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5

诡念第十章(1 )

从昨天见过段瑜,不过才区区十来个小时,这家伙就已经通知了父母,而他
的父母也从异地赶了过来。我揣度着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下。
  段先生,跟段瑜长的颇为相像,不过沉稳干练,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商海波谲
职场风云中的长袖擅舞者。打过招呼后,段先生直接说:“小陆,我们想请你帮
个忙。”省却了冗长的寒暄,开门见山谈话方式彰显了他务实锐进的性格特征。
他的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段先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直说。”
  “昨天你跟小儿说起,有个姑娘也曾经进了那个宅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冲着叶浅翠来的。强烈地不安撞击着我的胸膛,真的不
知道为什么,刹那间那种不祥的感觉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时沉吟不决。性子甚
急的导师说:“小陆,刚才段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你昨天跟段瑜说的话,这姑娘是
谁,现在在哪里?”他看着我的眼神有责怪的味道,毕竟我是他弟子,却没有对
他坦白。
  段太太也开口了:“小陆,我儿子是绝对不会杀人,更不会杀白铃。他跟白
铃的感情一直很好,都要准备结婚的。”段太太看起来有些憔悴,不难想象独生
爱子困在牢里,生命堪忧,身为母亲的她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她就在这个学校。不过事情很古怪,她是今年去平凉旅游时遇到雾,然后
入了宅子。跟段瑜去平凉整整相隔了一年多。”此语一出,三个人全呆了,面面
相觑。良久,段先生说:“小陆,你带我们见见这位姑娘吧。”
  我犹豫片刻,说:“恐怕不是太方便,这位姑娘目前的精神状态可能存在一
些问题。”
  “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在平凉旅游时失足摔伤了后脑。她可能之前听说过段瑜的案件,
因为印象深刻,摔伤后脑产生幻视幻听。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也比较合理。”
  段先生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额头。段太太眉宇的愁苦更盛了,本来坐的笔
直的身子也萎了。她喃喃地说:“合理,合理,这门子事情就没有合理的。要说
合理,我的小瑜怎么可能会杀白铃呢?”
  “等等。”段先生忽然抬起头来,“如果她是幻觉,那怎么会说白铃的口头
禅呢?”旁边的段太太也连声附和:“对呀,对呀,小瑜说你会白铃的口头禅。”
  段先生的这句话就像一个原子弹在我脑海里炸开了,我怎么忽略了这个细节
呢?再逼真的幻视幻听,也不可能幻想出一个素昩平生的人说话的口气与习惯用
语。那么叶浅翠的经历难道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又意味着什么呢?我怔住了,
脑海思绪有如乱麻。
  “不管怎么不合理,那姑娘会不会真的看到了小瑜和白铃呢?你们知道世界
上有些奇怪的地方,由于特殊的地理构造,就像天然的摄像机,可以将当时发生
的事情影像下来的。会不会小瑜进入的宅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呢?”
  我甩甩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掐灭,看着段先生期盼的眼神,我期
期艾艾地说:“可是……如果她说的经历是真实发生的话,那她确实看到段瑜杀
了白铃,并且烤熟了脑袋。”此语一出,三个人又呆了。段太太脸颊肌肉轻微颤
抖,双眼圆睁,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段
先生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夫妻感情的深厚由此可窥一斑。
  “那个宅子有问题。”一直沉默的导师说,“找到那个宅子,也许能解开问
题。”
  段先生叹了口气,“我将平凉镇搜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宅子。”
  “或者那个宅子肉眼是看不见的。”我看了导师一眼,深怕又犯了他的讳忌。
这一次,他没有责怪我,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事情的经过,她都跟我说过,
我现在复述给大家听一下。”无数个空闲的时间里,我反复地收听录在MP3 里的
叶浅翠的经历,几乎已能背下她的原话了。在我低沉的声音中,诡异的重雾古宅
魅影,都好似活生生地到了眼前。
  导师和段氏夫妻都是第一次听,全神贯注,面容肃然,有几次听到恐怖处,
他们身子都轻轻地震动一下。听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听完后,有几分钟时间
也没有人说话。导师与段先生都在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段太太紧紧地抱着段先
生的胳膊,声音还在发憷:“这是真的吗?”
  “太不可思议了!”导师吐出一个烟圈。
  段先生露出沮丧的神色,说:“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经历,他们只会
说这是胡编滥造,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假口供。”
  “不,怎么可能这样!”段太太激动地说,“那个姑娘说的,当时我们的小
瑜看起来痴痴呆呆的,他把白铃当成了野猪杀掉,根本不是想杀白铃。”
  “这姑娘的经历太不合常理了,没有人会相信的。”段先生耐心地劝说她。
  “常理!什么叫做常理?如果这事真的合乎常理,我们的小瑜有什么理由杀
死自己的未婚妻?还将她烤熟吃掉?如果合乎常理,有什么理由会找不着那房子,
还有白铃的尸体呢?我相信这姑娘的经历一定是真的,那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蛊惑
了我们的小瑜,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段太太
口气绝急,听得出来,她非常地爱自己的儿子。她看着我,满脸恳求:“小陆,
你让我见见这位姑娘,好不好?”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5

诡念第十章(2 )

我有些犹豫,心情还没有从刚刚的巨大发现里恢复过来。所谓当局者迷,我
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忽略了,叶浅翠既然会白铃的口头禅,说明她的经历
不可能是纯粹的幻视幻听,那么她是癔症潜伏者的可能性也大大缩小了。这原本
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却让我越发地不安,我甚至开始后悔在监狱里跟段瑜说那
么一句话。
  “小陆。”导师叫我,严厉的眼睛里有责怪的意思。我垂下头,犹疑再三,
说:“好,我打她宿舍电话,看看她在不在?”
  掏出手机拨叶浅翠宿舍的电话号码,“请问叶浅翠在吗?”
  “她出去了,不在宿舍里。”
  “她去了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去哪里哦。下午没课,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是哪一位?
留个姓名电话吧,等一下她回来我告诉她。”我留了名字电话,看着像热锅上的
蚂蚁一样的段太太,无奈地摊摊手。“她现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段太太推推段先生,“老公,我们留下来等她吧。”
  段先生拍拍她的手背,说:“芙蓉,一年多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来了,也不
在乎这几个小时。罗教授他们都还有事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小陆,如果这位姑娘回来了,请你安排我们与她见一下面,好吗?”
  我接过名片,一线淡雅的香气飘入鼻中。“段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
们安排的。”
  “多谢。”段先生微微颔首,转眸注视着导师说,“罗教授,我知道你在临
床心理学领域地位崇高。我也知道小儿的精神鉴定由你执笔。照理说,我不该审
判之前问东问西。但是事情古怪,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导师说:“段先生,既然你知道我的立场,也应该知道你是不应该与我接触
过多,否则难免会入了他人口舌。鉴定结果,我更加不可能事先透露。假如这位
姑娘的经历是真实可信的,那么一切问题的症结,就在那幢房子以及那个叫做张
盈的女主人。”
  段先生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明白,我们这就告辞了,谢谢两位。”
  段先生偕段太太款款地离开了。导师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严肃地说:“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这件事?”
  “我也怀疑叶浅翠经历的真实性。因为她在平凉镇曾摔伤过,很可能是脑颅
外创后产生的幻觉。后来,我看到警方的资料后,更觉得叶浅翠的经历不可思议
了。比如说,今年七月份段瑜明明在监狱里,为什么叶浅翠会在宅子里见到他呢?
比如说,段瑜为什么根本不认识叶浅翠呢?”我瞥了他一眼,“还有教授你曾提
醒我从事科学研究,忌讳鬼神之说。”
  导师脸色稍霁,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我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是第一
次碰到这么古怪的事。小陆,段瑜的鉴定报告暂时别出,我要仔细想想究竟是怎
么回事。”
  “行。”
  “还有,你安排段先生段太太跟那位姑娘见面就是了,你自己不要再掺杂其
中了。”
  “我知道。”我明白导师的意思,因为鉴定报告是由他执笔,而我是他的得
意弟子兼助手,与段先生段太太来往过密,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影响报告的真实
性。
  离开导师的办公室,我慢慢地走在校园的大道上。路上来来往往的同学,脸
上都挂着轻松的笑意,后天就开始放‘十一’长假了,节日的气氛提前来到了。
想起上午与叶浅翠商量着去城市的名胜地转转,我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微笑。随
即想到了段瑜的案子,微笑从嘴角滑落了。一阵凉风卷来几片黄叶落在我脚边,
想来也快到深秋了,经历了繁盛夏天的树木凋零在即。难以排遣的惆怅充塞心头,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顿住脚步,定睛看着四周,不由得愣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走到小松林来了。
  作为心理学研究生,我一直坚持不懈地进行自我的分析(历史上著名的弗洛
伊德也时常自省),分析自己各种行为的潜意识,追寻自己内隐记忆。当我定睛
看到面前是小松林的同时,我已分析出自己的潜意识:对于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一半好奇心作祟,一半归于平常实验中养成的追根究底的习惯。
  晴空朗朗,阳光绚烂,却透不过疯狂生长的松林。站在林边,已有一股阴凉
迎面袭来。我犹豫片刻,终于迈步走进小松林。眼前骤然一暗,浓郁的松柏芬芳
香气熏得人发晕。地面铺满厚实的松针,软绵绵的,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吱的细微
响声。
  我浑身警惕,精神高度集中。走了几丈远,并没有听到传说中的匕首刺肉体
声,也没有簌簌的声音。不过我听到另一种声音:争吵声。声音高亢,语速奇快,
一串串像爆竹,可想而知争吵的双方是如何的激动。要命的是,这两人争吵居然
用的是英语。英语听力并不是我的强项,我竖直耳朵,捕捉到几个似是而非的单
词:巫术、施咒、害人害己……
  两人越说越激动,彼此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我更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了。忽
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尖叫,像针一样地穿透我的耳膜,连树上的叶子也受惊了,簌
簌地落下。尖叫声维持了半分钟,林子里一片沉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屏
息凝气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5

诡念第十章(3 )

有人在大叫:“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另一个冷笑,一字一顿时地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
  这两句她们用的是中文,十分清晰。我心中一动,感觉出两个声音好相似,
虽然说话语气不同,但是语音十分相似。其中一个应该说是叶浅翠的,可是我没
有办法判断是哪一个。
  这两句话后,两人又沉默了。但是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就像两头猛兽
对战时发出的声音。隔了良久,一个骂了声:“SHIT. ”然后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我赶紧蹑手蹑脚退到一旁的树后藏好。虽说我不是有意偷
听,但被人逮着太失颜面。
  沙沙的脚步声近了,一个女孩子昂首阔步地走过。我浑身一震,几乎喊出声
来:叶浅翠。不过我马上意识到她应该是叶浅翠的姐姐,她穿的衣服跟叶浅翠上
午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是容貌一模一样,只是姐姐的目光要冷峻一些。她眉毛纠
结,嘴巴努着,看得出来还在生气。
  沙沙的脚步声一路远去,直至消失。叶浅翠并没有跟着出来,林子安静极了,
除了松叶落下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了。我心生狐疑,叶浅翠在干吗呢?怎
么还不出来?有心想要去看一下,但又怕与她撞了个正着,落了个偷窥的罪名。
寻思再三,我还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松林。
  走到岔路口,我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在我的身后
是一株高大的台湾相思树,树干笔直地向天空延伸,树冠如伞。天空呈现明亮的
深蓝色,云层很薄,丝丝缕缕、若无若有地飘浮着。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有一对
情人相偎相依,旁若无人地亲热着。我羡慕地看着他们,心里痒痒的,像是春风
拂过大地。
  “咦,陆林,你怎么坐在这里?”眼前人影一晃,叶浅翠已经俏生生地站在
面前了。她看起来很平静,面容如水,只是眉间隐约的一丝忧色,就像飘在碧空
里的那缕薄云,总是不够透彻。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花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是花,看起来真是一朵花。”
  她一怔,片刻明白我是夸她,顿时晕生双颊,目光微垂,眼神柔和如春水。
  “坐会儿呀。”我拍拍椅子。她听话地走过来坐下,一眼看到旁边椅子上亲
热的情侣,不好意思地别转了头。“陆林,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散步,随便就走到这里了,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是,我最喜欢这样的秋天了。”叶浅翠仰起脑袋朝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我?”叶浅翠一顿,“我也是散步。”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连散步都选了一样的地方。”
  叶浅翠莞尔一笑,不接我的话,瞥了旁边椅子上的情侣一眼,又飞快地移开
视线。
  我垂下眼睑看她,肤如凝脂,脸颊泛着自然的粉红。脖颈柔软,像天鹅般优
雅。她的肩膀盈盈不堪一握,叫人情不自禁地想揽入怀里。撂在膝盖上的小手洁
白无瑕,如同象牙雕成……
  她瞟我一眼,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
  她的双颊腾地升起一团红云,本来随意撂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到一起。“我有
什么好看的?”声音透出一丝平常没有的忸怩。
  “当然好看。”我喃喃地说,脸微微凑近她的脸,呼出的气息吹拂着她耳端
的发丝。她的脸更加红了,扭动着身子。片刻,她忽地站起身来,也不敢看我,
说:“我走了。”
  我慌不迭地伸手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再坐一会儿。”她犹豫了一下,
又缓缓地坐下。我一直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抽手。我太高兴了,心里
如同揣着只小兔,怦怦直跳。我们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阳光静静地照
着我们。旁边椅子上的情侣嘴对着嘴亲吻着,我推了推叶浅翠示意她看,她瞥了
一眼,轻轻嗔了一声:“讨厌。”右手打在我胳膊上。我顺带着抓住了她的这只
手,哈哈大笑。空气似乎胶住了,软绵绵的要将人融化掉。
  这是一段惬意的午后时光,在我往后的岁月里经常回想起,充满甜蜜的苦涩。
手机响了,又是一串阿拉伯数字,我意识到不妙,迟迟不敢接。“怎么不接?”
叶浅翠问。我摇摇头,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离我们最近的电话亭大
约有一百多米,此时正有一个人掩头掩脸地离开。我的手机铃声也同时停了。
  叶浅翠站起身来,往我视线方向张望,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我坐回椅子上,可是气氛已经变了,刚才凝胶状的空气开始流
动。甜蜜是世界上最娇弱的东西,经不起半点折腾。我想起了段瑜,想起了段瑜
的父母,飘在半空的心落回了原处。
  叶浅翠也意识到了,说要回宿舍,我尽管内心依依不舍,但还是送她回宿舍。
一路上都没有将段瑜以及段瑜父母想见她的事情告诉她,那是我私心在作祟,怕
破坏眼前难能可贵的和谐与宁静。我在害怕什么呢?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我的
心从来没有这般地不踏实过,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我疑神疑鬼。
  叶浅翠的手是如此的柔软,我只想紧紧地握住,一辈子不松开。
  送走叶浅翠,我回到向日葵办公室,太阳已西斜了,办公室里光线暗淡,十
分冷清。余晖斜照着秀拔的向日葵,半秆灿烂半秆阴森。我抽着烟,呆呆地看着
阳光一点点在顺着向日葵的秆子逃逸,而阴森顺着秆子往上爬。最后,整秆向日
葵完全地落在阴影的掌控下,圆圆的脸盘茫然地垂着,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6

诡念第十章(4 )

屋外的光线变成了深灰色,向日葵秆影寂寞,透出几分萧疏。办公室里黑黢
黢,只有烟头一明一暗。我默坐了良久,然后拧亮台灯,抽出一张白纸平铺在桌
上,将叶浅翠诡异遭遇的相关事情一一列了下来。
  (1 )2003年7 月12日晚,段瑜与白铃因为大雾迷路来到古宅,然后前者杀
死了后者,并将她的脑袋烤熟。当时的唯一证人,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古宅。
  (2 )2004年7 月中旬,叶浅翠到平凉旅游,也遇到大雾,并来到了古宅,
亲眼目睹了段瑜杀害白铃。按照她的说法,一起的证人还有魏烈。但是魏烈表示
与叶浅翠素不相识,并且从来没有去过平凉。
  (3 )2004年9 月8 日上午,叶浅翠碰到了酷似张盈的老师,同时也见到了
魏烈。下午,她在向日葵办公室讲述了她的古怪遭遇。
  (4 )叶浅翠在古宅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张报纸,上面的张德方教授原来是本
校医学创始人徐振华的老师,而且徐振华又是本校医学院现任院长的父亲。
  (5 )2004年9 月27日下午,我与导师去监狱见段瑜,他的精神状态十分正
常。我复述了叶浅翠经历中白铃的那句话,证实这句话是白铃的口头禅。幻视幻
听是不可能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口头禅,叶浅翠癔症潜伏者的可能性大大缩
小,但是她怎么可能见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呢?
  (6 )2004年9 月27日晚上,我在松林里见到了红眸的老鼠和神秘的白衣人。
当时我感觉自己的脚指头被老鼠咬了一口,事后却发现皮鞋完好,脚趾更是没事。
那当时的刺痛感是怎么来的呢?
  (7 )2004年9 月27日晚上,接到一个神秘来电,告诉我叶浅翠很危险。
  (8 )叶浅翠有个同胞双生姐姐,修习灵异学。她与叶浅翠之间并不和睦,
两人在小松林争吵,争吵原因可能关系到红眸老鼠。
  ……
  我试图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结果只是徒劳地让自己头脑发涨。烟灰缸里
塞满了烟蒂,房间里烟雾腾腾,屋外则是深深浅浅的黑暗,我有种被困住的感觉。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7

*************** * 诡念第二部分***************

“希望如此吧。不过……”她迟疑着说,“昨晚我又做梦了。平凉回来后我
就时常做梦,常常梦到大雾古宅还有秋姨与张盈,有一阵子我天天从噩梦里醒来。
到了学校后,住在宿舍,可能是晚上人多,我渐渐不做梦了。但是昨晚我又做梦
了,梦见自己去了平凉,还到了那个房子,张盈在等我……”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7

诡念第十一章(1 )

眨眼就是两天。这两天段瑜父母都没有打电话来催我安排与叶浅翠见面的事
宜,我乐得轻松,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们。我内心相当的不安,直觉告诉我这
次见面会导致不良后果。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不管见不见面,故
事都会照样发生,接踵而来,一个比一个恐怖。
  然而那时,我并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花枝初发的
爱情里,和叶浅翠在西川市的名胜古迹流连忘返。那些地方我原本都去过,不过
跟叶浅翠在一起,最平淡的地方也会成为乐土,最简单的事情也是享受。
  到了10月2 日早上,想来段先生按捺不住了,终于打来电话催我了。“小陆,
请问你几时能安排那位姑娘跟我们见面呢?”他说的非常客气,我反而不好意思
了,瞥了旁边的叶浅翠一眼。她拿着风筝,迎着朝阳俏立,我们正准备一起去湖
边放风筝。
  “怎么了?”叶浅翠拢了拢被晨风拂到面上的发丝。
  “段先生,等一下我给你打回去。”我挂断电话,不再轻松的脸色,叶浅翠
看清楚了。她问:“你是不是有事呀?那我们改天再去放风筝吧。”
  “不是我,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叶浅翠迷惑地说,“关于我什么事?怎么找上你了?”
  “段瑜的父母想见你。”
  “段瑜?”叶浅翠小脸发白,“你说的是哪一个段瑜?”
  “就是你提到过的段瑜。”
  叶浅翠倒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真的有段瑜这个人吗?真的有段瑜这个
人?”我点点头,还告诉她段瑜与白铃的遭遇跟她的古怪经历里说的一样。她像
是受了重击,浑身都微微发抖。我忍不住揽住她肩膀,她仰脸看着我:“我好害
怕。”既然段瑜和白铃真实存在,那么她后面的遭遇又昭示着什么呢?那把锋利
的菜刀是否真的会在她的后脑呢?
  阳光好似失去了温度,冰冷冷地照着我们。“翠翠,你要不要去见他们?你
可以拒绝的。”翠翠是叶浅翠的小名。
  叶浅翠默然不语良久,才说:“有些事情要来是如何也挡不住的,我想,我
应该见他们一面。”我摸摸她脑袋,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她不为所动,黑
黑的眸子变得好深好远。
  我打电话通知段先生,他很快派了车过来接叶浅翠。我一直看着车子消失在
校园绚烂的秋色里,然后才拖着脚步往宿舍走去。经过二楼时,我忽然想起好几
天没见到姜培了。自从27号中午我们起了龃龉,快四天都没碰过面了。我们俩以
前也有争吵,但通常吵过就忘了,这一次他生气这么久,我心生不安,快步走向
他的寝室。
  寝室的房门半开着,我推门进去,姜培不在,他的室友老九在。“老九,姜
培呢?”
  “出去玩了。”
  先前没听他提起国庆要出去玩,我纳闷:“去哪里玩了?”
  “什么……”老九搔着一头乱发,“叫什么平什么的。”
  “平凉!”
  “对,就是这个地方。”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严肃起来了:“他什么时候去的?是一个人去的吗?”
  “昨天晚上乘车走的,好像是跟一个大一学生一起去的,忘了叫啥名字了。”
  “魏烈,是不是?”
  “对,就是他。”
  “靠!”我低声骂了一句,脸色变得很难看。老九纳闷地看着我,“怎么了?
陆林。”我摆摆手,转身往寝室外面走去,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
来问老九,“你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叫戴磊的?”
  “对,没错。怎么了?”老九大概觉得奇怪透顶,眼睛睁得老大看着我。
  我丢了一句:“没什么。”匆匆地离开了姜培的寝室。脑海里迅速地处理着
一切可用的信息:戴磊跟姜培肯定聊过天,戴磊提起过叶浅翠的一些事令姜培觉
得蹊跷,姜培心中有事瞒着我……那么姜培去平凉镇的目的绝不单纯。而且他还
是跟魏烈一起去的,想到叶浅翠的古怪遭遇里有着魏烈的一席之位,我脸色开始
发白,掏出手机拨打姜培的手机。
  我一直没能拨通姜培的手机,平凉古镇三面环山,信号自然大打折扣。到了
下午,姜培给我打电话了,“哥们儿,我在平凉。”
  “今天早上我去找你,老九告诉我了,你怎么走之前也不打个招呼?”
  他呵呵笑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你也来就好了。”
顿了顿,“还有,这里一年前发生过一件罕见的杀人案,我们一到平凉就听说了。
我相信每一个到平凉的人都听说过。”我知道这个案子就是段瑜杀人案,姜培的
言下之意也一清二楚:叶浅翠是听了这个案子,因为印象深刻,所以后来加入自
己的幻想中。
  “姜培,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杀人犯的名字跟被害人的姓名呀?”
  电话那端的姜培顿了顿,说:“这倒没有,不过名字可以胡编嘛。”
  不出我所料,因为段瑜与白铃是外地人,街坊传闻根本不可能提及事主的名
字(特别是被杀事主);没定罪之前,报刊也不会报道嫌疑犯的真实姓名。叶浅
翠再厉害,也不可能胡编的名字正好和事实一样,而且还将他们说话的口气与口
头禅都编出来。
  尽管我气恼姜培到平凉的目的是为了证实叶浅翠的脑袋有问题,可是想到魏
烈可能面临的危险,只得按捺气恼对姜培说:“行了,回来再说吧。魏烈呢?他
没事吧。”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7

诡念第十一章(2 )

姜培很奇怪地说:“他就在我旁边呀,能有什么事?”
  “看好魏烈,别让他出事。”
  姜培哈哈大笑:“他能出啥事?哥们儿,你别神经兮兮的,你不至于真相信
他会如叶浅翠所说的那样拿着菜刀砍人吧?”电话筒里同时传来了魏烈的哈哈大
笑,想来姜培已经将叶浅翠的经历复述给他听了,而他也觉得是件荒谬的事情。
  “听着,姜培,有些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关系着一个人的人身
安全,就算神经兮兮一点又如何?”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哥们儿,你现在变得婆妈多了。果
然谈恋爱会令人变傻呀。”姜培的调侃并没有令我心情轻松,自从在监狱里跟段
瑜说过话后,我觉得这件事情远比想象还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它没有丝毫结束
的迹象。也许随时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无法预料,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我现在后悔没有将段瑜的事情跟姜培明说了。“姜培,你听我说,我在监狱
里见到段瑜了。”
  “段瑜,谁是段瑜?”姜培早将这个名字忘了。
  “就是平凉杀人案的嫌疑犯,也就是叶浅翠古怪经历中所说的那个杀害自己
女友的人。”
  姜培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见他?他怎么了?怎么回事呀?我听不明白。”
  这事情如此繁冗,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想了想,说:“姜培,叶浅翠
绝对没有癔症,她所说的经历有一部分已经证明属实,所以你一定要看好魏烈,
最好你们两人快些回来。”
  “好吧,知道了,我们会安全回来的,不用担心。”姜培不耐烦地敷衍我。
我还想再叮嘱几句,他啪地挂断电话。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叶浅翠去见段瑜父母,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学校,她来我宿舍找我,眉宇间挂
着一丝不悦。我不安地问:“怎么了?”
  叶浅翠叹了口气,烦恼地说:“段先生与段太太人是不错,就是有些烦。”
他把与段瑜父母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只是段
先生段太太反复地询问那古宅的情况和段瑜杀害白铃的经过,问了又问,听过了
又听。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尽管叶浅翠脾气不错,也理解为人父母焦虑的心情,
可是最后也有些吃不消。
  “好了,算了,以后可以不用再见他们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松
了口气,“吃饭了吗?”
  “吃过了。”她嘟着嘴巴,纤眉依然锁着。
  “怎么了?翠翠,你还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陆林,我好害怕。这事情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想象出来,怎么
会是真的呢?”
  我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但还是柔言安慰她:“翠翠,不要害怕,也许不过是
因为那房子结构特殊,正好将当时的情景录下了,后来你进去就看到了。”
  “希望如此吧。不过……”她迟疑着说,“昨晚我又做梦了。平凉回来后我
就时常做梦,常常梦到大雾古宅还有秋姨与张盈,有一阵子我天天从噩梦里醒来。
到了学校后,住在宿舍,可能是晚上人多,我渐渐不做梦了。但是昨晚我又做梦
了,梦见自己去了平凉,还到了那个房子,张盈在等我……”
  我搂住她枝蔓般柔软的身躯,说:“不会的,你再也不会去平凉,再也不会
去那幢房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叹。我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将她
变成绣花针藏进自己的耳朵里。
  送走叶浅翠后,我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抽了许多烟,烟蒂扔了一地。她
的叹息总不时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丁零零……丁零零……电话铃声大作,我从床上弹了起来,叼在嘴边的烟也
掉了。忙不迭地伸手掸掉烟蒂,一不小心却又戳着了手指,刺的一声,手指火辣
辣的疼。我按住手指,看着寝室电话,在寂静的夜里,电话铃声原来是如此的尖
锐,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午夜凶铃》。
  我拿起话筒,轻轻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焦急的
声音:“陆林,陆林。”我听不出来是谁,不过只要是人,我就放心了,问:
“我是,你是谁呀?”
  “魏烈,我是魏烈呀。”
  脚底心一股凉气上冲,游走四肢百骸。“魏烈,发生什么事了?”
  “姜培不见了!”
  我呆了,喃喃地说:“怎么会是姜培?不是你?”
  “操,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不是姜培?你小子是不是就盼着我出事,好
印证叶浅翠的话呀?”魏烈的声音几乎在吼。
  “不是这个意思。”我清醒过来,“魏烈你先别激动,姜培怎么不见的,你
慢慢说给我听。”
  “奶奶的,莫名其妙他就不见了。”魏烈骂骂咧咧地说。今天下午,两人去
平凉镇的翠屏山游玩,临近傍晚下山时,到了半山腰忽然起雾了。魏烈听到哎哟
一声,姜培就没了踪影。魏烈以为他失足滚下山了,在附近找了半天,山坡上并
没有任何滚过的压痕,也没有听到重物滚过时发出的声音。他在原地找了会儿,
便自己下了山。山下一点雾也没有,天朗风清,薄暮徐来。
  魏烈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打姜培的电话,始终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因为山
区信号不好。魏烈也没有当回事,就回到旅馆里等姜培。谁知道等到半夜都没有
见他回来,这才觉得事情不妙。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8

诡念第十一章(3 )

“陆林,你快说,叶浅翠还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姜培有关的呀?”
  “没有,翠翠的经历里只提过你,根本就没有提过姜培。”我脑袋里也是一
团乱麻。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呢?按照我的分析,叶浅翠的经历如果是一个
剧本的话,段瑜白铃属于第一折,叶浅翠属于第二折,第三折的主角应该是魏烈。
如今剧本忽然更改了,第三折戏主角变成了姜培,他会上演什么样的戏呢?
  一夜无眠,守到天光微亮。我胡乱洗漱一番,冲到叶浅翠宿舍楼下,不顾一
切地吵醒了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来:“这么早,有事?”
  “翠翠,姜培出事了。他在平凉失踪了。”
  她揉眼睛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半晌放下手,已了无睡意:“他怎么跑到平凉
去了呀?”
  “是的,昨天他跟魏烈一起去的。”
  “魏烈也去了?”叶浅翠脸色变了。
  “是的,不过失踪的是姜培。翠翠,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烦躁不安,
姜培是我兄弟,实在不想他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叶浅翠微微摇头,纤眉拧成一团,“陆林,我头好晕,这是
怎么一回事呢?”
  “翠翠,你想一下,他可能会遇到什么呢?”
  “如果是魏烈,也许我能猜出,他在迷宫里迷失,然后用菜刀砍我。”说到
这里,她浑身一抖,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在微微发颤。“自从我知
道段瑜白铃是真实存在的,我就知道这个噩梦没有结束,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
陆林,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昨天我真的不想去见段瑜的父母,真的很不想。”
  我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傻姑娘,事情早就过去了。姜培失踪不过
是个意外而已,是另外一个开始,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为什么我不是这么想的呢?”她凄然一笑。
  “你想得太多了。”
  “陆林,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个宅子里发生的,姜培失踪了,肯定也是进入
宅子里,只有找着宅子,才能找到姜培。”
  “宅子,宅子……”我缓缓地重复着,一个无影无形的宅子,连段先生都找
不着的宅子,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找出它呢?
  想到段先生,我终于决定先跟他联系一下。他被我吵醒,有一点点地恼怒,
但当我说明情况时,他声音就变了,变得兴奋而且喜悦。如果姜培失踪与那幢宅
子有关,说明这宅子现在还存在着,不管是以何种不合常理的方式。
  “我已经派人去平凉调查那个叫张盈的女人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可能
年代久远,大家都不记得这个人了。”籍籍无名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可能淹没于人
潮里,更何况死后。但是,如果此人名气不小呢?我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一
个我一直忽略的名字。
  “我知道怎么找那宅子了。”我大喊一声,异常兴奋。电话那端的段先生连
声追问,身边的叶浅翠惊讶地看着我。
  “等我找到再告诉你。”我掐断与段先生的通话,马上给导师打电话,“教
授,能不能跟徐宏院长联系一下?”
  导师很奇怪地反问:“你找他干吗?”
  我先告诉他姜培失踪的事情:困在那个时间停滞,迷雾重锁的妖魅宅子里,
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无人知晓。导师倒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事态严重。我继续
说:“如果我没有估错,那幢宅子应该是张德方的祖宅。徐宏的父亲是张德方的
弟子,可能会知道宅子的具体位置。”我光顾着跟导师讲电话,没有留意到叶浅
翠的脸色微微变了,特别是提到徐宏两个字。
  “如果要找张德方先生祖宅的话,有一个人应该比徐宏更清楚。”
  谁呢?脑海里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张逸文!”
  电话另一端的导师明显地呆了呆,问:“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她是张德方先
生的孙女?”我并不知道,但我清晰地记得叶浅翠经历:她在学校里碰到了教高
数的张逸文,此者酷似张盈。
  所有事情像散落的珍珠,现在慢慢地被穿成一串。我异常兴奋,仿佛看到迷
雾正在渐渐消散。“教授,你有张老师的电话吗?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家祖宅的
事情呀?”
  “行,不过现在太早了。陆林,晚点就给她打电话。”导师满口答应了。
  我舒了一口气,握住叶浅翠冰凉的小手:“翠翠,不用担心,找到张德方先
生的孙女了,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会一清二楚了。”说这话时,红日正冲破了地
平线,黑暗的残孽徐徐退却,阳光则徐徐推进。一进一退之间,光阴的更替,其
壮观的景象无言语可形容。我大受鼓舞,但叶浅翠情绪不高。阳光没有照到她身
上,一棵大树隔在中间,站在树影里的她微微瑟缩着。
  我怜爱地凝视着她:“翠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
  “好。”她默默地转过身朝宿舍走去,苗条的背影在晨光里略显单薄。我目
送她走进宿舍的大门,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段先生,他十分高兴,事情总算有盼头
了。
  我回到宿舍将熬夜疯长的胡楂尽数刮掉,又洗了个冷水澡,顿时精神了不少。
换好衣服时,差不多九点了,我不时看着手机,等待着导师的电话。
  忽然,窗外响起了一声尖叫,直遏云霄,感觉尖叫者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我
身子一震,整个人呆住了,耳朵本能地竖直。四周是短时间的肃静,然后开始沸
腾了,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种静谧祥和的高校氛
围里,有什么事情能令众人喧哗如此?我不敢想象。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8

诡念第十一章(4 )

那嘈杂声由远及近,整幢研究生宿舍也开始哄然了,脚步声纷沓,然后是砰
砰砰地开窗声。我也冲到窗前,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着。窗外一排浓翠的树木,
树后面一圈水波纹镂花黑铁围墙,再后面就是教师住宅区。鼎沸声正是从那里一
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天哪!”
  “怎么回事?”
  “死了?”
  “叫救护车了没有?”
  ……
  吧嗒吧嗒的跑步声,小狗歇斯底里的汪汪声,难以置信的感叹声,哭泣声,
低声询问声。当真是鸡飞狗跳,热水沸锅。一楼宿舍的同学纷纷跑过去看,过一
会儿,有几个折回,面色惶恐,大喊大叫:“不得了,是高数的张老师……”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飞快地冲出宿舍,冲到楼下,冲进了教师住宅区。
救护车跟在我后面,嘀嘀嘀地狂叫着,也开进了教师住宅区。我不知道张逸文住
哪幢楼,只是往人头密集处冲过去。那儿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依然没有办法挤到中心。
  我呼哧呼哧地呼着气,准备蓄足力量再挤。忽然觉得脚背有毛茸茸的东西爬
过,低头一看,一只小白鼠冲我龇牙笑着,牙齿又尖又细,眼睛赤红。它跳下我
的脚背,钻入人群里,一会儿就没影了。看到这只小老鼠,我的担忧更重了,铆
足了劲往圈里挤。
  救护车停下了。一群白衣大夫抬着担架冲下车,边走边叫:“让一让,让一
让。”人群猛然地往外一退,我被撞到更远的地方。只能从缝隙里看到担架上躺
着的人,脸色死白,眼睛赤红几乎要爆出眼眶,而一张嘴巴张的极大,嘴唇一圈
血迹斑斑,反而不似真的,像整瓶番茄汁泼在脸上。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9

诡念第十二章(1 )

救护车的红灯闪着血色的光,怪叫着离去。周围的人群还聚着,纷纷探询咋
回事,我也掺在人群里,可是没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一会儿,学校保卫处的
几个老师匆匆赶来,看到聚集的人群,皱了眉头说:“好了,没事都回去吧,不
要乱说了。”在他们的驱赶下,人群就此散了。
  我走了几步,站在灌木丛旁边,回头望了一眼。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也在,靠着墙边,鼻涕眼泪一脸,脸色呆滞,双目流露出害怕无助的神情。保卫
处的老师们朝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细声询问着。其中一个老师看到我还站着,
沉下脸:“同学,你还站在这里干吗?”
  我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教师住宅区,赶快给导师打了个电话。他十分震惊,喃
喃地说:“怪不得我打通电话就是没人接。”顿了顿,导师又说,“陆林,这件
事有些古怪,等一下你来我办公室。”
  “是。”我挂断电话,慢慢地往导师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都有人在交头
接耳。幸好现在放假,学校里空了大半,否则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轰
动。
  “小陆。”刚走到办公楼,一辆轿车在我身边停下,车窗徐徐落下现出段先
生兴奋的脸。
  “段先生,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太太听说找到房子的主人,逼着我过来呢。”车窗后面跟着现出
段太太的脸,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盼。
  我嘴巴里微微发苦:“段先生,刚刚发生了意外,张老师她现在被送到医院
了,生死未卜。”
  段先生与段太太全身一僵:“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巧?”实在是太巧了,
巧的让人害怕。
  我们三人前后走进了导师的办公室,导师正在打电话,点点头示意我们坐下。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明白导师是在询问张逸文的情况。导师的表情很冷峻,一种
浓浓的不祥感觉压得人缓不过气来。一会儿,导师放下电话,语气悲痛地说:
“她已经死了,送到医院之前就已经死了。”
  “死因是什么?”我问,脑海里一直闪动着那只龇牙咧嘴的白色老鼠,还有
张逸文诡异离奇的表情,那张大的嘴巴,像个无底洞。
  “现在还不知道,要尸检后才会有结果。”
  我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跟我们要去找她问张德方先生的故宅有没
有关系?”没有人回答我,或者大家都希望没有关系。可是事情太巧,巧的就像
电视里演的杀人灭口,仅是一步之差与真相失之交臂。如果有关系,那么凶手如
何得知我们会去找张逸文呢?我心中一动,打量着正襟危坐的其他三个人,他们
都没有任何理由去杀掉张逸文呀。如果凶手是人,一定是另有其人;如果凶手不
是人,那么它神通广大,自然不用按常理途径就能明白我们想干什么。想到这点,
我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环顾着导师的办公室,也许凶手就在这里,或待在某个
角落里,或是浮在空气里。
  “罗教授,张逸文还有家人吗?”段先生问。
  导师摇头,“她先生出国后,她就成了留守女士,后来又离了婚,一个人住
在校内,只有一个小保姆照顾她。”我想起在教师住宅区见到的那个被吓得鼻涕
眼泪一脸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张逸文的小保姆。
  “我们还可以找徐宏院长呀。”
  导师一拍桌子,“对呀,怎么忘了他呢?”他赶紧打电话,半晌悻悻然地放
下电话,说:“秘书说,徐院长去美国参加全球脑科医生峰会,因为时差关系,
现在那边正是深夜,没有办法联系。”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大家的头都耷拉下
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段太太眉毛眼睛纠成一团,尖声地说。刚刚有点希望又
落空了,想到审判在即的儿子,她无法再维持贵妇的风度。
  段先生握住她的手,竭力安慰她:“芙蓉,你镇静一点,会有办法的。”
  “还有什么办法?今天都是10月3 日了,‘十一’长假一过,就要开庭了。
我的小瑜,我的小瑜……”她掩着自己的脸,却无法掩住决堤的眼泪。低低的呜
咽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像尖尖的针一样刺痛了大家的耳膜。
  段先生的脸色沉重,低眉耷眼地说:“不好意思,我太太她……我们先走了。
罗教授、小陆,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记得通知我。”他揽着段太太离开了,一
路的抽泣声,呜呜咽咽地远去。
  段太太的哭泣声完全消失后,我们两人才松了口气。我想起还没音讯的姜培,
着急地说:“教授,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培他还没消息呢。”
  导师露出头疼的表情:“看来要通知学校保卫处,让他们跟当地警方联系。”
  “可是,管用吗?”“目前也只能这么办。”
  我想了想,说:“我想去一趟平凉。”
  导师皱起眉,呵斥我:“你疯了。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一个人能搞清
楚,你去能干吗?如果你再像姜培那样失踪了,怎么办?”
  “教授,我一定要去。”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姜培是我的兄弟,我不
能不管他的生死。而且根据我现在的了解,所有的失踪事情都会发生在太阳下山
时,我只要避开这个时段就不会有什么人身危险。”
  “等我跟徐院长联系上再说吧。”
  “即使联系上徐宏院长,他人在国外也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姜培在那宅子多
待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我实在不放心。”我咽着口水,试图说服导师,
“而且我相信,张德方先生的祖宅,当地人一定会记得位置的。”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9

诡念第十二章(2 )

“如果当地人记得位置,为什么警方和段先生查不到呢?你敢说你比警方和
段先生更神通广大?”
  我顿时语塞。导师摆摆手,说:“小陆,你不可以再有这想法了,绝对不可
以。”最后五个字他说的特别重,他严厉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等着我的答复。
  尽管很多时候我看起来温文尔雅,然而事实上我是很犟的人,一旦决定某事
少有更改。何况姜培是我的好兄弟,如何能置他的性命不理不睬,即使要出事,
也让我陪着他一起。面对着导师犀利的眼神,我重重地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去。”
  导师生气地说:“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不是兄弟情深!压根儿就是盲
目冲动,蛮干!小陆,你呀你呀,真是……”导师气得有点语无伦次。我心里很
难过,他一直对我疼爱有加,一直希望我能继其衣钵,如今让他这么担心,实非
我心所愿。
  丁零零,电话响得很及时,把我从困境里救了出来。导师稍稍平息心头的怒
火,这才拿起话筒:“喂?”
  当时我一直注视着导师,所以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本来,
刚接起电话时,他压抑着怒气;接下去,怒气就像被捅破的轮胎里的气一点点地
泄掉;转而变成吃惊,眉毛上扬,瞳孔缩小;转而又变成了慎重。
  他放下话筒,凝视着我:“哪里也不要去,苏警官找我们有事。”
  是苏桐警官开车来接我与导师的,确切地说,他只是来接导师的。因为他看
到我时,愣了一下,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导师,说:“罗教授……”
  导师打断他,说:“让他一起去吧,这件事还真不能少了他。”苏警官颇不
以为然,然而碍于导师的脸面,也没有说什么。我相信导师所说的“这件事还真
不能少了他”不过是个托词,事实上他是怕我偷偷溜去平凉镇,所以将我带在身
边看着我。
  这里我还是得稍稍提一下导师与警方的关系。因为导师曾协助过警方破过几
件变态杀人狂案,后来就顺理成章变成了警方幕后顾问,每当碰到涉及精神领域
方面的案件时,警方就会请他协助。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变态的案件?不过
我不感兴趣,想到失踪的姜培,我忧心如焚。
  车子一路鸣叫,我以为会开到市公安局,所以下车时看到车停在医院停车场,
吃了一惊。我与导师随着苏警官到了住院部五楼,一间病房门口前站着一位警员。
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推门进去,里面已有两个警察,跟苏警官互相打着招呼。我的目光被床上的
人吸引住了,因为我跟她曾见过一面,匆忙之下也印象深刻。她就是张逸文的小
保姆,脸上的泪水鼻涕已擦掉了,小脸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两只手曲肘握拳,
紧紧地护在胸前。身子呈现阵发式颤抖,呼吸像喘息一样,频繁而且强烈。
  导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眼,小保姆的眼睛跟着上转,瞳孔正常。导师皱起眉
头,对苏警官说:“急性精神创伤,你们应该请医生先对她进行精神和药物治疗
后再问口供,何必急在一时。”
  “罗教授,你有所不知,我们已找到张逸文老师死亡的原因,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取得她的口供,一旦她的口供证实我们的推测,那么,那么……
总之跟你们学校关系很大,这件案子我们局长已跟你们校长打过招呼了,他特意
让我们找你,说千万不要引起社会轰动。”
  他说的煞有介事,那表情简直就是天要塌下来。如果别人说出这话,我会不
屑地嗤之以鼻,当他夸大其事。可是苏警官是多年的老刑警,形形色色的案子和
各种各样的尸体见得多了,等闲死因怎么可能令他动容至此呢?
  导师点点头,对我使了使眼色,我会意地拉上房间的窗帘,仅露出一角透进
天光,房间的光线顿时变得淡雅。两个警员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口供。
  我扶着小保姆(她叫阿蓉)在床上平躺下来,柔和地说:“小妹,现在没事
了,这么多人在,你不要害怕了。”她听到我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目光还是直
直的,先前是看着墙,现在看着天花板。手臂依然团在胸前,好像在抵挡什么。
  对患者进行催眠治疗,除了催眠师的素质和技能要高,催眠者是否容易被催
眠也很关键。催眠者处于精神放松状态下,更容易接受催眠师的暗示。依照目前
阿蓉的防御心理状态,基本对周围视若无睹、闻而不觉,仅用简单的语言暗示,
是难以达到催眠状态的。我轻声问导师:“要不要去借点工具?”
  导师摇摇头,说:“不用了,就用温觉引导法吧。”他两手心相抵,互相摩
擦几分钟,直到手心发热,才将手掌心贴在阿蓉的额头,顺着脸颊方向到双手,
缓慢均匀地移动,反复地移动。一边移动,导师一边对着阿蓉说话,声音低沉、
柔和而明确:“这里没有打扰你的东西……除了我说话的声音……你什么也听不
见……什么也看不见……你的眼睛开始疲倦了……眼皮开始沉重了……”说到这
里时,阿蓉直直的眼神开始涣散,无力地眨动了几下眼睛,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一股暖流流遍了你的全身……你觉得很舒服……你松开了双手……”
阿蓉一直团在胸前的紧握成拳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张开,然后无力地滑落在床上。
“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无法抵制的睡意完全地淹没了你……四周安静极了…
…”阿蓉面目安详,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0:59

诡念第十二章(3 )

 “今天上午的太阳很好……那时你在做什么呢?”
  “……今天早上的牛奶又没送来,文姐在发火,打电话投诉。我在厨房里准
备早餐,把苹果切片扔进榨汁机里做苹果汁……”阿蓉喋喋不休地说着苹果汁如
何美味、煎蛋时掉了个蛋在地上又如何手忙脚乱收拾……两位警员面面相觑,停
下了记录的笔。
  “……吃完了早餐,文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我在厨房里洗碗碟,后来
电话响了,一直在响。我觉得好奇怪,文姐为什么不接电话呢?电话还在响,吵
死人了。我放下抹布,往客厅走去,文姐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我问她:文姐,
电话响了,不接吗?她忽然抬起了头,好可怕,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我吓了一
大跳,靠在墙上不敢动。文姐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扼着自己的脖子,嘴巴张得
很大,咯咯咯地响着……”说到这里,阿蓉的眼球急速地转动,本来平放在身旁
的双手忽然举到脖子上,紧紧地扼住自己的脖子。
  当时,我的头脑有点发蒙,不明白她为什么用这么真实的动作,深度催眠状
态下是不可能有自主意识的。导师也愣住了,他的催眠技术很高超,从来没有失
过手。片刻的迟疑,我们同时意识到不妙,导师急急地说:“好了,你现在很累
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太着急了,声音完全失去了催眠时应该有的坚定
有力、清晰柔和。我扑上前去,想扳开她扼住自己脖子的手。
  蓦然,她睁开了眼睛,眼球血丝纵横交错,发出骇人的光芒。与此同时,嘴
巴张得极大,咯咯咯地响着。紧接着嘴巴像泉眼一样汩汩地冒出血水,在涌动的
血水里冒出一样小东西,浑身血红,站在阿蓉的嘴唇上抖动着身子,然后对着大
家龇牙尖笑。
  天!老鼠!
  那一刻,已不是震骇两字可以概括。若要问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那种巨大的视觉冲击令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止了。房间里只有一个声音——
阿蓉的喘息,濒临死亡的喘息,像雾一样弥漫,所有的人都强烈地感觉到,原来
死亡触手可及。
  老鼠站在阿蓉的嘴唇上,抖动着浑身的毛,龇着牙以一种人类的表情笑着,
尖尖的牙齿透着冰冷的寒光。然后它一个弹跳,落在雪白的床上,留下一道斑驳
的血痕,顺着床单滑落到地板上。这时候,呆若木鸡的五个人身子同时一震,不
由自主地往旁边靠,好似要给它让出道路一般。在大家眼里,这小东西已不是老
鼠,而是死亡!
  “砰”一声枪响!震得人又是浑身一抖。
  苏警官一把按住警员甲,呵斥:“干什么!”警员甲满脸恐惧,战战兢兢地
说:“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太可怕了。”
  苏警官还没回答,跟着砰的一声开门声,一股急风,门外的警员举着枪冲了
进来。看到大家安然无恙,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苏警官烦躁地挥挥
手,说:“没事,没事,去门口守着,你看你看,快把那些人请走。”那警员迷
惑不解地将枪别回腰间,脚步迟疑。这会儿,走廊里已聚了一些人,在虚掩的门
口探头探脑。
  这么一闹腾,大家才齐齐缓过气来,可怕的老鼠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房间里
充满了难闻的血腥味,警员乙去开窗,不料趴在窗台上吐得稀里哗啦。那呕吐的
声音比血腥更叫人难受,人人脸上现出拼命克制恶心的表情。
  阿蓉已经死了,眼睛瞪得极大,好似一个巨大的句号。嘴巴一圈那摊血渐渐
地凝固了,呈现难看的暗红色。苏警官还是伸出手指在她鼻孔处试了试,然后扯
过被单将她盖住。接着看看我,又看看导师,说:“两位,希望你们保守秘密,
否则会在整个城市甚至全国引起大骚动的。”
  导师点点头,“明白,那么,张老师也是这个死因了?”
  “应该是的。法医打开张老师胸腔,发现肺部被某种不知道的东西咬了一个
洞时,就觉得不寻常,所以我们迫切需要阿蓉的口供,真的没想到,居然是老鼠,
它是怎么进入的呢?”
  导师皱眉,“此外,阿蓉体内的老鼠待了多久呢?是从学校里开始?还是到
了医院以后?这只老鼠应该是变异品种,当时活捉它就好了,可以检查是什么样
的基因突变造成的结果?”
  苏警官呆了呆,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我也有点……有些常规性的事情都忘
了,这只老鼠,是不应该放走它。”没有人责怪他,在那种情况下,手足无措也
是正常的。
  “对了,罗教授,这只老鼠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医学院实验的副产物。”苏警
官一脸肃容地问。
  导师摇摇头,肯定地说:“虽然我不清楚医学院日常工作,但是实验用的老
鼠,最后都是被毁灭了的。特别是改造基因的,更不可能将它放出来。”
  “有没有意外的呢?比如说笼子破了,正好有一只出来了。”
  导师依然摇头,坚定地说:“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医学院应该早就通知学
校妥善处理,而且依照目前医学院的研究方向,也不可能在老鼠身上开发杀人手
段。除非有某个心理偏执狂,对社会充满仇恨,私底下研究这类的杀人手段,但
即便这样,那也是很厉害的天才才行。”
  苏警官默然不语半晌,然后伸手与导师握手,说:“谢谢两位的帮助。我这
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送两位了。”我与导师都明白,这桩离奇的案件牵
涉到整个社会的安危,苏警官要处理好多善后事情,没有一件不比送我们重要。
第一件,就是赶回公安局,向上司报告过程,请示如何妥当处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0

诡念第十二章(4 )

我与导师离开了医院,拦了辆的士回学校,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或许司机
觉得我们好生怪诞,一直在镜子里打量着我们。到了学校,听到喇叭呱呱地叫着
:“各位同学请注意,各位同学请注意,接市卫生厅通知,全市将进行一次灭鼠
大行动,请速去宿舍管理员处领取灭鼠灵。”想来,这样的广播不久会轰轰烈烈
地遍及全市,甚至全国。
  喇叭声聒噪单调,来往的同学恍若未闻,脸上挂着模糊的笑颜。对他们来说,
这不过是又一次例行的卫生大行动而已,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倘若他们知道学
校里出现杀人老鼠的话,那么整个学校怕是逃成空校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导师喃喃地说。
  “教授,你不必担心,这个老鼠虽然厉害,也不过是人的工具,是被人操控
的,绝对不会无端端地杀人。”
  “你怎么知道?”
  我一下语塞,要说小松林里的事,那就话长了。而且出于保护某人的心理,
我暂时不想公开这段经历。“我猜的。感觉应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追查下去,出
此下策才杀了张老师的。”
  “如果杀张老师是迫于无奈,那么那个小保姆,她对他可是半点危险也没有
呀。”
  我想了想,说:“可能杀小保姆,是出于警告。或者是他很得意自己的杀人
手段,所以借小保姆重复了一下过程。”
  “不可理喻,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教授。”我轻声提醒他,“如果是人也绝非常人。而且也许他不是人。”
导师不说话了,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教授,对不起,我还是要去一趟平凉。”
  导师深深地看着我,眸子里现出痛心的神色,半晌,长叹一声,“你性格真
倔呀,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偷偷去的。好吧,你去吧,一切小心。”他说完,
又是一声叹息,我心里也是沉郁到极点,让他担惊受怕,我这个弟子做得太过了。
  与导师分开后,我去找叶浅翠,劈头盖脸地问她:“翠翠,快告诉我,你姐
姐究竟是干什么的?”她愕然,看着我过度紧张的脸,说:“不是跟你说过吗?
她是研究一些很特别的东西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翠翠,你知道吗?张老师死了。”
  “哪个张老师?”叶浅翠缓缓睁圆了眼睛,“是教我们高数的张老师吗?”
  “没错,而且杀死张老师的是老鼠,红眼睛的老鼠,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的
老鼠。”我跟她简单地描述了阿蓉的死亡过程。
  她张大嘴巴,按住胸口:“天,好可怕,好恶心。”眨眼之间,明白过来,
瞪着我,“你怀疑我姐姐跟这事有关?”
  “是的。我仔细想过,要让一只老鼠从嘴巴经气管进人体内,不是一件容易
的事,除非被害人当时神志不清,主动张开嘴巴让它跳进去。类似于《天龙八部
》里段誉中毒后,身子僵硬,蜈蚣和朱蛤才能爬进去。所以,如果我没有估错,
那只老鼠带着类似古时候所说的蛊或者巫术之类的东西。”
  叶浅翠眼中爆射出愤怒的光芒:“陆林,你什么意思!我姐姐只是研究一些
咒语、巫术,并不代表她就会这些,难道这也是能成为被怀疑的理由?”
  “翠翠,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还记得9 月27日那天,我去你们宿舍找你
吗?”“记得,怎么了?”
  “那天,我看到红眼老鼠,在小松林里。”听到小松林三字,叶浅翠微微动
容,飞快地瞥我一眼。“那天,我看到了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是你姐
姐。我好奇,跟她来到了小松林。看到她在学老鼠吱吱叫,而她面前地上站了一
排老鼠。”
  “陆林,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你确信看到的人是我姐姐吗?你看清楚
白衣女人的长相了吗?”
  “这个嘛……”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只记得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当时
一下子吓愣了,紧接着眼前就浮起一团黑雾了。”
  “听着,陆林,既然你没有看清楚,你就不能随便诬陷她。这事情与我姐姐
有没有关系,都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到处乱嚷了。”叶浅翠脸上现出少有的凛然,
跟平日的温婉大相径庭。她的个性原来是外圆内方的,我心里发虚,拉住她手:
“翠翠,对不起,我也没有说肯定是她嘛,只是想了解一下……”
  叶浅翠一把甩开我的手,说:“少来。”我赶紧又抓住,哄她:“别生气,
我实在是鲁莽了。”她似嗔还怒地瞪我一眼,不说话,但也不甩开我的手。“翠
翠,你说,这老鼠会不会是平凉那古宅里的呢?”
  叶浅翠浑身一个激灵:“怎么可能?平凉离这里坐火车也要十个小时,那老
鼠能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这里?”她顿了顿,眨动着眼睛,“我看很有可能是
医学院的基因突变实验产物。”她的观点倒和苏警官的相同。
  我摇头:“即使是基因突变,也没有理由会跳进人的胸腔里吃肺,何况它为
啥杀的正好是张老师,并且在我们找她询问张德方祖宅之前。我觉得这事与你的
平凉经历肯定有关联。”小松林那幕情景始终历历在目,我相信学校里一定有一
个人或是一个东西控制着这群老鼠。
  “你说的也有道理吧。不过我真的不想再谈这些事,这几天,我天天做噩梦,
很难受。”叶浅翠做了个倦怠的表情。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0

诡念第十二章(5 )

我爱怜地揽住她,说:“行,不谈就不谈了。对了,什么时候叫你姐姐一起
出来玩呀?”
  叶浅翠看定我,杏眼慢慢地睁圆,冷笑:“绕了这么大的弯,原来还是念念
不忘这事呀。陆林,我姐又没有得罪你,你怎么总跟她过不去呀?”
  “翠翠,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认识她一下嘛,这也不成?”我急忙解释。
  叶浅翠颇多犹疑,半刻才说:“行,等她回来的吧。”
  “她去哪里玩了?”我好奇地问。
  “她去哪里玩,这你也要管呀?陆林,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人真八卦。”
她一说完,甩开我的手,气哼哼地回了宿舍。我怔在原地,也是气恼塞胸,真是
冤呀,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一顶八卦的帽子。
  这时手机响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也不看屏幕,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远离叶浅翠,她真的很危险!”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嘟嘟嘟的挂
断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靠,真是阴魂不散呀!我本来就烦,现在更是火上加油,
一转身瞪着身后最近的电话亭,不用说,亭里当然没有人了。亭旁边的路上倒是
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同学,神色不一。我一一地扫过去,寻找一张居心叵测的脸。
  最后,我注意到一个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低着头,好似很不愿意见人。我
追了上去,一路小跑,尽量不发出太重的脚步声。不过我诡异的行动引起了迎面
走过来的同学的注意,他们的视线频频扔到我身上。那个家伙留意到了,转过半
张脸瞥了我一眼,然后开始抬足狂奔。
  我拔腿追赶。他跑起步来很敏捷,动作灵活。我平时疏于运动,渐渐地距离
越拉越大。后来他跑进了男生宿舍群间的绿化带,身子在灌木丛后一闪就不见了。
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只有树枝摇晃不已,人却无影无踪了。看来有人一直在暗
中监视着我或是叶浅翠,他是男的,可能是学生。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呀!我很疲倦。天色已晚,夜幕仓促下降,想想还
要收拾衣物乘夜车去平凉,我强打精神赶回宿舍。当我推开寝室的门时,我十分
吃惊,瞪着坐在我床上的姜培(他有我宿舍钥匙):“你不是失踪了吗?”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0

诡念第十三章(1 )

“你不是失踪了吗?”我惊愕地看着姜培。
  “谁说我失踪了?”姜培也愕然。
  “魏烈说的。”
  “噢,那小子是个马大哈,肯定是我留在旅馆里的字条他没看到,就以为我
失踪了。”
  “魏烈说你们碰到了大雾。”我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是碰到雾,秋天起雾很正常呀。当时我摔了一跤,滚了下去。”
  “可是魏烈说他四处找了,没有看到重物滚过的痕迹。”
  “可能他没看清楚吧。唉,兄弟,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的话呀?”
  我摇摇头,说:“不是,只是你们两个人说的不一样,我不知道信谁好?”
  “咋不一样了呀,起雾了,我滚了下去,后来就跟魏烈失散了。我先回了旅
馆,后来老爸老妈打电话找我有急事。魏烈没有手机我联系不上他,夜车又只有
一趟,我只好在旅馆里留了张字条,这家伙粗心大意,肯定没看。”他伸了个懒
腰,哎哟哟地叫着:“累死我了,昨晚到现在,一路风尘呀,超人都顶不住呀。”
姜培的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县城,离这里约有个二百公里左右。从时间上看,姜
培的行踪完全正常。从平凉到姜培家约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大约中午时分姜培回
到了家里,然后在家里滞留一两个小时,就返回了学校。可是人情上就有点不太
正常了。
  “家里找你有急事,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
  姜培明显地一愣,飞快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提了,什
么急事呀,就是我老妈做了个噩梦,然后怕我在外面出事,就把我叫回家了,看
了几眼就心安了。女人呀,一到更年期就不行了,特别烦。”姜培说的七情上脸,
有模有样。可惜,我跟他太熟了,一下子就看出他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而且他
虽然口无遮拦,但对母亲向来非常尊重,绝不会用“更年期”之类有点侮辱性质
的话语。他的表演卖力过头,反而清晰地告诉我他在说谎。
  或者他也意识到了,有点心虚地瞟了我一眼。“好累呀,去吃点东西,睡个
好觉。”他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胳膊揽着我的肩膀,说,“哥们儿,走吧,吃
点东西去。”我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呢。可是我一点都
不饿,在目睹了阿蓉死亡的全过程后,我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你去吃吧,给我捎一点回来就行了。我也好累,以为你失踪了,还准备今
天晚上去平凉呢。”想到腹中空空,顿时人也蔫了下来,我有气无力地说着。
  “兄弟,这句话真暖人心窝呀。”姜培颇为感动,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
  “得了,得了。”我推他,“别恶心了,换作我,你还不是一样去。对了,
你别忘了打个电话给魏烈,他急得像跳蚤。”
  “手机还在充电呢,你帮我打一个吧。”
  “行,没问题。”正好我还有事找魏烈,“对了,平凉好玩吗?”撂在我肩
膀上的胳膊忽然变得像钢铁一样的硬了。姜培爱好运动,一身肌肉发达,一到夏
天就爱打着赤膊在校园里东游西逛,美其名云:“秀”八块腹肌、完美胸肌、健
硕肱二头肌给妹妹们看。然而,这一身肌肉一处于紧张状态时,委实不好玩。我
感觉身边的姜培好像变成了石头人。足足十秒,肩膀上的胳膊又恢复了弹性,姜
培笑嘻嘻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不算啥,就一个小破地方,巴掌大小,山多些
树多些,看起来清秀一点。走了,走了,饿死了,不跟你瞎掰了。”他抽走了压
在我肩膀上的胳膊,走得很急,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几个大步,姜培已消失在门外。我靠在桌边,怀抱双臂,心有所思。姜培一
进校门,我们就认识了,然后一直哥俩好呀玩到先后读研究生。虽没有歃血为盟,
却是货真价实的兄弟情分,基本上无话不谈。今天的情况反常的让人疑心,我本
来就是个疑心重的人,导师说过这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缺点。
  我关好寝室的门,躺在床上给魏烈打电话,电话嘟一声接通,就被魏烈抓起
了,顺带着还有撞倒瓶瓶罐罐的声音。“喂?是不是陆林呀?”
  “是我。”
  “你现在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平凉呀?我要急疯了。”
  “魏烈,别急,听我说,姜培回学校了。”
  “什么!”魏烈的声音震得我一阵耳鸣。我赶紧将姜培家里临时有事,只好
坐夜车往回赶,因为联系不上他,就在旅馆里留了一张字条的事情说了一遍。
  “鸟人,他妈的真是鸟人,害的老子担心了一天一夜。他妈的,哪里有字条
呀?长了嘴巴不会跟别人说一声呀,枉我把他当兄弟,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魏烈的愤怒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一阵,声音稍微软下来,我才
说:“消消气,姜培这家伙做事没头脑、想当然,你别当回事。”
  “能不当回事?老子担心的一天都没吃饭。靠,等我回到学校,非剥了他的
皮不可。”
  我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气已消了大半。“那你赶紧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急。这边的景色很美,现在因为知道的人不多,还没有开发呢。你知道
中国的事,一旦某个景点出名了,成了旅游区,靠,就完了,以后只能看人头了。”
他咕噜噜地喝了口水,继续说,“正好姜培那小子滚蛋了,没他在身边还玩得开
心,有他在身边,一上大街就有人围观。”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1

诡念第十三章(2 )

我品出这句话中的不寻常味道,追问:“什么意思?”
  “鬼知道呢,姜培出门就跟个名人上街一样……”
  在我细细的追问下,魏烈说起了他与姜培到了平凉后一些奇怪的事,很小但
奇怪。他们到达平凉那天是上午,住在一家家庭式旅馆里,一栋两层高的旧房子,
颇有些古韵。姜培一到旅馆里就跟老板娘聊上了,提起了去年十分轰动的杀人案。
然后姜培给我打了个电话。
  两人年轻又身强力壮,吃过中饭,在旅馆里稍稍休息,就出门去逛了。大凡
古镇,要论风情都在街尾巷末,古朴雅致的建筑物,角落里不经意却匠心独具的
小摆设……所以两人就往小街深巷钻,一路走来,渐渐地觉得不对劲,怎么后面
跟了些人,而且还指指点点呢?
  两人起初还以为本地人没见过外人,有些大惊小怪。可是越走后面的人越多,
而且还有些人特意地从后面跑过来,看了姜培一眼,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又回
去跟后面那群人说三道四。魏烈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些看到姜培露出惊
愕表情,并跟在后面指指点点的人,都是上了年岁的,最年轻的也是四十来岁的
模样。
  魏烈跟姜培都觉得好奇怪,两人一琢磨就分开走了。魏烈悄悄地绕到跟在姜
培的那些人身后,只听他们众说纷纭:“真像呀!”
  “肯定就是了!没有人会这么像的。”
  “还回来干吗?真是不知死活!”说这话是个很大年纪的老太太,留着金莲
小脚,边说边跺脚。
  “就是,就是,这可怎么办呢?”
  ……
  魏烈在后面越听越糊涂,前面的人却忽然鸦雀无声了,并且都停下了脚步,
定定地看着前面姜培的方向。魏烈也跟着抬头,只见姜培迎面走来了三个人,两
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扶着一个很老的老人。那个很老的老人头发全白并且秃了大半,
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根,老人斑布了一脸,鸡爪一样的手紧紧地抓着一根拐杖。
  那三人拦住了姜培的去路,当中的老人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魏烈怕姜培受
欺侮,慌忙挤过人群跑到他身边,只够得上听到四句话。
  “你来这里干什么!”责怪的口气,老人拿拐杖狠狠地敲着石板地。
  姜培一脸无辜和莫名其妙。
  “回去,回去,这里不欢迎你。”声音如洪雷,唾沫横飞,想不到如此年纪
的老人还有这么激烈的性子。
  “回哪里去呀?”姜培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总之,这里永远不欢迎你。”老人家一边说,一边用
拐杖戳着姜培的脚。姜培跟个猴儿一样地蹦跳着躲避拐杖,动作滑稽。可是在场
没有任何人笑出来,除了姜培与魏烈的莫名其妙,人人脸色沉重,如临大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我反复地玩味着这句话,继续听魏烈往
下说。
  当时魏烈与姜培相视一眼,心里浮起一个相同的念头:碰到疯子了。可是这
么多人集体发疯,未免也太过奇怪。虽然奇怪,不过看情况是问不出缘由来的,
两人当下快步地穿街拐巷,将这群老人家甩在后面。然后就去了翠屏山,上了山
才觉得世界清静凉快。
  翠屏山顾名思义就是青翠屏风一样的山,果真如此,景致通透翠绿宛如翡翠
雕成的屏风。不知不觉,大半日就消磨在山上了。到了傍晚下山时,蓦然袭来的
雾带走了姜培……接下去的事先前的电话里都已说过了。
  “你后来有没有向当地人打听一下为什么呢?”
  “得,沾了姜培那家伙的光,那些人看到我也是同看火星人一样。别说去问
他们一下,我一走近他们,他们就跟遇到鬼一样,只差大声尖叫。我想了想呀,
可能这山里人家有什么跟外界不同的风俗习惯,正好跟姜培相抵冲。”
  “可能是吧。”我随声附和着,心里却想,这件奇怪的小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它可能就是姜培半途离开平凉古镇的原因。但这原因也只是表面的,一定还有更
深入的初始原因,才使姜培不仅半途离开平凉,而且返回学校后举止异常。
  “哥们儿,我要挂电话了,肚子吵翻天了。真他妈的,姜培不是个东西,回
到学校一定抽他筋剥他的皮。”魏烈气犹未全消,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我本
想再催他早些回校,想想他也不会听,而且还给自己添个神经兮兮的封号,也就
罢了。
  这会儿,我浑身松弛下来,躺在床上跟一摊烂泥一样,抬抬胳膊都觉得累。
脑袋却反常地亢奋,今天发生的事情像影片一样在脑海里缓缓地滑动:大早就发
生了张逸文离奇被杀事件,跟着目睹小保姆阿蓉死亡的全过程,又与叶浅翠起了
口角,然后又追赶打神秘电话的男生,误以为失踪的姜培回来后表现异常,魏烈
提到的在平凉遇到奇怪小事……真是足够精彩纷呈,拍成电影定是叫人一百二十
分钟透不过气来。
  反常的亢奋持续了十来分钟,我脑袋一歪,睡了过去。梦里也是一样的精彩,
来来去去的全是白天的场景。特别是那只白老鼠,在梦里爬来爬去,后来还爬到
我嘴边恶毒地笑着。我一下子惊醒,才明白过来,自己太饿了,才会做这种梦。
  天全黑了,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十点二十分,不知不觉睡了四个多小时,
精神振奋了不少,闹饥荒的肚子可就难受了。我开灯,看桌子上空无一物,姜培
那小子真过分,叫他捎点吃的东西捎哪里去了?从抽屉里摸出仅有的半袋早茶奶
饼塞进嘴里,外加一大杯凉水,肚子更加难受了,还不停地打嗝儿。我下床决定
去找姜培弄点吃的,一袋方便面也好呀。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1

诡念第十三章(3 )

宿舍的格局大致都是两头楼梯,中间长长的走廊,走廊的灯大多是晕黄的,
像三十年代旧片里的路灯。我跑下楼梯时,正巧看到有人离开了姜培的寝室,匆
匆地往另一个楼梯口走去,身影很眼熟。虽然他换了一身衣服,可今天下午我才
跟在他身后追了几百米,没理由认不出来。
  原来他跟姜培认识呀!要是改在前些日子,我也许还会吃惊一下。现在经历
古怪的事情多了,感觉麻木了,脑海里波澜不惊地转过这个念头。
  经过姜培寝室门口时,我脚步稍停,门半掩着,一条缝正好露出姜培的侧脸,
浓眉压得极低,少有的冷峻严肃的神色。这家伙背着我究竟在干什么呢?既然他
有心瞒着我,想必也问不出来。我想了想,决定跟着那个打神秘电话的人。吸取
了下午的教训,我尽量地伪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远远地跟着。
  穿过重重的宿舍群,穿过教学区,冷清的路尽头是一大片黑森森的树木。淡
淡的路灯,将前面那位仁兄的影子拉得极长,细细的看起来风一吹就会折断。我
以路边的灌木为屏障,猫着身子慢慢地接近他。
  那位仁兄站在松林子前,颇多踌躇的样子,来回踱了几步,不时地抬头看着
林子。然后是一咬牙、一跺脚(仅是根据他的身体语言估计的),钻进了黑黢黢
的松林子。我钻出灌木丛,快步地走到松林子前,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要不要跟
进去呢?想起前几天在松林子里的恐怖遭遇,我犹豫不定。
  这时,响起了一声惊叫,撕心裂肺的,震得我浑身哆嗦。然后林子里吧嗒吧
嗒的脚步急如骤雨,松针咯吱咯吱作响,蓦然起了风,路面上诸多离奇的斑驳影
子。我手心汗出,心头狂跳,如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
  那位仁兄连滚带爬地出来,眼睛睁得极大,五官扭曲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我,只是两眼发直地一路狂奔。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想自
己也还是赶紧走。可是……人类的本能告诉我有种危险正在靠拢,全身的毛孔轰
然地炸开了。
  一偏头,就看到了危险来自何方。一只小白鼠不知道何时已站在我的肩膀上,
咧着嘴巴露出尖细尖细的牙齿,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
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巴(这也是人类吃惊时的本能反应)。
  在张开嘴巴的同时,我大脑里忽然意识到不妙。说时迟那时快,小白鼠一个
漂亮的纵跳,就像武侠小说所描写的高手的风姿,它演绎了一招完美的“乳燕投
林”。
  它,跃进了我的嘴巴!
  它,跃进了我的嘴巴!!!
  ……
  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感觉,事后也无法回想。脑海轰轰作响,但是阿蓉临
死之前的情景却又异常清晰地放大。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当时急中
生智,顾不得脏与恶心——死亡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合上嘴巴,牙齿咬住了
它的尾巴。
  怕咬断,我不敢使上全力,它的尾巴还在一翘一翘的,想要摆脱我牙齿的钳
制。小老鼠吱吱叫着,爪子在我舌头上使劲地抓,锥心的疼痛从舌头上传来,口
腔里一股温热液体又咸又腥流淌不绝。
  我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唇间颤动的老鼠尾巴,紧紧地攥住,然后张大嘴巴一
拉。舌头又是一阵刮痛,但是老鼠终于出来了,在我打战的手指下吱吱地叫着,
扭动着沾了我鲜血的身躯。我从来没有觉得老鼠如此的丑陋,如此的可恨,如此
的可怕!一定要杀死它,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摔在水泥地上,它发出一声尖锐绝
望的“吱”,然后一动不动,身下慢慢地渗开一小摊暗黑的血。
  犹不解恨,我抬起脚,眼看着运动鞋就要将它踩得稀巴烂,忽然想起应该送
它去做DNA 检测,弄清楚是什么样的基因突变造成这个怪物才是最重要的。光看
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躺在血泊已够恶心了,还要将它捡起带回宿舍。没办法,我
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仅剩的一支烟叼在嘴里,硬着头皮将老鼠装进烟盒里。
  把烟盒撂在身侧,我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点燃香烟,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
冷汗。身上也是汗,后背的T 恤都贴在身上了,凉飕飕的。我深深地吸了口烟,
这会儿就现出香烟的好处,尼古丁从肺部进入血液,有力地舒缓了我绷紧的神经。
心绪稍定,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小老鼠站在我的肩膀上,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就像催眠中常用的单调光刺激,怪不得阿蓉与张逸文毫不阻拦地让它进入了肺部。
  “呸。”我将烟蒂吐在地上。抽完整支烟,危急状态时体内分泌的大量去甲
肾上腺素引起的心悸、头晕、出汗、下肢发软、皮肤发凉一系列症状消了大半,
只是胃部抽搐不止。我一手扶地,准备翻身站起。
  “你在干什么?”蓦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低着脑袋的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一个人影的头部,那人在我背部,而
我是背对松林子坐着。也就是说,这个人刚刚从松林子里走出来。我全身戒备地
扭过头,顺着地上的影子一点点看上去……叶浅翠?我一骨碌从地上跃起,顺手
抄起撂在身侧的香烟盒,手背在后面,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翠翠?”
  “翠翠?”她嘴角轻撇,似笑非笑,“我是她姐姐。”
  “你没有出去玩?”其实我也差不多估计到,想起叶浅翠傍晚才跟我说她出
去玩了,而且还发了脾气,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2

诡念第十三章(4 )

“玩?为什么这么问呀?”她偏着脑袋用研究的神色看着我,“翠翠说我出
去玩了,是不是?我的行踪她从不过问的,可能是她搪塞你的。”我蹙眉细思,
傍晚时叶浅翠的反应那么激烈,难道仅仅是因为搪塞不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漫不经心又带点骄傲的样子。
  “陆林。”
  “陆林。看来你跟翠翠关系不错。”她别有深意地睨我一眼,“否则也不会
叫她翠翠。”
  “还行。”我心头温热,“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她做思索状。奇怪,自己的名字还要想吗?“我叫叶幽红。”那
“叶幽红”三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不过幽红浅翠,一听就知是姐妹
的名字。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叶幽红饶有兴致地问,“吐纳天地之气?还是练某
种神秘的内家心法?”她说话的神色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又似戏谑。我摸不准
她的话锋,只好胡乱回答:“我坐在这里休息。”
  “休息?”她露出不信的神色,指了指几丈外的椅子,“莫非地上比椅子更
舒服?”
  椅子当然比冷硬的水泥地舒服了,可是我当时的面包腿(下肢发软)根本不
能支撑我走到那里呀。要是照实跟她说,估计没完没了,我不接她的话茬儿,径
自问:“你干吗这么晚还待在小松林里呀?你不知道这里的传说呀?”
  “知道呀,正是这个传说吸引我来的。”她绘声绘色地说,“黑夜来临时,
如果进了小松林,会听到噗噗噗的刀刺肉体的声音,还有人数数……多么毛骨悚
然的传闻呀,我太喜欢了。”
  我皱起眉头,对她看了又看,确信她不是在说笑话。“你不害怕?”
  “害怕,哦,当然不。为什么要害怕?翠翠没跟你说我是研究什么的吗?”
她露出一个非常骄傲的笑容,“一切神秘的事情都是我研究的对象,比如说这个
小松林……”
  我打断她:“那么你在这小松林里发现了什么?”
  她不高兴地瞪我一眼,说:“先生,打断女士说话是很不礼貌的。”
  “对不起,请你继续吧。”
  她满意地点点头,清清嗓子,说:“比如说这个小松林,在你认为,里面肯
定守了一个怨灵……”
  我皱眉,什么叫做你认为,忍不住又截了一句:“我可没有这么认为。”她
生气地眨着眼睛,抿紧嘴巴。真拿她没辙,我连忙道歉:“对不起,你请继续。”
  “比如说这个小松林,在你们认为,这里面肯定守了一个怨灵,然而事情的
真相……”她扬扬手,“就在我手里。”
  “你手里有什么东西呀?”
  “年纪轻轻眼力就不行了,这可不好。”叶幽红跨前一步,将手伸到我面前
摊开,手心里一株纤细的暗紫色的草。草?她看到我狐疑的神色,说:“别小看
这根草,如果我没有估错,它就是松子林杀人传闻的肇事者。”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叶幽红得意洋洋地说:“你当然不明白了。我白天晚上往松林子里跑,研究
了这么多天才弄明白。这种草在晚上能分泌出一种气味,刺激人的大脑产生奇怪
的幻觉。”
  我表示怀疑:“不同人的幻觉为什么都是一样的呢?”
  “亏你还是学心理学的,难道你不知道暗示吗?”经她一提醒,我顿时豁然
开朗。所谓暗示就是个体无意中接受了人(包括自己)或环境,以非常自然的方
式向其发出的信息后,做出相应反应的一种特殊心理现象。当年小松林里发生了
一起罕见的情侣被杀案,在当时的学生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学生一旦进入小
松林,不免会想起这件事情,等于进行了自我暗示。然后再吸入能引发幻觉的气
体,自然就跟小松林杀人案联系在一起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个小松林就成了
邪地。新生入校也会被学长告诫一番,这也是个暗示过程。
  “你手里拿着什么?”叶幽红好奇地盯着我地上的影子。
  “没什么,不过是个烟盒而已。”
  叶幽红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在说谎,如果是香烟盒,你没有理由那么小
心翼翼地藏在身后。”
  “真的是。”我将藏在后背的手伸到她面前扬了扬。一不小心,烟盒盖翻开
了,老鼠掉了出来。
  “啊,老鼠。”叶幽红尖叫一声,脚上一阵乱踩,我来不及阻止,那只老鼠
已被她踩成肉泥。“看你斯斯文文,居然有这么奇怪的爱好。”我看着地上趴着
的老鼠皮,哭笑不得。
  叶幽红缩着脖子说:“好恶心,我走了,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举步要走,
我急忙拦住:“等等。”
  她的柳眉扬起,不悦地说:“先生,挡住女士的道路是很无礼的事。”
  “我还有事问你。”我急忙说,“刚才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个男
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什么男生呀?不知道。”
  “你一直在林子里?”
  “没错。”
  “那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听着。”她瞪着我,目光锐利,语气极不客气,“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还有陆林先生,你实在很无礼。”她用手推开我,趾高气昂地走了。我看看她婀
娜的背影,又瞅瞅身后黑黢黢的松林子,搞不懂她所说的话里,哪些是真,哪些
是假。这个叶幽红,我一点都看不懂。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2

诡念第十三章(5 )

我折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将老鼠皮从地上挑起,仍然放进烟盒里。松林里
那个逗弄老鼠的白衣女人究竟是谁呀?叶幽红刚才看到老鼠的反应,跟普通女孩
子一样。如果这只老鼠是她饲养的,她没有理由会反应如此之大。难道不是她?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2

诡念第十四章(1 )

我如泥塑一般立在门侧,心中的悲凉如决堤的洪水。那一刻,我真的想放声
大哭。
  自那个秋日,她扭着细细的腰肢走进我的视线,也就走进了我心里。可是我
甜蜜温柔的小恋人呀,此刻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以另一种身份,以另一种人
格。上天何其残忍!
  “嗨,难道你找我来是为了让我看你的发呆?”她不耐烦地扭身要走。我伸
手拉她,迭声说:“不,不,不……”眼睛湿润,鼻子发酸,心中又酸又苦,连
话也说不出来。
  她甩开我的手,声疾色厉,当我是登徒子。“不要拉拉扯扯。”
  “进来坐吧。”费了极大的劲,我才挤出完整的一句,声音却像四五天没吃
饭一样。她偏头睨我一眼,睫毛闪动,黑黑的瞳孔里闪着宝石般的光,可是偏偏
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她从我身侧走进我的寝室,
长发微扬,一缕花香掠过我鼻翼。
  我合上门,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并没有在椅子坐下,
昂着头站在桌边,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手指尖轻轻地点着桌面。“其实我知道你
找我干吗?你想问我,昨晚那个男生在小松林里看到什么了吧?”我点点头。
  “那个男生叫什么呢?”她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叫戴磊,翠翠告诉我的。
嘿嘿,是个讨厌的男生。”
  “哪里讨厌了?”
  “他总是骚扰翠翠,跟踪翠翠,翠翠这个笨妞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好
翻脸,说到底是高中同学,同窗情分不能说拉倒就拉倒。”叶幽红叹口气,露出
了“姐姐”对“妹妹”的关爱。
  “他为什么要骚扰翠翠?”
  “他喜欢翠翠呀。”叶幽红黑黑的瞳仁看定我,“翠翠没有跟你说吗?看来
翠翠也不是顶喜欢你。”我的心一阵尖锐地痛。
  “他还打电话跟翠翠说,研究心理学的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不适合做男
朋友呢。”叶幽红一脸嘲笑。我笑不出来,怪不得戴磊要告诉姜培叶浅翠脑袋不
正常,平时跟踪我和她,还打恐怖电话吓我。堆积在心头的秘密,关于戴磊这部
分了解一半。可是另一半依然是个秘密,“他昨晚在小松林看到了什么?”
  叶幽红脸上浮起一个狡黠得意的笑,“你不也曾经见到过吗?当时,你不也
是吓得魂飞魄散吗?”她纵声长笑,得意的声音像一串铃铛响个不停。她从口袋
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向我展示两片血红色的隐形眼镜片,“好莱坞拍戏
时也是用这些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如披霜立雪,心寒透顶。
  她笑,诡异骄傲地笑,“翠翠是属于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这句话说
得斩钉截铁,叶幽红的脸上泛着金属质的冷光。
  我忽然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叶浅翠说的话:“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
回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
天天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
我……”方才我听到这话,还以为叶浅翠没走出平凉古怪遭遇的阴影,所以才有
这般奇怪的感觉。直到此刻听到叶幽红的宣言,我才猛然悟到这句话里藏着的玄
机。
  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缩成针尖看着叶幽红,“你是谁?”她还保持着古怪的
笑,眼神冰冷如千年玄冰,从未解封,并且随时冰冻一切。
  “那么戴磊是你杀的了?”我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NO,NO. ”叶幽红连忙摇头,“我洁白晶莹的手是不会沾上血腥的,他不
该进入小松林,你别忘记那里有个邪恶的传闻。有些邪恶的东西是不依常理存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可惜,看起来你不是个聪明人。当他频繁地出没小松林,脑海里会反复
地出现邪恶传说,一遍一遍地自我暗示,最后就会去重复那邪恶的传闻。只是暗
示而已,这可是你们心理学常用的一种方式呀。”我当然明白这种自我暗示的魔
力,比较出名的例子:二战时,纳粹在一个战俘身上做了一个残酷的实验,将战
俘四肢捆绑,蒙上双眼,搬动器械,告诉战俘,现在对你进行放血。被蒙上双眼
的战俘只听到血滴进器皿的答答声,过了一会儿,战俘哀号一阵之后气绝而终。
其实,纳粹并没有抽该战俘的血,滴血之声乃是模拟的自来水声。导致战俘死亡
的,是“放血”的暗示。耳听血滴之声,想着血液行将流尽——死亡的恐惧,瞬
时导致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心血管发生障碍,心功能衰竭。
  “反复的自我暗示,他会渐渐地产生一种代入感,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被害
人,然后终于……嘻嘻。”她嘻嘻地笑,一派轻松自若。
  “你为什么不救他?”我痛心地问。
  “他死了才安静,从此不会纠缠翠翠,我高兴着呢。”她的脸凑近我,瞳孔
深处闪着暗紫的幽光盯着我,嘴角一抹邪恶的笑,“现在,还有你……”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眼睛时,我有一种奇怪的迷失感,就是那种一下子找
不着北,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我修习催眠术已有
些时日,经常练习精神集中,意志坚定、精神的集中度都优于常人。
  她有些失望地缩回脸,兴致大减,悻悻地说:“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我伸手拦住她,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张逸文和阿蓉?”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3

诡念第十四章(2 )

她惊讶地瞪圆眼睛,嘴里蹦出一串串句子:“张逸文是谁?阿蓉又是谁?我
根本不认识她们,又为什么杀她们!你真是莫名其妙!当我是冷血杀手呀。我可
不是,我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叶幽红,即便要杀人,也不会用庸俗的办法。
即使要杀人,也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双手。这道理看来你不懂,因为你压根儿不是
聪明人!与笨蛋交谈真是浪费黄金般的时光。”
  她怒哼哼地推开我的手,大步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探过头来,凑近我耳边
说:“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那细细的声音嘶嘶地从耳膜一直钻进我的
大脑,就好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我半身麻痹,怔怔地看着她骄傲的身影远去。
  “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力交瘁。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真恨呀,真
恨自己不是个神!
  坐了好久,我才缓过劲来,睡意全无,浑身冰凉,脑海里缓缓地回播着与叶
幽红的对话。叶幽红无疑是个天才,知道戴磊在跟踪她,所以一遍一遍地去小松
林,强化戴磊的自我暗示,最终让他自己了断自己。
  但是事情是否真的如叶幽红说的如此简单呢?为什么盯着她的眼睛会产生奇
怪的眩晕?生活中我们时常会遇到一些人,他(她)一旦出场就会给在场所有的
人带去迫力,你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他(她)的话去做,即使你自己可能不太乐意。
刚才叶幽红看着我时,一刹那我就有了这种感觉。依照我的定力,只有当对方的
精神力量强过我甚多时,才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翠翠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叶幽红斩钉截铁地说。
  “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回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
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天天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
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我……”叶浅翠颤抖着声音说。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里打起架来。向日葵花丛后,叶浅翠盈盈地走了过来,扶
着门框浅笑;松林子前叶幽红高傲的笑容遥远如星辰;半个小时前叶浅翠坐在我
宿舍楼下,长发半掩着脸泫然欲泣;几分钟前叶幽红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得
意自己除掉戴磊的手段……
  她与她在我脑海里走来走去,微笑着,冷笑着。
  她断然地说:“她是我的。”
  她忧伤地说:“世界全改变了。”
  她与她在我脑海不断地分离,重合,重合又分离。我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
声号叫,将堆在桌子上的一摞书全推到地上,书本滚的满地都是,有几本撞到墙
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隔壁有人咚咚地捶墙,大叫:“靠,半夜三更不睡觉,要吵死人呀。”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抱住了脑袋。就这样子,我不思不眠坐了一
个晚上,一直到天明。隔壁寝室的同学起床了,唱着歌,在洗手间里弄的水声哗
哗。楼下传来自行车行驶发出的摩擦声,不时叮的一声。不知何处还飘来冲泡麦
片的香味。整个世界从熟睡中醒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息。
  雨已经停了,空气十分清新,阳光洒在树梢,斑斑点点的金色十分讨喜。我
眯着眼睛避开一缕执著追逐我的阳光,最后干脆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脑袋。
我不要清醒,不要明天,如果可以选择,请把昨晚从我生命里删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电话铃声响了。我不想接,但它一直在响,像个偏
执狂。最后,我无法忍受这种单调铃声的折磨,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喂。”
  “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叶浅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依旧柔
婉如水,我发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没有等我回答,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叶浅翠就立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前,一身白衣,
微垂着头,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秋阳很高很远,光芒像研得细细的金粉洒在她身
上,给她安一对翅膀,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默默地凝视了她几分钟。然后才用毛巾擦了把脸,
也不换衣服,就跑到楼下。她抬起头来,先是莞尔微笑,继而蹙眉,说:“怎么
搞的?脸色这么差?”
  我凝视着她,喃喃地说:“没睡好而已。”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喜欢看着你。”
  她双颊飞红,嗔了一句:“讨厌。”
  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微微挣扎,说:“大白天唉,好多人呀都在看。”
  “不要管他们,随便他们看好了。”我的声音哽咽,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她的
秀发,唯有这样子才让我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头发可真好闻,散着一股淡
淡的花香。“翠翠,我们今天出去玩吧,好不好?”
  “咦,你不是要我带你去见姐姐吗?”
  “不,不用了,我忽然……不想见你姐姐了。”我期期艾艾地说。她惊讶地
嘟起小嘴,埋怨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呀?人家才跟她说好的,讨厌死了。”
  “不要生气,我们出去玩,还有好些地方你没去过呢,像绍源寺,那里有个
金身大佛,据说很灵验。”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3

诡念第十四章(3 )

“是吗?那我们就去那里玩好了。”她欢喜地说。
  我放开她,用手指拨弄着她额角的头发,说:“好,我们今天就去绍源寺玩,
顺便去吃西川铁板鸭。”
  “好,太好了。”叶浅翠十分的高兴,嘴角抿成一道快乐的弧形。她笑得真
美,不知道为何我却鼻子发酸,心里好像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咬。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我要回宿舍刮一下胡子,还要换身衣服。翠翠你在楼下等我呢,还是回宿
舍等我呀?”我摸着下巴的胡楂说。
  “我回宿舍等你吧,正好我也要换衣服。”
  “好。”我目送着她走远,才心情沉重地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刚进门,手机
就响了,是段太太的电话。“小陆,小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能否请她接电话?”
  “她刚回自己宿舍了?有什么事吗?”
  “小陆,你知道的,‘国庆’过后,小瑜的案子就要开庭了,现在各方面情
况都很不利,我跟段先生商量了,只有请小叶帮忙了?”
  “什么意思?”我心陡然一沉。
  “我们想请她出庭作证。”
  “不,绝对不可以。”我一口否决,不敢想象,如果叶浅翠出庭作证,再被
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一刻,我想她会崩溃的,而我也会崩溃的。
  段太太一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不可以。”
  段太太的声音微变:“小陆,难道你忍心看我家小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
了刑吗?”
  “段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吉人自有天相,段瑜他会没事。但是翠翠她不
会出庭的,段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电话那端有着短暂的沉默,段太太的声音再响起时,已不若平常和婉,变得
陌生冷硬:“小陆,我看你是斯文人,怎么说话如此不讲道理呢?再说我们找的
是叶浅翠,又不是你,凭什么你推三阻四的。”
  “段太太,你听我说……”我话还没有说完,咯噔一声,电话挂断了。我叹
了口气,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眼看着一个个希望落空,心里自然十分着急,即
使是稻草也要抱在怀里了。
  我没有将这个电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刮掉胡楂,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
衣服。一个小时后,我去叶浅翠宿舍找她,在她宿舍楼下停着一辆豪华奔驰。我
认得那车牌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想与叶浅翠一起去
看金身大佛的愿望落空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有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从奔驰车放下的车窗里,可以看到段太太与叶浅翠并排坐在后座,段太太拉
着她的手,七情上脸地说着什么。叶浅翠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脸容肃然,偶尔
眼睛眨动,浅蓝色的眼白犹如一角晴天。
  依照叶浅翠的性子,她肯定会答应段太太的。我恼怒地握紧了拳头,真想一
记勾拳打得段太太无影无踪。阴沉着脸,我一步一步地走到车子旁,从开着的车
窗外瞪着段太太。她翻然惊觉,回过身来看着我,悲痛哀伤的脸立刻变了表情,
眉毛高高挑起成一个凌厉的钩,目光里充满戒备,就像一个守护雏鸡的老母鸡。
她盯着我,一点也不友好地说:“小叶已经答应了。”
  一下子,我的愤怒全消失了,犹如水银泻地,无迹可寻,排山倒海的哀伤在
身体里流动。我把眼睛从段太太脸上移到叶浅翠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无限爱恋
地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潭秋水深不可测,我真想跳入其中淹死自
己……叶浅翠不解地眨动着眼睛,低声问我:“陆林,你怎么了?”
  “没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段太太说,“即便翠翠出庭作证,如果
没有找到那房子依旧是徒然。先不说翠翠口供的真实性会让人怀疑,由于你事先
与翠翠的频繁接触,很可能让别人以为是你们收买的假口供。”
  段太太愁色浮上眉梢,“我们也知道,实在没有办法了,时间又紧……”
  叶浅翠接了她的话,“总是要试试,说不定我出庭就可以证明段瑜当时神志
不清楚呢。”我悲哀地看着她,天真无瑕的翠翠呀,你哪知道,由一个精神分裂
症来陈述一个离奇诡异的遭遇,只会让你的下半生在带铁窗的疯人院里度过。
  “段太太,你现在还有手下在平凉查房子的事吗?”
  段太太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着点点头:“对。”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那么,请通知他协助我。”顿了顿,
在两个女子好奇的眼神里,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现在就去平凉。”
  很快收拾好行李,我寻思着是否给导师打个电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斩
后奏比较好。可是姜培那里总得交代一声,免得那臭小子大惊小怪。我背着包下
到姜培的寝室,门敞开着,姜培跟老九都在,还有个年轻的女学生跟老九并排坐
在床沿。她脸有悲容,眼圈红红。老九在旁边细声哝哝地说着话,看表情应该是
安慰的话语。
  姜培那小子则坐在对面看着那年轻的女学生发愣,表情特奇怪。我站在门口
冲他招了招手,他没看到。我只好低喊一声:“姜培。”一屋三人全惊觉,抬起
头看着我。我蹙眉冲姜培再招手,他一阵风卷到门外,看着我背上的背包,好奇
地问:“这是要去哪里呀?”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诡念第十四章(4 )

“平凉。”我以高于耳语的声音说。他吃了一惊,那表情好似不小心吞了个
鸡蛋。一把将我拽到旁边,声音低沉急切:“靠,你发疯了,去那里干吗?”
  “我去找张德方先生的祖宅。”我实话实说,一边留意着他的表情。他的脸
一下子白了。要知道他勤于锻炼,皮肤一直是健康的古铜色,瞬间变白可知他内
心是如何地震惊。他略作沉吟,脸色慢慢地恢复正常。“是否一定要去?”我点
点头。
  “为了叶浅翠吗?”他又问。我又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低骂一声:“靠,这妞可真是你的克星呀。”
  他探头指着寝室里的那个女学生,说:“你知道她是谁吗?”我也探过脑袋
张望了一眼,确信不是认识的某个人,于是摇了摇头。“她是戴磊和叶浅翠高中
的同班同学,叫席红,就在附近的财经学院读书。”
  席红?那不是与叶浅翠一起去平凉玩的其中一个女同学嘛,我立刻想起来,
也明白了小姑娘为何满脸悲色,定是听到了戴磊自杀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不去
找叶浅翠?难道她与老九更熟悉关系更近?
  “你知道戴磊为什么打骚扰电话给你吗?”姜培凑近我耳边细语。我的脑海
里立刻滑过叶幽红昨晚说的话:他喜欢翠翠呀。他还打电话跟翠翠说,研究心理
学的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不适合做男朋友呢。
  “以前戴磊告诫我不要告诉别人,现在反正他也死了,我就直说吧,他怀疑
叶浅翠已不是从前的叶浅翠了。”姜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波澜不惊
的表情让他大惑不解。在他的想象里,我至少应该吸一口气表示惊讶,或是翻一
个白眼表示无聊扯淡,可是我面无表情像蜡人。他哪里知道昨晚我见到叶浅翠的
另一个自我了。他继续往下说:“今天,我听席红说才知道,原来戴磊还怀疑叶
浅翠杀了刘在宏。”
  “刘在宏?”这会儿我真的吃惊了,刘在宏不就是那个在莲花山顶采了粉色
莲花送给叶浅翠的同学嘛,他怎么也死了呢?“怎么死的?”这一声说得大了,
引起了屋内喁喁私语的老九与席红的注意,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干吗不进屋来说呢?”老九走出来扶着门框,看看我,又看看姜培,目光
中含着警惕。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现在我的身份是叶浅翠的男朋友,他担
心一些不利于他与席红的话传到叶浅翠耳里。他们怕翠翠,悟到这点我不知道值
得高兴还是值得悲哀。
  姜培一攥我的胳膊拉我进屋,对席红说:“来,你告诉他刘在宏是怎么死的?”
席红眼睛已肿成两个小包了,目光在三个站着的大男人脸上溜来溜去,全是问号
:他是谁呀?为什么要告诉他呀?
  老九瞪了姜培一眼,不吱声。我想了想,决定自我介绍:“席红,我叫陆林,
我是叶浅翠的男朋友。”最后的七个字让她很吃惊,她目光闪烁,狐疑重重,求
助般地看着老九。姜培的性子最是急,说:“他说的是真的,而且这家伙要学刘
在宏去平凉查真相。”他说到最后,怒其不争地瞪我一眼。
  席红看着我,迟疑着说:“平凉,那不是个吉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集中精神,盯着她的眼睛,用柔和镇定有力的口气说:“请你告诉我,刘在宏
怎么死的?”姜培用肘子不满地推我一下,他跟我一样是学临床心理学的,当然
知道方才的眼神和话语已用了催眠术。
  席红面色大霁,看着我的眼睛不再充满戒备,说:“自从小叶子,就是叶浅
翠,我们大伙儿都叫她小叶子。那次小叶子在平凉失踪后醒来,说了一段稀奇古
怪的遭遇,大伙儿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置信,又加上小叶子脑袋当时跌伤了,
都以为是她受伤后产生的幻想。小叶子很不高兴,回到家里后跟我们就疏远了…
…”
  叶浅翠不仅疏远了席红、戴磊等人,连一度走的较近的刘在宏也不答理了。
刘在宏大为烦恼,他一直喜欢叶浅翠,难得叶浅翠对他也颇有好感(听到这里,
我心里一阵发酸),原本以为平凉旅游结束感情会更进一步,谁知道反而离得更
远。他想不出原因,就以为是自己不相信叶浅翠在平凉古怪遭遇的结果,于是自
作聪明,决定要到平凉追查叶浅翠所说的古宅……
  刘在宏临去平凉之前,只告诉了好朋友戴磊一个人。到了平凉后,他给戴磊
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刚到平凉时,告诉戴磊所住的旅馆。第二个电话是
当天晚上打的,他以充满惊讶的口气告诉戴磊:“你猜我在这里看到了谁?……
是小叶子呀……真的是她,她看起来好神秘的样子……”
  我的心一沉,叶浅翠还是叶幽红曾经再次去了平凉,她去那里干吗呢?
  席红继续往下说:“刘在宏是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的。”
  “他安全回到家了?”我忍不住问。席红点点头说:“他是安全地从平凉回
到了家,不过据他家里人说,回到家里他一句话都不说,表情僵硬,当天夜里就
跳楼自杀了。他父母说他站在窗台上,不停地尖叫:老鼠,老鼠……然后就跳下
去。非常的不可思议。”
  确实不可思议,我现在真正的发现事情复杂,一团乱麻,互为纠结,即便有
快刀,也只能斩成碎絮,却不可解析事情的本来面目。姜培直直地盯着我:“你
还要去平凉吗?”
  “是。”我肯定地说,“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弄清楚张德方的古宅是怎
么回事,弄清楚张盈究竟是何方神圣,弄清楚叶幽红是叶浅翠的另一个自我还是
其他东西的附体。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诡念第十四章(5 )

姜培生气地看着我,表情很冷,口气更冷:“那么,祝你平安吧。”我深深
地看他一眼,说:“如果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急匆匆地离开平凉,我想
我一定能平安回来。”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各位,再见了。”我冲他们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背起包,在他们神
色各异的目光中走到姜培的寝室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席红:“请
问,戴磊是不是也喜欢叶浅翠呀?”
  席红两颊飞红,柳眉倒竖,呸了一声,说:“你当她是天仙呀,人人都喜欢?
戴磊喜欢的是我。”老九在旁边点点头意为没错。我吃了一惊,意识到昨晚叶幽
红跟我说了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戴磊不是因为求爱不遂而跟踪叶浅翠,
那必定是出于其他目的?莫非是为了追查刘在宏死亡的真相?
  我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开往平凉的快巴。平凉,我来了,你是否已等我良久?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诡念第十五章(1 )

灰白的公路如飞后退,景色更迭。我一脸呆滞,头枕着玻璃,目光虚虚也不
知道落在何处。两只手握得紧紧的,攥得温热温热的,不忍放手,深怕叶浅翠留
在我手里的味道就此散去,这可是十个小时枯燥旅程的慰藉。
  临上车前,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问了又问:“真的要去吗?我心
里很不安。”我心里一样不安。可是别人的事情我可以闭着眼咬着牙狠下心来不
管,关系叶浅翠的事情,赴汤蹈火也要追个水落石出。特别是叶幽红是叶浅翠精
神分裂后产生的另一个自我呢?还是其他东西的附体?
  自从第一眼看到叶浅翠,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比如说爱上她,无法阻挡,
无法后退,是早已注定的宿缘。她如一朵皎洁的白玉兰开在我的心口,如果她枯
萎,我的心也一样要枯萎。这种热烈又充满哀伤的感情纠结着,搅得我心中酸一
阵甜一阵,无法抑制地湿润了双眼。我别转过头看着窗外。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平原秋景,天高,天蓝,金黄色的稻浪一伏一起。慢慢地,
车窗外的风景由平原变成了丘陵,起伏不定的小山包圆滚滚的,一个一个从我眼
前滚过。然后天暗了……连着穿过了三个长长的隧道,车子一阵发颤停住了。平
凉到了,我的心微微提起,什么样的遭遇在等着我呢?
  来接我的年轻人姓黄,与我差不多岁数,留一个小平头,蛮精练能干的模样。
事先我听段太太介绍过了,这人是段先生的司机,跟随他多年,为人处世都挺老
练麻利,最重要一点是信得过,所以被段先生派到这里查张德方先生故宅所在。
  因为段先生的交代,小黄在最好的宾馆替我订了房,这宾馆是平凉镇近年新
修的,比起家庭旅馆豪华多了,诸类东西一应齐全。我本来想先去看看魏烈,想
想夜太深了,估计那小子早就上床睡觉了,待到天明也不迟。小黄替我预备了一
份不错的晚饭,我呼啦啦地一阵狼吞虎咽。他就坐在旁边,跟我说这些日子在平
凉密查暗访的经过。
  小黄不是第一次来平凉,去年七月份段瑜犯案后,他跟着段先生几次到这里,
不过那个时候主要打点与案件相关的事宜,简单地说就是拉关系保住段瑜无事。
段家为此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奈何白铃父母年老失女,悲痛交集,发
誓倾家荡产也要替女儿报仇。如此一来,两家耗上了。异地受审对段瑜来说是极
为不利的,来不及打通关系,上面又盯得紧,也难怪段先生段太太心急如焚。
  小黄是9 月30日到平凉的,这六天来穿街走巷,逢人就打听张德方先生的故
宅,居然人人摇头说不知道。他还通过要好的警察查档案,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总之这五六天他白忙活了。因为段先生只是交代他协助我,又没点明我是什么人,
他心中有顾忌,言辞中拐弯抹角说自己如何奔波劳累。
  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将盘子推到一边,拿了根烟燃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五六天,你问了多少人?”
  “两百个左右。”
  “都是什么年龄的呢?”
  “都有,老人,小孩,年轻人,中年人。”
  我想了想,再问:“他们说不知道时的神色是不是一样的呢?”
  “这个嘛……”小黄沉吟片刻,“还是有些区别的。小孩子通常都摇摇头说
要回家问妈妈;年轻人答得很干脆,看起来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中年人
中有不少说听说过张德方的名字,但他祖宅在平凉没听说过;老年人经历事多,
疑心重,回答不知道时看我的眼神有点警惕。”他顿了顿,说,“小陆,你说那
张先生的房子会不会不在平凉呀?或者还有其他地方也叫平凉?”
  关于这两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所有提到张德方先生的资料里,都清楚地
写明出生地平凉,并且有少部分资料提及平凉三面环山,山清水秀、俊杰倍出,
只因明末官道易途,才使得它的辉煌成为过去。尽管中国叫平凉的地方不止一个,
但配得上这般描述的平凉只有一个,就是这里。
  我慢慢地吐着烟圈,回想着姜培的平凉奇遇:一群老人家对他评头论足,又
驱赶他离开平凉;又想起方才小黄所说的:问及张德方先生的故宅时,老人家答
不知道时神色警惕。张德方1901年出生,1942年失踪,这期间出生的平凉人还没
过世的都已到了晚年,他们一定知道张德方,甚至有人可能和他一起吃过饭、说
过话,那他们为什么说不知道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一拍桌子叫道:“没错。”
  桌子上的盘子哐啷跳了起来,小黄也被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什么没
错。”
  “所有的人都说谎了。不,不,应该是所有的老年人都说谎了。”我肯定地
说。
  小黄张大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地说:“可是,怎么可能?为什
么所有的老年人要说谎呢?”
  “这里面应该有个秘密。”一个能让所有的老年人口径一致地说了谎;一个
能让当时的人簒改档案,恨不得将赫赫有名的张德方从平凉历史上抹去的秘密,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这肯定不是小秘密,也是找到张德方先生故宅的关键点。
可是如何解开这个秘密呢?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犀利的方案形成了。
  第二天醒来时,久违的小鸟婉转鸣叫,另有半窗红日彤彤,一刹那我倒生了
疑心,是否时光后退了几百年?这般的惬意清晨实在是人生乐事,我蜷在床上不
肯起来,看着半窗红日慢慢地变成了一窗红日。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5

诡念第十五章(2 )

小黄的脚步声三番五次地到了门口又折回,我想象着他的焦急模样暗笑,然
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敲了门。我叹口气,告别了柔软的床,对于我这种都市长大
都市谋生的都市人来说,这种清晨只不过是偶然的奢侈。
  我开门放他进来,顺便进洗手间刷牙洗脸。他站在洗手间门口,兴奋地说:
“段先生同意了。”我嗯了一声,将胡楂子尽数刮去。这是我一早预料到,对他
来说,只要能救儿子性命什么都可不要,现在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现在我们要干吗?”小黄问我。我放下刮胡刀,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等。”
  我让小黄留在宾馆里最好不要再出去了,并且要装成不认识我。他四处打听
张德方的故宅,如果没有估错,必定在本地人当中揭起了一阵小骚动,多露面实
在于事无益反而有害。
  吃过早餐,我装着一副悠闲的样子在镇上逛着。古镇的独特风情就不必多说
了,青色镂花砖墙,堂皇的木艺雕刻,深深的巷子……都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我最喜欢古老房屋的一角飞檐,像京戏里名角的眼梢,那个风情,勾人的。
  古镇上的游人并不是太多,毕竟“十一”长假快结束了,而平凉也不是出名
的旅游景点。街边屋阴里聚了一些老太太,手脚麻利地编着精美竹器,那是出口
用的。我事先已打听过平凉的经济结构,农业为主,农产品加工业(例如生产竹
制品)为辅。四年前通了隧道,优美景色渐为人知,来这里旅游的人也逐年增加,
伴随旅游业兴起的餐饮、旅馆多数都是当地人开的,为平凉的经济添了一笔重彩。
虽然这四年平凉的经济快速增长,但总的来说,平凉的人均收入依然是偏低的。
  在浅灰淡青的墙影里穿行,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觉。若不是我身怀要事,
真想放开情怀在此住上十天半月,每日里只要在窄巷高墙里闲逛几步,看古榕树
下老人们下下棋,清净无为地任时光流过。可是……我叹了口气,将自己从游思
中拉回,继续寻找魏烈住的那家旅馆。
  千峰翠色,四个暗红大字后跟了两个小字:旅馆。是这家了,没错。我抬起
头打量着这幢旧屋,应该有着近百年历史了,墙是灰色的砖砌成的,拼接紧密,
缝线很细。门很高但窄,暗紫色的木门敞开着,里面的影壁绘着松下对弈图。若
不是横匾上“千峰翠色旅馆”六个字,这深宅大院跟旅馆根本扯不上关系。千峰
翠色,这名字倒是很雅,如没记错,是唐代很出名的一种釉色。跟平凉的青山翠
峰也贴切得很。
  我一进门,就有人迎了过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浓妆艳抹,很扎眼,跟
这古宅大院格格不入。“要住店吗?”声音热忱,典型的生意人。
  “不是,我找东院三房的魏烈。”
  “那你在这里等着。”她失望,夸张地扭了腰肢往里走。我打量着所处何地,
想来应该是旧时的小偏厅改成的接待室,有一张木质柜台,上面搁了些关于平凉
景色的小册子。还有一本制作精致留言册,我翻开看了看,全是游客的留言,有
关于平凉的也有千峰翠色旅馆的。我漫不经心地翻着,忽然眼前滑过一个熟悉的
名字:戴磊。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赶紧翻回那页细读:“平凉风光无限,令我们流连忘返。
千峰翠色旅馆古朴雅致,宾至如归。戴磊。2004年7 月15日。”原来,戴磊与叶
浅翠他们到平凉旅游住的也是这一家呀。
  “怎么了?”老板不知何时走近,好奇地看看我,看看留言本。“魏烈还没
起床,要等一会儿。”
  “老板,还记得他吗?”我指着戴磊的名字。老板盯着名字,偏头露出回忆
的样子,“7 月15日?戴磊?嗯,记得,记得,我还记得他们当中有一小姑娘,
长得特好看。当时好像还失踪了一个晚上,挺吓人的。”
  老板娘想了想,又说:“后来那小姑娘又单独过来一次,不过用的是另一个
名字。”
  我想起了昨天席红说的话:刘在宏第二次到平凉时发现了叶浅翠也在,原来
是真的。“那一次是什么时候?”我紧张地追问,忽觉得不对,“你们登记不需
要身份证的吗?怎么会用另一个名字呢?”
  “8 月中旬的样子吧,具体记不太清楚了。我们这种小旅馆,有时候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了,她说忘带身份证了,而且只住一晚上。我记得她一个月前才来过,
所以想着能翻出身份证号码,就让她留名字。谁知道她留了一个不一样的名字。
这小姑娘说是住一个晚上,其实那个晚上她根本不在屋里,第二天早晨才回来的,
脸色苍白。当时,我看到她的背包好古怪,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老板情不自
禁地压低声音,想必当时的情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东西在动?”我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
  “不知道,反正就是蠢蠢欲动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老板娘摇摇
头说,“其实,这小姑娘以前还来过。”
  “以前还来过?”我震惊,“什么时候?”
  “去年的夏天吧,没错,那时我还没开旅馆,我这是11月份才开的。当时发
生一件很轰动的案子,有个人呀,啧啧啧,杀了自己的女朋友还煮熟了吃掉。”
老板摇头感叹不已,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段瑜杀白铃的案子。老板继续往下说:
“那天晚上我打了通宵麻将往家里走,天刚蒙蒙亮,巷子转弯处跟一个人撞了个
满怀,就是那小姑娘,印象特深,一是她好看,二是她很奇怪的样子。”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5

诡念第十五章(3 )

“怎么奇怪了?”
  老板凝神苦思了一下,说:“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想大清早的,
街上都没人,这小姑娘在街上干吗?后来睡醒,就听说我们平凉发生了一个大案
子……”这个老板真能侃,接下去就绘声绘色地说起来轰动平凉的段瑜杀人案。
  我的心思却停在一点上了:叶浅翠或是叶幽红曾经三次来到平凉,时间分别
是2003年7 月13日左右(与段瑜杀人案发生时间一致),2004年7 月15日左右
(与戴磊等一起),2004年8 月中旬(刘在宏曾看到她),她或是她们每次来平
凉的目的是什么呢?而叶浅翠为什么告诉我,她只来过平凉一次呢?
  “说什么呢?聊的热火朝天的。”魏烈过来,打断了老板的喋喋不休,“陆
林,你咋也到平凉来了?你不是说这里……”我一把将他拉到院子里,顺便用胳
膊肘轻轻撞他一下,他后退半步,抱着腰贼笑。随后走上前,揽着我的肩膀,低
声说:“说,来平凉干吗来啦?不是说这里不安全吗?”
  “你怎么还不回学校?”
  “‘十一’不还没结束吗?”
  “今天都6 号了。”我想起叶浅翠的古怪遭遇中提及魏烈的片断,还是很不
放心,催他,“快回去,今天就走吧,明天要是坐不上车怎么办?”
  “明天坐不上车子就后天走,旷一天课又不是大事。”他看着我的脸色,哈
哈一笑,“你还在担心我会出事呀?得了吧,哥们儿,我在这里住了五天,啥事
都没发生,你甭担心了。”
  我正想说话,忽然背后一声清脆的叫声:“魏烈。”我与魏烈一起回头,有
一个圆脸大眼的年轻女学生,扶着影壁站着,蛮可爱的样子,说:“你准备好没
有呀,等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马上。”魏烈松开胳膊,拔腿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问我:“要不要跟我
们一起去爬山呀?”我摇了摇头,怪不得这小子在此乐不思蜀,原来有艳遇呀。
他冲我做了V 手势,往屋里走去。
  我笑着摇摇头,往旅馆外走。刚到门口,有人上台阶,边走边呼:“老板娘。”
老板一路小跑出来:“哟,六婶,啥事?”那人回答:“快去看电视呀,平凉文
艺台。”
  “啥事呢?”老板嘀咕着跟六婶一起往里走,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二十万!”
  我微微一笑,走出千峰翠色旅馆,准备返回宾馆里。旅馆转弯处有家小卖部,
电视开着,店主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我也停下脚步观看。屏幕上女主持人表
情有些生硬,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一板一眼地说:“……张德方先生是我国近
代著名的脑神经学专家,1901年出生于平凉……张德方先生不仅学术上独树一帜,
为人也刚正不阿……张德方先生当年的弟子段正文先生有心要重修张先生的祖宅,
任何人若能提供张德方祖宅的具体位置,将会得到重酬二十万人民币……联系电
话:1390?菖?菖?菖?菖683 ,联系人:陆先生。”
  段先生的动作真快呀,我心里轻轻地赞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宾馆走去。可是
这一路已不复刚才的宁静,先不说电视声音此起彼伏,方才屋阴下编织竹器的老
太太们不在了,空余小竹凳还有几扎竹片。偶尔碰到几人也在交头接耳,惊乍声
不停。
  平凉的空气里飘浮着一股躁动不安。这是我一手策划的,让段先生假托张德
方弟子之名发寻宅启事。我也早就预见到会打破这里宁静,毕竟对于一个经济不
太发达的地方来说,二十万元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掀起大波浪了。然而亲眼看到
这种效果,我依然很难受。尽管平凉古镇的质朴随着经济发展,终有一天会消失,
但这件事将会令它提前完结。
  真是矛盾呀。利诱不是我推崇的手段,然而它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我
还没有到宾馆,手机响了。只有一句话:“真的有二十万吗?”当我肯定地答是,
电话就挂断了。接下去又有无数的电话打进来,也只问了这一句。
  渐渐地,问的内容开始变了:“二十万什么时候给,是不是当面?”我知道
有人心动了。从上午到下午,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重复回答,我一点不觉得累,
感觉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关于张德方先生故宅的秘密。
  然后,我接到了一个特别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很苍老:“年轻人,停止这个
广告,离开平凉吧。人死诸事皆空,张德方先生也不在乎这身后虚名,何必用金
钱在这里掀起风波?”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魏
烈提起过的那个拦住姜培的脾气暴躁的老头,是否就是他呢?
  “老先生,段先生完全出于好意,希望重建张德方先生故宅,以供后人缅怀,
这二十万元也是段先生心甘情愿酬谢知情者的,怎么会掀起风波呢?”我客客气
气地回答。
  “真是好意,不如拿这钱去办个学堂,重修房子供后人缅怀有什么意义,该
记住的人,大家一定会记得。”
  “老先生的意思,张德方先生不该被人记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你别挑我字眼。”
  “那老先生,您是什么意思呢?能否告诉我。”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离开这里,不要拿钱把我们平凉搞得乌烟瘴气。”
  我笑了笑,心想,这里若不掀起风波,如何能得知张德方旧宅的秘密呀?
“老先生,如果我没估错,以你的年龄应该见过张德方先生吧?”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6

诡念第十五章(4 )

那老者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径直说:“年轻人,唉……听老人家的话没错,
带着钱离开吧,平凉没有人知道张德方先生的故宅。”
  “老先生太过肯定了吧。”我淡淡地反驳,“我方才接了不少电话,听口气
很多人知晓呀。”
  “什么!”老先生怒吼一声,“这帮王八蛋,都反了,咳咳咳……”扑通挂
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反复地玩味着这通电话,究竟张德方先生的故宅有什么秘
密,以至于大家讳莫如深?细想片刻,我顿时后悔了,实在不应该说有很多人打
电话来,刚才不及思量的一句话,肯定会带来不少阻力。如果我没有估错,这老
先生在当地应该是很有威望的,可能是旧式族长一类。
  自此,都没有电话进来了,小黄很焦急。我劝他安心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
安宁,黎明前的黑暗,世事都是这般发展的。小黄听不明白,只是点头。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大街上的人群,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某事,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忽然想起应该给导师打个电话,否则他定要生我气了。我把
手机交给小黄,拿起房间电话给导师打电话。
  “好你个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导师果然生气了。
  “教授,嘿嘿,别生气。我明天就能回去。”
  “这么快?事情搞定了?”
  “差不多了。”我信心十足地说。
  “那就好,自己小心。”导师的口气软了下来,“对了,你给徐院长的老鼠
皮,他们用DNA 检查过了,并不存在基因突变现象,不过是普通老鼠,这是怎么
回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大叫,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惊魂鼠吻,普通老鼠能
有这种能耐?
  “徐院长说,当时你要是带回老鼠全尸就好了,也有可能那老鼠局部病变,
例如说大脑。这从老鼠皮上无法检查出来。”
  我一怔,回想起当时叶幽红脚踩老鼠的情景,看起来纯粹是小女生害怕的举
动,现在细想不寻常呀。她的心思比平常人深,行事也处处抢了先。
  “你早点回来吧,徐院长还想找你,问清楚当时的具体细节呢。”
  我嗯了一声,放下电话,坐在床头,回想着当时与叶幽红的对话。以前没当
回事,现在看来这位叶幽红极不简单,她说的那些话里面肯定有些隐晦的暗示。
  我正想得头晕,手机又响了。小黄接通,然后紧张地递给我。“陆先生,请
问怎么找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住在芙蓉楼305 号房,随时有空。”
  “今天晚上七点半我来找你,请你准备好钱。”他顿了顿,“我一定会来的,
请你不要再跟其他人联系了。”贪婪的人,贪婪的口气。
  “恭候大驾。”我按断通话,看着手机的屏幕慢慢地暗下来,时钟浮上来,
十五点四十五分,再过四个小时,有些秘密就会浮出水面了。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6

诡念第十六章(1 )

等待是个艰难的过程,我斜靠在床头看电视,一派悠闲的样子,事实上根本
就没有看进去。就不必说小黄了,隔个十来分钟就看一下表,不时侧耳听着房门,
又跟段先生通电话细细密密地说着。
  暮色来得特别晚特别迟,当最后一抹晚霞归于黑夜,我与小黄齐齐吐了一口
气,相视一眼,如果手边有酒,说不定就此喝上一杯以示庆贺。不过接下去的时
间更慢,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搅得人心惶惶,走廊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
起我与小黄的注意。
  七点半姗姗而来,我与小黄屏住呼吸,竖直了耳朵,非但没有敲门声,走廊
里一片静寂,连下午那些小声响也没了。小黄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询问:“完了,
不来了?”
  我摇摇头,下午电话里那位男子充满欲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根据我的经
验,一个人一旦产生某种欲望,就会变得执拗,除非达到目的,否则那欲望就像
一条埋在心里的蛇,不时出来咬一口,叫人发狂。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致使这位仁兄临阵退缩。可是是什么意外呢?我想起
了下午那个老人家的电话。一个像平凉古镇的地方,人们在此出生,在此长大,
几乎人人都互相认识,一举一动都在熟人的目光里。那位仁兄要求在晚上,想必
要避开众多耳目,到现在都没来,很有可能是没有避开了。
  小黄又在跟段先生讲电话,一会儿递给我,说:“段先生想跟你说两句。”
我微微皱眉,知道段先生想要跟我说啥,摇摇头,对小黄说:“你告诉他,那人
一定会来的。”小黄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将我的话复述给段先生听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口正好对着芙蓉楼的大门,华灯光影里,外墙依稀倚
了几条人影。我叮嘱小黄在屋里守着,决定自己出去看一下。走到大堂,立刻感
觉到不对劲。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五十来岁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游客
而是本地人。当我打量着他们时,他们也在目光灼灼地回视着我。
  刹那间,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是一个小地方,是本地人的地
盘,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可以查到我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的一举一动全在
他们的眼皮底下。显然,现在我已经被他们监视了。
  我佯作无所察觉,穿过他们交织的目光,往大门口走去,同样的,大门也守
了几个本地人。怪不得那位仁兄爽约,他如何能穿过几重本地人的阻拦,来到我
房间门口呢?
  我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考对策。刚上三楼,手机响了
:“陆先生,我……我没有办法进来。”
  “我知道,请你想一下,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见面吗?”
  那人沉吟片刻,说:“没有。”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的。”
  “那看来,我只有跟别人联系了。”我决心激他一下。果然他上当了,急急
地说:“别,陆先生,别,千万别。可是现在真的不太方便。”
  我心中一动,问他:“大堂里,大门口的人是谁派来的?”他犹疑片刻,期
期艾艾地说:“是,是荣老了。”
  “他安排人手监视我,是什么居心?”
  “这个嘛……唉,不好说,也是为大家好,也是为大家好。”
  我对他这句话,实在理解不了,看来当中的秘密非同一般。说话间我已回到
了房间,按着手机问小黄:“芙蓉楼有后门?”小黄一愣,答:“有,在厨房那
里。”
  我对那位仁兄说:“等一下你从后门进来。”
  “不行,后门也有人在。”
  “几个人?”
  “两个。”比起前门少多了。
  “我会将他们引开的,你去旁边等着就是了。”我放下电话,戴上一顶鸭舌
帽,又找出墨镜,竖起衣服领子,一看就是要干坏事的样子。
  小黄来平凉的几次都住在芙蓉楼,早上上下下混熟了,像厨房这种不让客人
随意出入的地方,他也能进出自如。已过晚餐时间,厨房里只剩一两个年轻伙计
当班。这俩伙计虽然也是本地人,但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完全不知,笑嘻嘻地
跟小黄套近乎。
  后门的灯光不太明亮,我一走出后门,斜靠在墙上的两个人影悚然一惊,站
直了身子。我拉拉帽檐儿,双手插在口袋里,急匆匆地向前走。边走边听身后,
果然有脚步声传来。我心中暗笑,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估摸着小黄应该接到了那
位仁兄。这才忽然转身往回走,紧跟在我后面的两位老者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我从他们身边穿过,轻笑一声,一路小跑回到了芙蓉楼。在推开自己房门的
瞬间,我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房里赫然多了一个人,正贪婪地用手摩挲着
一沓崭新的人民币。他应该不到六十岁,头发略有霜白,脸色黑中带红,看起来
身子骨硬朗,举止动作不见老态。
  我紧紧地合上房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你好,请问贵姓?”
  他恋恋不舍地将钱放回袋里,同我握手。他的手干燥,满是硬茧,一双劳作
过度的手。“我叫张平树。”张是平凉大姓,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张。
  “张大叔,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张德方先生的故宅在哪里了吗?”
  张平树眉宇间露出一丝踌躇,慢慢地坐下,目光不时地瞟着那一袋子粉红色
的人民币。半晌,似下定了决心,说:“那房子早就没了。”我顿时愣住了,如
果房子早就不在了,那么段瑜与叶浅翠进入的那幢宅子是何处呢?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8-10-11 01:07

诡念第十六章(2 )

“怎么没的?”小黄抢着问。
  “被火烧了。”
  经历过战乱,还有十年动荡,老房子有这样的遭遇也不是奇怪的事。“那么
房子旧址在哪里呢?告诉我们这个也可以。”我问。
  张平树的目光中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惶恐、犹豫、害怕掺杂在一起。一咬牙,
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绝对不可以去那里,绝对不可以。”最后五
字,他咬得特别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睁得很大,浑浊的眼球细微血斑都
清晰可见。没来由地,一团阴森森的寒意裹住了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里……”张平树的身子微颤一下,紧张地瞟了一眼窗外,
压低声音说:“那里有鬼。”
  尽管我心里早有准备,也被他惶恐低沉的声音吓得心突突跳。旁边的小黄对
此事所知有限,倒吸了一口凉气,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有鬼?”他的目光在
我与张平树脸上移动。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陡然鸦雀无声,寒意更深。
  我把装着钱的袋子交到张平树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相信抱着一袋金钱
的他也会勇气大增。“把所有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然而我估错了,尽管张平树两只大手将袋子紧紧地攥着,就像攥着命根子,
却没有表现出我希望的合作。他看着我的眼神闪烁犹疑,慢吞吞地说:“不是只
需要告诉你房子的旧址吗?”
  我心中一动,深感事情的复杂性超出我的预料。“不,你要告诉我张德方先
生的故宅为什么闹鬼?”
  张平树干咳了一声,“这,这,闹鬼,我怎么可能知道原因呢?闹鬼就是闹
鬼,很平常的,哪处都有闹鬼的房子。”他说话时,抓着帆布袋的手不自然地蠕
动了一下,嶙峋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色。他害怕,而且他说了谎。
  我伸手抓向他怀里的袋子,说:“看来张大叔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打算,这钱
得等下一位朋友了。”
  “不是的,不是的。”张平树侧身躲避我的手,将钱袋子搂得更紧。他已将
这钱看成囊中之物,如何舍得再脱手。“你问,你问,我全告诉你。”
  我慢慢地坐回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想,从哪里开始切入呢?到现在张德方
的祖宅及祖宅里发生的事情都裹着一团迷雾,从哪里切入才能复现事情的原貌?
张平树与小黄都在等着我,神色不一,小黄紧张而又迷惑,张平树害怕又防备。
他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但他防备的是我。
  让一个人竹筒倒豆一样无所顾忌地说出心中秘密,技巧不外乎两种:一种是
从无关紧要的地方入手,缓缓地消除对方的防备心理,令他不知不觉中说出一切
;另一种就是一开始就打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以为你已掌握核心部分。我抽到
半支烟时,决定用第二种。掐灭手中的烟,我集中精神,定定地看着张平树的双
眼,说:“张德方先生房子里的鬼是张盈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张平树果然方寸大乱,搂在怀里的钱袋
都几乎跌落了。他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十分刺耳,看着我的眼神再无防备。
  我知道自己已成功了,等他稍微平静后,乘胜追击:“我知道一部分,所以
如果你隐瞒真相,我很容易听出来,那么这些钱也只能属于下一位有缘人了。”
  “不,不。”他频频摇着头,下意识地搂紧钱袋子,“我会照实说的,真的,
你问吧。”
  “张大叔你见过张德方先生吗?”其实看他相貌六十上下,肯定是没见过张
德方的,但这样问容易打开话题。
  张平树摇了摇头,“没有,我1944年出生的,那时候他已不在了。”
  “那时,张先生的房子还在吧?”
  张平树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好似在回想着旧房子的模样。说:“是
的,一幢老房子,房子里住了两个人,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张盈……”
他迟疑着吐出这个名字,身子兀自一抖,看来他怕这个叫张盈的小姑娘不是她死
后的事,在她生前就已经怕她了。
  张平树苍老的声音,并不细腻的描述,将我与小黄带到了几十年前,带进那
些沾了灰尘的旧事里。
  张平树出生时,张德方先生已失踪两年了,他是在上海失踪的,消息传到平
凉又隔了大半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食不果腹,命悬一线,人人自危,张德方
虽然在平凉赫赫有名,也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他的生死了。张德方的父母兄弟早就
殃没了,宅子一直是一个叫秋姨的中年妇女在打理,那秋姨是外地流落到平凉,
被张德方父母收留的,别人都不知道她全名,只得随着张宅的人叫她秋姨。她沉
默寡言,很少与张宅外的人接触。
  张德方失踪前几个月,专门派人从上海送了一卡车东西回家,当时平凉很多
人去帮忙搬,都是亮晃晃的器械,看样子当时张德方有意把德方实验室从上海迁
回家乡。因为平凉三面环山,交通不便,在战乱年代算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那
次他还托人捎回了一个小姑娘,年仅五岁,就是张盈。
  对于张盈的身份,平凉人猜测不已。若说是张德方的女儿,为何从来没有听
他说过。而且张德方1939年回国后,立刻带着老婆和儿子(当时两岁)回家祭祖,
按张盈的岁数,当时应该已出生了,为何又不带回家乡呢?但若说不是,这小姑
娘又像足了张德方。猜来猜去,最后大家得出个结论,这小姑娘是私生女。张德
方碍于夫人颜面(他夫人是名门淑媛,小他甚多),只敢养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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