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0

如果林彬要在这个地方治疗他的抑郁症,最可能的地方,应当就是斯华心理治疗中心。谁都知道斯华是全国有名的心理专家,你可以不同意他的新纳粹主义,但是对于他的治愈率,那完全是硬得扎手的数字,谁也没办法不信服。
  斯华心理治疗中心占据了整整一层楼,东方没和心理医生打过交道,满以为一进门就会看到白大褂遍布,不料和预想中完全不同,进门就是个大会客间,几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等待,旁边两扇门紧闭着。刚在门口站稳,一个女孩就走上问:“两位需要什么服务?”这女孩没穿制服,随意的一套粉红色软裙,看起来十分舒服。东方回过神来,将来意说明,对方笑眯眯地说不能透露客人的资料。
    “我哥哥失踪了,请你帮帮忙。”林鸥低声恳求着。这里十分安静,大家说话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抱歉,这是我们行业的规定。”对方微笑道。
  东方朝林鸥努了努嘴,她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在外边大概等了20分钟,东方出来了。
  “查了,没有你哥的咨询记录。”东方皱着眉头。
  “啊?”林鸥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许多。
  东方没有作声。
  “他们不是不让查吗?”林鸥又问。
  “只要是人管理的地方,就没有不能打破的规定。”东方心不在焉地说,“我送你回去吧。”他的态度变得有些急切,似乎忙着去做什么事。看到他的脸色,林鸥不好意思反对,只得跟着他下去了。
  17
  楼下的报亭堆上了今天的报纸,白华山的案件仍然是头条。东方让林鸥先上楼,自己先买份报纸。
  上楼后,林鸥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似乎正在等她,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对方硬得像刺猬般的平头,以及过分犀利的眼神,都让林鸥心中有些忐忑。她犹豫地站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楼梯。
  “林彬住这里吗?”那男人笑着问。这一笑让他脸部的线条柔和了许多,林鸥的心稍微安定了点,点了点头。
  “你是他妹妹吧?”男人朝她走过来,“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这么一说,林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楼梯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没几步就到了跟前,东方从楼梯口冒出头来,和那男人打了个照面,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都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楼上的问。
  “我还想问你呢,”东方笑着走上来,“你不是在查杨小惠的案子吗?怎么样了?”
  “查到这里来了。”杨君摸了摸短得刺手的头发,“你查什么也查到这里来了?”
  “进屋说。”林鸥已经打开了门,听过东方的介绍后,她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庆幸:这个杨君看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当初幸亏是东方接待了自己,如果是他,真有点不敢想象。
  杨君见林鸥老是偷偷地瞟自己,知道她是被自己刚才吓住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没想到林彬的妹妹居然就是江阔天的女朋友,而且还是东方现在的客户,这关系有点复杂。
  杨君到这里来,还是为了罗华的事。访问过罗佳之后,有三点必须调查,首先是罗华忽然发生的改变,一个一贯节省而且清贫的人忽然大把的花钱,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其次就是罗华的死因,虽然罗佳认定罗华是意外身亡,但是和聚水坳的诅咒联系起来,未免太巧了点;还有点需要调查的,就是罗佳的车祸。车祸和罗华的死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但罗佳提到一点:车祸的凶手在拘留出来之后就失踪了,这让他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正好路上经过交警队,顺便就调查了一下。调查的结果是,肇事者林彬的确是刹车没刹住,原因也很简单,林彬是个忧郁症患者,当时喝了不少酒,精神有点恍惚,加上半年多没开过车了,手有点生,碰巧罗佳过马路的地方又在一个拐弯边上,是林彬视线的死角,车祸就这样发生了。
  听说车祸是这么一回事,又看了看当时的记录,杨君没看出什么毛病,就暂且放过了这个问题。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0

  关于罗华死亡的调查,结果和车祸情况一样。公安局的人说那纯粹是一起意外,罗华掉下来时压断的那条栏杆,早就年久失修,从断裂痕迹上来看,深度的裂纹至少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如果不是罗华而是别人压在那栏杆上,也同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这么说罗华不是被人谋杀的?” 东方问。林鸥在一边听杨君讲述侦探的经历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是房子的主人,东方便自己动手倒了三杯茶,一人一杯坐在沙发上慢慢聊。
  “不是。” 杨君心有不甘地摇摇头,“我查了查罗华的帐户,2002年12月底,他的帐上存入了4万元,2003年1月2日,他的帐上又存入了4万元,这个非常奇怪。”
  “哦?”东方笑起来,“2003年元旦,就是聚水坳的诅咒形成的那天……”
  杨君点了点头:“2003年1月15日,罗佳就出了车祸。”
  这几个日期耐人寻味,尽管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杨君和罗华都看出了这其中不正常的地方。杨君怀疑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坚信世界上并不存在诅咒。依照这个前提,既然不存在诅咒,那么扶乩的沙盘上出现的那几个字就肯定是假的,而唯一能够造假的就是当时担任长老的罗华。如果罗华的存款没有发生变化,可以设想是罗华本人需要制造这样一条假的诅咒;既然罗华的存款发生了变化,推理就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是有人指使罗华制造了假的诅咒。元旦之前,对方先支付了4万元,作为造假的定金,元旦之后,对方将预先约定的余款存入罗华帐上。然而,罗华的存在对于指使者来说,始终是一个障碍,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说出真相来,出于某种原因,对方不能让罗华说出真相,灭口是最好的办法。用罗华自己制造的诅咒来杀死他自己,无疑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罗佳在元旦后不久就遭遇车祸,时间上未免过于巧合,假如车祸也是指使者所为,那么他的目的应当就是要让罗华离开聚水坳,使他成为第一个违背扶乩指示的人。在罗华这边,由于知道诅咒是假的,所以他对于扶乩上的指示毫不在意,以至于他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听他提到过这件事,加上手里有了钱,自然想在南城多住些日子,完全没有料到,这么一住,自己就成了那沙盘上“禁游子归”中的“游子”了。
  调查至此,除了推论之外,杨君没找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罗华的死是被人谋杀,他亲自看过罗华死亡的那个剧场,剧场的设施异常陈旧,伤痕累累的栏杆,在他看来,摔死多少人都是很正常的。
  “完全符合逻辑,却没有任何证据。”东方点了点头,“动机方面呢?”
  “这点也调查过了。”杨君说,“我回了趟聚水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2003年元旦前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村子里也没来特别的人。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制造这样一条诅咒。”
  诅咒的事情的确奇怪,它既不是阻挡外人进入,也不是真正地禁止游子回家,只是外人和所谓的“游子”不能在家里逗留太长的时间,这“游子”的身份也不是不能改变,只需要三个月回家祭祖一次就行了。从诅咒的内容来看,不像是村子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倒真像是祖宗对后代的一种约束。
  “村里有什么人比较富裕吗?”东方想了想又问。
  “有好几个,”杨君说,“我问过了,给罗华的存折上存钱的那两天,这几个人都在村子里没出去――他们村里没有银行,存钱得上城里来。”
  这条线也断了。
  东方这下理解杨君为什么要到林彬家来了。依照杨君的个性,不管有没有证据,符合自己推理的事情,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的,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杨小惠的案子穷追不舍,一路追到了罗华这里。仅仅凭借自己的想象和推理支撑到这一步,这正是东方佩服杨君的地方,这人天生就有这种自信,不是认为自己的推理需要符合事实,而是认为事实必须符合自己的推理,否则就是反常的。这种推理的方式很少见,偏偏还很管用。
  “林彬的事你查出什么没有?”杨君问。
  “还没有,现在看来一切正常。”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杨君说完,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抬脚就要出门。
  “你去哪?”
  “南番。那里也有个女人死于诅咒。”
  “我记得好像一共有四个人死于诅咒?”
  “是的,还有一个在北禹,”杨君忽然想起来什么,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让安妲去北禹了。”
  “行,随时联络。”东方朝他挥挥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0

18
  白华山的尸骨检验结果终于出来了,50多具骨头已经拼凑完毕,最后确定数目为56具,除了头骨和部分破碎的骨头之外,尸骨基本上保持完好。
  对尸骨鉴定的结果是:所有死者皆为男性,年龄在20―35岁之间,身高均在1.73米到1.77米之间,死亡时间为一年半到两年左右。尸骨上普遍留有死后搬运造成的尸骨挫伤和骨折现象,可以肯定抛尸现场不是第一现场。其中11具尸骨多处粉碎性骨折,为生前钝器猛烈敲击造成的伤害,这种猛烈敲击初步判定为死者致死原因;另外11具尸骨中检验到氰化钾的成分,判定为氰化钾中毒致死;还有11具尸骨脊柱及肋骨上发现挫损痕迹,判断为锐器挫伤,初步判断致死原因是锐器从后部捅入心脏。其余尸骨没有上述任何特征,死因暂时无法判断。
  在发现尸骨的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衣物纤维,死者是在被人杀害之后,再裸体扔下悬崖的。
  尸检报告让停滞不前的调查有了新的方向。之前,江阔天的调查一无所获,对附近村庄的询问结果是,几年来没有人口失踪。交通情况调查也很不利,大型的货车、卡车或者多频次出现的小型车,在过去的几年里,都不曾在白华山脚下的马路上出现。知道这一点很容易,白华山公路的口子上有个收费站,专门收取通往南郊一代公路的费用,白华山公路因为废弃已久,路况不明,早在几年前就设置了路障,除了有特殊任务的车之外,其余的车一律不允许上路。江阔天他们这次去,是几年来他们头一次搬开这些路障。
  南城的失踪人口记录报上来了,在过去的两年里,上报的失踪人数有两百多人,符合白华山尸骨条件的大约20多人,通过DNA检验,已经排除了这些人是死者的可能。拿到这个结果时,江阔天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时间管林鸥的事,他心里却一直挂着她哥哥的失踪,生怕这次发现林彬也是死者之一。
  这里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更加紧绷。南城没有一个死者符合白华山尸骨的特征,不得不扩大失踪人口的筛选范围。他们发布了内部通告,其他各地的公安部门正在整理相关资料。
  在等待失踪人口资料之前,江阔天开始着手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寻找第一现场。这事非常困难,简直是大海捞针。而第二件事,则是寻找氰化钾的来源。这事就简单多了,全市拥有氰化钾的企业就那么几家,这是严格控制的化学品,多少该能找到点线索。
  还没有出门,刑警小罗就拿着一份报告冲了进来。
  “氰化钾!”小罗言简意赅地喊道,几个准备出门的人仿佛听到了定身咒,立刻停下了脚步。
  “两年多以前,有个地方丢了氰化钾。”小罗兴奋地说。
  这消息让每个人都兴奋起来――这么多天的调查,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如今总算有点结果了,尽管这结果微弱可怜,但就好比黑暗中的一点荧光,好歹让人心里觉得舒服一点。
  2002年10月份,南城化工厂丢失了40克氰化钾,当时引起了很大的风波。40克虽然从数量上来说很小,但却足以让不少人丧命。氰化钾的威力正在于此,沾上一点就丧命,被害者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就死亡了。有一个说法是,如果某人在服下氰化钾的同时保持微笑,那么到他喝下氰化钾断气的那段时间,微笑仍旧会保持在他脸上――这说明氰化钾杀人的速度有多么快。这种毒药的威力常常让江阔天联想到《楚留香传奇》里的天一神水,极小的剂量就能让许多高手顷刻死亡。当初这案子不是由他经手,否则他早已记起来了。
  江阔天从小罗手里接过报告,匆匆看完之后,才知道自己差不多算是白白兴奋了。
  “怎么了?”其他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偷氰化钾的人早就找到了,”江阔天将报告朝桌子上一扔,“没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吞氰化钾死了,剩下的毒药不知去向。”
  大家都愣住了,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过了好半天,小罗忽然振臂一呼:“查!”
  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江阔天斜睨着他:“查什么?”
  “查毒药的去向!”小罗毫无信心却又豪情万丈地说。
  “行,”江阔天点了点头,“交给你了。”他郑重地将报告递到小罗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人依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罗愣在原地,感到有些后悔了。
  江阔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在白华山山谷里发现的图案,经过调整,他们将它依照原本应有的形状摆放好,变成如下图形:
  
  从现场回来那天起,江阔天和组里的人便将这幅图做成了电脑屏幕的桌面图案,遗憾地是,天天对着这张图,却还是什么线索也没得到。对于图案,在组里的多次会议上已经讨论过了,这图案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现场的,必定有其用意。这图形看上去像个阶梯,旁边的箭头表示向上,联系到谷底的累累白骨,多数人认为,这个图案要传达的意思就是“登往天国之路”,也就是死亡的意思。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1

江阔天属于反对这个看法的少数人之一。他认为这种看法有其道理,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表达死亡,没有什么比尸体更能表到死亡了,没必要画蛇添足地加上这么一个图案。
  这图案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他凝视着这阶梯形的图案,它简单得就像一个符号。江阔天没小看它的简单,越简单的东西,越是难于对付,譬如规则极其简单的围棋,就比规则复杂的象棋难下得多。
  对于白骨案的讨论,还有另一个结果。由于这次发现尸骨的数量巨大,单凭个人力量肯定是无法做到,加上这些尸骨都失去了头颅,且都是裸体抛入谷中,有人提出了邪教的说法。这个说法得到了一致认同:现场古怪的图案、大量的死者、奇特的死亡方式,都符合以往接触过的邪教特征。
  如果真是邪教组织的行为,那么,这个图案则更加重要了,破解了这个图案,也许就破解了邪教的核心思想,也就更便于掌握他们的行动规律。
  让人焦躁的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仅仅是推测,到处都是问题,却找不到答案。江阔天叼了支烟放在嘴里,暂且放开案子的事,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将自己裹入烟雾的迷阵中,享受片刻的悠闲。
  19
  12月初的时候,南城已经非常寒冷,人们早就穿上了棉衣,杨君虽然不怕冷,也穿了件厚外套。一下飞机,南番市的亚热带高温迎面扑来,乘客们忙不迭地脱下厚厚的包装,从随身的行李包中掏出衬衣换上。杨君早有准备,将外套塞进包里,里面是一件符合南番温度的衬衣。
  南番这边的朋友早就等在机场外了,杨君一跨出大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热不热?”
  “大熊!”杨君大笑着回应那人的拥抱。
  大熊是南番市的私人侦探,东君侦探社每次有人出差,都是大熊负责接应,自然,倘若是在南城,负责接应的就是东君侦探社了。双方打过很多交道,已经是极好的朋友。杨君还没来,大熊已经将先期的调查做好了。
  “我已经大致调查过了,” 大熊边开车边说,“杜莉萍是名会计,2003年8月份,因为突发低血糖,突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这案子没什么疑点,你想查什么?”
  又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巧了。
  “怎么摔的?”杨君问。
  “就是发了低血糖,头晕,有人说她当时手还抓了几下,运气不好,手边的栏杆正好坏了,一抓抓了个空,就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那楼梯又陡,当场就摔死了。”
  又是栏杆坏了!
  “栏杆怎么坏的?”
  “早就坏了,好像是被什么人锯下来打算卖钱,整个左手边的楼梯都锯了下来,那人也被抓住了。杜莉萍摔下来的时候,楼梯栏杆还没开始修。”大熊笑着说,“那锯栏杆的人也缺德,锯就锯了,偏偏又不完全锯断,连着点根,摇摇晃晃的。”
  “既然是这样,怎么只摔了杜莉萍一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熊老老实实地道,“这事还上过报纸,引起过好大一场争论,有人说政府不作为,栏杆坏了没早修好,更多的人都在骂那个锯栏杆的,据说还是个社会名流。”
  “你到底知道多少?一次性说完!”杨君不耐烦地道。
  “我在开车呢。”大熊笑嘻嘻地道。
  “说!”
  “锯栏杆的是个大学教授,早几年因为学术剽窃被赶出了学校,自己下海开了公司,一直压抑,结果压抑出了点精神故障,”大熊说,“那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烦,半夜三更自己开车跑到那地方锯栏杆,锯得半断不断的,还没完全锯完就被抓住了,有心理学家给他出了证明,证明他当时的行为是受心理影响,也就没怎么罚他。要不是杜莉萍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杜莉萍也算倒霉,那天别人看见左边的栏杆摇摇晃晃,都知道走右边,只有她还坚持走左边,结果,摔死了。”
  “完了?”
  “完了。”
  “你怎么光调查锯栏杆的人去了?”
  “这当然了,如果杜莉萍是被人害死的,那就只能是被锯栏杆的人害死的,”大熊说,“所以我顺便调查调查,不过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他害死的,是意外。”
  “为什么这么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1

 “你想啊,他是在杜莉萍死前半个月锯的栏杆,他怎么会知道杜莉萍半个月后会上那去?就算知道,又怎么知道栏杆那时候还不会修好?又怎么肯定杜莉萍一定会走左边?再说,这种害人的方法打击面也太大了吧?一不留神就可能害到别人。”
  “那你还查他干什么?”
  “他是名流嘛,”大熊笑道,“好奇。还有一点,他恰好是杜莉萍公司的老总。”
  “哦?”杨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你别以为找到了线索,告诉你吧,”大熊笑得有点鬼,“沉重的打击马上要来了!”
  “什么打击?”
  “邱思民――就是那锯栏杆的,他锯栏杆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纪录,每次都是因为精神上的毛病被放出来。”大熊坏笑着,“线索断了吧?他锯栏杆纯粹是精神需要,跟杜莉萍无关。”
  杨君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他竭力抑制住海潮般浮上心头的失望之感,望着窗外。
  调查才刚刚开始,谁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他觉得聚水坳的诅咒像个幽灵,徘徊在各个城市里,随时伸出毒刺来杀害违背指示的人们,但他总是抓不到那幽灵的一鳞半爪。
  大熊还在东拉西扯着,杨君没注意听他说的话,只是随口“唔唔”地应付着,脑子里还在想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调查。忽然耳朵里听到“失踪”两个字,他心中一警,连忙问:“谁失踪了?”
  “邱思民啊,”大熊笑道,“你又走神了吧?邱思民在杜莉萍死后就不知向,可能是因为间接害死了人,良心发现了吧?”
  杨君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到的是林彬,同样是在意外伤害了他人之后失踪,同样都有精神上的疾病,林彬和邱思民的情况倒非常相似。这种相似仅仅是巧合吗?他再次意味深长地笑了。也许邱思民真的需要好好调查一下,当然不是现在,现在首要的是查杜莉萍死亡的真正原因。大熊说得对,她为什么不走右边呢?每个人都知道要避开左边的栏杆,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另外,从大熊提供的情况来看,杜莉萍家住在荷叶塘,工作的地方在北斗路,死亡的地方却在东江广场附近,这三个地方几乎分布在城市的三极。出事那天正好是星期一,杜莉萍下午还要上班,她没事跑那么远到东江广场去干吗?
  “她那天到东江广场去干什么?”他问。
  “买衣服。”大熊补充道,“给她女儿买衣服。”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还是有问题。
  杨君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大熊摇晃着他:“你想到什么了?”杨君挥了挥手不理他。他不满地看着杨君悠闲的表情:这家伙肯定想到了什么线索!
  20
  在宾馆里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杨君便赶到了东江广场。
  东江广场四面都是高而陡峭的阶梯,广场被阶梯包围在中央,类似一个盆地。杨君站在杜莉萍丧命的那条阶梯前朝上仰望,认为设计这广场的人肯定脑子有毛病。这条阶梯陡且不说,而且无依无靠,和两边的阶梯不相连,除了半人高的栏杆之外,没有其他保护装置。一人宽的梯子,狭窄加剧了陡峭的感觉,别说是下来了,就是从下往上走,也让人未行先喘气。杜莉萍就算没有低血糖,在这样的阶梯上朝下走,也需要相当的勇气。两边的栏杆都落满了灰尘,阶梯上也满是灰尘,看来连环卫人员也不愿意在这梯子上留连。左边的栏杆明显地新于右手边的栏杆,但因为久没有人抚摸,也变得异常暗淡。
  杨君沿着阶梯朝上走,走到顶端,是一个小型的步行街。这又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设计。东江广场地处南番东极,既不靠近商业区,也不靠近居民小区,四周没有任何商业环境,交通也比较落后,再往东走就是郊区了,在这里建设这么一个广场,无疑又是一项大而不当的市容工程。从阶梯顶部朝下看着那广场,空荡荡的仿佛被废弃了千年。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商业步行街门庭冷落,原先是定位于高档商业区,从门面上的招牌可以看出,都是些高级服装化妆品之类的,透过玻璃门还可以看见里边剩下不多的货物。大部分店铺都锁着门,挂着门面转让的牌子,少数几个门面张开着,里面坐了几桌人在打牌。杨君在步行街来来回回走了几路,没找到一个当时亲眼看到杜莉萍掉下去的人,这也难怪,都这么久了,又是这么一条留不住人和钱的街,就算当初真有目击证人,也早就搬走了。
  杨君第三次回到阶梯顶端时,眼睛瞄到旁边一个摆小摊的老太太,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了,眉头紧皱,腮帮子上的肉朝下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
  “买包烟。”杨君随便拿了包烟,“老人家,你在这里摆摊子,最好离楼梯远点。”
  老太太边找钱边问:“远点做什么?”也许是因为做了笔小生意,严肃的神情消失了,老太太皱巴巴地笑起来。
  杨君也笑了,觉得这老太太很可爱,彻底的爱憎分明,他顺手抽了支烟点上:“两年前这里有人摔下去过,你老人家不怕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1

“哦,这你也晓得啊。”老太太来了精神,“那个女人摔下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摆摊子咧。”
  “真的啊?”杨君故作惊讶。
  “是啊,”老太太抿着嘴很有把握的说,“这条楼梯都没人走,你看这样子就晓得了,太陡,哪个敢走啊?望一下就好像要掉下去样的。”她忽然压低嗓门,凑近杨君,神秘地道,“那女人偏偏就走了这里。跟你讲,一看她的样子,我就晓得她是来送死的。”她又提高了嗓门,“她就从步行街那边来,手里提满了东西,脸上直冒汗,眼睛发直,脚步也有些摇。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看她还要走这楼梯,我老太婆多管闲事喊了句‘这条楼梯不安全啊’,那女人听了,有气没力地说:‘这里离车站近。’说完就朝下走。”她猛然又压低了嗓子,“你看见没有?这左边的楼梯是新换的,两年前被一个心理变态的人剪断了,摇摇晃晃的,谁都看得出来。有时候有些不怕死的年轻人走这条梯子,看了左边的梯子摇晃,也知道要走右边。那女人偏要走左边,我还大声提醒她,她还说没事。走了几级后,她就摇晃起来,手去抓栏杆,栏杆本来就晃动了,哪里承得起她?连人带栏杆一起翻了下去。”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骇怕的神情:“我老太婆几时看过这种事?当场吓懵了,坐在这里发抖,周围又没人。后来我想起来要叫人,就赶紧跑到步行街找了几个年轻人,叫了救护车来。救护车上的人一下来,看了看就说死了。”说完,她用力点了点头,杨君第一次听证人说话听得如此津津有味,老太太嗓音忽高忽低,声情并茂,简直带有评书之美,尤其是最后那稳稳当当地一点头,简直就是古代说书先生醒木的翻版,表示故事结束,客人交钱走人。他忍不住笑了。
  “当时来警察了没有?”他问。
  “来了,来了几个警察看了一下,说是意外事故,就把人运到医院里去了。”老太太说,“这栏杆也就修好了。早修好就没这种事了,这帮化生子,只拿钱不做事!”她用本地话破口大骂,听起来霹雳爆响,杨君在旁边又欣赏了一回。
  等老太太骂完了,杨君又问:“栏杆什么时候坏的?”
  “老早了,”老太太说,“怕有一两个月了吧?都不来修!”
  这话和大熊的调查有些出入,大熊说栏杆是坏了半个月,考虑到老太太的证词有说书的性质,杨君觉得还是大熊的数据比较可靠。
  “那女人买的什么东西啊?跑这么远来买?”他问。
  “不晓得,名牌,”老太太说,“这里都是名牌,就是没得人来,看,现在都关门了。我讲啊,人都有个命,这女人命里就是要来送死的,要不跑这么远来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市中心什么没得买啊?”这话让杨君心中有些恻然。杜莉萍的死虽然不能说是命中注定,但却不偏不倚地落进了诅咒的圈套,杨小惠也是如此,罗华和北禹的那个人也是如此,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命运呢?
  问话到这里就算完了,杨君陪老太太又聊了好一会,老太太建议他买瓶水、买包餐巾纸、再买份过期的杂志,他通通照办了,于是又听了许多半真半假的故事。
  21
  杨君调查的路线是回溯型的,沿着杜莉萍赴死的路线,从终点赶往起点。终点的东江广场走完之后,没看出什么问题。他心中存的那个疑问却更加浓郁了,但要解决疑问却并不在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就是杜莉萍的公司,北斗路8号的思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杜莉萍就是从这里出发,直接奔赴东江广场的楼梯,然后一头栽下来的。想到这件事,杨君的思想走上了岔道:一头栽下来,还能上天堂吗?这跟上天堂的路径完全相反,分明是投奔地狱而去……然则,照这么说,真要上天堂,唯一的死法似乎只有上吊了,那毕竟是昂扬向上的……思维混乱了一阵,眼前忽然掠过一片杂乱的色彩,红黑黄绿紫的一面墙壁,原来思民文化已经到了。
  思民文化的前台是个没精打采的女孩,好像早晨没睡醒似的,眼睛半睁不睁,从眼睑下方漏出一丝光来看着杨君,声音倒是清脆有力:“您好!”
  杨君将名片递了上去。
  对方扫了一眼名片,猛然坐直了身子,疑惑地道:“侦探?”不等杨君回答,她转向一格一格排得蜂窝似的办公室:“中国有私人侦探吗?”
  一阵哄笑,有人扬起手臂大笑道:“有!老邱不就找过私人侦探吗?”听到这话,杨君留意地看了看那人。
  “你找谁?我们这里又没发生什么案子。”前台女孩咕哝道。
  “他。”杨君指了指刚才扬起手臂的那人。
  “孙晓志,找你的!” 女孩拉长声音通报一声,身子又懒洋洋地歪靠在椅背上,进入冥想状态。
  孙晓志在一片哄笑声中愕然起身:“找我?”杨君点了点头,孙晓志疑惑地带着他走到一边的一张空桌上:“找我什么事?”
  “为了杜莉萍的事,你认识杜莉萍吗?”
  “杜姐?认识啊。”孙晓志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2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摔死的,这谁都知道。”
  “她死之前的那个中午,是从公司出发的,是吧?”
  “嗯,”孙晓志点点头,“她当时走得很急,午饭都没吃,说是要赶着给女儿买atito的时装,不然就买不到了。”
  “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你要知道这个干吗?”孙晓志斜着眼睛看他。
  “我是保险公司雇佣的侦探,有些保险方面的报告要写,否则没法跟上面交待。”杨君面不改色地说了个谎。
  孙晓志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你来找我,杜姐的家人知道吗?”
  “你不用紧张,”杨君安慰道,“保险金早就已经支付给他们了,现在是我们公司内部需要报告,评估过去几年的业绩,和杜莉萍的家人无关。”
  孙晓志这才放松了面部的肌肉:“哦。”
  “能说说吗?”
  “也没什么好说的,”孙晓志摸了摸后脑勺,“跟平常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没发生特别的事?”
  “没有。”
  “公司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
  杨君又问了一阵,没问出什么来,只好转换话题:“你刚才说邱思民找过私家侦探?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猜的。”
  “干吗这么猜。”杨君笑道。
  “有一次路过他办公室,好像听见他对电话里说什么侦探社之类的,就这么猜了。”孙晓志摊了摊手,“说不定他在说电视或者小说的内容。”
  “哦,”杨君见从他身上实在挤不出什么了,就问:“杜莉萍死的那天,还有哪些人上班?”
  “都在呢。”孙晓志大范围地指了指,“公司没换人,就前台换了个。”
  这倒有些怪了,文化传播公司的人员流动历来是异常迅速的,何况这公司的老总还失踪了,居然都没换人,杨君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公司是邱思民和别人合伙开的,邱思民走的时候,带了公司一大笔预付款走了,合伙人气得破口大骂,好在那合伙人平时为人很好,大家也就留了下来。
  “他卷了多少钱?”杨君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五百多万吧,”孙晓志说,“还好老总名下有很多房地产产业,不在乎这点钱,不过也气得吐血。”
  那是,被拿走这么大一笔钱,任谁都会气得吐血。看来这邱思民不仅仅是精神问题,连人品也很有问题。
  “你今天这么问我,要是邱思民肯定不答应,”孙晓志又说,“陈总就不一样,他随便我们怎么闹,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就行。”
  “杜莉萍失踪那天陈总在吗?”
  “不在。”
  孙晓志能说的到此为止了,杨君谢过他之后,他又自告奋勇地找了个女孩过来。那女孩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浑身松松垮垮的衣服,松松垮垮地走过来,和杨君绷成铁柱般的形态形成鲜明对比。
  “杜姐死的那天我也在,”女孩一开口,和外貌截然不同,竟然有几分羞涩,双腿乖乖地并拢在桌子底下,“你要问什么?”
  杨君把问过孙晓志的那句话又问了一遍:“她死的那天公司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什么叫特别的事呢?”女孩有些迷惘地看着他。
  “就是跟平常不一样的事。”
  “这样啊,”女孩仰头思索了半天,慢悠悠地道,“有啊。”
  “是什么事?”杨君微微有点不耐烦,这女孩整个人处于一种“慢”的状态,推一下她才动一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2

 “那天,老邱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件atito的时装,”女孩费劲的眼神显示,她正在一团混沌中寻找两年前的记忆,“这和平常不一样,老邱小气得很,平常连根线头都舍不得发,atito的时装那要两千多块一件啊,不晓得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办公室9个女的,8个人发了。就是杜姐没发。”
  “为什么不给她发?”
  “杜姐也这么问,老邱说只买到8件,除了东江广场,全城的atito专卖店里这种款式的衣服都让他买来了,他还说杜姐反正年纪大了,穿这种衣服也不合适。杜姐当时就气得要哭了。我们也觉得老邱挺欺负人。”她认真地凝视着杨君,杨君没作声,专注地听着,那女孩见自己说的话引起了重视,便继续朝下说:“老邱总是喜欢欺负杜姐,那几天老叫她加班。那天吧,杜姐没吃早饭,都知道她低血糖,要是陈总在,肯定让她先去吃了早饭再上来。老邱就坏了,明明看到杜姐脸上直冒虚汗,还拉着她对帐,一直对到午饭时间都过了,杜姐正要吃饭,他又开始发衣服。”
  “后来呢?”
  “杜姐一看到他拿出来的衣服,眼神就有点不对劲,后来听说是每人发一件,她显得特别高兴,再后来听说少了她的那一件,她的眼泪都直打转。我们也不怕什么,都说老邱太欺负人了,老邱就说,让杜姐自己去买,公司报销。但是他说要买就得赶紧,只剩下东江广场那里的步行街还有一件了,去晚了就没有了。杜姐一听这话,饭也顾不上吃了,平时多节省的人,那天一下楼就打的。”
  这倒巧了,瞧上去简直就像是邱思民故意将杜莉萍引诱到东江广场去的,但邱思民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走那条陡峭的楼梯呢?就算走,又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走左边摔下来呢?大熊早就问过这些问题了,杨君虽然想不透这几点,但却仿佛隔着薄膜看到了光亮,剩下的就是捅破那层薄膜了。
  “她这么想要那件衣服?”他又问。
  “她自己倒不是这样的人,听说是她女儿要。”
  “邱思民是怎么失踪的?”
  “不知道,跟人间蒸发一样,头一天还好好地上班,第二天就没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来了。”
  “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杜姐死后第二天。”
  杨君暗暗记下了。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其他人的回答也都差不多,杨君还想找那个倒霉的陈总问问,陈总却不在,只好打道回府。
  到现在为止,杜莉萍的死看起来都很正常,只除了她对这衣服的异常欲望之外――这欲望如此强烈,可以让她忽视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实在让人不解。杨君心中的疑问也凝结于这一点,他觉得,解开这个疑点,也许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杜莉萍的死虽然正常,邱思民的表现却处处不正常,杨君起初对他只是出于好奇,现在却不由越来越关注了,这种关注程度即时没有超过对杜莉萍的关注,也大致齐平了。杜莉萍这边看来不会有太大的缺口可供突破,这一趟很可能无功而返,而如果邱思民牵涉在其中,情况又有所不同了。他给大熊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查市里的私人侦探社,看有谁和邱思民接触过没有。
  22
  荷塘街是南番的老街,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文物,实际上却没有得到文物应有的待遇,年代久远的一溜平房显出多次修补的痕迹,新砖旧瓦混合在一切,像件补丁叠补丁的破衣裳。南番本地的市民早就不住这了,房子都租给了收入不高的外来户,这就更加没人管了,周边全是轰隆隆破土动工的新工地,整条街上只有几家寒酸的店铺。由于施工,车子开不进来,只能停在最近的一处停车场,杨君徒步走了好一阵,才到了街口。乍一看眼前凌乱破旧的街道和房屋,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南城的杀人街。和杀人街不同的是,这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凌乱破旧,住的人看起来都很和善,甚至有些胆怯,和杀人街上气势汹汹的街坊们迥然不同。从身边经过的人们也都穿得规规矩矩,有些孩子在街道上玩着游戏。
  荷塘街六号拥有宽阔的门面和油亮的大木门,可以想见当初是个大户人家,然而大户人家最后所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除了大门透出当初的庄严外,外墙上东一块西一块五颜六色的补丁,早已显示出这房子年代久远。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2

 大门虚掩着,杨君敲了敲门,没人作声,他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进到里边,是一个大院子,住着好几户人家,正是下午时分,有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晾衣服,一对老人在墙角的架子下下棋。见杨君进来,有个女人边甩着手里的活边问:“找谁呀?”娇柔的吴侬软语,听得人耳朵分外舒服。
  “乔江家住哪?”大熊问。
  听到这个名字,那女人明显地怔了怔,随即微笑着指着二楼的一间房:“那,他在家。”说完,生怕他再多问什么似的,转身卖力地对付那件薄薄的衣衫,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另一个女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杨君将这女人的脸记在心里,便直接上了二楼。
  乔江家的房门也是敞开的,从里边透出电视机的声音。杨君敲了敲敞开的门扇,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谁呀?”伴随着说话声走出个女孩,高中生模样,瘦瘦的,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从聚水坳来的。”杨君说。
  女孩严肃的神情舒展开来,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油然浮上眉梢,没再多问,便朝里请他进去,边侧开身子让路,边朝屋里大喊:“爸爸,妈妈老家来人了。”
  乔江从屋内应声而出,两父女扬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笑脸,在屋里忙着招呼杨君坐下,女孩拿着几个苹果到楼下去洗,乔江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他来南番做什么。
  “我是为了杜莉萍的事来的。”杨君直截了当地说。
  乔江的动作僵了一小会,继而变得缓慢起来,他将茶递过来,在杨君对面坐了下来:“什么事?”
  “你听说过聚水坳的诅咒吗?”杨君问。
  “听说过。”乔江苦涩地说,“早两年就听说了。”他的双掌握在面前,不断卷起来,又舒展开,他边说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杨君以为他已经说完了,正要再问时,他忽然又说:“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回聚水坳了,子子孙孙都不会回去了。”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不是从聚水坳来的吗?”乔江苦笑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喉头耸动了一下,默默地深呼吸几口,又说道:“杜莉萍多老实的人啊,她不就是想回家去吗?怎么就不让她回去了?”
  “你也认为她的死是因为诅咒?”杨君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香烟,点上之后递给乔江,然后自己叼上一支。
  “不信不行啊,”乔江轻轻地嘬了口烟,直接吞了下去,“人都死了,还能不信吗?”他从鼻孔里缓缓呼出两道烟柱来,随着头的摇摆,烟柱形成一团凌乱的雾,包裹着他的头部,使得他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了,杨君没看出那眼中亮闪闪的究竟是反光还是别的东西。
  “能说说杜莉萍死的经过吗?”杨君问。
  “有什么好说的?”乔江忽然变得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原地来回走动着,目光朝门口扫了扫,怔住了。杨君随着他的目光朝门口望去,刚才那女孩已经上来了,手里捧着几个湿淋淋的苹果,愣愣地站在门前。
  两个大人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这话题不应当当着孩子的面说。那孩子愣了一下,将苹果递给杨君,被谢绝了,她将苹果放在桌上,回过头来问:“你是问我妈妈的事吗?”
  “茵茵,大人说话,你别插嘴,先出去玩吧。”乔江说。
  “我想听我妈妈的事。”茵茵说着坐了下来,“你要知道什么?”
  “你妈妈怎么死的?”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茵茵疑惑地问,乔江仿佛这才想到这个问题,眼神蓦然警觉起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7 10:52

 “我怀疑你妈妈是被人谋杀的。”杨君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我是私人侦探,前一阵子,我堂妹也死了,据说也是因为这个诅咒。”
  “你堂妹是怎么回事?”乔江惊异地问。
  杨君将杨小惠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乔江和茵茵听得聚精会神,末了,茵茵长舒了一口气:“像小说一样。”她侧着头喃喃道:“可是妈妈因为低血糖才摔死的,这点不会错啊……”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了眼睛:“难道她是被人推下来的?”
  “我不知道,所以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杨君说,“但我知道,另一个死于诅咒的人,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而且找不到任何谋杀的证据。”他的目光在父女俩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着,“一共有四个人因为想回聚水坳而死,你们真相信有什么诅咒吗?”
  乔江一个劲的抽烟,什么也不说。茵茵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道:“还有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杨君耸了耸眉头,“我们的人正在调查另一个人。”
  茵茵不作声了,低着头在想什么,不时和父亲交换一下眼色。
  “为什么不说呢?”杨君又开口道,“杜莉萍的死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害处,你们说出详细情况,说不定真能找到幕后的凶手,”他停了一下又说,“如果这事真有内幕,你们甘心让她就这么含冤而死?”
  乔江还是不作声,茵茵的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头脑里在急速地思考。过了好一阵,她终于抬起头来,还没开口,眼睛里先蓄满了眼泪:“好吧,我说。”
  “茵茵!”乔江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妈妈可以说是为了我而死的。”茵茵装作没听到爸爸的话,说完这话之后,忽然泪如泉涌,好半天再也说不出第二句。乔江拍着她的脊背,低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现在不是都改了吗?再说你妈妈本来就有病。”一听这话,茵茵哭得更厉害了,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茵茵的妈妈一直就有低血糖的毛病,经常头晕,不能太累,也不能饿着。”乔江对杨君他们说道,“茵茵这孩子,以前喜欢穿名牌的衣服,而且总喜欢和别人比着来,这让我们觉得花费很大,几乎没什么积蓄。”茵茵把脸藏在掌心里,他拍着她的脊背继续说,“2003年,我被公司炒了,一时找不到工作,家里就靠着杜莉萍一个人,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们决定先回聚水坳住上几个月,等开春的时候再出来找工作。不管怎么说,她在聚水坳还有几亩田地。8月份的时候,这事确定了下来,我们给老家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我们把房子清理好,这边就准备着回家的事了。杜莉萍跟老板说想休两个月假,老板问了原因后同意了,但是要求她必须做完这个月。那时候正是8月初,半个月后,茵茵又提出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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