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索性闭紧嘴巴,不发表意见。
  “而且那位刘先生,分明有所隐瞒!”
  “哪里有隐瞒?我怎么觉得他情真意切,句句出自肺腑?”
  “呵呵!”绯绡眼睛一眯,“他要是遇到了别人还好,遇到我这种撒谎的祖宗,自是大大不妙!每次提到他的内人,皆是一笔带过,就连死因都没有说过,而且他女儿像他妻子,为什么会把他吓成那样?稍微痴情点的人,大概都会想到宿命轮回,而觉得忧思无限吧?”
  “你说得不错!”王子进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我们静观其变,不可偏信一面之辞,先稳住心神再说!”
  说罢绯绡就吹熄蜡烛,和衣而睡。
  
  而王子进原本就心惊胆战,听了绯绡这番话,更觉得此事诡谲无比,根本没有胆量回房睡觉,只得倚在桌子上,强撑着眼皮,只等天明。
  哪知刚刚到午夜,他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梦中深沉漆黑,似有乖戾的笑声,此起彼伏的不停回响。
  那笑声似鬼怪的尖叫,格外的刺耳难听,声声自耳膜深入骨髓,直冷到人的心里。
  王子进被梦中那可怕的笑声纠缠,再也忍耐不住,眼睛一睁,就一身冷汗的醒了过来。
  
  只见窗外圆月如盘,赫赫生辉,正是个满月之夜。而深沉的黑暗之中,正有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自后院传来。
  原来那声音并非噩梦,而是现实中真实存在。
  王子进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终于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手持烛台,推门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松软床上,厚厚的帷帐之中,正有一双狡黠的眼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意。
  
  夜露沾身,凄凄冷冷。只是淡淡夜幕,便令周遭的景色平添了一丝阴沉,和白日里比起来,似是换了天上人间。
  长长的回廊里只有花木扶疏,树影摇曳,摇晃的烛光中,映照出一个书生单薄的身影。
  他哆哆嗦嗦,左顾右盼,似乎在害怕什么,但是却依旧循着那断断续续的笑声前进,往后院摸去。
  那声音似蛊惑住他的灵魂,牵引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的接近危险的漩涡。
  
  不知饶了多少个弯,王子进终于走过了一扇小门,来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之前。
  看那清雅的布置,似乎是少女的闺房所在。可是非常奇怪,这个原本该被严密把守的地方,居然连半个家丁的人影也看不到。
  只有似有还无的声音,不停的从房间里传来。
  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他想到这里,用手拢住蜡烛,鼓足勇气往那雕花的大门前走去。
  
  有点点滴滴的光,自门缝中流淌而出。王子进凑近门缝看去,只见一个黄裳的少女,身姿窈窕,正背对着大门坐在房中。
  笑声突然嘎然而止,少女发出了悠长的轻叹,“长夜漫漫,是哪位客人?深夜前来拜访呢?”
  王子进见行迹这么快就被拆穿,不由大窘,只好清咳了一声,朗声道,“小生王子进,叨扰小姐了!”
  说罢刚刚要走,却听屋子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王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啊?这万万不可……”既便他再是花痴,也知道深夜进入少女的闺房,是大大的不敬。
  
  可是还没等他出言拒绝,那扇大门居然被人拉开了。一个黄裳的少女,站在门前,但是却依旧背对着他。
  “王公子请!”少女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身姿轻盈,依稀是这家叫做凤仪的那个小姐。
  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公子请坐!”凤仪示意他坐在桌前,自己依旧侧着脸,背对着烛光,坐在了王子进的身边。
  王子进惶恐不安的坐下,注意力立刻便被桌子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雕花的镜台,做工繁复,镜面雪亮,一看就是上乘佳品。
  美轮美奂,在烛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美到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下,看看此物是否为凡间所有。
  “王公子,这镜台,很漂亮吧?”凤仪在一边轻轻的问道。
  “很美,很美,最难得的是端庄优雅,毫无扭捏做势之态!”
  “这是我的陪嫁呢!”凤仪又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所以我始终舍不得扔掉它,把它留给了我的女儿!”
  王子进听了一愣,笑道,“小姐,不要说笑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来的女儿呢?”
  
  少女听到这里,在灯下转过脸来。
  王子进一看到她的脸,顿时吓得七魂都飞走了六魄!那不是一张恐怖的脸,甚至十分美丽,但是却分明是不属于凤仪的脸。
  而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的面孔。
  
  阴气森森,带着怨毒表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8

8、“啊啊啊啊——”这一吓非同小可,王子进突然爆出无限潜力,一把推开眼前的凤仪,拔脚就跑出了房门。
  接着又跌跌撞撞的穿过了院落,跑到弯弯曲曲的回廊上。
  湿冷的夜色里,树影婆娑,此起彼伏,似乎随时都会有鬼怪从那些深深浅浅的暗影中跳出来。
  他手舞足蹈,边叫边跑,刚刚跑了一半,就突然觉得一只冰冷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子进,子进,你不要这么紧张!”王子进刚刚想张口再叫,却见黑暗中一副雪白的袍裾白得刺眼,而绯绡那张俊俏的脸孔,就在他的面前。
  “绯绡,可吓死我啦!”他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恨不得生出七八个舌头,绘声绘色的描绘,“那个叫凤仪的女孩,真是太可怕啦!她一眨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眼色狠毒无比,像活鬼一样吓人!”
  “子进,我都看到了!”绯绡放低声音,似在安慰他,“那个女孩子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纠缠,月圆之夜,阴气极盛,她才会变成那副模样的!”
  “你都看到啦?”王子进的心立刻似浸在冰水里,“你从何时开始跟踪我?”
  “嘻嘻嘻……”绯绡得意的笑了起来,“见你拿着蜡烛出去,我就偷偷跟在你的后面啦!从你摸到人家的大门外,到被吓得落荒而逃!”
  “你、你!”王子进被气得哆哆嗦嗦,指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道,“那你怎么不加以援手?哪怕是跳出来阻止我也可以啊!”
  “我本非人类,自然带着一股妖气,如果我亲自出马,怎么能看到今晚的好戏?所以只有借你的眼睛,才能看到那女孩变化的模样!”
  王子进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气是消了,却平添了一丝被利用的懊恼,垂头丧气的沿着回廊走回房间。
  只是被这么一吓,他是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时而还能看到凤仪那张如鬼似魅的脸孔,在他眼前转来转去。
  
  第二天,倒是绯绡神清气爽的起来叫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疲态。
  而王子进望着绯绡如美玉般明媚生辉的脸庞,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在心中发出两句人妖殊途之类的感慨,就跟在家僮的身后去前厅吃饭了。
  到得前厅,王子进哆哆嗦嗦的打量了一下,见饭桌前没有凤仪的影子,这才安心的坐下。
  
  只见那家的主人刘先生也是面色憔悴,神情萎靡,似乎比王子进好不到哪里去。
  “公子……”刘居正吃罢饭菜,压低声音对绯绡道,“昨晚可曾听到小女的笑声?”
  “隐约听到了!但是不能肯定声音的出处!”
  “昨晚有所不同,比以往更加可怕!”刘居正哆哆嗦嗦的道,“她笑着笑着,突然又夹杂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我一夜都没敢睡觉!这是不是小女又有什么变化啊?”
  王子进听到这里,一口白饭“扑”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那声鬼哭狼嚎的尖叫正是他发出来的!
  
  “嘻嘻嘻!”绯绡望着王子进红到发紫的脸色,笑嘻嘻的道,“估计是晚上有野猫打架,被先生误听了而已!”
  “确实如此!”虽然被指派为野猫,王子进也急忙信誓旦旦的跟着圆谎,“我刚刚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墙头上趴着一只黑色野猫!那声音多半是它发出的!”
  如果被这个刘居正知道他半夜跑到人家女儿的闺房,一定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刘居正被他二人这么一说,显然也开始对自己昨晚的听到的声音有所怀疑,似乎在拼命的回忆。
  
  “刘先生,小生有个不情之请!”绯绡一抱拳,难得的面色凝重,“请问先生的内人,是如何仙去的?”
  刘居正脸色一变,似乎极其不愿提及此事。
  过了半晌,方叹气道,“病死的!那时我刚刚开始做小本生意,没有钱给内人医治,她就活活的病死了!”
  王子进望着他眼中的闪烁泪光,心中不由一酸。
  看来他不愿提及死去的爱妻,是因为心有愧疚,难于启齿。
  “那能不能带我们到夫人的房间看一看呢?或许是夫人的灵魂对人世有所留恋,不愿超升也不一定呢!”
  
  “她、她的灵魂,一定不会在这个房间徘徊的!”刘居正结结巴巴的道,声音凄婉悲伤,“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恨我入骨,此生都不想再多看我一眼,怎么会流连不去?”
  王子进和绯绡听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
  不过中午时分,还是有家奴带着他们去了那位已经死去的夫人的房间。
  房间片尘不染,布置得素雅整洁,只是已经人去屋空,平添了一丝阴冷之气。
  
  绯绡一进门,就左看看,右摸摸。从雕花的床梁,摸到高大的衣橱。又看了看那位夫人曾用过的胭脂水粉,一直逗留到夕阳西下,才心满意足的带着王子进离开。
  “如何?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王子进半点苗头没有看出来,一进屋就好奇的问他。
  “当然!”绯绡斜倚在床上,得意的一挑眉毛,“那个刘居正果然在撒谎!”
  “啊?你是如何得知的啊?”王子进更加一头雾水,“我看那屋子里的摆设并没有奇突之处啊,隐含贵气,和这家的排场很一致吗!”
  绯绡托着脑袋,伸出纤长的手指,挑了颗葡萄塞到嘴里,“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啊!他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还穷困潦倒的时候,妻子就病死了!所以我刚才问他的时候,还以为这大宅里不会有他妻子的房间!”
  “或许是他念及故人,又特意布置出来的?”
  “那死去的女人,怎么会用梳妆台上的胭脂?”
  王子进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件事机关重重,暗潮汹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8

 9、“子进!”绯绡见他吓呆了,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不要害怕,这件事很好解决,那个据说已经死去的夫人是关键,只要把她找出来,事情自可水落石出!”
  “你、你在说什么?”王子进更加惊诧,“把她找出来?我没听错吧?一个死人,你要去哪里找她?”
  “谁说她死了呢?”绯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见到尸首了吗?又见到这家有什么祭祀的东西了吗?只是一个男人,口口声声的说她死了而已!”
  王子进咽了咽口水,颤声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休息一下!”绯绡脸色突然转好,寒气一扫而空,轻松愉悦的像只狐狸一样,蜷着身体窝在松软的被子里,“先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喂!你先说明白再睡啊!晚上我们要去做什么?”
  他这话说出口,却久久得不到回答,急忙凑头看去。只见绯绡已经双目紧闭,红红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还无的微笑,眼睫微颤,呼吸匀称,似乎已经睡着多时了。
  
  “这叫我怎么睡得着?”王子进懊恼的挠了挠头发,也跑到自己的房间要去休息。
  哪知他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一个黄裳的少女,正趴在他房间的窗户前,在偷看什么。
  正是昨晚那个像鬼怪一样怕人的凤仪。
  王子进见状急忙缩回脑袋,刚刚要关上房门,凤仪就已经发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灿烂的笑道,“王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那、那个!小姐,小生略感疲惫,要休息一下,有事一会儿再说!”说罢就努力关上房门。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啊!”凤仪拽着他的袖子道,“要休息也要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王子进被她说得欲哭无泪,只好磨磨蹭蹭的从绯绡的房里出来,万般不愿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凤仪抓住机会,还没等他伸手关门,灵巧的身体一闪,已经跟到了屋子里,接着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一把关上大门。
  “小姐,你这是要干吗?”看这阵仗,王子进已经知道必无好事。
  “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凤仪难得一连严肃,端坐在他对面,“是关于我娘亲的事情!”
  王子进的心“突”的一跳,“你等等,我把我那个朋友叫起来!”
  “不、不!”凤仪听了连连摆手,“你那个朋友,虽然长得俊俏,可是似乎不沾人间烟火。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想跟他说心事!”
  这几句话真是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从与绯绡认识以来。终于有一位佳人不再以貌取人,发现他的好处了。
  于是他不由挺了挺脊背,朗声道,“小姐请说吧,小生自会洗耳恭听!”
  至于昨晚那可怕的经历,似乎已经随着眼前少女的一颦一笑烟消云散,转眼被他忘到了脑后。
  
  “王公子,其实是这样的……”凤仪扁了扁嘴,欲说还休,似乎心有犹疑,“我娘的事情,想必我爹也跟你们说了!”
  “是!”王子进点了点头,“据说令堂是病死的!”
  “可是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哦?是什么样的事情?”
  凤仪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的道,“每到月圆的那几天,我都会梦到我娘!”
  王子进想起昨晚所见,不由害怕得咽了几下口水。
  “她会坐在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谈天,我所有不愿对别人说的心事,都通通对她倾诉!”凤仪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因此我总是觉得她根本就没有死,依旧陪伴在我的身边!”
  这次王子进连冷汗都被吓了出来,面上却要强挂着笑,“那又有什么奇怪?这不是一桩好事?”
  “但是她每次都会提及到爹纳妾的事情,说爹收了一房名叫元儿的小妾,每次说到这个,她都气愤不已!”
  “啊?难道你爹有没有纳妾,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所以才奇怪之至!”凤仪面色凄然,“还有,王公子!你知道什么是眼泪吗?我总是听人说到这个词,但是这个家里,却从来每人肯回答我!”
  王子进望着阳光下她晶莹剔透的脸颊,澄净无暇的目光,突然心中有些难过。
  拉着她的手道,“凤仪,眼泪是生命的点缀,每一个人的生命里,总有让他们落泪的往事,往回想一想,不免流泪!”
  凤仪似懂非懂,望着王子进的脸庞,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原来这世上最多情的是蜡烛!它不是天天饮泣!”
  王子进听到她的话,登时大笑,一腔恐惧,点点哀愁,顿时都一扫而空。
  
  两人又说说笑笑的闲话了会儿家常,凤仪才告辞而去。
  然而绯绡的房里却寂静无声,直至日轮西斜,红霞满天,依旧不见他出来。
  王子进不知等了多久,实在捱不住,终于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简直要令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正迷迷糊糊间,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拽他的胳膊。
  “子进,子进,起床了!”那声音清亮而好听,似是绯绡。
  “嗯?这是什么时候了?”王子进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室内昏暗,只有绯绡的白衣,似冰冷跳跃的火焰,点燃沉沉夜色。
  “正是月上中天的午夜!”绯绡手上不闲,几下把他拽起来,“快陪我去做件事情!”
  “什么事?偏偏要现在去做?”
  “当然是好事!”绯绡一贯行色轻佻,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嘴里的好事,多半名不副实!”
  两人就一边拌嘴,一边拉开房门走到后院。
  
  长草沾着夜露,几下就打湿了王子进的袍裾,他迷迷糊糊的提着灯笼,跟着绯绡往一个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我说绯绡!那好像是个放工具的柴房吧?你半夜要去那里干吗?”
  “我们只是去取两件顺手的家什,等会儿要用!”
  “啊?难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体力活吗?”王子进惊道,“是不是该叫两个家僮同去啊?”
  “嘻嘻嘻!”绯绡在清冷的夜色中,回眸朝他一笑,“子进,我们等会儿要去掘墓,你说这是不是体力活呢?”
  
  王子进呆呆的拿着灯笼,望着长草飞扬中,绯绡白色的衣襟,黑色的长发,流动的眼波,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完了!完了!果然误交损友,贻害终生!
  他终于由谎话连篇,偷鸡摸狗,进而达到挖坟盗墓的化境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8

10、“掘、掘墓?”王子进结结巴巴的道,“我们要去挖谁的墓?”
  “当然是那个据说死去多年的夫人的!”绯绡脚下不停,几步走到了柴房前,拉开了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拿出铁锨锄头之类的工具。
  “这事万万不可啊!”眼见他不似开玩笑,王子进凄厉的叫道,“挖墓是对死去的人的大不敬,会遭报应的!”
  “谁报应?老天吗?”绯绡仰头望着璀璨星空,“今晚月朗星辉,没有一丝云影。子进,你大可放心,老天不会落雷劈你!”
  说罢不容置疑的把一根铁钎塞到了王子进的手中。
  “那、那个,我能不能不去?”
  “就指望你出力气呢,难道你让我亲自动手?”王子进还没等抗议,手上又多根撬棍。
  “呜呜呜,想我王子进半生饱读圣贤诗书,虽然不指望登上天子之堂,但是也不能去做盗墓挖坟的不齿之事啊……”
  “哎呀,你真是烦人!”绯绡听他哭叫,不耐烦道,“除了读出一身酸气,没见你有半分用处!”说完又往王子进的怀里塞了几样家什,连拖带拽的把他拉走了。
  
  王子进万般不愿,脚步趔趄,但是奈何绯绡看似瘦弱,实则有一股野兽般的蛮力,只能任他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自己前行。
  两人一前一后,磕磕绊绊的走出院落,往野草疯长的荒郊野外走去。
  眼见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树影越来越茂密,王子进也顾不上抗议了,小心翼翼的问,“绯绡,你知道那家夫人的墓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夜色中绯绡的衣服似洁白银练,摇曳出无尽光华,朝他一笑道,“就在你跟那个小姐探讨眼泪和蜡烛的时候,我跑到刘居正的房间里,从他惯用的物品上,读出了几缕思絮……”
  “你、你又偷听我和别人说话!”王子进还没等他说完,就气急败坏的道,“总是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是君子行径!”
  “嘻嘻嘻!”绯绡却也不生气,俊脸微扬,眯着眼睛笑道,“子进,不是我愿意偷听啊,实在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小心吵醒了我!
  王子进见惯他如此,也不愿跟他拌嘴,气鼓鼓的抱着沉重的工具,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
  “其实这世上最多情的不是蜡烛!”走着走着,前面引路的绯绡突然莫名其妙的迸出这么一句话。
  “啥?”
  “要令红烛流泪,尚须灼灼火焰!而令王子进伤怀,只需美人颦眉!”
  “绯绡!!!”
  凄凉的夜色中,疯长的荒草里,突然传出王子进气急败坏的一声怒吼,惊起了几只蛰伏的夏虫,和晚归的鸟儿。
  
  不过说来也怪,被绯绡这么一打岔,他突然不害怕了,气呼呼一路走到荒山野岭之中,只见点点萤火闪烁在一片宽广的空地上,还隐隐约约有或高或低的黑影纵横交错的排列。
  “这、这是什么地方?”王子进背上开始不自觉的冒凉风。
  “这是你们每个人类都要来的地方啊!”绯绡不以为然,伸手指点江山道,“不就是墓地吗?不要跟我说你不认识!”
  “呜呜呜,我知道是墓地!”他哀鸣道,“可是我不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来这里!”
  “废话少说,要想确定一个人的生死,除了挖坟没有别的办法!”绯绡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里却带着毫不留情的坚毅。
  王子进只好胆战心惊的跟在他身后,眼看他轻车熟路的踏过长及膝盖的荒草,绕过一个个或荒凉或静穆的坟头,走到了一个低矮的土堆前。
  
  “就是这个了!”绯绡一撩衣摆,蹲在墓碑前,长指一一拂过上面铁勾银划的字迹,“那个刘居正的妻子好像姓张!这个‘张氏’应该就是指她!”
  说罢在黑暗中转过脸,美目看向王子进道,“子进,接下来就看你了的!”
  “什么?”王子进张着大嘴,抱着沉重的工具,“什么叫看我的?看我的什么?”
  “挖墓啊!”绯绡长身而立,身影翩然的指着那个野草疯长的土堆,“你不是要为佳人排忧解难吗?不亲自动手怎么行?”
  “那你呢?”王子进欲哭无泪,“难不成要我一个人挖?”
  “当然!”绯绡懒洋洋的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双手抱怀,显是不打算动手了,“又没有美丽的女孩子拉着我的手,把我引为知己!也没有人跟我探讨令人流泪的人生,凭什么要我动手?”
  
  “我知道了!我挖就是啦!求求你闭嘴吧!”王子进凄厉的叫道,卷起袖子,抡起锄头就气势汹汹的开挖。
  那松软的黄土,似堆在这里没有多少时日,每一锹下去,都能深入寸许。
  渐渐的,上面的荒草被挖掉了,野花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像是新娘的头纱,又像是层层叠叠的帷幔,被一点点的拨开。
  褪去遮掩,露出里面隐藏的秘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9

11、王子进挥汗如雨,用尽全力撅着坟上的黄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全身湿透,几乎虚脱的时候,一锹下去,居然碰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发出了“当”的一声闷响。
  
  “绯、绯绡,我好像挖到棺材了……”他说完这句话,腿几乎都要吓软了。
  “喔?我来看看!”在一边懒洋洋的绯绡立刻来了精神,敏捷的跑了过了,“子进,真是人不可貌像!你再挖几下,就能把这具棺木全挖出来了!”
  “什、什么?还要挖?”
  “当然!”绯绡点头道,“难道你认为我透过这露出的一角,就能够看到里面是不是装了副尸骨吗?”
  王子进听到“尸骨”二字,哆哆嗦嗦的拿起手里的工具,慢吞吞的继续努力。
  可是黄土实在太松,在冰冷铁器的攻城略地之下,如败絮般轻薄无力,尘土飞扬中,一副上好的黑色棺木渐渐崭露在他的眼前。
  在月光的辉映下,像是凝聚的漆黑死亡,躺在冰冷的泥土中,默默注视着这繁华人世。
  
  “我、我不挖啦,实在太可怕了!”王子进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扔掉了手上的工具,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
  “有什么可怕的?”绯绡呲之以鼻,弯腰从地上拿起一根尖利的铁锨,几步走到那副棺木前。
  接着手上加力,坚利的铁钎准确的刺入了那副棺木的缝隙。
  “绯、绯绡,里面会不会有死人?”王子进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只觉得头皮都隐隐发麻。
  “只需打开棺盖,就可水落石出!”绯绡脸色一沉,双手握住铁锨,使劲往下一压,只听棺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在如泼墨般的黑夜中,在影影绰绰的坟地里,听起来直令人毛骨悚然。
  王子进再也抵受不住心里的恐惧,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站在一边。
  只见绯绡白色的影子,似是投映在水中的弯月,在黑夜中摇摇晃晃,接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破裂了。
  
  “子进,快点来帮我一把!”就在王子进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肝胆俱裂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催命般的声音。
  “你、你一个人不行吗?”
  “棺盖上的木锨已经开了,你只需帮我把这该死的棺材掀开就行!”
  说起来倒是轻描淡写,但是对王子进来说,简直如赴刑场。他望着绯绡坚定的眼神,略显气愤的脸色,只好颤颤微微的走上去。
  万般不愿的弯下腰,把手伸到那被棺材撬开了几寸宽的缝隙里,随着绯绡的一声“起!”使劲往上一抬。
  顿时尘土的味道充斥着鼻翼,耳边不停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败的气息,酸涩而难闻。
  
  “里、里面有什么吗?”王子进闭紧双眼,和绯绡一起掀翻了那棺盖,声音嘶哑的问道。
  哪知半晌却得不到绯绡的回答,他只好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月色皎皎,绯绡正站在他的身边,面如冠玉,红唇微翘,正望着脚下的棺木,露出一丝无法捉摸的笑容。
  “果然如此!”
  “何出此言?”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子进这才顺着绯绡手指的方向往去,只见那巨大的棺木像是一张黑色的大口,空落落的张着,仿佛要将黑夜吞噬。
  然而本来应该是安置尸骨的棺材,里面却杂七杂八的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上好的,成匹的绫罗;有女子用的首饰;还有一些书卷草稿。
  
  “这、这是怎回事?”王子进惊诧道,“难道这家的夫人真的没有死吗?”
  “看起来就是这样!”绯绡从腰间掏出玉笛,挑起一件朱红色的衣服,那件秀美的华服顿时如败絮般化成了一丝一缕。
  “但、但是,那个老爷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你说呢?”绯绡斜眼看着他,“如果换成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说出这种谎言?”
  “难、难道?”王子进舌头打结,脑海中已经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随之而生,“他夫人,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而这个秘密,必须只能用死亡才能掩埋?”
  
  “虽不中,亦不远矣!”绯绡说罢从棺木中挑出一卷书稿,盯着在飞扬的纸屑中道,“永远都不会哭的女孩;到处寻求帮助,却苦于说出真相的父亲;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出现的母亲……”
  接着洁白的手掌一翻,从他的手心中跳出一簇青蓝色的狐火。
  “当我们没有办法去问人的时候,就只能问不会说话的它们了!”
  他长指一弹,那簇狐火“嗤”的一窜向地上残破的纸屑,燃起了点点火光。
  
  转眼火光烧尽,青烟杳杳之中,生出了一只白色的鸟儿,清鸣一声,振翅而飞,在苍茫的夜色中,燃起一颗闪烁的明星。
  “子进,我们跟着它走吧,看它要飞到哪里去!”
  王子进知道绯绡正施法从物品中寻找主人的踪迹,也见怪不怪,一撩袍裾就跟着跑了过去。
  
  黑夜中的长草,湿冷而绊脚。丝丝缕缕,纠缠不休,仿佛那隐藏在死亡面纱下的真相,虽然看似清晰,却又混沌一片!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39

  12、那鸟儿飞得奇怪,两人脚步快,它便也快,而两人腿脚乏力,它也飞得慢慢吞吞。
  
  虽然王子进干了大半夜的体力活,又受到了不少惊吓,只是这晚的事情太过离奇,竟然令他爆发无穷潜力,直走到天色蒙蒙亮,还没有疲惫的感觉。
  “绯绡,这条路怎么似曾相识?”王子进边走边望着四周,那些被晨雾笼罩着的朦胧景物,分明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我们来的那条路啊!”绯绡转头朝他笑道,“子进,我们来猜一猜,这只鸟儿会飞到哪里去好不好?”
  “我怎么能知道?”王子进仰头望着天空中那只白鸟,“看它的去向,多半是要进城!我估计那凤仪的母亲并没有死,而是在城里找了个房子,日日观望着她!毕竟母女连心,如果一个母亲还活着,是万万抛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呵呵!”绯绡望着他激动的脸庞笑道,“子进,你真是比红烛还多情!”
  “不要再拿我打趣!!!”王子进怒吼一声,疲惫顿时全消。
  “要是我猜呢!这位夫人就躲在这座刘家的大宅里!”绯绡也不理他,扬着眉毛得意的说,“这家里出现的一干怪事,怕都是她装神弄鬼做出来的!今日此事定可水落石出!”
  “希望能如你所愿!”王子进摇头叹道,“我可再也不想做什么挖坟盗墓的勾当了!”
  而那只白鸟,果然和绯绡如心有灵犀般,越飞越远,飞过宽阔的街道,飞过一家又一家的房屋,接着一头扎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院里。
  王子进抬头一看,门楣熟悉,大门涂漆,正是那刘家的大宅。
  
  他心中不由释然,急忙惊喜的看向绯绡。只见绯绡面如白玉,五官玲珑,在金色的晨光中,朝他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眼见压在心中多日的阴霾终于即将散去,两人的脚步不由跟着轻快起来。
  绯绡自己动手,飞快的卸下了大门上的锁,推门而入,跟着那只白鸟往深深庭院中走去。
  “你猜她会躲在哪里?”
  “我不知道!”王子进边走边想,“会不会是在那个空置的房间里?你不是说在里面发现了女人用了一半的胭脂?”
  “我觉得未必,她一定是被刘居正藏在了什么隐蔽的地方,不敢让她面对世人!”
  王子进听到此处,心中一突。
  到底那位被说成是早逝的夫人,背负着什么样可怕的秘密?而不得不被迫居住在这深宅大院中,终年不见天日呢?
  
  可是还没等他想完,那鸟一振羽翼,飞快的窜上天空,接着就身姿轻灵的钻到了后院的一个院落里。
  王子进和绯绡见它消失的方向,心中都是一惊,两人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刘夫人,居然会藏在凤仪的房间里。
  “这、这怎么可能?”王子进结结巴巴道,“那天我见凤仪房中,内室狭小,根本不像能住进两个人的样子!”
  绯绡显然也很惊诧,俊俏的脸上又挂满迷茫。
  “难、难道那女子真的已经死了?而怨念不去,依旧徘徊在她女儿的左右?”
  “也不是不可能!”王子进想起那晚所见,心有余悸,“我就曾亲眼看到凤仪变成了另一张脸!”
  “不对,这里有事情,大大的不对!”绯绡伸手按着额角,拼命的摇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过去种种,“好像遗漏了一些线索!让我好好想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两人正说着,就见院子里的偏房中走出几个丫鬟仆妇,似是来伺候凤仪梳洗的。
  
  “有凤来仪,有凤来仪!”绯绡望着那些忙碌的人道,“这女孩真是个奇怪人物,从来没有事情,会令我如此头痛!”
  “应该说是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奇怪吧!”
  “‘凤仪’、‘凤仪’!子进,你不觉得这个名字里,似乎暗示着什么吗?”
  “我们还是快走吧!”王子进见绯绡徘徊不去,急忙拉着他便走,“一大早就在人家闺女的门口转来转去,成何体统!”
  “凤凰是天上的神鸟,据说飞落凡间,只会栖息于梧桐之上!”绯绡却依旧边走边说,剑眉紧锁,似乎在凝神冥思,“这是不是在暗指,曾有不属于凡间的人或物,在此停留过?”
  “你不要再想了!”王子进却没有他那么心思慎密,一放松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一定是那个母亲的怨灵作祟,你今夜找个时间把她超升了不就完了?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只有绯绡,望着庭院中层层叠叠的灌木,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中。
  金色的晨光流动在他白色的长袍上,漆黑的长发间,令他灿烂得不似真人,却又暗含着清清淡淡的迷茫。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40

  13、王子进一进自己的房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了黑甜的睡眠。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有清亮的笛声在随风飘荡,似将他的灵魂带到了浩瀚辽阔的天际。
  
  他知道这是绯绡心情郁结,在以笛声抒发心意,因此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直到有家僮来叫他用餐,他才整理了一下衣服,腿脚趔趄的走了出去。
  只见院落中树影婆娑,一轮血红夕阳挂在遥远的山边,这一觉居然整整睡了一天。
  “我说绯绡,你不去吃饭吗?”王子进见绯绡的房里悄无声息,跑上去用力拍他的大门,“吃饭比天大,再棘手的事情也且放一放吧!”
  但是房间内只有悠扬的笛声传出,却不见丝毫回应。
  王子进知道他又在耍狐狸的酸脾气,只好摇了摇头,独自一个人去前厅用餐。
  
  哪知他刚刚走到前厅,就见桌子边坐着的竟是凤仪,而不是那个每天愁眉苦脸的刘先生。
  “小、小姐……”王子进张着大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吃饭?”
  “怎么?不行吗?”凤仪偏着头望着他笑,“我爹出去啦,终于不再有人管我!凭什么女孩家就要像作贼一样躲在房里吃饭!”
  说罢她夹起一只鸡腿,在王子进面前晃了两晃,“怎么?你那个爱吃鸡的朋友今天没过来?”
  “他有点事情要做,无心吃鸡!”
  “哦?”凤仪似乎也为绯绡平白放过了一只黄油鸡而惊诧,“真是巧了,我爹今日也有急事出去!”
  “什么急事?”王子进悠然的拿起一杯清茶,好奇的问道。
  “我娘的坟昨晚被人挖了!”
  “扑!!”王子进听到这里,嘴里的一口水立刻就喷了出来。
  “啊?你怎么这么惊讶?”凤仪见他狼狈不堪的用衣袖擦着嘴角的水,奇道,“难道这挖坟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怎么可能!”王子进义愤填膺的拍案而起,“真是太不像话了,只为了那点小钱,连死了的人都不放过。我王子进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盗墓贼!个个该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他边说边觉得冷汗涔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骗人的水平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同时明白了绯绡为什么躲在房里不出来,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而他的这一番慷慨陈辞似乎令凤仪倾心不已,一顿饭吃下来,频频朝他微笑。
  直笑得王子进坐如针毡,浑身不自在。
  “王公子,我喜欢跟你一起说话谈天!”凤仪端着茶杯,朝他露出明媚笑容。
  “啊?小姐何出此言?”
  “因为你不害怕我笑!别人只要见我一笑,多半落荒而逃!”
  “这、这有什么?”王子进这才想到此节,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小姐笑靥如花,美艳不可方物,原该多笑笑才是!”
  “对了,忘了跟王公子说一声!”凤仪说着起身离去,临走还朝他狡黠的笑了一下,“王公子会有血光之灾,时辰大概就在今晚!”
  “什么?你说清楚再走!”他吓得手一抖,几乎把茶杯扔掉地上。
  但是凤仪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一路大笑着走出了前厅。那笑声诡谲而凄厉,似乎一转眼间,刚刚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
  难道刘居正会发现自己挖坟?然后带一众家丁赏他一顿胖揍?
  还是自己会被女鬼报复?落得个断腿折手?
  他神情恍惚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隐约想起前几日凤仪似乎也对绯绡说过类似的话,可是绯绡不依旧安然无恙?搞不好是小女孩装神弄鬼,信口胡说!
  
  哪知他心绪稍平,穿过庭院,绕过回廊,走到休息的房间。刚刚伸手要推房门,那两扇木门居然就“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此时并没有风,人影也没有半个!
  王子进登时心胆俱颤,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腿脚不受控制的哆嗦。
  
  “子进!你这是干吗呢?为什么不进屋?”就在他以为闹鬼,刚刚要张口呼救的时候,从门后探出一个少年俊俏的脸,黑发用一块白缎方巾束住,正眯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可吓死我啦!为什么装神弄鬼?”王子进见是绯绡,恐惧立刻化为愤怒。
  “谁吓唬你啦!”绯绡懒洋洋的伸手扶门,“我有事特意过来等你,听到你的脚步声,好心为你开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永远都有最好的理由!”王子进懊恼的说,“我斗嘴也斗不过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嘻嘻嘻!”绯绡听到这里,一双细长的眼睛笑成两道弯月,似有满腹的诡计呼之欲出,“子进,这事其实很简单,我要借你的血一用!”
  王子进望着他几乎和狐狸一模一样的狡黠面孔,心中登时一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0:40

 14、“哇哇哇!为什么非要我的血?狗血猪血都不行吗?你干脆亲自动手,去鸡笼里偷两只鸡杀掉!”
  绯绡见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伸手按在他肩上,以示勉励,“子进,只有你命里带煞,八字极其凶险,你见哪个畜生有生辰八字的?”
  “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今生竟这般倒霉?”王子进已经欲哭无泪。
  “只是个暴劣的将军,带头杀了几千人而已!”绯绡红唇微翘,望着渐黑的天空道,“我终于知道青绫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推到我的头上了,因为他短时间根本找不到一个像你这么合适的阴媒!”
  “什么是阴媒?”王子进听到这个字眼,心中又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阴媒就是与阴间沟通的媒介啊!”绯绡得意的解释,“只有八字极其不好,被怨鬼缠身的人才能做!”
  果然摊到他头上的,从来没有好事!
  接下来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绯绡上窜下跳的又是焚香,又是扎草人,忙得不亦乐乎!
  
  “好了!”绯绡足足忙了两个时辰,密密麻麻的在地上用咒符画了一个圆圈,又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塞到扎好的草人里,朝王子进伸手道,“子进,我们启程吧!”
  “启程?要去哪里?”王子进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眼见大门紧闭,又如何能走出房间?
  “去怨鬼的世界!”绯绡说着长手一伸,一把就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王子进只觉得那个圆圈中似涌出无限的吸力,像是海洋中巨大的漩涡,把他的灵魂瞬间就吸入了深沉的黑暗。
  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手上一痛,却见绯绡的指甲瞬间锋利如刀,一下就划破了他的手腕。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绯绡的长指,流到了那个简陋的草人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人惊诧,王子进就眼睁睁的看到一片黑暗之中,那草人灵巧的跃出绯绡的手掌,掉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青衣儒带,大步飞扬的走到前面。
  
  “成了!我们跟上他!”绯绡一声欢呼,雀跃的拉着王子进跑了过去。
  “等等!”王子进大呼小叫的道,“我是不是死了啊?为什么草人会变得和我一模一样?”
  “嘘……”绯绡示意他收声,“在这里切忌大呼小叫,这里并非人类的世界,那草人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你要是再这样叫下去,才真是会死!”
  王子进急忙打量四周,只见周遭荒草丛生,当空一轮朗月赫赫生辉,又哪里有半分鬼域的样子?
  但是他被绯绡警告,却也不敢大肆张扬,只好低着脑袋,屏住呼吸跟在草人的身后。
  
  一路上只有微风阵阵,萤火飞舞,不见任何怪事。
  而那个草人也和王子进一般神态,左顾右盼的似在寻找什么。
  三人沿着小路一前两后的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人。
  这么晚了,又会有谁家的女人单独外出?
  王子进不由奇怪,多打量了那女人几下,哪知不看还好,一看又几乎吓丢了半条小命。
  只见那个女人脸色苍白,双眼暴突,吐着半截紫红色舌头,分明是个吊死鬼。
  
  但是那个草人比王子进本人更加无畏,几步走上去,朝女鬼做了个揖道,“小姐,小生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那女鬼用白色眼球看了看他,伸手把舌头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什么事情?回答了又有什么好处?”
  “我想问问这附近那姓刘的人家,前几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草人嬉皮笑脸的说,那神态倒有几分像绯绡,“如果小姐能告诉小生,就可以把小生吃掉!”
  “我不知道!”那女鬼惋惜的答道,“虽然像你这样新死的很可口,但是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说完,她又把舌头吐出来,视若无物的与那草人擦肩而过,从王子进和绯绡的面前走去。
  甚至在她的衣角带起微风的时候,王子进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腐败气息。
  这次王子进终于相信绯绡说的话了,两人确实是在死人应走的路上徘徊,牙关吓得不停咯咯打战。
  
  这条路蜿蜒而漫长,几乎没有尽头。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断头鬼,独眼鬼,还有蹒跚的小孩子变成的鬼,每次那个草人都乐不可支的跑过去,但是却都一无所获。
  那些鬼不管能不能言语,都无一例外的摇头,还有一个断头鬼想了半天才想起出门忘了脑袋,又跑回家里去取。
  
  “真是糟糕,看来只好明天再来!”绯绡望着天上的明月,面现焦急,“眼看就要过午夜了,在此地徘徊极是凶险!”
  “啊?明天难道还要我贡献鲜血?”王子进大声抗议。
  “嘘,又来一个,这次是个大家伙!”绯绡白衣一闪,灵敏的拉着他趴到路边的草丛中。
  
  只见小路的尽头又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踏草而来。
  渐渐一副衣裾在黑暗中摇曳出现,接着是一张苍白而文弱的脸,眉目温良,居然是个书生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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